[棠芯]妃子難纏[全文完]

妃子難纏 作者：棠芯

這個人……還真是臭屁！
不知道爹爹是從哪裡請來這種老愛用鼻孔看人的公子爺，
左擁一個大家閨秀，右抱一個名門千金，他當她家是青樓妓院啊？！
哼！長得帥又怎樣，能當飯吃嗎？
她最討厭像他這樣的紈褲子弟了，根本就是生來浪費米錢的！
偏偏爹爹待他為座上客，處處禮遇不說，
還要她善盡主人家的義務，好好陪他遊山玩水。
能到處走走看看，她是很開心啦！
不過……身邊跟著這麼一個討厭鬼，讓她想玩也沒勁了。
好不容易他要打道回府了，她終於可以擺脫他，重獲自由～
沒想到……兩年後再次見面，他竟然成為太子！
而她，很「幸運」的被選為太子妃。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越想逃離的人，卻靠她越近。
現在可好了！她不但得天天面對他，還必須巴結奉承他。
人家嫁進宮裡，都是榮華富貴享用不進，她卻是苦頭吃不完……
她可不可以不要當這個太子妃啊？！

楔子

「哎呀，我的鞋不見了，怎麼辦？！」

勁州城外，長河河畔，突然傳來一聲女子的驚呼。

赤著腳在河裡戲水的江晚晴伸手不及，眼看著河水捲走了她的繡花鞋。

「表妹，都叫你不要隨便下水去玩了！你快上來吧，如果被人看見，那就糟糕了……」

「是啊是啊，天色漸晚，我們也該回去了。」

河岸上，還有幾個神色憂慮的年輕女子在不斷的喚著她。

「你們先回去啦，我還想再待一會。」江晚晴帶著忿忿不平的表情看著已經飄遠的繡花鞋，對她們揮了揮手。「和你們一起回去，反而會引起我娘的注意！」

「那倒也是……」看著她被河水浸濕了的裙裾，還有被風吹亂的秀髮，岸上的女子們連連稱是。「可是你的鞋……」

「沒關係啦！我等天色暗一點了再進城，可以從後門偷偷溜進去。」一抹狡黠的笑容從她臉上綻開。「如果我娘找我，你們就說我還在學堂裡唸書。」

「表妹，你也不要待得太久，聽說今日有貴客要來我們勁州城呢！」

似乎早就習慣了江晚晴的叛逆與我行我素，其它女孩在她燦爛的微笑中，轉身離開。

她們一走，江晚晴越發肆無忌憚地踩著河水裡的鵝卵石，四處遊走，直到夕陽西斜，她才戀戀不捨的走回河畔。

稍稍整理了一下儀容，看了眼遠處火紅的夕陽，她帶著愜意輕鬆的表情，緩緩走向身後的樹林。

一路上，她欣賞著兩旁參天的大樹，傾聽著婉轉的鳥鳴，沉浸在大自然的美麗景色之中，絲毫沒注意到那朝她逼近的馬蹄聲。

一聲馬嘯驚動了走在路中央的江晚晴，讓她倏地停下腳步。

「是什麼人擋在路中間？快給我讓開！」高大的駿馬上，坐著一個神情冷漠的年輕公子。

江晚晴帶著幾許歉意揚起頭，剛想讓開路，卻發現對方正用一種輕蔑的眼神掃過她赤裸的雙腳。

她的心裡升起些許不滿，並未立刻移動。

「你還愣在那裡幹什麼？沒聽到我的話？」對方的口氣越發囂張。

「聽到了。」江晚晴眨動了一下清澈的水眸，茫然的直視著他。「不過，這條路是你家開的嗎？為什麼要我讓你，而不是你讓我呢？」

「你說什麼？」年輕公子微微瞇起雙眸，傲慢的昂起下巴。「本公子沒空和你胡扯，快讓開！」

「我不讓開，你又能把我怎麼樣？」她從容不迫的微微一笑。「如若你是個君子，就應該先讓我過去！」

他用嘲諷的目光掃過她赤裸的雙腳與微濕的裙裾。「難道你是個淑女？憑什麼要我讓你先走？」

「好吧，你不是君子，我也不是淑女，那我們誰也不必讓誰。」她的嘴角掛著一抹甜美的笑容。

她倒要看看，這個無禮的男子打算怎麼過去？

「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他眼裡掠過冷冽的光，作勢要揚起馬鞭。

「你來啊，我才不怕你。」撇了下嘴角，她毫不畏懼的瞪著他。「勁州可是有王法的地方，你若把我踩死，一定會有官府為我做主的。」

「你還懂王法？」他挑起凌厲的眉毛，眼裡掠過譏刺。「放心，我不會要你的命。」

「你也沒這個能耐！」她依然一臉的凜然與倔強，甚至還有一些淡淡的挑釁。

「是嗎？」一抹冰冷的笑意從他深邃的眼裡掠過，讓她瞬間感受到一股不寒而慄的壓迫感。

「是、是啊。我才不信你真的敢……」直視著他的眼，她的聲音莫名抖動了一下。

「那我們就試試看。」他張狂的昂起頭，揚起的馬鞭瞬間落下。

江晚晴被他突然的舉動嚇得面色慘白，心跳猝停。

只見在她面前的駿馬揚起前蹄，朝著她飛奔而來。她整個人呆立在當場，定定然與馬上的狂妄男子對視。

駿馬飛奔到面前的剎那，她才終於尖叫起來。

「啊……救命啊……」她本能的抱住腦袋，蹲下身體，顫抖得宛如被風吹落的秋葉。

駿馬載著那名騎士，從她頭頂一躍而過，一股強勁的風吹起漫天風沙與樹葉，也吹得江晚晴幾乎神魂俱碎。

駿馬漂亮的落地後，男子拉動韁繩，調轉馬頭，帶著輕蔑與傲慢，凝視著依然蹲在地上不住發抖的她。

「怎麼樣？現在知道怕了嗎？」

「我才沒有……害怕……」即便身體還在無法遏制的顫慄，雙眸緊閉，她卻咬緊牙關，迸出破碎的語句。

「那你現在連眼睛也不敢睜開，還不停打顫，是為什麼？」男子從容的翻身下馬，腳步優雅的向她走近。

「誰……不敢睜開眼睛了？我發抖是因為……是因為太冷了！」心跳的速度超越了她可以負荷的極限，她企圖平息心中的恐懼，卻只能徒勞無功的繼續顫抖。

「這位姑娘。」她的肩膀被人輕拍了一下。「我可以保證你現在完好無缺，也沒有受到任何的傷害。所以，你可以起來，走你的路了。」

男子孤傲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嚇得江晚晴差點跌倒在地。

「小心！」一隻堅實的大手拉住了她的手。

她瞪圓驚魂未定的雙眼，直勾勾的看著他，腦袋裡一片空白。那雙深邃而冷漠的眼瞳裡，散發出些許揶揄的笑意，讓她紊亂的心跳再度漏跳了一拍。

他，真是個古怪的人！

「不要你假好心，你快放開我的手！」倉皇低頭間，發現自己的右手居然被他牢牢的握住。

掙脫他的掌握－－他也立刻鬆開了手，她低頭凝眉，不明白自己的雙頰為何漸漸發熱。

「村姑，以後走路可要小心些。不要心不在焉，更不要隨便逞強。」直起身，他的神情依然帶著濃濃的優越感。「今日沒事，不代表你次次都會沒事。」

「村姑？」雙腿依然軟綿無力，但她還是強迫自己站起來。「我像村姑嗎？」

她可是勁州城遠近馳名的大美女，太守的掌上明珠，居然被眼前這個傲慢無禮的傢伙叫成村姑？

他很傲慢的斜睨了她的雙腳一眼。「你本來就是村姑，不是嗎？」

會在這荒郊野外赤腳走路的，除了村姑，還會有什麼人？

「你……你……」她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我先走了。」微瞇雙眸，他神情冷漠的轉身。

看著他寬闊的背脊與沉穩的步伐，譏諷的話語就在嘴邊，可她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剛才的驚懼畫面還歷歷在目，考驗著她脆弱的神經。

他飛速的翻身上馬，策馬離去。留下站在原地的江晚晴，用力握緊不斷痙攣的粉拳，只能懊惱地看著他漸漸消失。

今日……實在是太倒霉了！

第一章

「這個世上怎麼會有那麼英俊挺拔，近乎完美的男子呢？」

「根本就是神祇般的存在，他那猶如深海般的雙眼，如刀刻般的面龐……」

「他每次看著我，我就覺得自己的呼吸要停止了……」

三個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聚在太守府的後花園裡，個個雙手托腮，一臉癡傻多情的模樣。

「我說表姐，還有二位美麗的小姐們……你們這是在幹什麼？」江晚晴手拿雞毛撣子，紛紛打在她們的肩膀上。「醒醒吧，那個好像閻王轉世的允公子，他到底哪裡好了？」

「表妹，你不覺得他帥到沒有天理的地步嗎？而且器宇不凡，舉止優雅……」

「我看他是無禮傲慢到沒有天理的地步！」閒閒的坐到她們旁邊，江晚晴扔掉手裡的雞毛撣子。「你們忘了我遇到他時的恐怖遭遇了嗎？怎麼還會認為他很有魅力呢？」

「那是因為你對他有偏見！而且，你已經有衛公子了，自然看不進其它人。」她的表姐何淑珍滿眼放光的說道：「可是在我們眼裡，允公子可是獨一無二的！」

「就是就是。」其它人立刻附和。

「所以你們每天一大早到我家來報到，就為了看他一眼？」江晚晴嘟起紅唇。「只不過是從京城來的一個富家公子罷了，卻擺出一副好像皇親貴族一樣瞧不起人的表情，讓人看了真是不舒服極了。」

一想到那個允麒眼裡的冷漠與輕蔑，和他渾身上下散發出的孤傲氣息，她就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他這個人不僅輕視別人，還態度囂張，說話惡劣！

一想到他居然住在自己家裡，一股窒悶之氣立刻湧上心頭。

「你們繼續花癡吧，我要去監督傭人們打掃庭院了。」她憤憤站起身，再度拿起雞毛撣子。

自從他來到太守府以後，父母就禁止她單獨出門。如果不找點事情做，她真怕自己會發霉呢！

「江小姐的興趣果然與眾不同，異於常人。不是琴棋書畫，也不是女紅針線，居然是打掃清潔。」就在此刻，她的耳邊驀地傳來了允麒充滿戲謔與嘲諷的聲音。「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啊。」

「允公子！」三位千金全都帶著含羞帶怯的興奮表情，立刻起身行禮。

「允麒，你敢說我和常人不一樣？」站起身，江晚晴立刻對他怒目相向。

「三位小姐，像你們這樣的名門淑媛，最好離這些骯髒的清掃工具遠一點，免得沾染上灰塵與污漬，有辱各位的清雅。」無視江晚晴眼裡噴火的憤怒，允麒帶著一貫倨傲的神情，語氣平靜的說道。

「是是是。」彷彿他的話是聖旨一般，三個女孩馬上遠離江晚晴。

「我喜歡做什麼，和你沒關係。我再告訴你一次，這裡是我家，不是你家！」江晚晴懊惱的舉起雞毛撣子，指向他的鼻尖。

「女孩子家，動作文雅些。」他皺起眉頭。「如果讓江夫人看到，一定會非常傷心。」

「我娘怎麼樣，也不勞你費心！你每日沒事幹嗎？只會在府裡到處晃悠，你就沒個正經事可以做？」昂起頭，她冷哼一聲，目光輕蔑。「大丈夫應當志在四方，不是整日同我們這些閨閣女子一般見識！」

奇怪了，自從他來了以後，不管她走到哪裡，好像總會遇到他。

每次只要一見面，二人就立刻吵得水火不容，互看對方不順眼。

「在下本就不打算和江小姐一般見識，也不是來找你的。」他斜睨了她一眼，嫌惡的瞅向她手裡的雞毛撣子。

他有重要的事要離府去處理，但無意間看到她手拿拂塵的可笑樣子……於是忍不住想要虧她幾句。

她和他見過的大家閨秀完全不同，毫不注重自己的千金形象，總是做出一些讓他發笑又錯愕的事。

在她身上，溫良恭儉讓的德性半點也沒有，不但說話大聲，舉止隨意，還爭強好勝，半點也不服輸。

「那最好！」她憤然抬起下顎。「我可是大忙人，也沒空應付你……不過，既然不是要找我，你還杵在這裡幹嘛？」

「我自然是有其它事了。」他挑了下眉梢。

「你會有什麼事？還不是每天只知道吃喝玩樂的紈褲子弟……」

江晚晴正準備好好教訓他一頓，允麒卻早已踱步到其它三人面前。

「今日雲淡風輕，不知三位小姐可否賞臉，陪在下夜遊長河呢？」

他將她甩在身後，不再理睬她。

真不懂一個姑娘家，怎麼能夠那麼伶牙俐齒，多嘴多舌！

「我們當然願意！」其它三人立刻點頭如搗蒜。

「真受不了你們……」江晚晴回頭狠狠瞪了她們一眼。「你們好歹也有點女子的矜持與修養……」

「江小姐，像你這樣的大忙人，就趕緊繼續打掃清潔，勤練修養，不必在意我們。」允麒的眼裡閃過挑釁的笑意。

從她嘴裡說出什麼「女子的修養與矜持」，還真會讓人笑到捧腹呢。

「誰會在意你啊？」她咬緊牙關。

「幾位小姐，晚上我會派人親自去接你們……」轉過身，允麒繼續無視她的存在，逕自與其它三人說話。

「無禮的傢伙！」江晚晴跺了跺腳。

雖然她很討厭他那囂張傲慢的態度，但被他如此輕視，卻令她感到鬱悶不快。

惱怒下，她用力抖了下手裡的雞毛撣子，誰知卻揚起一大片灰塵，惹得自己不住的咳嗽。

允麒帶著好整以暇的表情橫瞥向她，嘴角掛起一抹似笑非笑的揶揄。

「小心點，江小姐。好大的灰塵啊……」說著，他還裝模作樣的拂動袖子。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怕什麼灰塵……咳咳……咳咳咳咳……」又一陣急促的咳嗽，完全削弱了她原本輕蔑的表情與凌厲的氣勢。

狠狠瞪了允麒一眼後，她帶著憤怒的神色大步走開。

她並沒有發現在允麒那明顯的嘲諷表情之下，還有著一抹更深沉的興味盎然。

他慵懶的眼神一直跟隨著她的身影，直到她婀娜的背影消失不見。

她那嬌憨蠻橫的倔強，與生動靈活的臉部表情，讓他不得不承認，她雖然不似一般女子那麼溫文有禮，但也有惹人發笑、讓人輕鬆的特別的一面。

有她陪著他鬥嘴，在太守府的日子，也不會太無聊了。

允麒剛跨進太守府的後院，就聽到了一陣急風細雨般的琵琶聲。

帶著幾分好奇，他尋著樂聲而去。

那琵琶聲忽而又如泣如訴，婉轉低吟，傳出扣人心弦的淡淡憂傷。

什麼人會有如此精湛的琴技？

這勁州太守府還真是個讓人吃驚的地方。既有像江晚晴那樣無視禮俗、我行我素的粗魯女子，也有精通琴音的細膩女子……

沉浸在美妙的琵琶聲中，他在一處鏤花的院牆外站定。

定睛望去，令他錯愕的是－－坐在庭院中間，彈奏琵琶的女子，居然就是江晚晴！

只見她白衣勝雪，皓腕凝霜，十指輕彈間秋波流轉，隨著那優美的琴音，竟有柔情萬種。

眼前如月光仙子般輕靈飄逸的女子，怎麼會是那個活潑好動，倔強任性的江晚晴呢？

允麒的心中驀地浮現出一絲悸動。彷彿從未被人觸動過的心弦，在那一刻，被她的纖纖玉手所撩撥，因而震盪出強烈的心音。

他跨過月洞，走進庭院之中。一陣微風吹過，吹落了滿院的桂花，片片落在她的素衣之上。

真是佳人如玉，美景如畫……

「哎喲。」琴音戛然而止，傳來江晚晴懊惱的低嗔。

原來，一片桂花花瓣居然落在她的右眼上，擋住了她的視線。

用力搖頭後，她將琵琶放在一邊，立刻起身蹦跳著，抖落身上的花瓣。

眼前的美景與佳人，剎那間在允麒的心裡崩塌。他帶著戲謔與無奈，看著她又是跳腳，又是歎氣，那隨意的舉止絲毫與優雅溫柔無緣。

「原來，你還會彈琵琶，真是讓人大開眼界。」想到她白天手拿雞毛撣子的強悍模樣，他不禁莞爾。

「你又在嘲笑我了，是不是？」發現他嘴角的那抹竊笑，她很不悅的嘟起嘴。「你不是陪人夜遊長河去了嗎？這麼快就回來了？」

「嘲笑？這是哪裡的話？我難道……不是在讚美你？」他走到她身邊，將她肩膀上一枚頑固的花瓣拿下，輕柔的捏在手心。「收到京城裡來的急函，所以我就先回來處理一下。」

不知不覺間，他發現自己居然那麼自然的對她解釋了回來的原因。但她似乎沒有知道的必要……

「怎麼還有啊？討厭死了！」她氣呼呼的看向自己的肩膀。「我就說不要在我的院子裡種桂花嘛，每年都會吹得到處都是花瓣……」

「桂花飄香，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你居然討厭？」她還真是特別！

「我可沒說我討厭桂花飄香，我討厭的是滿地花瓣！」噘起紅唇，她帶著幾分惋惜的心情看向地面。「多可惜啊……這麼美麗的花朵，風一吹就凋謝了。」

「丫頭。」他伸手彈了一下她的腦袋。「趕緊給我醒來！你不適合傷花弄月這類的風雅之事，看起來怪怪的。」

「人家好歹也是太守府的千金，你不會真的把我當成村姑看了吧？」她俏麗的臉上立即浮現出不服氣。「對了，我又沒有邀請你來我的院子，你幹嘛偷聽我彈琵琶？」

「我剛好路過。難道你對自己的琴藝沒有自信，所以不能讓我聽到？」他眼裡閃過幾許傲慢與不滿。

他才不會告訴她，他是被她美妙的琵琶聲所吸引，特意尋過來的！

看見他眼裡一閃而過的心虛，她立刻露出機敏的笑。「我看不是正好路過吧？我的院子和你住的西跨院又不近！是不是因為我的琴音宛如天籟，你情不自禁循聲而來……」

「什麼情不自禁？亂用成語。」他又順手敲了一下她的小腦袋，尷尬的皺了下眉頭。「你到底哪來的自信？」

「別不承認。其它的我不敢說，但說起彈奏琵琶，我可不會輸給任何人！」月光輕灑在她的嬌俏笑靨上，她一臉自信的模樣讓允麒微微側目。

這小丫頭性格裡的狂妄，還真是與生俱來般自然呢。

然而，他卻並不因此感到討厭，反而覺得她毫不做作的個性，頗對他的脾性。

「那……有什麼事，你會主動認輸？」他挑起眉宇，興起了逗弄她的念頭。

「有嗎？」她低頭思索了一下。「好像沒有……」

「原來你也知道啊。」他第三次輕敲她的小腦袋。

她的狂妄果然不出他所料，讓人歎為觀止啊！

「喂喂，你幹嘛老愛敲我的頭啦！我跟你又不熟。」江晚晴後知後覺的感覺到二人之間的親近，立刻舉手抗議。

「因為你太笨了，敲一敲可能會聰明一些……」在他那張一貫充滿冷漠譏諷的俊美臉龐上，浮現出一絲放鬆的淺笑。

「我不和你胡扯了！你剛才不是說有急事要處理嗎？你快去吧，不要打擾我彈琵琶！」她輕推他的肩膀，他卻紋絲不動。「你幹嘛長得這麼壯……真是的……」

抬起頭，她帶著懊惱的表情瞅著他健碩的身軀，喃喃自語。

「那你就繼續彈啊，我又不會打擾你。」他雙手環胸輕笑著，流露出一股讓人無法反抗的霸氣。「不要發愣，快點去彈。」

「你幹嘛又命令我？」她狠狠瞪了他一眼，但還是乖乖坐回椅子上。「上次在樹林裡的時候，也是這樣……」

他的話說得那麼天經地義，讓她覺得自己若不聽他的，反而是不對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的臉上有種她從未見過的霸氣與自信，他深邃眼裡的目光炯炯有神，而他嘴角的輕笑則宛如一道陽光，居然在夜深人靜之時，還讓她感到有些刺眼……

這個叫做允麒的神秘公子，果然有著一張英俊的面容。

她抱起琵琶，深思的凝視著他。

「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件事？」

「問吧。」他傲然的挑眉，那語氣彷彿他同意讓她問問題，是給了她多大恩典似的。

「你為什麼要來到我們勁州呢？還有……我爹為什麼對你那麼尊敬？你的身份究竟是……」這些疑問藏在她心裡很久了。

「等你彈完一曲，我再考慮一下，要不要告訴你。」允麒的眼裡掠過一抹江晚晴所熟悉的冷漠，甚至嘲弄。

「隨便你啦，神神秘秘的。如果覺得為難，就不用告訴我了。」她調整了一下坐姿，對他大方的笑了笑，然後開始撥動琴弦。

雖然不確定，但她感覺他似乎有一些無奈，說不定有什麼難言之隱。

「丫頭，沒想到你還挺善解人意的。」他悄然低語了一句，靠向身後的大樹。

急促的琵琶聲又起，這一次，她的曲調更為大氣磅薄，充滿颯爽英氣。

允麒帶著悠閒的神色，微微瞇起雙眼，靜靜的凝視著她專注的模樣，耳邊充斥著她撥動琴弦後飛揚而出的美妙樂聲。

離開京城後的這段日子，似乎只有這一天，讓他可以完全的卸下心頭重擔。

只是這一切，到底是如何發生的呢？

就因為一個小女生隨意的琵琶聲嗎？還是因為她的笑容裡，有著讓人放鬆的天真爛漫，讓他可以毫無戒心的卸下心防呢？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何必去想那麼多？他只要享受這一刻難得的愜意舒暢，不就行了嗎？

參天大樹下，圍著好幾個婢女。她們屏息凝神的抬起頭，焦慮的注視著那個膽大包天的太守千金。

江晚晴居然爬到了大樹上，伸手想要抓住掛在樹梢的紙鳶。可是卻還有毫釐之差……

「小姐，拿不到紙鳶就算了，您還是快點下來吧！」婢女在樹下恐懼的低喊。

如果小姐從樹上摔下，有個三長兩短的話，那該如何是好！

「沒事！小紅，你應該記得我小時候經常爬樹，所以不會有問題的啦！你的紙鳶包在我身上。」

江晚晴的嘴角噙著一個樂觀的笑容，她深吸口氣，再一次伸出手……

「拿到了！」她的手指成功勾到了紙鳶一角，帶著一絲得意，她朝樹下揮了揮手。

誰知，腳底一滑，她來不及抱緊樹幹，身體就猶如斷線的紙鳶一般，逕自向地面摔去。

「天哪！」

「小姐！」

驚恐的呼喊聲此起彼伏，樹下的人全都嚇得手腳冰冷，頭暈目眩，只能眼睜睜看著江晚晴摔落。

就在江晚晴恐懼的閉上雙眼，以為這次自己真的小命不保時，一個人影突然竄了出來，跳到空中，及時接住她下墜的身體。

人影抱著她穩穩的落在地面上，目瞪口呆的眾人這才長吁一口氣。

「小姐！你怎麼樣了？」

「允公子，多虧你及時趕到。」

「謝天謝地，小姐沒事，真是太好了……」

婢女們七嘴八舌的圍住了二人。

「都給我閉嘴！」允麒低喊一聲，目光陰冷，充滿威懾。「讓開！」

在他凜冽的目光之下，眾人立刻躲開到一旁。

「你怎麼樣？」他沒立刻將江晚晴放下，反而用犀利的目光掃過她蒼白的臉。

江晚晴真的被嚇壞了！

她的心跳不斷的加速，頭也暈到不行，死亡的恐懼如陰影般籠罩著她，但她還是勉強掙扎著睜開眼。

「我……應該沒事。」她面無血色的點了點頭，雙手不自覺的抓緊他胸前的衣襟。

「沒事的話，還不快放手？」他的表情冰冷得宛如萬年寒冰。

「我……哎喲……」不等她說完，他已經將她扔在一張石凳上。

江晚晴差一點跌倒，稍微平復的心跳又再度失控。

她輕撫著胸口，一臉不可思議。「你幹嘛那麼大力，想要摔死我不成……」

「差點摔死你的可不是我！」允麒的臉色立刻鐵青。他倨傲的面龐上，隱約透出一股讓人不寒而慄的怒火。「是我救了你！你到底哪裡像大家閨秀了？居然還爬樹，你是想怎樣？」

「我……我……」

看到她驚恐的表情，他心頭的怒氣更甚。

「你的膽大妄為已經快超越我能理解的範圍了！如果我沒趕到，你想過後果會如何？」

「我小時候爬過幾次……不知道今天怎麼會掉下來……」被他教訓了一頓，她的神情越發委屈了起來。「可是，我摔死也是我的事。你凶什麼，反正也不關你的事……」

「當然不關我的事！」雙眸迸射出凌厲的精光，允麒緊抿雙唇。

的確，就算她摔死了又怎樣？

什麼時候起，一個女子的生死讓他如此在意？除了家人，他對任何事物，不是都保持著冷漠的態度嗎？

「既然不關你的事，你生什麼氣？」她抬起頭，滿懷委屈與憤慨。

她仍驚魂未定，他卻只會凶她！

「我……」揚起眉宇，允麒有剎那詞窮。

對啊，他幹嘛生氣？甚至還因為她大膽的行為，覺得有些心驚膽顫？

看到她從樹上摔下來的那一刻，他的心臟居然有剎那的驚跳，想也不想，就立刻出手救了她！

這實在是太奇怪了……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熱心了？

「今日算你運氣好，我恰好路過！你摔死當然和我沒關係，那你的家人呢？」他依舊目光凶狠的瞪著她。「令尊和令堂如果知道你今天的行為，絕對會好好打你一頓。」

他繼續一瞬也不瞬的瞪著她。

江晚晴一邊平復自己受到驚嚇的心，一邊用新奇的目光緊緊盯住眼前怒氣衝天的男子。

睜大圓圓的雙眸，她眨動羽睫。「你……是在為我擔心？」

「我擔心你幹嘛？我瘋了不成？你自己找死的話，神仙也救不了你！」他臉上突然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紅潮。

她的心思，也太敏銳了吧！

他的確有那麼一丁點擔心她……

「可你還是救了我。」她對他粲然一笑，嘴角還勾出一彎歉然的弧度。「謝謝你。」

她的笑容如春風般滲進了允麒原本憤怒的心裡，他撇了下嘴角，丟給她冷冷的一瞥。「你最好認真反省一下！以後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做出如此魯莽又不負責任之事，要不然，我絕對會袖手旁觀。」

「知道了。」一想到剛才可能發生的嚴重後果，她溫馴的點了下頭。

「知道就好！」允麒神態孤傲的斜睨著她，飛快的梭巡過她漸漸恢復血色的臉蛋。

看來，她已經沒那麼害怕，身體也不再發抖了……但是，他幹嘛這麼關心她？

一定是因為她最近老是出現在他面前，才會讓他產生這種奇怪的感受！

沒錯，一定是這樣！

第二章

允麒發現，江晚晴近來變得有些沉默寡言。

自從上次她從樹上摔下以後，她的言行舉止就不似過去那般活潑開朗，無憂無慮了。

今日，當他從衙門回來後，居然看到她雙手托腮、蹙緊眉頭，坐在花園裡的假山石上發呆。

「江晚晴，快點回魂。」他大步走到她身旁，命令道：「你這個樣子，實在不像平日的你，最近你到底怎麼了？」

「允公子！」見到他後，她出乎意料的立刻展開笑靨。「我在等你回來呢！」

她沒有像往常一樣與他鬥嘴，他反而有些不適應的愣了一下。

「等我？你等我幹什麼？」

「你快過來坐。」不理睬他眼裡的揶揄，她逕自拉住他的手臂。「你能不能和我說說話？我想了很久，覺得還是問問你的意見比較好。」

江晚晴的臉上難得流露出文靜謙遜的神情，與她平日的飛揚跋扈完全不同，但也十分真切自然。

允麒挑眉。「我聽著呢。」她又要搞什麼鬼？

她很認真的與他對視。「上次我爬樹的事，謝謝你沒有告訴我爹娘。」

「你要和我說的，就是這個？」這需要想很久嗎？

她的思維還真是詭異……

「我從小到大，的確闖了很多禍事，也給他們添了許多麻煩呢！」她定定然望著他。「如果他們知道我那天差一點摔死的話，一定會像你說的那樣，很生氣、很傷心的。」

「如果你是在為了這個擔心……」允麒抿了下嘴角，伸手摟了下她的肩膀。「放心吧，我沒興趣在你父母面前嚼舌根。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我會無聊到向你父母告狀嗎？」

允麒沒有發現，他調侃的口氣裡，竟隱約透出一絲安慰。

「我知道你不會說的。」她眼裡閃爍出信任的光芒。「你啊……雖然看起來酷酷的，又愛說一些惹人生氣的話，但到了關鍵時刻，一定會站在我這一邊！」

「你怎麼會這麼想？」他微微一愣。

他還以為，在她心裡，一定非常討厭他呢。

「上次你不是誇我琵琶彈得好嗎？而且當我有危險時，你也出手救我了呀。」她一臉理所當然，笑得瞇起了眼。

低了下頭，他的嘴角莫名掛上一抹清淺的微笑。「看來，你還不算太笨……」

「上次你教訓我的那些話，我想了很久，覺得你說得很對。」深吸口氣後，她鄭重的繼續說道：「有時候，我是真的太魯莽大膽了，也不像個姑娘家。」

「你是在反省？」露出充滿興味與詫異的笑容，他轉頭細細審視著她。「今日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

真沒想到，會從她口裡聽到這些話。

「你先不要打斷我！還有……你那是什麼表情，不相信我的話？我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說出口，如果你再打岔，我就不說了……」她帶著幾分委屈的目光，定定然看著他。

看著她委屈受傷的表情，他脫口道：「好啦，你快點說。」

江晚晴俯身向前，煩惱的雙手托腮。「我問你，我是不是很討人厭？是不是沒有半點女子該有的溫柔賢惠，是不是真的只會到處惹麻煩呢？」

她專注的轉過頭，認真的凝視著他的雙眸。

「這個……」剛想點頭的允麒，卻猶豫了。「你幹嘛問我這些？」

「因為你不會對我撒謊，也不會……」她突然間臉紅。「因為害怕我，而不敢說實話啊。」

「你也知道自己有多霸道了？」

江晚晴眨了一下晶瑩大眼，陰霾立刻籠罩在她的小臉上。「我有那麼糟糕嗎？你快點告訴我……」

那天從樹上摔下的恐懼感，加上他憤怒的責備，終於撼動了她向來我行我素的心靈。

也許過去的自己，真的做錯了許多事。

「也沒那麼糟糕。」當他笑著回答她時，連自己都被嚇了一跳。「你只是想到什麼就做什麼，不做作也不拘泥於禮教。而且你的性格既開朗又樂觀，讓人不必對你有任何防範。」

允麒帶著些許震驚的目光看著她。

此時此刻，他說出口的話，居然是他真實的感覺。

什麼時候起，他給她的評價變得如此正面了？原本不是覺得她沒有禮貌，無法無天，毫不可愛的嗎？

「這麼說，你沒有討厭我？」

她一瞬也不瞬的緊盯著他，剎那間有種呼吸急促，心花怒放的感覺。

「我不討厭你。」他氣定神閒的點頭。

就算有過討厭，那也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他決定大方的不計前嫌！

「太好了！」她興奮的抓緊他的手臂。

「有這麼高興嗎？你就不怕我只是在敷衍你？」他伸手拉開她的手時，很自然的回握了一下。

允麒被她眼裡純然的快樂所感染，跟著微笑起來。

「你不會的，你沒有理由敷衍我啊。」她安心的撫了一下自己的胸口。「連你都這麼說，看來我真的不用再擔心了。」

「由此可見，你平日對我的態度有多麼不友善了。」允麒的嘴角抿出一個邪肆的笑容。

「幹嘛這麼說？」她的臉蛋微微漲紅。「我……也不算對你很壞吧？」

「就因為你對我很壞，所以我才不會對你說謊，有話直說。」真沒想到，他居然變成她的「知心人」了。

「好啦，如果我以前態度不佳，我向你道歉行嗎？」她不好意思的斂下眼，緊抿嘴角。

「我的態度也不算好，就算打個平手，所以你也不用道歉。」他主動伸出手。

今天真是太奇怪了，他幹嘛看不得她鬱悶，總是莫名其妙的安慰她？

允麒發現自己離開京城太久，快變得不像自己了！

她立刻將自己的手掌放在他的手心上，對他露出笑容。

「允麒，你能夠來我家和我做伴，真是太好了！雖然一開始的時候，我覺得你又自大又傲慢，眼睛好像長在頭頂上，所以有些討厭你……」

「好啊，我沒有說討厭你，你倒討厭起我來了？」他假裝不悅的緊蹙眉頭。「你別以為自己就沒有任何的缺點！平日你的舉止實在是欠缺女子的優雅，行為也過於大膽……」

「好啦好啦，這些你已經教訓過我了嘛，就不要再說了。」她握緊他的手，嬌憨的搖動了幾下。「你也說了，過去就當是平手，以後重新開始，不就好了嗎？」

「誰要和你重新開始。」他帶著笑意，傲然的昂著頭。

「我啊，我要和你重新開始！從今以後，我不會再和你吵架了，我保證。」她撒嬌般的握牢他的手。

他冷哼一聲。「我等著看你的表現。」在他冷靜的目光下，嘴角卻浮現出一抹笑意。

她小手的溫度，莫名讓他心頭一暖。

主動牽住他手的女子……她是第一個！

能在他面前毫無顧忌的和他說話，甚至鬥嘴的女子，她也是第一個。

她既不會刻意討好他，也不會懼怕他，更不會為了在他面前展現出最美好的一面而努力……

她就是她，簡單而自然的江晚晴。

「允麒，跟你說喔，這裡的假山石是我最喜歡的地方。每當我不快樂或煩惱的時候，就會在這裡坐上一整天，然後慢慢的思考……」

「你的小腦袋適合思考嗎？」

「哇，你怎麼又虧我啊……」

就這樣，他們並肩坐在假山石上，天南地北的閒聊著。

她和他說了許多許多話，關於她童年的糗事－－雖然每次說完都會被他調侃好久，但她還是樂此不疲的與他分享那些快樂的往事。

她帶給他許久以來都沒有過的愜意與舒適，讓他向來緊繃的心變得怡然自得，開朗萬分。

她那充滿陽光的話語與笑容，漸漸打開了他緊閉著的心門，也抒解了他心頭的壓力……

江晚晴蹦跳著走進允麒居住的院落。

「允麒，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啊！」她一路嚷嚷，闖進他的廂房。

允麒正站在窗前，臉色肅然，身邊還站著一個神情謙卑的男子。

「哎呀，你不是一個人啊！」她為自己的唐突，略感不好意思。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允麒眼眉不動，冷冷說道。

謙卑男子立刻無聲的退出房間。

「那個人是誰啊？他找你有事嗎？」江晚晴帶著狐疑走向他。

為何她會覺得剛才的允麒十分陌生？

他臉上的表情是她從未見過的強勢與疏離，冰冷的氣息將他包圍，甚至還讓她感到高不可攀的孤獨。

這讓她的心弦悄然緊縮了一下。

「你怎麼會在這個時候來找我？你不是應該在私塾裡唸書的嗎？」原本籠罩在允麒臉上的漠然，立刻就被笑容所取代。

「學堂裡太無聊了，我一唸書就想睡覺。」看到他的笑容後，她心頭的不安稍解。

「所以就來找我陪你去廟會了？」他一臉戲謔。

「你怎麼猜到的？」

最近，他們關係融洽，時常玩笑打鬧在一起。

「你的心思還用猜嗎？」允麒傲慢的斜睨了她一眼。

她的心思全放在臉上，一目瞭然。

「那……你要陪我去廟會嗎？」她小心翼翼的踱步到他身邊，揚起的臉蛋上充滿希冀。

他怎麼忍心讓她的快樂落空呢？

這個奇怪的念頭閃過腦海，他眼裡的光芒也變得溫柔。

「如果我的回答是不呢？」可是，他還是想要戲弄她一下。

「允麒，勁州城的廟會真的很好玩呢！」她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一副他不答應，她就不放手的氣勢。「我帶你一起去，也是為了你好。錯過這麼好玩的廟會，就太可惜了！」

「我對廟會沒興趣。」他滿臉的不以為然。

「如果我說我很感興趣呢？」她繼續拽緊他的衣袖。

「這樣的話……」他挑高眉宇，帶著閒適的表情看向她緊張兮兮的小臉。「你說該怎麼辦？」

「你到底陪不陪我！」她開始有一些不高興了。「算了啦！反正你也沒有義務一定要陪我去，有什麼稀罕，大不了我自己去。」

說著負氣的話，但她的小手卻還是緊抓住他的衣袖不放。

「我是沒義務陪你去，但如果這是你的願望，我就勉為其難答應你囉。」

他的話語裡，透露出一股淡淡的寵溺。

「真的嗎？」她笑靨明亮如陽光。

「難道我會對你撒謊？」他的臉上霸氣立現。

「我肯定你不會對我撒謊。」她拉住他的手臂，一掃之前的陰霾。「我們快走吧。我要帶你好好的逛一逛，讓你知道我們的廟會不會比京城差！」

允麒任由她拉著自己往門外走去。

這一段日子，因為有她，他的世界比起過去，越發的多姿多彩。

和她在一起，完全不會感到無趣，每一日都充滿歡笑與快樂。

勁州城的廟會，果然是熱鬧非凡。

街市上到處可見叫賣的攤販，歌舞雜技、武術表演、各色小吃……琳琅滿目的活動，讓人目不暇給。

江晚晴睜大新奇的雙眼，一直拉著他東奔西跑，對什麼都露出興奮的表情。

「允麒，剛才那個吞火表演實在太神奇了！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吃著剛買的豌豆糕，她疑惑的眨動如羽翼般的睫毛。

「你的錦帕呢？」看到她嘴角的糕餅屑，允麒接過她遞來的帕子，很自然的為她擦試嘴角。「怎麼像小孩子一樣？吃得滿嘴都是。」

「有嗎？」她立刻抗議的嘟起嘴。「這個豌豆糕很好吃喔，你要不要嘗一口看看？」她笑瞇瞇的將糕點遞到他的嘴邊。

「不……」允麒立刻面露難色，他從不吃這些路邊攤賣的東西。

「真的很好吃呢！又香又黏！」她滿臉期待的笑容，讓人無法拒絕。「你吃看看嘛！快點！」

他帶著狐疑的目光掃過她眼裡的期待，就著她的手，小心翼翼的咬下一口。

頓時間，口頰留香，一股甜蜜的滋味直衝心坎。

「我沒說錯吧。」看著他驚訝的表情，她立刻得意洋洋。「是不是很好吃？」

「還……不錯。」嚥下口裡的糕點，他不情願的開口。

吃慣山珍海味的他，從未想過路邊攤賣的食物，可以可口到這樣的地步。

只不過是簡單的豌豆糕，難道因為她的關係，而變得無比香甜美味了？

「你啊，什麼都好，就是這一點不好！」她三兩下就吃完了剩下的豌豆糕，目光又相準了前方不遠處的茶攤。「我口好渴啊，我們去喝大碗茶。」

「你說我哪裡不好？」他不解的站在原地不動。

「喝茶的時候再告訴你。」她蹦跳著衝向茶攤。

允麒挑了下凌厲的眉宇，帶著莫可奈何的笑容跟上她的腳步。

真是的，這丫頭在他面前越來越無法無天了。居然還敢說他的不是！

但是，他的心底卻沒有半點不悅的感覺。

「允麒，我好想吃豆腐腦，但是好多人在排隊啊。」一邊喝茶，江晚晴一邊發出哀歎。

「你還要吃？」他立刻濃眉緊蹙，瞪著她。「江晚晴，你知道這一路上你吃了多少東西嗎？」

「沒有多少啊。」眨著玲瓏大眼，她裝作一臉無辜。

「吊爐燒餅，還有糖瓜、烤地瓜、涼粉、豌豆糕……」他數著手指，發現一隻手掌根本就不夠用。「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像你這樣能吃的姑娘家。」

她真是太能吃了！難道她的胃可以通天？

「誰教我爹娘平日不讓我吃路邊攤呢？這些東西我想了好幾個月了！之前逛廟會的時候，都有其它人跟著，我根本不能吃得盡興啊。」噘嘴鼓腮，她帶著可憐兮兮的目光望著他。

「那在我的面前，就可以這麼肆無忌憚了？」難道因為他最近對她太好，她越發小看起他來了？

想到這裡，允麒的面色不覺冰冷了一些。

「你是允麒啊。在你面前，我可以不用顧忌這麼多。」她卻用燦爛的笑容回視他。

「為什麼？」她溫暖的目光立刻融化了他心底的寒霜。「因為你覺得可以不必在乎我？」

「不是啦。你怎麼會這麼想？」她立刻否定。

「那是為什麼？」他雙手抱胸，一臉固執的看著她。

「可不可以不要說啊……」她流露出難得的扭捏表情，臉蛋也微微紅了起來。

她奇怪的反應，讓他更加狐疑。

「我命令你快說！」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她俏麗的臉蛋染上更深的紅暈，唇畔也掛起一抹羞赧的淺笑。「我覺得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可以無所顧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因為我知道，你會無條件的支持我。」

她怎麼會有這麼古怪的想法？

允麒聚攏眉峰，深思的看著她。

「就好像前些日子，我一直想要在晚上溜出府，去長河邊放河燈，卻老是找不到機會。」低下頭，她的笑容更加明亮了幾分。「誰知在前夜，你不但送我一隻最漂亮的河燈，還雇了一艘大船，正大光明的帶著我出府去放燈。」

更讓她感到高興的是，他沒有邀請其它的年輕小姐一同前往。

那一晚，他們很開心的玩到半夜才回來－－那可是她第一次深夜出府呢。真是太刺激，太好玩了！

「那是因為我也想要去放河燈……」話一出口，他才發現這個解釋實在沒有半分可信度。

「才怪！你是因為我很想去，才會為了我那麼做的。」喝完手裡的茶，她晶瑩的目光一下就將他看透。「我剛才就說過，你什麼都好，就是不夠坦白！承認你是為我著想，有這麼困難啊？」

不管她要做什麼事，或者有什麼煩惱，他都可以輕易察覺到她的心思。

雖然他從不開口，但她知道，他會為她擺平所有的問題！

「我哪有。」他不夠坦白？有嗎？

「你明明就有。」她用力點頭。「剛才的豌豆糕明明很好吃，你的回答卻別彆扭扭的。允麒，你應該要正視自己的心，不要總是壓抑自己真實的感受啦！說很好吃，我又不會笑你。」

「別說這些了……」他臉上掠過尷尬，內心深處卻深受震撼。

在她面前，他的心情幾乎無所遁形。而且，他居然覺得她的話很有道理。

一直以來，他的確都在壓抑自己的感受，從不表露出真實的情感。

「你不是要吃豆腐腦嗎？走，我去排隊。」他急匆匆的邁出腳步。

心裡卻納悶，他幹嘛要心甘情願的為她去買豆腐腦？

什麼時候起，他將她的需求，擺在了第一位？

「允麒，你等等我……」江晚晴付完帳後，在他身後大聲叫道。

「彩車巡遊開始了，我們趕緊去佔位子。」就在這時，有人喊著，人群起了不小的騷動。

允麒大步走到賣豆腐腦的小攤前，發現排隊的隊伍突然間作鳥獸散，街上的人流全都朝著一個方向跑去。

他挑了下眉，看向身後。「快點吃完豆腐腦，你應該也想要去看彩車……」

在他的身後，空無一人。舉目眺望，遍尋不著她嬌俏的身影。

他和江晚晴居然走散了！

那一刻，允麒的心頭除了焦慮不安外，還有深深的擔憂與空虛感突然襲來。

他邁開大步，剛想去尋她，卻又倏地停下了腳步。

允麒，你不應該那麼在意江晚晴。

你要記得自己的身份，向來目空一切的你，怎麼能夠被像她這樣的小丫頭牽住心魂，變得如此心神不寧，驚慌失措呢？

心裡卻有個小聲音堅定的反駁：不，江晚晴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

抬起腳步，他決定遵循內心那個誠實的聲音，朝來時的方向尋去。

第一次，他想要誠實面對自己的心！

允麒回到原來的茶攤，沒有找到江晚晴，他心裡的空洞立刻開始擴散。

她會去哪裡？

那種焦躁與忐忑，是他這輩子從未感受過的情緒，讓他有些束手無策。

「允麒，我在這裡！」突然間，一道開朗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看到那裡有賣糖人，就想去買一個送你……」

轉過身來，他大力將她擁進懷裡。「你如果敢再鬧失蹤，我絕不饒你！」

如果她敢再讓他這麼擔心，他一定會……一定會將她永遠拴在自己身邊，絕不讓她離開半步。

當這個奇怪的念頭閃過心頭，連他自己都感到無比詫異。

「對不起，我讓你擔心了。」江晚晴緊抿雙唇，神情愧疚。「如果知道你在找我，我絕不會輕易離開的。」

微微放開她的身體，他表情依舊僵硬，眼裡的光芒也依舊嚴厲。

「你看，這個糖人是不是很像我？送給你，你不要再生氣了……」她舉起手裡笑容燦爛的糖人娃娃。

「糖人？」突然間，他心底怒火高漲。

就為了一個糖人，她居然讓他心急如焚！實在不能原諒！

憤怒的轉身，他逕自往前疾走。

「允麒，你真的生氣了？人家買糖人是想要感謝你陪我逛廟會，也想要讓你開心啊。我以為你在豆腐腦那裡排隊，我們不會走散的……對不起，你不要生我氣好不好……」

追在他身後，江晚晴面帶憂慮的一再解釋。

怎麼辦？他好像真的生氣了！

她要怎麼做，才能讓他消氣呢？

她一點也不喜歡他生氣的樣子，也不喜歡看到他轉身的模樣……

她咬緊嘴唇，大步向他跑去。

在追上他的剎那，她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只要我牽住你的手，就再也不會走散了。我會牢牢的跟著你，一步也不會走開！」她揚起頭，清澈的眼裡掠過堅定。「所以，請你不要生我的氣，好嗎？你不開心的話，我會很難過、很難過，很難過的……」

看著她眼裡的祈求與真誠，允麒原本高漲的怒氣，在一瞬間洩了氣。

他該拿她怎麼辦呢？

如果可以就此轉頭離開，該有多好……

「你真的會一直牽住我的手？」他定定然凝視著她。

內心深處掀起的波瀾，湧動著一股連他自己都無法說清道明的感覺。

「我保證！」她舉起手發誓。

允麒的目光望向他們交握的雙手，他可以感覺到她小手的堅定與溫暖。

他緊繃的情緒緩緩被一抹笑意所取代。

回握住她的手，他很用力的點頭。

他決定，相信她的話。

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她小心翼翼的靠近他。「允麒，那我們……還去看彩車巡遊嗎？我的糖人，你還要不要……」

「為什麼不去看彩車巡遊？」他眼裡掠過傲慢卻溫柔的光。「江晚晴，你知道嗎？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會為你做到。」

接過她手裡的糖人，他嘴角僵硬的線條變得柔和起來。

「我知道。」她深深點頭，露出了笑容。

「走吧。」握緊她的手，他大步向前走。

放鬆的心情，讓他突然間明白……

不知從何時起，江晚晴的存在，對他來說，已變得如此特別。

「我沒說錯吧，廟會真的很好玩。」江晚晴牽住允麒的手，悠然走在池塘邊。「明天我們再繼續逛，好不好？」

允麒微微僵了一下。「晚晴，明日我恐怕沒辦法陪你了。」

「怎麼了？」她不以為意的噘起雙唇。「你是不是又想故意氣我了？」

「再過幾天，我就要離開勁州了。」今日他已接到京城來的催促信函，不得不離開。「所以從明日起，我要先處理一些事。」

「這麼快？」原本在觀賞游魚的江晚晴，立刻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捨不得我走？」他拉住她的手，將她從池塘邊拉起，牢牢的握住她的柔荑。

「我哪有……」一絲陰霾掠過她精緻的臉蛋。「你回京以後，還會再來嗎？」

雖然嘴硬不肯承認，但他可以看出她眼裡的遺憾，這讓他的心情在瞬間變得複雜。

在他的生命裡，雖然從不缺少女人，但他卻從沒在意過任何一個女人。

因為那些女人在面對他時，不是惶恐不安，唯唯諾諾；就是趨之若鶩，刻意討好。

在她們眼裡－－或者在任何人眼裡，重要的不是他，而是他的身份！

反正所有人都只看到他身上權勢的光環，而巴結奉承，曲意迎合。

直到江晚晴出現了。

她不知道他是誰，所以膽敢直視著他的眼睛，和他說話。

她敢做敢說，毫不做作，率真直爽，充滿活力……甚至會對他頤指氣使，絕不認輸。

這是他第一次對一個女子感到新奇，也是第一次覺得有趣。

她的每一個響應都沒有夾帶任何的心機，單純直接，讓他可以對她敞開心扉，毫不設防。

「還敢說你不是在捨不得我走？」他傲慢的挑高眉宇，目光炯炯的落在她的臉蛋上。

只要一想到日後，再也無法看到她……他的心口，就莫名的感到疼痛。

「也不是捨不得。」她蹙了下眉頭，因為他的一句話而心思慌亂。「只是……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還沒好好報答你呢。如果你就這麼走了，我豈不是成了忘恩負義之人？」

抬起小臉，她的表情看起來更加落寞。

他要走了？

這怎麼行呢？

他走了以後，就沒有人會再訓斥她、命令她，甚至故意氣她了。

也不會再有人像他那樣，讓她可以毫無顧忌的拌嘴，吐露心聲，甚至幫她達成心願了。

她當然不想他離開！

雖然只是短暫的相處，但她對他，卻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在心裡揮之不去。

「你還真會找借口。」要承認捨不得他走，有這麼難嗎？

允麒的手腕微微用力，將她抱進了懷裡。

「跟我一起回京吧！」他的眼神剛毅如石。

那一刻，他在心裡做出了決定。

既然如此不捨，那他又何必忍受離別之苦。

只要帶她回京城，將她留在自己身邊，成為他的女人，不就行了？

「什麼？你說什麼？」她瞪大茫然失措的雙眸，心坎輕微的顫動了一下。「我為何要跟你回京？」

一直緊握住他的手，在剎那間鬆開了。

「傻丫頭，你還不明白嗎？我要娶你為妻，要和你分享我所有的榮耀與地位。等回到京城，你就會知道我是誰，知道你有多麼的幸運，可以得到我的青睞。」看著她一臉迷糊的表情，他的唇角抿成一抹邪氣的笑。

真是的，他怎麼沒有早點想到這一點？

既然如此放不下她，將她娶回京去，不就是最好的辦法嗎？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我……」

她抗議的聲音在瞬間消失。

允麒毫不遲疑的吻住了她微張的小嘴，決定用行動來表達他的決心，也讓她清楚明白他的話。

對他來說，一旦做出的決定，就永不會更改！

他對她，志在必得！

她的櫻唇柔軟而芬芳，如誘人的果實，讓他深深流連，細細品嚐。

江晚晴倏然全身顫抖，心跳加速，頭腦暈眩。

她慌張的推開了他。

「你在幹什麼？」衝著他大喊一聲後，她趕緊後退數步，掩住自己被他親吻過的嘴唇。

「晚晴，現在你應該知道，我說的話絕不是在開玩笑，而是認真的。」允麒氣定神閒的看著她，眼神卻流露出熾熱。「我相信你的父母不會有任何異議，甚至還會感謝我……」

「你不能對我說這樣的話，也不能那樣對待我。」她心慌意亂的咬住手背，用力搖頭。「因為，我已經與人訂親了。」

他……怎麼能突然間對她說出那些奇怪的話呢？什麼娶她為妻，帶她回京……那都是不可能的啊！

他瞇起雙眸。「你說什麼？」

她與人訂親了？他怎麼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突然間這麼對我……可是，我早已與人訂下百年之約，所以我不可能跟你走，也不可能嫁給你……而且，我們不是哥兒們嗎？我們無話不談，沒有秘密……你怎麼會突然間說什麼要娶我的話呢……」

她從沒想過，自己會有嫁給他的一天。

他是她的好朋友，是她的好哥兒們，她珍惜他們之間的友誼，喜歡和他在一起時的無拘無束……

但僅此而已。

因為，她已經與衛愷訂親了……

「我從沒把你當成什麼哥兒們。」他冷淡的打斷了她的話。「至於你的親事，根本不是問題。只要我一句話，就不再算數。」

江晚晴的眼裡閃爍出更深的困擾。「你……不要突然這麼嚇我。你是不是又在戲弄我？快收回你的話，我會當你從未說過……」

「我不會收回！你現在……是在拒絕我嗎？」他的表情隱含憤怒的疑惑。「你還不知道我是誰，所以才敢對我說出這樣的話。我願意娶你－－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他原本以為，她一定會雀躍的接受。

而她現在的反應，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全身顫慄了一下。「允麒，你快別和我開這樣的玩笑了，這一點也不好笑，我也不想知道你是誰。我要走了，我真的要走了。」說完，她帶著慌亂的神情轉身。

剛才的那一幕攪亂了她曾經無波的心湖，除了錯愕與驚訝之外，她還感到深深的恐慌與害怕。

因為在他親吻她的時刻，她居然有一剎那的心動……

她怎麼可以那樣？她已經與衛愷訂親，他們從小青梅竹馬，一直以來，她都認為自己會是他的新娘。

他赴京趕考，他們短暫分別。而她居然在他離開的時候，與其它男子牽扯上關係……她怎麼可以這樣朝三暮四，不守婦道？

「你給我站住！江晚晴！」允麒的嘴唇抿成憤怒的直線，臉頰緊繃。「可以嫁給我，是你天大的福氣。你最好想清楚，你真的要拒絕我？」

「恕我無福消受。如果過去我的舉止讓你有所誤會，也請你原諒……」她的肩膀微微抽搐，驀地停下腳步。「我不知道你到底有多麼了不起，我只知道我已經與人訂親，已經心有所屬，絕對不能接受你。」

瞬間的心動讓她有很深的罪惡感，她絕不能再有任何背叛衛愷的行為出現。

允麒在她身後猝然握緊雙拳，她的話所帶給他的挫折，深深刺傷了他的自尊。

他親口向她求親！

這是他生命中，第一次願意與一個女子分享他的榮耀與權力。

而他得到的，居然是拒絕！

「你知道你是在拒絕天大的恩典和榮耀嗎？沒有人敢這麼對我……」他的語氣低沉得讓人毛骨悚然。「我向來只會給人一次機會。如果你真的打算放棄，就絕不會再有第二次！」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她微微閉了下雙眸，心裡有一股濃濃的苦澀在蔓延。「是我的所作所為讓你誤會了，但……我真的不能答應你。我向你道歉……」

「我要你的道歉做什麼？」

「真的對不起！」她低下頭來，面容慘白。「你……還記得今天對我說過的話嗎？只要是我想要的，你都不會拒絕。而我現在想要的……就是請你離開！」

無法遏制的淚水，悄然盈滿眼眶。

像他這樣一個孤傲的男子，她的拒絕應該會被他當成一個很大的恥辱吧？

「好，很好！看來你已經做出決定了。但我保證，你一定會後悔的！」他咬緊牙關，俊美的臉上籠罩著厚厚的寒霜。

對不起？他豈是需要別人道歉的男子？

而更令他無法忍受的是，她居然用他說過的話，來拒絕他！

他給她的恩典，他對她的好，居然被她如此踩在腳下，扔在路邊。

「也許在你看來，我很傻。可是對我來說，這才是最正確的選擇。」她的心有一股莫名的愁苦在徘徊。

他的話彷彿具有天生的威懾力，讓人不敢去反對與抗拒。

可是，不論他有多大的權勢，也不管他有著多麼尊貴的地位……更不論她的心為何會那麼劇烈的疼痛著……

她都不能背叛自己的承諾，不能背棄自己的婚約，更不能對不起衛愷！

在她的身後，沒有任何聲音傳來。

江晚晴懷著忐忑不安，悄然轉過身。

身後，空空蕩蕩，沒有一個人。

他已經走了。

那一刻，無聲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流下雙頰。

她知道，自己傷了他的心。

即使他表現得冷硬而平靜，即使他一直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從他越來越冷漠的聲音裡，感受到了一股心痛的悲傷。

而她卻對這樣的悲傷無能為力，除了拒絕，只有拒絕。

誰教她已經與人訂親了呢？

第三章

二年後，京城永麗宮。

「老大，你回來這些門子，都沒有去看過母后為你選定的那個太子妃一眼？」

「母后做主的事，我何必去管？」皇太子允麒一臉的理所當然。

在聽到允麒的回答後，允璟手裡的灑杯差點掉在地上。

幾個月前，他只是跟隨父皇去巡視了一下北邊邊陲，回來後就發現，母后不只為他選定了太子妃，並且已經接進他的東宮裡安頓下來了。

這樣一來，他即便是想要拒絕，也無法拒絕了。

不過對他來說，誰當上太子妃，本就無所謂。

「老大，你就不好奇母后到底為你選了怎樣的人當太子妃？

你不會連她叫什麼名字也不知道吧？」允熾狡點的笑了一下。

「母后不是正在籌備大婚典禮嗎？等到洞房那日，我自然會知道她是圓是扁，至於子嗣……就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了。」允麒一口喝完酒杯裡的酒。「你們應該知道，對於送上門的女人。我從來不會吝嗇。」

「我們是知道你從來不會節欲啦……不過，老大，如果你不喜歡她，相信這件事還有轉圜的餘地。」允璟認真道。

「開什麼玩笑？喜歡？」允麒回以輕蔑的冷笑。「不要以為你們可以找到今生所愛，就覺得我也該和你們一樣，等待什麼真愛降臨。」

「老二，我們就別瞎操心了。」允熾朝允璟使了個眼色。「老大向來對感情的事相當不屑，我看他對那位太子妃一點興趣也沒有……」

就在此時，一陣急促的琵琶聲突然從議事廳外的花園內傳來，打斷了他們的改話。

允麒頗為不悅的挑了下眉峰。「來人，去看看是什麼人這麼大膽，居然敢在議事廳外喧嘩！」

「一定是哪個獨守空鬧的東宮侍寢，為了吸引你的注意才偷偷溜出掖庭……老大你也不要太生氣……」允璟一臉看好戲的興味。

允麒的臉色卻在悠揚激越的琵琶聲中，越來越鐵青。

沒有等到下人們回稟，他出人意料的從座位上站起，大步走出門外。

允熾與允璟帶著好奇的目光對視一眼後，趕緊跟在允麒身後。

「殿下，在花園裡彈琴的是……」

允麒腳步不停，與前來稟報的劉志擦身而過。

他疾速步下台階，朝琴聲傳來的方向快步走去。

這首磅薄中帶著婉轉低吟的琵琶曲，是他永生難忘的曲子！

二年前，在一個桂花飄香的月夜，他曾聽一個女子彈奏過。

而那個女子……是他這一生都不想再見到，甚至不願再憶起的女子！

然而，此刻的琵琶聲與那一晚的琵琶聲，卻在他的腦海裡混成了同一個，一樣的如泣如訴，一樣的撼動人心，一樣撩撥了他心裡的某根細弦……他急促的腳步隨著琴聲的停止而停止。

遠處的假山石上，坐著一個懷抱琵琶的宮裝女子。

清亮的月光，淡淡灑在她身上，照出了她如玉般白皙的容顏。

允麒的五官卻在這溫柔的月色裡，變得無比凌厲，黑眸裡更是燃燒著冷酷的凶狠。

他絕對不會認錯眼前的這個女子。

但她怎麼會出現在他的永麗宮？又怎麼會坐在他的庭院裡？

這根本是不可能的！

坐在假山上的女子彷彿感受到了他冰冷的眼神，緩緩抬起眼，帶著一絲詫異與好奇，望向了他的方向。

剎那間，她的身體搖晃，臉色煞白，手裡的琵琶也應聲掉在地上。

四目相視，他眼裡的冷漠更加深了幾分，五官也顯得更為稜角分明。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女子輕啟朱唇，語聲破碎而顫抖。

允麒邁開腳步，繼續向她走去。

「太子妃，這位是太子殿下！」女子身邊突然竄出一個宮女，低喊一聲後，倉促下跪，「奴婢拜見太子殿下。」

太子妃？

稍縱即逝的驚訝從允麒冷冽的眼裡掠過，但他依舊面無表情的朝著驚慌失措的她筆直走去。

「太子？」女子劇烈的抖動了一下，不知所措的揚起水眸，定定然凝視著他。

「怎麼會……太子殿下？」

「我正是允麒，當朝太子。」允麒已然走到她面前，凜冽的眼裡閃過譏刺的光芒。「見了本太子，為何不下跪？」

「我……拜見太子殿下。」她慌亂的行禮，差一點跌倒在地。

「你是誰，為何會出現在東宮裡？」允麒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蒼白的臉色。

他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望著她的眼神也充滿了鄙視與輕蔑。

微微廂膝的她頓時身體僵硬，抬起嬌小的面龐，對他投以驚懼的一瞥。

「我……你不認得我了嗎？」在最初的怔忡過後，她聲音顫抖。

「我應該要認得你嗎？」允麒冷冷的回答，挑高的眉寧間盛滿睥睨。

「因為……我們……曾經見過面。在二年前……」她的聲音顫抖而虛弱，嘴唇發紫，面無血色，顯得倉惶無措。

「就算我們見過，本太子也已經不記得了。」他眨動了一下眼簾，眼神冰冷的注視著她。

那一刻，允麒的心裡掠過前所未有的深深憤怒！

眼前的這個女子，他為什麼要認得？

關於江晚晴的一切，都已經被他封印在心底深處，打算永久的遺忘。

所以，他完全不知道面前的這個女子，到底是誰，又到底為何要出現在他的東宮裡？

「殿下，奴才正要向您稟報，在花園裡彈琴的，正是太子妃。」

劉志氣喘吁吁的趕到，打斷了他們之間的對視。

允麒慢條斯理的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我當是誰，原來你就是我未來的太子妃啊。」他的聲音裡充滿了譏誚與嘲諷。「難怪我在東宮沒見過你。」

二年前，被她拒絕後，他幾乎是從她的身邊落荒而逃。

那是他一生中受到最大的恥辱與蔑視，也是他最不願被喚起的記憶。

這一生一世，她都是他最不想見到的人！

可是二年後，她竟然以太子妃的身份出現在他面前。

這世上豈會有如此好笑之事？

「殿下，你真的……不認得我了？」面對他的冷漠，江晚晴不斷的深呼吸，努辦平復心底的驚濤駭浪，想要對他表明自己的身份。「我……我是江晚晴。當年在勁州，你曾經在我家住過一段……」

「本太子日理萬機，二年前的事，我早就忘記了。」他目光譏諷的掃了她一眼後，傲慢的轉過身去。

她竟還敢站在他面前，提醒他二年前所發生的一切！

江晚晴原本蒼白的臉上閃過更深的恐慌，黑白分明的眼珠也立刻蒙上一層濃濃的無助。

「你……忘記了？」她眨動眼簾，緩緩直起身子，眼裡閃爍出氤氳的水氣。「是啊！你的確沒有記得我的理由……」

此時此刻，她心底所受到的衝擊絕不會少於允麒。

她怎麼也沒想到，二年前在勁州城的那個允麒，居然就是眼前高高在上的皇太子！

怎麼也沒想到，在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進宮後，居然會遇到如此讓人措手不及的狀況。

她未來的夫君，不是別人，竟是他！

深藏在心底的記憶，瞬間開始啃噬內心，讓她恨不得立刻從他的眼前消失。

「劉總管，你到底是怎麼管教下人的？」允麒微挑劍眉，冷冷掃過站在身旁的劉志。「閒人不得靠近議事廳！難道我的吩咐，你們全都當成了耳邊風？」

「奴才們該死！」劉志以及一干宮女太監。立刻驚恐的跪下。

江晚晴混亂的思緒被眼前的景像一下子拉回，感受到允麒的責備後，她帶著愕然的表情看著他挺直的背影。

「新來的太子妃不懂規矩，你們也不懂規矩嗎？這樣的事如果再發生第二次，絕不輕饒！」他投以嚴厲的一瞥後，不再理睬怔忡在一旁的江晚晴，抬步就走。

「殿下，請你等一下！」背後，傳來她倉促的解釋。「是我的琴聲打擾到殿下了嗎？但這不是他們的錯，是我堅持要在這裡彈琴的，是我覺得這裡景致幽美，所以才會……」

「我若是你，就一句話也不會再多說。與其繼續耍心機，不如就此離開。」他的腳步微微停頓了一下後，又繼續前進。「記得，這樣的事以後不必再做，對你也不會有任何的好處。」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江晚晴詫異的眨動眼睛，邁開大步追上他。「你說得好像我在這裡彈琵琶，是有什麼用心似的。」

「你的用心，應該不用我點破明說吧。」被她擋住了去路，他冷冷的譏笑著。

「快讓開，本太子的耐心有限，沒興致陪你玩這些無聊的遊戲……」

「我怎麼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麼啊！」他那充滿輕視與譏嘲的態度，沖淡了她內心的惶恐與緊張，引起了她的疑惑與不滿。

「如果是我的琵琶聲打擾到你，我可以道歉。可是你的話好像還有別的意思，讓人摸不著頭腦……」

「還在裝傻？」一抹輕蔑的譏笑從他嘴角漾開。「在這宮裡，人人都知道議事廳是我的書房重地，我每晚都會在這裡辦公。而你在外面彈奏琵琶，不只會打擾到我，還會讓我發現你的存在，這難道不是你的目的？」

二年不見，她居然也學會了裝模作樣，還是她原本就是這樣的女子？

只是他沒有發現罷了……「你是說……」她倒抽一口冷氣。「我為了引起你的注意，才故意在這裡彈琵琶的？」

他俊美無瑕的臉上，掠過更深的不屑與厭惡。

江晚晴的頭腦裡突然一聲轟然巨響，驅散了她所有的慌張與無措。

「允麒，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這麼自以為是！在你妄下結論前，最好先聽一聽別人的解釋。」她大喊一聲，站在他面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你說什麼？」看著她昂起的下巴，他微微挑眉。「又想玩什麼花樣……」

「你先聽我說。」他的話再次掀起了她內心強烈的反感。「二年前，你就是這樣子，喜歡自作主張。二年後，你也還是一樣喜歡自說自話！告訴你，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這裡，更沒興趣來引起你的注意……」

「住嘴！你以為你是誰，膽敢站在這裡，妄想教訓本太子？」允麒厲聲打斷她激動的聲音。

江晚睛的心裡掠過震顫，神色微微發白的同時，卻還是露出不屈的眼神。

「你的用心昭然若揭，還需要我下結論？你所居住的郁秀雅築離這裡有多遠，可以讓你抱著琵琶，穿越大半個東宮到我這裡來彈琴嗎？」

他擰緊濃眉，目光冰冷的掠過她蒼白的臉蛋。

她居然還敢和他提起二年前！居然還敢和他嗆聲，和他爭辯！

她以為她是誰？

她以為，他還是二年前那個被她迷惑的男子嗎？

「沒錯！我住的地方的確離這裡很遠！可是，我來到宮裡十幾日，總不能每天都困在那什麼雅築裡吧？」他的喝斥並未將她嚇倒，反而挑起她心底更多的憤怒與不滿。

「今夜月色很好，我帶幾個宮女出來散步，想彈彈琵琶，抒解一下心底的鄉愁而已。你可以指責我打擾到你，但絕不能給我定下莫須有的罪名。」她完全放開了內心的爪抑與束縛，怒氣騰騰的直視著他的眼。

沒錯，他的出現的確讓地方寸大亂，甚至恐懼得全身發抖……但這不代表，他可以胡亂的譭謗她。

「你知道自己在和誰說話？怎敢如此無禮……」他帶著不敢置信的目光，挑起了眉。

東宮豈是她可以無禮叫囂的地方？

「我就是在和你說話，太子殿下！」她咬緊紅唇，倔傲的昂起頭。

一旁的太監宮女與侍衛們，全都流露出膽怯的目光。

誰都知道，太子殿下是多麼冷酷無悄的人。眼前這個初來乍到的太子妃，恐怕立刻就要被遣送回去了……「那假山和我家的有些相像，所以我才想要坐在那裡彈一曲。

我再說一遍，我不知道這裡是你的議事廳，也不知道你在裡面辦公，更不知道我在這裡彈琴會是別有用心。」瞪起雙眸，她固執的與他對視。

她幹嘛一見到他，就要不知所措、慌張不安，甚至覺得抱歉呢？

二十前，她的確是拒絕了他，但她有正當的理由。

所以，她不應該對他懷有什麼愧疚感啊。畢竟，從頭到尾都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說夠了沒？」允麒並未如眾人所預料的那樣勃然大怒，他只是冷冷揚起眉。

「果然能說會道、伶牙俐齒。但是，我不會再被你迷惑，也不會相信你的話。」

「你……我要迷惑你什麼？」她越發氣惱的皺緊秀眉。「我也不需要你相信我的話，反正我說的是事實。」

「事實就是，你的確引起了我的注意。也讓我知道，我未來的太子妃，是多麼任性妄為，無理取鬧，毫無教養，更不要談什麼婦德婦言，溫良恭儉！」他輕蔑的對她抿了抿嘴角，表情更是不屑。

「允麒，你真是一點也沒變。還是那麼傲慢自大，唯我獨尊，雖然我終於知道了你為什麼會這樣的理由，不過，就算你是太子，還是不能這樣隨意指責我，誣賴我！」

她哪有他說的那麼不堪？二年前，他可不是這樣說的！

「大膽！你以為自己是母后選定的太子妃，就可以對我無禮？」他眼裡蔑視的表情，終於被憤怒所取代。「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話，就可以讓你萬劫不復！」

他幹嘛還要站在這裡聽她廢話？他應該立刻將她遣出宮去才對！

「我相信。」她回給他輕蔑的一眼。「你原本就是這麼愛斤斤計較的男人，不過我才不怕你呢！」

他以為她是心甘情願來到這裡的嗎？

如果不是有不得已的理由，她又怎麼會遠離家鄉，住到這彷彿牢籠一樣的皇宮裡來？還要嫁給完全陌生的男子。雖然她現在發現，原來他就是皇太子，可是，這只是讓她原本就很低落的心情，變得更加低落。

允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斤斤計較，她說的是他嗎？

「要怎麼樣隨便你，我才不稀罕留在這裡呢！」她衝著他大喊一聲後，在他怒氣沖沖的目光下，旁若無人的轉過身。

「江晚晴，你還是一樣膽大妄為，無法無天！你以為這裡是勁州嗎？容得你囂張跋扈。」允麒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拖到一旁。

他自傲的自制力在她面前瞬間崩塌。

「還說你不認識我，想不起來我是誰？」被他握住的手腕傳來陣陣疼痛，她卻咬緊牙關，昂起頭，目光清亮的直視著他。

他更加用力的握住她纖細的手腕。「想起來又如何？有什麼不同？到最後又有什麼差別？你現在還是成了我東宮裡的女人！」

江晚晴的眼裡掠過稍縱即逝的哀愁。

到最後，她還是成了他的女人……允麒的眼神更為狂暴，也更為冷冽。「你最好給我汜住！這東宮裡的女人多的是，多你一個不多，缺你一個也不少！」

以為他會對她比較特別的話，那她就完全想錯了！現在的他，對她根本就毫不在乎！

「所以二年前你說的話，也只是說說而已，是不是？」她依然一眨也不眨的直視著他沒有溫度的雙眸。

不知為何，她心口倏地緊縮，莫名的仙痛著。

虧她一直覺得對他有所虧欠，一直對他感到抱歉，因為他，她總是覺得心口疼痛……「沒錯。」他撇了下嘴角。眼神裡的寒冰讓人顫慄。「難道你以為自己有多特別？」

「當然水是！」她倔強的屏住呼吸，毫不畏懼的回視他眼裡的冰冷。

「來人啊！送太子妃回去。」甩開了她的手腕，允麒凶狠的瞇了下雙眸。「從今日起，沒有我的命令，不要讓她出現在我面前！都聽清楚了嗎？」

「你放心，我也不想盯看到你。」她惡狠狠的咬緊紅唇。

二人憤怒的目光在空中交會，迸射出電光火石般的衝擊，嚇得週遭的人全都噤若寒蟬。

允麒的眉宇挑了一下後，首先轉身高開，他臉上的輪廓變得更加清晰深刻，眼裡的怒火也有增無減。

一直站在一旁的兩兄弟正睜著愕然的雙眸，呆呆看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切。

「老二老二，你看到了嗎？我們未來的大嫂，居然敢直呼老大的名諱啊！」允熾拉著允璟的袖子，心情亢奮。

「太精彩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老大對一個姑娘家大吼大叫的樣子……我去御書房找父皇，你快去通知母后。」允璟的眼裡也充滿了興味盎然。「未來，應該會有更多好戲可以看，錯過就可惜了！」

「老大的東宮，也會熱鬧起來廠吧……」允熾緊握雙手，一臉期待。

X東宮並沒有因此變得熱鬧，反而被一股沉沉的死氣所籠罩。

雖然允麒一如既往的不苟言笑，他的生活起居一切照舊，但不知為何，東宮裡的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到一股壓抑的氛圍，莫名在蔓延。

太子與未來的太子妃彼此避不見面，互不理睬，這件事傳人了正在籌備婚禮大典的徐皇后耳裡。

一大早，她就帶著大批人馬，光臨了江晚晴的郁秀雅築。

「給我跪下！」徐皇后在屏退了左右以後，厲聲說道。

江晚晴戰戰兢兢的跪在徐皇后面前，一時間不知所措，臉色慘白。

「你知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徐皇后坐在太妃椅上，用力拍了下扶手。

「妾身不知。」她嚇得不敢抬頭。

「本宮聽說你不但頂撞我大皇兒，還在奴才們向前公然與他作對！」徐皇后溫婉的臉上浮現出冰冷的神情。「先別說你還沒有被正式冊封為太子妃，就算日後真的冊封了你，你也要這樣對待你的丈夫嗎？」

「妾身……」倉促間，江晚晴不知該如何解釋。

她的確對允麒不太友好，但事情的起因並不是因為她啊！

「你好歹也是勁州太守的女兒，難道在家裡的時候，父母沒有教導你女子應該遵守三從四德，應該溫良謙讓嗎？」徐皇后挑了下眉梢。

「皇后娘娘！妾身的父母向來有教導妾身禮義廉恥、禮教德化。只是……只是妾身生性頑劣，才會辱沒了父母的名聲。」她深深的磕頭。「妾身的錯是妾身一人所犯，請皇后娘娘責罰。」

「你的確非常頑劣！」徐皇后佴次拍打扶手。「要怎麼處罰你，讓本宮好好想想。現在，我要問你，日後你有什麼打算？是不是準備繼續不把你的夫君放在眼裡呢？」

「妾身絕對不敢看不起太子殿下！這一次是事出有因，請皇后娘娘明察。」江晚晴心如亂麻，卻倔強的抬起頭。

雖然明明知道，面對皇后的權威。她應該承擔全部的責罰。

然而，如果說她對待允麒的態度不妥，那也是因為他的無理指責。

「事出有因？本宮有的是耐心，你慢慢說給我聽吧。」徐皇后冷哼一聲後，神情冷冽的俯視著她。

深吸口氣，江晚晴毫不退縮的直視著徐皇后。

「請皇后娘娘聽妾身從頭說起……」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江晚晴打算向皇后坦承所有的事。

「殿下，皇后娘娘駕臨東宮，正在郁秀雅築。」劉志恭敬的站在寢殿內，向剛下朝回宮，正準備換下朝服的允麒稟報。

「母后？」允麒倏地瞇了下雙眸。「母后來多久了，一直都待在郁秀雅築？」

「是，皇后一大早就來了。」劉志偷偷查看他的臉色。「太子您要不要到郁秀雅築看看？」

「沒這個必要。」允麒冷漠的搖頭。「我要看一下各部的奏章。沒什麼事，別來打擾。」

既然這個太子妃是母后擅自決定的，那麼不論母后找江晚晴有何事，他都不打算介入。

「是。」劉志站在殿內，有些進退兩難。「殿下……」

「有什麼問題嗎？」允麒換上一件杏色錦袍，目光銳利的看著他的心腹。「劉總管，你向來不是這種吞吞吐吐的人。」

「郁秀雅築的小樣子跑來求救，說太子妃她……正跪在皇后面前接受訓斥。而且，眼看到了午膳時分，皇后娘娘還沒有用膳的准德。」劉志深深一揖。

「原來如此，看來太子妃是真的惹惱母后了。」允麒挑起劍眉，俊美的嘴角勾出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你去請皇后娘娘到我這裡來用膳。」

「是！」劉志轉身欲走，又再度一頓。「太子妃那邊……」

「你先過去就行了。」允麒面色平淡。

就算讓晚晴在接受母后的訓斥，那與他又有何關係呢？他不需要關心，也不想去多做些什麼。

何況，他還有許多事要辦，沒有心力去關心這位突然而來，卻是他根本就不想見到的所謂太子妃。

一個時辰後，劉志急匆匆的從郁秀雅築返回。

「回稟殿下，皇后娘娘請殿下在午膳時分，移駕郁秀雅築熙膳。」

「母后要在那裡用餐？」正在看奏章的允麒抬了下眼簾。看來，江晚晴的危機已經解除了。「好，知道了。」

果然如他所料，母后的怒氣持續不了多久。

「還有件事，奴才以為，一定要稟報殿下。」劉志的臉色有些遲疑。

「說。」他舒展了一下身體，端起桌上的茶盅。

「太子妃正被皇后娘娘罰跪，聽雅築那裡的奴才們說……已經跪了二個多時辰了。」

允麒緩緩放下手裡的茶盅，無動於衷的點了點頭。

「下去吧。」

還被罰跪？

這個江晚晴到底做了什麼錯事，讓他那向來溫和的母后，發這麼大的脾氣？

以她那任性妄為的性格，不管發生什麼事，其實都不必太過驚訝……「說了半天，你還是一點也不明白，本宮今日為何要責備你。」

徐皇后冷哼一聲，看著眼前全身發抖、體力不支，卻還在咬牙堅持的未來兒媳。「那就繼續跪著吧！」

「是。」江晚晴的眼前開始冒出無數黑色星星，雙腿更是麻到失去知覺。

她已經向皇后說明了前因後果，包括她二年前與太子偶遇的那些事……然而，皇后娘娘卻因此更為震怒。

「江晚晴，本宮既然已經選你入宮為太子妃，那麼不管太子對你是何種看法，你這一輩子都休想出宮去了！但你好像還沒有準備好成為太子的女人。」

徐皇后的目光掃向窗戶後閃動的人影，突然嚴厲的喝斥。

「兒臣允麒拜見母后。」門外傳來了允麒的聲音。

「給我在門外候著。」徐皇后冷冷說道：「等一下再找你算帳。

等我教訓完太子妃，有你好受的！」

「皇后娘娘，這一切都是晚晴的錯，與太子無關。」江晚晴用雙手撐住地面，眼裡掠過著急。「是晚晴有失體統的與太子爭執，讓皇后娘娘為了我們操心……」

她一人受罰已足夠了，她可不想再連累允麒。

「怎麼與他無關？一個巴掌拍不響！如果不是你們兩人互相討厭對方，也不會造成今日這樣的局面！夫妻之間難免會有摩擦，你們不但不想想該如何修補裂縫，還一個比一個態度強硬，真是氣死本宮了！」

皇后娘娘對於她的認錯無動於衷，臉上的憤怒甚至更變本加厲。

江晚晴的額頭上不斷冒出細細的汗珠，她知道皇后逼她認錯的理由是什麼。

皇后在等待她給出承諾。

承諾她會竭盡所能做個好妻子、做個讓允麒滿意的女子；承諾日後不會再忤逆允麒，甚至對他唯命是從，以他為尊。

可是，她卻無法辦到……「看來，你還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除非你讓本宮滿意，不然今日你休想起來！」徐皇后神情嚴厲，毫不動搖。

「母后，已到午膳時分了。就算有什麼怒氣，您先吃了飯，再教訓兒臣也不遲啊。」門外，允麒鎮定的聲音再度傳來。

江晚晴忍不住看了眼門外，他到底為了什麼而來？是來看好戲的嗎？

皇后雖然對她如此嚴苛，但想必對待自己的兒子，定是無比寬容的吧……剛才，居然有那麼一剎那，她竟替他擔心了。

徐皇后還未回答，房門就被允麒兀自推開了。

「大膽！本宮沒有宣你進來，你怎麼……」

「母后，家醜不可外揚。你這麼大聲的在東宮教訓她，讓她日後如何立威服眾呢？」允麒帶著平靜幹練的笑容，關上房門後，逕自朝著江晚晴走近。

「跪了這麼久，也應該受到教訓了吧？這裡是宮裡，不是你家，由不得你任性妄為，不知分寸。」允麒看了一眼徐皇后陰沉的臉色後，緊接著蹲下身體，看著江晚晴。「好了，起來吧。」

還沒等到她有所反應，他的手已經堅定的握住了她的肩膀，輕柔卻毫不遲疑的扶她起身。

「允麒，你這是在幹什麼！」徐皇后怒氣沖沖的瞪著他們。

江晚晴抬起蒼白的小臉，眼神猶豫的回視他。

「沒事了。」他對她露出一抹溫和的淺笑。

不再掙扎，她緊緊靠向他頎長壯碩的身軀。

她的雙腿因為跪了太久的時間，已經完全麻木，使不出任何力氣了。

允麒一手摟住她的腰肢，一手握住了她不斷顫抖的右手。

因為有了他的倚靠，她原本憂心忡忡的心情，這才有了剎那的安慰。

他居然……是趕來救她的！

揚起頭，允麒神情淡定的看著徐皇后。「母后，你看她如此弱質纖纖，再跪下去，真的要出大事了。怎麼說，她也是您欽定的太子妃。您雖然表面上嚴格教導她禮儀規矩，其實內心一定很心疼她。」

「要人心疼，也要看她有沒有這個本事。這裡是皇宮，要在這裡生存，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外頭有那麼多雙眼睛在盯著我們，我看她半點這樣的認知都沒有！」

徐皇后斜睨了兒子一眼，臉上的怒火絲毫不減。

「快謝謝母后，她果然是因為心疼你，怕你在這皇宮裡吃虧，才想要教導你在宮裡的生存之道。」低下眉宇，他的雙眸掠過精光。

「是，謝謝皇后娘娘！」江晚晴趕緊低首感謝。

「你別扯開話題。」徐皇后精明的瞥著自己的大兒子。「你們夫妻間的問題還沒解決呢。雖然大典還未舉行，可是人已經接進了宮。所以。她生是你東宮的人，死是你東宮的鬼。這一點，你們都必須明白……」

「是……」江晚晴有氣無力的回答。

不知怎地，提起的一顆心一旦放下後，她反而覺得天旋地轉，頭暈眼花了。

「母后，讓兒臣先扶她去床榻上躺著，你看她，隨時會暈倒。」

允麒及時發現她死灰般的臉色。「有什麼話，以後再說吧！」

「我沒事。」江晚晴一把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她沒有這麼柔弱，因為這麼一點挫折就暈倒，那也太沒用了。

「別再逞強了！」湊近她的耳邊低語，怒火從他沉著的眼裡一閃而過。「你還沒跪夠嗎？」

她這種不知變通的固執個性，這麼一點都沒改？

「本宮的話還沒說完，我看誰膽敢離開！」徐皇后挑了下細細的眉梢，帶著幾分深思，瞥著二人。

江晚晴悄悄握起雙拳，努力著想要站直身體，然而她渾身上下卻一點力氣也沒有，反而雙腿發軟，只能勉強靠在允麒的身上。

「好了。這個話題就到此結束了！」允麒的目光變得凌厲。「母后的意思，兒臣已經完全明白。兒臣保證，母后所擔心的事，日後絕不會再發生！」

說完，他打橫抱起江晚晴，她已經開始神智模糊了。

「恕兒臣告退！」說完，他就大步向著後面的寢室走去。

「允麒，不要無禮……皇后會責怪你的……」江晚晴用最後一絲力氣抓住了他結實的手臂，對他投以關切的一眼。

「閉上眼！」他命令道，眉頭狠狠的擰成一條直線。

「你……總是這麼……自作主張……」躺在他的懷抱裡，最後望見的景象，是他那雙深邃如夜空的雙眸。

那雙眼睛裡掠過的光芒，是不捨嗎？

江晚晴暈倒在他的懷抱裡！

第四章

「太子妃，您終於醒了！」

江晚晴一睜開雙眸，伺候著她的宮女太監們一同長吁一口氣。

「我怎麼了？」江晚晴環顧四周，氤氳的雙眼裡透出迷惘。

「您暈倒了。」宮女宛兒扶她起身。「太醫一直在門外候著，要不要我傳他進來，再給娘娘把把脈？」

「是，我暈倒了。」江晚晴的記憶漸漸恢復，她的目光也不自覺的在身邊的人群裡搜索。

允麒……他到哪裡去了？

「太子妃，您在找誰？」一旁的太監小樣子機靈的說道：「太子殿下原本一直都守候在太子妃身邊，後來皇上派人來請他上御書房議事，他這才離開的。」

「我哪有在找他……」江晚晴微微一愣後，雙頰發紅，臉色尷尬。「讓太醫回去吧，你們也都不去，我已經沒事了……」

「太子妃醒了嗎？」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允麒威嚴的聲音。

「拜見殿下。」伴隨著他的腳步聲，寢房內的一干人等立刻下跪行禮。

「還有哪裡覺得不舒服？」帶著沉穩的嗓音，他來到她的床邊。

「殿下，您可來了。太子妃剛才還在找您……」小樣子很識趣的插嘴一句。

「找我？有什麼事嗎？」允麒立刻蹙起眉頭。

「我沒有找你！」江晚晴急促的否認，反而引來眾人猜疑的注視。「我也沒有哪裡不舒服，所以……」

「你們全都下去，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准進來。」就在她呢喃低語時，允麒一聲令下，寢房裡瞬間空無一人。

江晚晴曲帶驚異的行著他。「你幹什麼？」

「我們最好談一談。」坐到她身邊的椅子上，他表情冷淡而難以捉摸。

「是為了剛才發生的事嗎？」她帶著幾分不安，試圖坐直身體。「那個……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到宮裡來？」他深幽的眸子裡閃過一道銳利的光。「當年你所謂的訂親，結果就是人宮來當太子妃嗎？」

允麒直截了當的話語，立刻敲人了江晚晴的心房，令她的臉上瞬間失去所有的血色。

她帶著彷徨與驚慌的神情望著他。「我……不是這樣……」

沒有想到他會如此單刀直入，一時間，她無言以對。

「不是？」他斜睨著她，目光冷冽中還帶著一絲殘忍。「那你最好對我解釋清楚，你到底為什麼會在這裡。還有你那偉大的親事，又是怎麼一回事？」

江晚晴一瞬也不瞬的看著他毫無表情的臉龐，心臟的跳動不斷加速。

怎麼辦？她要對他坦白嗎？

要坦白她為何會進宮的原因，坦白她在過去的二年裡所遭遇的那些事嗎？

「如果我知道你是太子的話，也許一切都會不一樣了。」看著他那樣冷漠的眼睛，她喃喃自語。

如果知道他是太子的話，她絕對不會入宮。

「現在說這些，是不是太遲了？」他挑高一邊劍眉，心裡掠過一抹深深的厭惡感。

自己過去怎麼會以為她與眾不同呢？比起他東宮裡的所有女子，也許她才是最野心勃勃的那一個。而她當年的拒絕，也變得無比諷刺。

如果她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她的答案大概就不同了吧？

「如果你可以想辦法送我出宮的活，我願意離開這裡。」低下頭，這是她在這一刻想到的唯一辦法。「不再打擾你……」

其實，當她知道他是誰以後，就應陔知道，自己進宮來的決定是多麼錯誤和荒謬了！但她卻沒有勇氣面對他，更不知道要如何向他解釋自己的行為。

「你也聽到皇后的話了，從今以後，你生是東宮的人，死是東宮的鬼。想要離開？」他的眼神越發冰冷。「你覺得可能嗎？」

放她離開？也許是個解決的方法，但卻不是他想要的方法！

既然她有這個膽量進宮來，那麼就應該承擔眼前的後果。

他不會給她任何逃避的機會！

江晚晴心慌意亂的垂不屑眼。「哪你認為，我該怎麼辦呢？」

「先回答我的問題！」

「我……」低著頭，她緊抿住紅唇，倔強的昂起頭。「我為何會進宮的理由，到了現在，還有什麼重要的嗎？反正，我已經在這裡了！」

她進宮來的理由……在見到他以後，就更加不能讓他知道了！如果他不是那個允麒，或許有一天，她會說出口。

然而，他卻是那個她最不能坦白的人。

不管他會怎麼想她，她既不想撒謊，也不想說出真相。

「江晚晴，你既然有這樣的野心入宮，剛才又怎麼會讓自己陷人那麼狼狽的境地裡？」他冷笑了一聲。「你難道會不知道在宮裡的生存之道，難道會不知道，我母后想要的是什麼嗎？」

她的話更讓他肯定了心裡的答案！

就算當他這樣看著她時，心裡還是會冒出濃濃的苦澀。但他還是會將她留在宮裡，讓她明白，她選擇的是一條多麼艱難且絕不會有結果的道路！

「我即使知道，也不能撒謊答應她。」她的胸口掠過一陣緊縮。

「我知道自己不可能變成她所希望的樣子，我根本沒能力做好她的兒媳，做好你的妻子……」

「你膽怯了？這倒是稀奇。」他的嘴角彎出一抹譏諷的笑痕。

「那個在勁州城氣勢洶洶的女子去哪裡了？你應該對自己很有自信才對。畢竟二年前，你差一點就成功了……」

那卻成為他生命裡最大的一次恥辱！

二年後，她又以這樣譏諷的方式重新站在他的面前，就更讓他無法接受了。

「你能不能不要再提起二年前的事？你不是說已經把我忘了嗎？據我所知，你的東宮裡有無數的女人，所以……」

他以為二年前的事，她就完全不在意嗎？但事情已經發生了，誰也沒有辦法讓寸光倒流。

「我當然不在乎你，只是－－」她的話再度挑起了他心底的傷口。「你的出現提醒了我罷了。」

「我明白現在的你有多麼討厭我。」她收拾起自己慌亂的心情，決定面對眼前的現實。「所以我更不能在皇后面前給出什麼承諾。我沒有信心能與你和平共處，更別說是做一個皇后所期望的好妻子、賢內助……」

「是因為發現我是太子的緣故嗎？原本你應該信心滿滿才是。」他嘲諷的抿了下薄唇。

「我從來沒有自信滿滿過！」她揚起秀麗的眉毛，直視著他的眼。「你不必總是對我冷嘲熱諷，如果你這麼討厭我，剛才為何要幫我？不管皇后娘娘她怎麼責罰我，那都是我的事，不是嗎？」

她強打起精神，就算眼前的形勢一片漆黑，她也不想讓自己變得軟弱！

允麒眼裡的譏笑被一抹凌厲所取代。「誰說我是在幫你？」

那一刻，他出手的理由，絕對不是因為不忍心看到她被母后責罰。

「那你為何要那麼做？」

是啊。他為何會不自覺的出乎救她？

看到她受懲罰，看到她面色蒼白、幾近暈厥的表情，他原本不是打算冷眼旁觀的嗎？

「起碼你沒有巧舌如簧的欺騙母后，也沒有將過錯都推到我身上。」他猛地站起，居高臨下的凝視著她。「外面有那麼多奴才，若傳出去，說母后虐待兒媳，那會膨響到母后的威名。」

還有，她那咬緊牙關、絕不妥協的固執模樣，勾起了他內心深處一些深藏著的回憶。

但是這一點，他絕不會承認！

「你倒是個孝子。」她半信半疑的眨動眼簾。「不管怎樣，我還是要謝謝你。不管你是為了什麼理由，你都替我解了圍。」

當他抱起她的那個瞬間，一股久違的溫暖流淌過全身，也帶給她無比安心的感覺。

從決定離開家園，來到皇宮的那一日起，那種感覺就遠離她太久太久了……「謝我就免了。」允麒的內心並不如他的外表那麼冷靜，反而不斷的掀起他無法控制的巨浪。「你我都很清楚，我們絕不會成為真正的夫妻。可是成為太子妃，是你的選擇，所以你注定了要做我的妻子。」

他用更冷冽的表情來面對她。

「真的沒有辦法嗎……」她用殷切的目光看著他。「殿下，你也一定不想再看到我，不想讓我成為你的妻子的，對不對？」

「你怎麼知道我的想法？」他微瞇的雙眸裡射出一抹精光。

她挺直了背脊，身體僵硬，脈搏急竄。「難道不是嗎？請你放我走吧，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

「對我來說，誰成為太子妃都可以。」面對她熱切的眼神，允麒平淡的語氣卻讓人毛骨悚然。「表面上，我願意配合父皇與母后的期望而早日成婚，迎娶正妃。畢竟，這是我身為太子的職責。」

「可是……」她在他的眼裡看到了殘酷的光芒，冰冷得凍僵了她的心。

「你所要做的，就是在表面上好好配合我，做一個柔順的太子妃。為了你自己著想，我想你不會拒絕這個提議。」他投射而來的目光充滿了警告的意味。

「這太瘋狂了。」江晚晴柔美的臉上有著不可思議的表情。

「你明明就不想看到我，怎麼能……」

「你太不瞭解我了。」他的嘴角勾出一個冷漠的笑痕。「越是高難度的挑戰，我越喜歡。」

說完，他冷冷的瞥過她蒼白愕然的容顏後，毅然轉身。

江晚晴瞪圓雙眸，呆呆的凝視著他遠去的背影，突然間感到一片茫然，無所適從。

允麒的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殿下，我有些事想要和你單獨談一談。」江晚晴帶著決然的態度，在路上攔住了下朝回宮的允麒。

「愛妃，有什麼事不能等我回東宮再說嗎？」允麒表情閒適，面帶微笑。

一句愛妃，差點沒讓江晚晴暈厥過去，也差點讓她積累了一早上的勇氣瞬間灰飛煙火。

「不行，我現在就要說。」看著他臉上抹若有似無的譏諷，她的語氣堅定。

允麒揮了揮手，兩旁的侍衛與隨從立刻無聲的退下。

「你就這麼想我？一刻也不能等？」他帶著湛然有神的目光靠近她的臉。

「我不是來和你開玩笑的！」江晚晴猛然後退一步，深吸口氣後，雙眼圓睜。

「我想了一整個晚上，覺得你的提議根本就不可行，也不可能！」

他只是不屑一顧的挑高了眉毛。「昨日你受了驚嚇，又跪了那麼久，不好好休息，何必如此費神？身體不要緊了嗎？」

「謝謝你的關心，我完全沒事了。」她咬緊牙關，對他冷漠的態度感到氣憤。

「你還是放我走吧。我們沒有必要在人前做什麼偽裝，這個太子妃原本就不是我想要的……」

「你真是讓我太失望了。」他靠向身後的大樹，雙手環胸，目光悠閒。「我還以為你有野心，也有決心。我的提議既可以讓你保有太子妃的身份，又不必和我成為真正的夫妻，這應該是你衷心所盼才是。」

「果然沒錯。你以為我是貪圖太子妃的頭銜，為了皇室的富貴權勢而來。」她昂起頭，在心裡不斷告誡著自己絕不能後退。

如果她想要解決面前的問題，她就必須要打起精神，堅持到底！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他譏誚的撇了下嘴角。「我以為關於這件事，我們已經達成共識了。二年前發生過什麼，需要我提醒你嗎？」

她果然是個了不起的對手。

到了如今這樣的地步，她居然還想要要花招。

「聽著，二年前，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我的確與人訂了親……但我卻沒能嫁給他。」

雖然原本不想對他解釋這些，但既然她已經決心離開，那麼就算說出來，也沒什麼關係了吧？

「聽起來真是讓人遺憾。」他卻只是露出冷嘲熱諷的笑容。

「是因為你被選進宮裡來了嗎？你所謂的心有所屬，原來是太子妃的地位……」

「他去世了！」江晚晴面無表情的注視著他。「衛愷哥……也就是和我訂親的那個人，就在我們準備成親的前一個月，突然暴斃。所以，我沒能嫁給他。」

「死了？」允麒的臉上掠過不相信。「怎麼死的？」

「病死的。」她抿緊微微顫抖的紅唇，想要壓抑住心裡的波瀾。

「很突然，也很讓人難以置信……就連他的最後一面，我都沒見到……」

關於衛愷的死因，一直以來是她最在意的事，也成了她現在活下去的重心。

不只沒能見到他的最後一面，她甚至連他的喪禮都沒能參加。

「他死後幾個月，宮裡就派人到我家來傳聖旨了，說我被選入宮，還會嫁給太子。發生這一切，對我來說，宛如一場夢境。但絕不是什麼美夢，而是惡夢……」

一絲水氣衝進她的眼眶，也讓她倏地哽住了話語。

「你是在告訴我，你是被迫進宮的？」他冷笑。「你是受到我們皇室的壓迫，無法拒絕，才會當上這個你一點也不想當的太子妃？」她的話的確讓他吃驚，但卻絲毫沒有改變他心底對她的鄙視。

她低了下頭，有些話要說出口，的確很困難。

「並不完全是……」

「你還是有機會拒絕的。雖然聖旨不可違背，但畢竟是婚姻大事，一定會給你考慮的餘地。」在她開口的同時，他也冷淡的開口了。「我很瞭解我母后的行事作風，她從來不是強硬的人。」

「是這樣沒有錯，的確給了我們考慮的餘地……」她屏住了呼吸，猶豫著到底該不該說出，她最後決定進宮的真正理由。

畢竟，一且說出口，那就代表著。她也許再也沒機會查明衛愷死亡的真相了！

而且，這個理由本身，一定會惹來允麒滔天的怒火。

「可你並沒有拒絕！」他凝視著她的目光，充滿了鄙夷與蔑視。

吞下喉間的苦澀，她豁出去般的揚起下巴。「太子妃的頭銜太誘人了，我的家人不會讓我反對，而我自己也的確想要擁有權勢，我為了……」

「那還有什麼可說的？」他厲聲打斷了她，面容緊繃。「說了半天，你還是心甘情願進宮來了。那麼，就按照我所說的去做，不要再耍什麼花招與心機，那對我沒有用！」

說完，他挺直身體，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因為死了未婚夫，所以她才會退而求其次的選擇入宮來嗎？

這個理由，的確讓人意想不到，但也再一次刺痛了他的自尊。

允麒的心裡因此掀起了更大的浪濤，也燃起了更凌厲的火焰。

「等一下，我的話還沒說完！」他居然打斷了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

江晚晴咬緊雙唇，不顧一切的追向他，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

「沒錯！我是為了權勢而來。但我也有我的理由的，我……」

「你這是在對誰無禮？快給我放手！」允麒帶著不可思議的目光看向自己被她拉住的朝服。

「我不放手！徐非你聽完我的話！」在他甩手的同時，她固執的拽得更緊。

「你這個女人，怎麼還是這麼不可理喻？我的話你聽不懂嗎？你如果想要在這個皇宮裡好好生存，就最好給我乖乖聽話。

要不然，我一定要你好看！」他惱怒的抓住她的手腕。

她卯足全力堅持到底，小臉上掠過絕不廂服的倔強。「請你不要總是這麼自作主張行不行？我覺得你的想法根本就行不通，那樣不就等於是欺騙皇后和所有的人嗎？我做不到……」

「你們兩個，在那裡幹什麼呢？」

就在二人拉拉扯扯間，一道溫雅卻帶著些許威嚴的聲音響起。

允麒與江晚晴原本怒目相視的表情，都在瞬間變得僵直。

「母后。」允麒首先轉過身。

「皇后娘娘。」猝然放手後，江晚晴也跟著倉促回頭。

「免禮免禮。」徐皇后帶著笑意盎然的神色，朝他們緩步走來。

「怎麼了？你們兩個又在吵架嗎？」

她柔和的聲音卻讓江晚晴渾身一震。抬起眼，帶著求救般的目光，本能的望向早已一臉平靜的允麒。

「哪有。」允麒的嘴角甚至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兒臣剛剛下朝，恰好遇到太子妃在花園裡散步，所以想帶她參觀一下永麗宮。」

「是這樣嗎？」徐皇后帶著幾分狐疑，目光炯然的看向江晚晴。

江晚晴的心跳驀地加速，昨日經歷的一幕幕也不自覺的閃過腦海，讓她的身體忍不住輕微顫抖了起來。

「不是……我、我們……」她應該否認允麒的話才對，但舌頭卻驀地打結，不聽使喚。

「愛妃，其實我們不是偶遇，你是在這裡特意等我回宮的，對不對？」允麒突然摟住她的纖腰，將她拉到自己身旁。

江晚晴手足無措的抬起頭，看到的是他眼裡的警告，而他的手掌也在她的腰間用力施壓。

「是這樣沒錯……」在他強大的壓迫下。她呢喃回應。

「看到你們如此和睦恩愛，真乃我天玄之大幸，也是我皇室之福。」徐皇后滿意的頷首。「晚晴，你是個聰明孩子，一定會時時刻刻記得本宮昨日對你的教導。那樣的話，不只你自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連你的家人也是一樣。」

她表情蒼白的瞥向徐皇后，從那雙溫柔的雙眸裡看到的，卻是嚴厲與殘忍。

如果她再有所抗拒，那麼受到威脅的，還有她的家人！

她輕啟朱唇，發現自己完全發不出聲音。

難道，這一切真的已經無法回頭了嗎？一進宮門，就真的深似海了嗎？

「兒臣會好好教導她的，母后請別擔心。」允麒的手掌堅定的握緊她的腰肢，對她投以充滿「關切」的一瞥。

烏雲籠罩在她白皙的臉頰上，也遮蓋了她眼裡的光芒。

她失神的點了點頭。

「看來，本宮真的可以安心的為你們籌備大典了。」徐皇后眼裡的厲光隱去，剩下一片和煦。

江晚晴沉下眼簾，既痛恨自己的懦弱，也痛恨自己當初將事情想得太簡單，才會選擇人宮。她進宮的真正理由，就是為了查明衛愷死亡的真相！

對於衛愷的死，她一直都覺得事有蹊蹺。

從死汛傳來，到喪禮出殯，家人都對她遮遮掩掩，含糊其辭。

每當她問起病因或者細節，也會發現他們臉色異常，縣至對她三緘其口。

終於有一次，她在父母門外偷聽時，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衛愷絕對不是因為生病過世，他的死因與京城世的一些權貴有關，甚至還牽涉到皇親同戚……為了查明真相，她選擇入宮，以為當上了太子妃，就可以擁有無上的權力，也才能有機會解開心頭的層層疑雲。

如果，真是有人害死了衛愷，她要親手為他報仇……為此，就算犧牲她自己的終生幸福，她山在所不惜！

可她卻沒想到，自己想要報仇的目的，卻會變成如今這麼複雜的局面。

允麒，那個在二年前曾經擾亂過她心神的男子，居然就是她所要嫁的夫君！

二年前，自己曾經因為他，動搖過對於衛愷的心意。

二年後，她難道又要為了他，放棄可以為衛愷報仇的機會嗎？

江晚晴，你怎麼可以那樣辜負一直以來，都對你一心一意的衛愷哥哥呢？

「愛妃，我們陪母后一起遊覽御花園，你看怎麼樣？」耳邊，傳來了允麒溫柔親切的聲音。

她抬起茫然的雙眸，定定然凝視著眼的那張輪廓鮮明的男性臉龐。

允麒……既然他不打算趕她出宮，她是不是應該配合他的建議，保有太子妃的地位呢？

也許，為了衛愷，她應該堅持自己一開始入宮來的心意，那是她，唯一可以為他做的事！

「好啊。」江晚晴抬起下顎，氤氳的眼裡閃爍過義無反顧的光芒，唇畔更是牽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決定了的事，就絕不動搖！

第五章

爽朗秋日，永麗宮的三位皇子，帶著自己的美嬌娘，來到京城郊外的瀲湖宮狩獵。

「愛妃，半個月後我們的大典就要正式舉行了。趁著這次秋狩，你可要好好放鬆一下。日後，你一定會忙得暈頭轉向，絕無空閒。」

「多謝殿下關心，殿下，你也切勿惦記朝廷大事，而影響了狩獵的成績，也好讓臣妾見識一下殿下追逐獵物的功力。」

一路上，允麒與江晚晴坐在馬車裡有說有笑，看在旁人眼裡，儼然是一對相敬如賓的未婚夫婦。

只是，二人對視的目光裡，卻是相見如冰，毫無溫度。

到了瀲湖宮後，男子們立刻整裝準備出發狩獵。

江晚晴靜靜的站在一身戎裝的允麒身邊。

午後的陽光照射在校場上，更加襯托出他凜然出眾的王者之氣，那股睥睨天下的氣魄渾然天成，不怒而威。

難怪在二年前，即使他脾氣傲慢，性格狂妄，卻還是輕易就撩撥了她的心房。

「大嫂，你怎麼沒有換騎馬裝？」允璟的王妃月楚楚牽著一匹血色寶馬走來。

「我們不打獵，就在圍場裡跑跑馬，可有意思了呢！」

「她不會騎馬，就別難為她了。」允麒帶著淺笑看向江晚晴。

「不會騎馬也沒關係啦，我就打算讓王爺帶著我騎。」允熾的王妃羅蝶兒摩拳擦掌，一臉興奮的看向允熾的坐騎飛龍。

「你們看看，哪有這樣的娘，把幾個月大的寶寶扔在家裡，自己卻出來逍遙自在的……」允熾抓起羅蝶兒的纖腰，輕易將她抱到了坐騎上。

「我已經被關在王府裡有一個多月了，難道你想悶死我？」

羅蝶兒負氣的推了幾下夫君的胸膛。

「我說老四，你也不必每日都把寶寶掛在嘴邊，生怕別人不知道你當了爹！」

允璟撇了下嘴角。「楚楚，看來我們也要趕緊努力，免得落在人後……」

「誰要和你一起努力了！」月楚楚狠狠瞪了允璟一眼，雙頰羞紅。

江晚晴帶著幾分欣羨的目光，看著他們兩對恩愛夫妻，心裡掠過一絲悵然。

今生今世，她大概不會擁有這樣的幸福了吧……「大嫂，你趕緊去換騎馬裝，我們在這裡等你，一起出發！」月楚楚騎上了馬匹，俏臉上洋溢著快樂的光暈。

「真的不必了。」江晚晴輕輕揮手。

「如果你想騎馬的話，我倒也無所謂。」允麒突然摟住她的肩膀，對她投以溫柔中帶著挑釁的笑意。

江晚晴的眼底掠過一絲恐慌。「如果殿下帶著我，就不能好好打獵了呢。」

不，她不想和他那麼親密的共乘一騎！

「原來愛妃是為了本太子著想……」允麒的雙唇湊近她的耳邊，呼出的熱氣輕拂過她的頸項。「為了避免和我在一起，你真是什麼借口都想得出來。」

江晚晴的臉色在剎那間染得通紅，因為他的靠近，也因為他話裡的冷漠氣息而感到心慌意亂。

她的確是不想相他有所接觸，因為她對自己的心，越來越沒有把握。

每次只要面對他，她就會心亂如麻，思緒混亂。

「看到沒，大嫂都是為了老大。」允熾對妻子露出不滿的表情。

「哪像你，就只知道自己快樂，害我不能安心狩獵……」

「那好，你不要帶我去啊。我陪大嫂也好！」羅蝶兒狀似準備下馬。

允熾趕緊將她抱在自己懷裡，半刻也不肯放鬆。

允麒的手在此時離開了江晚晴的肩膀，毫不在意的聳了下肩膀。「既然愛妃執意留下，本太子也不便勉強。」

「殿下，祝您旗開得勝，收穫滿滿。」江晚晴露出笑容，其實心中佈滿陰霾。

允麒凌厲的目光輕掃過她的臉頰後，就立即大步離開她，走向位於隊伍最前頭的坐騎。

江晚晴帶著幾分落寞，看著另外二對親密的樣子，又將目光落向那壯志凌雲、氣寧軒昂的偉岸男子。

二年前，如果她接受了他的心意，眼前的這一切是否會改變呢？

不！不會的。

二年前，他也只是一時興起。

就算她真答應了，恐怕也只會成為東宮裡爭寵的女人之一……允麒狩獵回來後，發現江晚晴失蹤了。

「啟稟殿下，屬下已派人尋遍整個瀲湖宮，都沒發現太子妃的身影。太子妃身邊的侍婢說，太子妃原本在瀲湖遊船，上岸後去清心閣小歇，就莫名不見了……」

瀲湖宮裡的禁衛統領一頭冷汗，跪在允麒面前，其他人也都大吃一驚，十分驚慌。

「老大，要趕快派人去搜山。」允熾提議。

「方圓五十里的地方都要封鎖起來！」允璟也臉色凝重。

「不必如此興師動眾。」比起其他人的憂慮，允麒卻是一貫的冷淡鎮靜。「這件事我會處理，你們全都回去休息吧。」

「可是……」

「老二，老四，我知道她在哪裡。」他淡然一笑。「也許不到半個時辰，她就會突然出現了。」

雖然有些吃驚，但他已經想到了她可能會在的地方。

隨後，允麒慢條斯理的沐浴更衣，然後用膳，只是在這期間，江晚晴都沒有如他所預測的那般，突然出現。

看來，她果然是在極力與他拉開距離。為了避免見面，就連晚膳都寧願錯過。

她就這麼不想看到他嗎？

坐在書案前，原本翻閱著書籍的允麒，不自覺的皺起了濃眉。

她越是想要抗拒，他卻越想要將她放在自己身邊！

不為別的，只為了懲罰她對自己的無禮與漠然……江晚晴發現了位於清心閣內的一處暗室！

她原本只想在臥榻上小歇，可是卻思緒混亂。

她想到自己入宮的目的，卻又不知該從何下手。

衛愷是死在京城的叔父家中，可是這個叔父，她在過去從沒聽衛愷提起過，既不知道姓名，也不知道官職。

每當她問起，家人卻總是含糊以對，不肯告訴她。

這當中一定有問題！

她首先要做的，就是查出這個叔父到底是誰！

但該從何處下手呢……如果可以問一下允麒，或者請他幫忙找，那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吧……一想到允麒，立刻引起心底的陣陣哀歎。對於他和自己的未來，她的眼前是一片茫然……走到書架前，原本想要找幾本書來消磨時間，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書架頂端有一本《清心集》，讀了這本書，或許能平復心情。

踮起腳尖，她的手觸到了清心集，卻沒能將它拉出，腳下一個踉蹌，眼看就要摔倒。

她趕緊抓住一旁的花架，卻發現花架可以移動。她往左邊轉了一下……書架無聲無息的往裡打開。原來，這竟然是一處暗門。

江晚晴立刻興奮得雙頰嫣紅，兩眼發光。

皇家密室！自己居然發現了一處密室呢！不知道裡面，藏著什麼秘密？那些野史小說裡，常常說密室裡有著金銀珠寶，或者是武功秘笈……沒有多想，她拿起一個燭台，管三七二十一，就踏進了密室裡往下延伸的階級。

在她身後，密室的暗門悄然關上。

允麒一走進清心閣，立刻發現密室的門被人打開過。

她果然在這裡！

可是，當他沿著台階往下走進密室後，卻沒有看到江晚晴的身影。

她發現密室機關已經夠讓人驚訝的了，居然還能繼續在密室裡神秘失蹤？

他環顧眼前這個佈滿灰塵與蜘蛛網的石砌密室，發現這裡有被人翻找過東兩的痕跡，同時在中央的圓桌上，還留有一塊擦拭灰塵的絹帕。

眉心打了個死結，看來她的確來過這裡。當他沿階而下時，發現只有一排往下的腳印，代表她並沒有離開……目光落在同樣滿佈灰塵的地面上，除了他的腳印外，還可以看到江晚晴的腳印佈滿密室每個角落。

而且她還曾經被角落的鐵箱絆倒，因而摔了一大跤，同時牆上也有著她清晰的手印，允麒的目光停留在那牆壁之上。

這個密室在他孩提時代，曾經來過許多次，這裡一度成為他的秘密基地，然而他卻從未注意到，西面的這堵牆透著古怪。

如果仔細辨別，會發現牆磚的顏色有著些許不同。

一共七塊牆磚的顏色，同其他的有異，每一塊都有被人觸摸過的痕跡。

停留在牆壁前，允麒的眼裡掠過銳利的光芒，原來，這密室之中還另有玄機。

他神情冷靜，伸出手去觸摸牆磚。

當他的手指放到第七塊牆磚上時，牆磚突然向後退去，在他的向前，一扇石門打開了。

允麒沒有任何的猶豫，一腳踏入了石門。

進去以後，他才發現裡面居然如迷宮般道路曲折，四通八達，既看不到盡頭，也沒有任何光線。

從懷裡摸出一個火折子，他依然表情鎮定的繼續前行。

走了半個多時辰後，遠處才隱約閃爍出燭光，並且伴隨著女子低泣的聲音。

他掐熄了手裡的火折子，大步走向光源處。

「江晚晴，你果然在這裡！你為了不想見我，居然走到這種地方來，你就不怕遇到什麼危險……」責備的話衝口而出。

跌坐在地上正抱頭痛哭的江晚晴，聽到他的話音後，立刻抬起頭，眨動著如小鹿般受到驚嚇的雙眸。

「是誰？允麒嗎？」她的聲音虛弱的顫抖著。

「除了我，還會有誰走這麼遠的路，來救你這個笨女人！」他停在她身前，燭光照射下，他的臉龐變得更加稜角分明，表情傲慢。

「你的膽子真的很大，一般女子如果發現這樣的秘道，早就害怕得不敢再往前了……」

「我真的很害怕。」江晚晴扶牆而起，大顆大顆的眼淚開始從眼眶裡滾落。

「知道害怕的話，就不要……」他不耐的挑起眉。

「還好你來救我了。」她一頭撞進他的懷抱裡，雙手牢牢的抱住他的身體。「如果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這裡好黑，路好長，我又迷路了……根本不知道要往哪裡走……」

她的身體劇烈顫抖著，啜泣的聲音更是透露出軟弱與恐懼。

允麒完全沒有預料到她會緊抱住自己，一時間身體僵硬。

「好了好了，哭什麼？你現在又沒有怎麼樣。有我在，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她越哭越傷心，他也只能伸出手輕拍著她的背脊，以示安慰。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我以為……以為自己會死在這個秘道裡呢！」緊緊抓住他的衣服，她將小臉整個埋進他的懷裡，眼淚立刻浸濕了他的衣襟。

感受到她內心的無助，他原本緊繃的臉色也緩緩的柔和下來。

「別哭了，我絕不會讓你死在這裡。」猶豫了一下後，他伸出雙臂，摟住了她不停抖動的肩膀。「快點擦乾眼汨，我這就帶你出去。」

「這裡好像迷宮一樣，我們怎麼走出去呢？」抬起滿是淚痕的臉頰，她眨動著嬌俏的剪水大眼，依舊憂心忡忡，但卻不再那麼害怕。

他來了！

就在她最最絕望的時候，她居然聽到了他的聲音……那聲音立刻釋放了她所有的恐懼，帶給她安心的力量。

「一路上，我都做了記號。」他改摟住她的腰部，因為她楚楚可憐的眼波，心裡瞬間心悸動了一下。

他居然……會因為她蒼白的臉色與驚懼的眸光，而感到心口處微微疼痛。

「原來還可以這樣啊……」她毫不掩飾的流露出敬佩的神色，「我怎麼就沒想到。」

「所以我才說你笨啊。」他伸出手指，敲了一下她的腦袋。「來到這種地方，如果不做好萬全的準備，很容易變成一堆白骨，你知不知道？」

「白骨？」她再次將臉埋進他的胸膛裡，嚇得緊閉雙眼。「你不要嚇我了！被困在這裡的時候，我就覺得陰風陣陣，鬼氣逼人……」

「那你還敢一個人在這裡到處亂闖？」看到她縮起肩膀的樣子，他只得將所有的責備都嚥了回去。「其實能發現這個密室，你也不算太笨。何況這個秘道……連我也不曾發現過。」

為了消除她的恐懼，他姑且誇獎她一回吧。

「我本來就不笨！」她抬起頭，眼裡的恐懼被一抹興奮所取代。

「這個秘道你也不知道？看來，我真的很厲害。」

「厲害的話，就不會蹲在地上，一個人害怕的哭了。」他再次敲了下她的頭。

「你根本是誤打誤撞，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因為不小心在密室裡跌倒，才會發現這裡的吧？」

帶著幾許促狹的意味，他挑眉斜睨著她，「你幹嘛又打我……」她不服氣的嘟起嘴，蒼白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一抹暈紅。

「呵呵……雖然我的確是無意中發現的，不過……若不是照著北斗七星的順序來按動那些牆磚，我也進不來。」

「如果連北斗七星都看不出來，那就真的沒藥救了。」他揶揄的看著她，很滿意的發現她不再那麼害怕。

「那個密室是幹什麼用的？允麒，你經常去那裡嗎？」她抓緊他的衣襟，好奇的眨動眼簾。

被她眼裡閃爍著的靈動之氣所吸引，允麒目光怔仲的望著她。

她的美真是渾然天成。

不論身在何處，就算在這荒涼的秘道之中，在她身上也還是散發出一股甜美的純真，隨時隨地都能撩撥他那從不為人所動的情感。

「快告訴我啊！」見他閉口不言，她推了一下他的胸膛。

允麒一把拉開她的小手。「我小時候偶然發現了那間密室，當我想獨處時，就會去那裡。」

他好不容易才拉回自己心猿意馬的思緒，並且驚奇的發現，她小小的碰觸就能引起他身體裡潛藏著的慾望。

她眼波微轉，目光朦朧，「是啊，雖然你貴為太子，總是那麼高高在上，但一定也會有感到寂寞，感到厭煩，而想要逃走的時候吧。」

以前，她就覺得他是個難以捉摸的人，總是藏著許多心事似的。

「為什麼這麼說？」他愕然的望著她，因為她無意的一句話。

震驚不已。

他以為自己將這些感受，隱藏得很好，不會被任何人發覺。

「在勁州的時候，我就有這種感覺了。你表面上高傲自大，對人冷淡，讓人難以親近……」她很認真的凝視著他深邃的眼。

「但其實你是個溫柔寂寞的人，所以才會在月夜裡聽我彈琵琶，還會包容我許多任性的行為……」

回想起來，她在與他相處的日子裡，真的十分輕鬆愉快，「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都會不自覺的變得任意妄為。雖然你會罵我，甚至鄙視我……一開始，我真的覺得很生氣！不過相處久了，我卻覺得因為那樣，我才能跟你無話不談，和你針鋒相對，山不必擔心你真的會和我發脾氣……」

揚起輕靈的睫毛，江晚晴的美目中流淌出熠熠光彩，柔美的唇邊也掛著一抹淺淺的笑意。

「我就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就好像今天這樣，你是因力擔心我，才來找我的，對不對？」

江晚晴緊緊靠在他的懷裡，含羞帶怯的低下頭。

她的表情，她的話語，她雙眸裡的光芒……敲打著允麒那顆鋼鐵般的心，引來陣陣顫慄。

她是真的看穿了他……看穿了那個在孤傲與冷漠之下的允麒！

但他卻不想再聽她淡論下去。不想讓自己封閉起來的心房，再一次因為她而打開……對他來說，她絕對是個危險人物！

「現在似乎不是你發表高論的時候吧？時候不早了，你想繼續待在這裡吹冷風嗎？」挑起一邊眉毛，他狀似冷靜的開口。

「哎呀，我當然不想留在這裡！」眼前的處境，瞬間拉回了她飛散的思緒。

「那你還敢在那裡洋洋得意？也不想想，就是因為你的任意妄為，才會被困在秘道的。」他很不眉的瞥了她一眼。「以後不准再這麼魯莽，聽到了沒有？」

她再度縮進他的懷裡，點頭如搗蒜。「我們快點走吧！」

「跟緊我，知道嗎？不要東張西望，再跟丟的話，我可不保證會回去找你，」

他推開她，從地上拿起燭台。

「知道了。」江晚晴沒有發現他眼裡的尷尬，反而將小手塞到他的掌心，還不時回頭望一望。「允麒，你有沒有覺得，後面好像有陣陣冷風傳來……」

「不要自己嚇自己。」他握緊她的小手，無奈的撇了下嘴角。

「就算有什麼妖魔鬼怪，也不敢在我面前造次。」

「是啦，你是真龍天子之後，又是太子，一定有正氣護體，是不是？」在他柔和的目光注視下，她微微放心的拍了下胸口。

「你啊，一定看多了那些演義啊，野史小說啊……才會滿腦子胡思亂想。」他帶著她，開始往回走。

揚起長長的睫毛，她很認真的看著他輪廓分明的側面。

有他在的話……她不用再擔驚受怕了！

走了約一盞茶的工夫，江晚晴就覺得雙腿發麻，舉步維艱了。

「怎麼了？」發現到她幾乎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倚在了他身上，一直沉默不語的允麒，這才開口。

「沒什麼。」她用力擠出一抹淺笑，可眼裡卻透露出深深的疲憊。

「走不動了嗎？」雖然眉寧緊蹙，但他還是停下了腳步。「從下午你失蹤到現在，都一直在這個迷宮裡轉來轉去，怎麼會不累？」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她沮喪的低下頭去。

「沒關係，我還走得動。」

「走得動的話，你就不會連站也站不穩了。」他一放開她的手，她的身體就搖晃起來。

允麒嚴厲的抿緊薄唇，她面無血色的樣子讓他心生憤怒。

「你就那麼不想見到我？為了躲開我，居然把自己開到這種地方來！」

「不是的，我不是想要躲開你，我一時好奇，才會想要一探究竟。」她委屈的嘟起嘴角。「你不要隨便冤枉我……」

「是我冤枉你嗎？」他將燭台放在地上，雙手插腰。「如果你跟著我去打獵，就不會被困在這個迷宮裡了。」

「我……我……」被他點中心事後，她倉惶的咬緊雙唇。

「我說對了吧？」她心虛的模樣，更加深了他心底的怒火。

「既然你這麼討厭和我在一起，那我現在走開的話，是不是更稱你心意？」

她那虛弱膽小的模樣，與他印象裡活力十足、盛氣凌人的江晚晴，相差甚遠。

「好啊。你如果不想管我的話，你就先走好了！」他的威脅勾起了她心底的反彈。「反正現在不是在人前，你大可不必理我，我又不是你真正的太子妃……」

莫名的，因為想起他們現在的關係，她胸口微痛。

她多麼希望，他一直都是二年前的那個允麒……她可以在他面前肆意的笑鬧，隨意的鬥嘴。

「如果我不管你，可沒人會發現你在這裡。」他的臉色陰沉，挑釁的看著她。

「但我也沒有義務要救你出去。」

「那你不要救我！你想走的話，就走好了！」她負氣的低下頭，肩膀卻不斷的抽搐著。

因為想起了過去，讓她覺得眼前的他，十分陌生，心底的疼痛也越來越加重。

允麒靜靜凝視著她低垂的小臉，那一刻，胸膛因為憤怒而起伏。跟裡突然掠過冷漠的光芒，他驀地轉身。

她說得沒錯，他幹嘛那麼好心的救她呢？

反正她絲毫不會感激，更不需要他的好心……他腳下的步伐，越發的堅定起來。

第六章

聽到離去的腳步聲後，江晚晴慌張失措的抬起頭。

允麒的身影，眼看就要消失在一處轉角。

「你真的打算這麼走掉？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裡？」在他身後，傳來她指責的聲音。「好啊，你要走就走，反正我知道你很討厭我。你會討厭我，不就是因為二年前的那件事嗎？」

二年前……那如魔咒一般，將她完全捆綁住的二年前！

咬緊紅唇，江晚晴不顧一切的大喊。「但那難道都是我的錯？你有沒有想過，你就一點錯也沒有？」

這種時候，她居然還敢對他提起二年前？

「難道，那是本太子的錯？」允麒憤怒的咬牙。

他本不想理會她，卻又忍不住停下腳步。

「二年前，在那種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突然聽到你那麼對我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你怎麼會喜歡我呢……」

他怎麼能夠把所有的過錯，都算在她的頭上？

「誰說我喜歡你了？」他的身體僵硬，臉上的每根線條都變得冷硬，「你也太自大了，那時候我只是一時糊塗，一時迷惑罷了。」

早在被她拒絕的那一刻，他就決定將她遺忘。

「我知道。」兩行淚水很不爭氣的悄然湧出眼眶。「你對我並不是真心的，你也沒那麼在意我，說什麼要娶我，也只是想將我變成這東宮裡的女人之一吧？既然如此，為什麼到了現在，你還要用厭惡的表情看著我呢？」

他的話，宛如針般刺痛了她。

當年的他雖是無心的衝動，她卻一直、一直將他放在心底最深處。

因此，讓她對衛愷深感愧疚。

「我沒有。」允麒本能的反駁、「我為什麼要厭惡你？你沒那麼偉大，值得讓本太子放在心上……」

「你沒有厭惡我？」她憤憤然看著他。「你根本就無視我的存在。」

他神情冷冽的橫瞥著她。

「好像我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一樣……拒絕你是我當時唯一的選擇，不然我應該怎麼辦？你倒是告訴我啊……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又怎麼可能為了你，變成水性楊花的女人呢？」

二年來鬱積在心底的感受，在瞬間爆發了出來，一時間，她悲傷與憤怒的情緒無法收拾。

過去的這二年，她從來沒有真正的開心過。

當年他不告而別以後，她既擔心自己傷了他的心，又因為自己對他的怦然心動而深深自責……午夜夢迴，常常突然間想起他，因而心悸到大亮……可是他呢？

「也許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子，所有的女子都該匍匐在你的腳下，懇求你的眷顧。你也說過，你看上我，是我的福氣……可見你根本就沒考慮過我的心情，我的驚慌，和我當時的感受！」

允麒回過頭來，看到她痛哭的樣子，胸口倏地緊縮。

「從沒女人拒絕過我，你是第一個。」他定定然凝視著她。「你也是第一個讓我嘗到什麼叫失敗的女子，我受損的自尊都沒人理會，我又怎麼會有心情去想到你的感受？」

他不該在她面前說出這些話，然而不知為何，她讓他有了一吐為快的衝動。

也許是因為，他從她的話語裡感覺到真誠與毫不隱瞞，從她的眼淚裡看到了她的悲傷與無餘。

那是她最真實的心情，所以，他也想要對她敞開一小部分的心扉。

江晚晴的眼淚停在眼角，放下手背，默然凝視著他。

「二年前發生過的事，我想扔在身後，不再提起。可你就這樣再次出現在我面前，還將要成為我的太子妃……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對待你呢？」他向她走近了幾步。

昏暗的燭光下，她可以看到他緊繃的表情，以及眼裡稍縱即逝的落寞。

「難怪你不想見到我……」她是他的一個恥辱，卻將成為他的妻子。

一抹深沉的悲哀湧上心頭，夾雜著這些年來所有的情緒，讓她感到辛酸，卻欲哭無汨。

或者說，她根本就沒有哭泣的資格……不論是對他，還是對已死去的衛愷……她的眼淚，都顯得多餘。

「其實，我一直都很擔心，自己是不是傷到了你。我……雖然拒絕了你，但我的心裡並不好受。」直視著他面無表情的雙眼，她努力平復自己內心的波濤。「也許你不相信我的話，可我說的都是真的……」

「我沒有不相信你。」允麒逕自走到她的面前，冷冽的眼緩緩掃過她毫無血色的臉頰。

「真的？那你相信我了？」她淚跡斑斑的臉上立刻露出一抹欣喜。

他的眼神定在她身上，神色緊繃的點了點頭。

四目相投，那一刻，他們之間似乎有無數的話語想要訴說，又似乎什麼話也不必再說出口。

她的心裡掠過許多掙扎，到最後卻只化成一句，「謝謝你願意相信我……」

一抹深沉的光芒從他眼裡閃過，他語氣嚴厲。「別再囉唆了！

你現在還不能走的話，我可以勉為其難背你回去。如果我再不出現，恐怕會驚動整個京城。」

「你消失了那麼久，一定會引起騷動的！」她露出憂慮的表情，「我現在知道你討厭我的理由了，你的確不需要管我……」

垂下眼簾，她的臉上籠罩著一層落寞。

他相信她的話，對她來說已經算是奇蹟了，她最好不要再給他添任何麻煩了。

「你可以繼續討厭我，畢竟我傷害了你身為太子的自尊。站在你的立場想，我的確十惡不赦……」

「本太子已經決定背你回去了，你沒聽到我的話？」他凶狠的對她揚起濃眉。

「一再提起過去的事，你是想怎樣？」

「你不打算自己走掉了？那……你也不再責怪我當年的行為了？」她立刻抬起下巴，用充滿希冀的目光凝視著他。

允麒的臉上掠過一抹尷尬。「我救你，純粹是因為我不想看到你繼續哭哭啼啼的可憐樣。何況，如果丟了太子妃，也一樣會驚動全京城。」

「那你也不用背我，我承受不起。等我休息得差不多，就可以自己走……」她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一下。

「哭了大半天，你只比原來更虛弱。哪裡有休息到？」不理睬她的話，他乾脆一把將她橫抱了起來。

「允麒，你……幹嘛抱我……」江晚晴驚慌的扭動了一下身體。

「不要亂動！既然不讓我背你，那就抱你回去！不然還能怎麼樣？」難道他真要扔下她不管嗎？

他睜大瞳眸，傲慢的瞪著她。她的那番話，引起了他心底的巨大波動。

但他卻一點也不想讓她看出來。

「可是，可是……」這多羞人啊！

一股紅潮瞬間蔓延至全身，她咬緊下唇，不知所措的同時，也心跳加速，面紅耳熱。

「閉嘴，你真的很吵，知不知道？」想到她剛才的長篇大論，他就怒火騰騰。

居然還敢把二年前的過錯推到他身上！她已經知道他是誰了，還敢那麼大叫，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她難道不知道，就算她是母后為他選的太子妃，他也可以隨時廢了她嗎？

但就是這樣的她，才會讓他感到與眾不同。

越想忘記，就越是深刻在心頭。

「反正你就是看我不順眼，不管我做什麼，你都不會喜歡的。」

她噘起紅唇，委屈的低下頭。

他根本就不會明白，被他這樣抱在懷裡，她的心情是多麼複雜，多麼不安，又是多麼的心潮起伏，無法遏制……「如果不想摔下去，就快點抱住我的肩膀，你很重！」允麒傲慢的命令。

看著她低垂眼簾的淒楚模樣，竟引起了他心頭陣陣悸動。

軟玉溫香抱在懷中，怎麼能不讓他心猿意馬呢？

她，還是他的太子妃……

「人家哪有很重，根本就是你養尊處優慣了嘛……」江晚晴帶著幾分不甘願，還有心裡不斷升溫的悸動與顫抖，伸出雙臂，攀住了他的肩膀。

「你再吵，我就真的扔你下去了！」他惡狠狠的說道。

他一低頭，便清晰的看到她精緻的臉蛋，白皙的頸項，還有那渾圓的胸脯……允麒胸口開始燃燒著一股濃濃的慾望之火。

「我也不想這樣被你抱著啊！就叫你放我下來。」她在他的懷裡用力掙扎。

與他如此靠近，她幾乎都可以感受到他熾熱的呼吸了。

江晚晴的心裡，同樣燃燒著一股她不甚瞭解的渴望。渴望著與他更進一步的親近，渴望他的雙手更緊的抱住自己……在他懷裡不斷的扭動著的女性身體，終於奪去了允麒僅剩的理智。

俯下頭，他迅速的用自己的雙唇堵住了她嫣紅的小嘴。

二年來的相思與壓抑，都借由這一吻，宣洩而出。

允麒的雙唇帶著熱烈的需索與壓迫，攫取江晚晴口裡的甜美芬芳。

被他如旋風般的力量所席捲，她無法思考，無法掙扎，只能迫隨著他的節奏，深陷在他所帶來的感覺之中。

當他微微放開她寸，她睜大雙眸，帶著茫然與震撼，凝視著他。

他緩緩放下她，「閉上眼睛。」他湛然有神的眸子裡射出記人迷惑的光芒，催眠著她。

她的紅唇輕微的抖動了一下，聽話的閉上眼。

他的手牢牢扶住她的纖腰，而他溫熱的嘴唇再一次覆在了她柔軟的紅唇上。

在他唇舌的誘哄下，她張開檀口，讓他的舌尖長驅直入。

當心跳急速上升到無法負荷的時刻，地彷彿聽到了他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原來，緊張的不只她一個人……江晚晴情不自禁的踮起腳尖，伸手抱緊他的脖頸，毫無保留的獻上她自己。

她的溫馴換來他更熱烈的親吻，從她的嘴唇，到她光潔的臉頰，小巧的耳垂，還有柔嫩的頸項。

彼此的熱情點燃，她感覺到身體裡的束縛被突然打開，還有一股難抑的熱流在湧動。

她是他的女人！

當這個念頭閃過腦海，允麒的親吻變得越發肆無忌憚，而他的雙手也靈巧的解開了她的衣襟。

沒有任何抗拒，她的身體竄過深深的悸動，迎接著他雙手的觸摸與親吻。

遠處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允麒的手指倏地停頓了一下，輕聲咒罵一句後，他迅速的替她整理好衣服。

「不管過來的是什麼人，都給我停在原地不准動！」朝著腳步聲的方向，他厲聲喝斥。

「老大，果然是你？」傳來的是二皇子允璟的聲音。「你沒事吧？大嫂她和你在一起嗎？」

「沒事。」允麒的目光輕掃過江晚晴漲得通紅的粉頰，還有她眼裡那抹了並未褪去的激情。

他握住她的肩膀，對著她點了點頭。「我們走吧。」

「好……」江晚晴聲音下沙啞，她的身體還在微微顫抖，雙腿發軟，基本對像力站穩。

剛才發生的那一切，是那麼激切，那麼不真實，已經超越了她能承受的極限。

看到她茫然若失的樣子，允麒的臉頰緊繃了一下。

彎下身體，他再一次將她騰空抱起。

「殿下，有人在……」她滿含羞澀的抱住他的肩膀，將頭埋進他的懷抱裡。

「沒關係。」允麒邁開大步，向著前來尋找他們的允璟走去。

當他抱著江晚晴出現在眾人向前時，立刻引起了允璟的震驚。

「老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大嫂她……受傷了？」

「先出去再說，」允麒抱著江晚晴，不做任何停留，繼續往前走去。

「沒想到在瀲湖宮裡，還有這麼一處秘道。你和大嫂都在清心閣裡突然失蹤，真急死我和老四了。我們好不容易才發現了密室的入口，老四正在入口處守著。」

「做得好。」允麒給予他肯定的頷首。「立刻派人將這裡封鎖起來，所有的東西都不得擅動。」

「知道了。」允璟迅速的點頭，目光裡閃爍出幾許精光。

看著允麒一臉銳利，以及江晚晴的滿臉嬌羞……他不禁深深的好奇，在這地道之內，到底發生過什麼事？

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晚上，江晚晴睡得斷斷續續，輾轉反側。

明明因為受到驚嚇而身體疲憊不堪，但是頭腦裡卻閃過許多畫面，還有無數奇怪的念頭在不斷打轉……在秘道裡，她和允麒之間……那一切，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明明他們為了二年前的事在爭論不休，怎麼突然間，就發生那種事了呢？

「太子妃醒了嗎？」床幔外，突然傳來允麒的聲音。

「我醒了。」她立刻拉開床幔，探出頭去。

允麒揮退左右，向前走了幾步，卻未走到她的床前。

「我來是要告訴你，你可以在瀲湖宮多休息一些日子，我要先回京城去。」他表情冷淡，甚至透出一股冰冷的氣息。

「你要走了？」她的眼裡立刻流露出不捨的光芒。「不是說要待三天才回去的嗎？」

「有些事要盡快處理。」他面無表情，「真的是這樣嗎？」看著他緊繃的臉色，她敏感的咬緊下唇。

「是不是……因為昨天發生的事，你才刻意要避開我？」

昨夜他眼裡曾經浮現出的熱情，與他此刻的冷漠，形成了天壤之別，剎那間刺痛了她彷徨的心。

他的唇緊抿。「昨天的事，你最好忘記。那只是個意外，不會改變我們之間的任何關係。」

她面色如紙的揚起臉，帶著指責的目光看著他。「意外？你是說，那根本不算什麼？」

「你認為呢？」他漠然的眨動眼簾。

「你為什麼要那麼對我？」她咬緊牙關，喉間緊縮。

「你是女人，我是男人，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回事。」他輕描淡寫的說道：「如果你不喜歡的話，以後我不會再碰你。」

他漆黑如墨的雙眸裡，掠過一抹讓人難測的幽光。

他不會向她承認，更不會向自己承認，他竟然再一次被她深深吸引！

所以，昨夜的事，只能是一個必須忘記的意外。

他的每一句話都宛如利劍，刺進她的心口，劃出一道道淌血的傷口。

昂起頭，她帶著驕傲與自尊，屏住呼吸。「請你離開，我要休息了！」

既然他已經否認了發生的一切，她又何必再苦苦追問？

只有她一個人煩惱不休，而他卻絲毫不在意，豈不可笑？

他不動聲色的點頭，旋即轉身。

「你最好記得你今日所說的話，以後，絕不要再發生這樣的意外了！」看著他冷酷的背影，她大聲的喊道。

「你放心，絕不會再發生第二次！」他平靜的眼裡閃過緊繃，身側的雙手也緊握了一下。

在他身後，江晚晴的身體微微搖晃，佈滿憤怒的雙瞳裡，漸漸湧上了晶瑩的水珠。

允麒，他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壞蛋！

而她又怎麼能總是被他的一舉一動所牽絆，一再的自我折磨與掙扎，就是無法將他逐出自己的心房呢？

回到永麗宮後，江晚晴並沒有再見過允麒，她一心投入調查衛愷的死因，多方打聽的結果，發現衛家並沒有一個叔父在京為官，也沒能查到衛愷身葬何處。

這讓她深感疑惑，也更加深了她對衛愷死因的懷疑。

同時她也發現，自己太子妃的身份，對於追查飛衛愷的死因根本毫無作用。所有的官府衙門對她的要求，都只是敷衍了事，並未當真。

「太子妃，奴婢覺得，還是請太子殿下幫忙吧。」為她傳遞消息的宮女宛兒如此建議。「如果是殿下的吩咐，便沒有人敢推諉塞責，一定會徹查到底的。」

江晚晴猶豫了一下。

在經歷了瀲湖宮所發生的那些事後，現在她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允麒，她甚至在心裡發誓，日後，如非必要，她再也不要和他見面了！

她發現，只要一見到他，自己的內心就會被深深擾亂，更讓她感到害怕的是，她越來越無法把持住對他的那份情感。

二年來，這個秘密一直深藏在心底，就連自己也極度否認這份情感。

可是，自從與他重逢後，她的內心就不斷煎熬，即便她想要忽略心頭的悸動，卻無能為力。

「宛兒，替我更衣吧，我去見太子殿下。」江晚晴面色蒼白，雙眸裡卻閃爍出堅定的目光。

如果說她的心早在二年前，就已經為允麒而動播，那麼現在，她應該更努力的查出衛愷死亡的真相。

這是她贖罪的機會，也是她最後可以為衛愷所做的事了！

稍稍裝扮一番後，江晚晴走出了郁秀雅築。

天空飄著許多紙鳶，吸引了她的注意，遠處傳來女子的嬉笑聲。

「怎麼回事？」她問了身邊的小樣子。「今天是什麼喜慶節日嗎？東宮的宮女們都在放紙鳶？」

「絕對不是！我們怎麼敢啊！」宛兒立刻回答。

「那她們是誰？」她來到東宮的這段日子，很少遇到這樣熱鬧的時候，「奴才這就去打聽。」小樣子立刻警告的看了宛兒一眼。

「不用了，我們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看著滿天飛舞的各色紙鳶，勾起了她的一絲興味。

她逕自向著聲音的來源走去。

在她身後，宛兒與小樣子卻交換了憂心忡忡的一瞥。

那些在東宮花園裡嬉鬧的女子，應該就是東宮侍寢。

宛兒與小樣子都知道，這些侍寢們，平日裡都住在東宮外的掖庭裡，是不能隨意正東宮走動的。

除非……她們獲得太子的傳召。

但是這麼多的侍寢在東宮裡放紙鳶，在過去從未發生過。

二人不安的跟在江晚晴身邊，猶豫若是否該阻止初來乍到的太子妃前往……江晚晴大步穿越竹林後，走上一處佈滿青草的高坡。

她從來不知道，在東宮裡還有這麼一處開闊的地方。

「殿下，您看妾身的紙鳶飛得多高啊。」

「殿下，要不要妾身替你按摩？」

「殿下，您能不能幫妾身拉一下線……妾身拉不住了，風好大……」

「殿下，喝酒……」

當耳邊傳來這些嬌憨清脆的鶯鶯燕燕之聲寸，她看到高坡上有許多美貌女子，同時也看到了坐在高坡中間，被眾多女子簇擁著的允麒。

看到他左擁右抱的樣子後，江晚晴的表情頓時怔忡。

「太子妃駕到。」偏偏一旁的侍衛發現了她的身影，立刻盡職的通報。

那一刻，她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進退兩難。

允麒目光隨意的掃過她驚呆的面容後，並未立刻放開手裡的女子，反而喝了一口送到嘴邊的美酒。

倒是他身旁的女子變得頗為緊張，一個個都趕緊屈膝行禮。

「參見太子妃……」

他懷裡抱著的女子本想要起身，卻被他一手按住。斜靠在椅背上，他目光輕佻的看著江晚晴。「本太子有邀請太子妃一起來遊園嗎？」

「沒有。」江晚晴輕咬了一下櫻唇，昂起頭，越過兩邊打扮精緻、服飾亮麗的年輕女子，筆直走到允麒面前。

允麒的右手依然摟住懷裡曲線玲瓏的女子，輕蔑的對她一笑。「是我疏忽了。早就應該將你介紹給她們認識。這些侍寢也算是你的姐妹，日後你可要和她們多親近一些。」

一股說不清楚的怒氣，如薄霧般的籠罩在江晚晴的心頭，他是存心羞辱她嗎？

「你們全都愣在那裡幹嘛？難道因為太子妃來了，就拘謹起來了？」允麒的目光離開江晚晴的臉，眉宇微蹙的看著眾人。「那樣的話。我看你們也沒有必要再留在這東宮裡了……」

「殿下……」

各色美女又再度圍繞在他身邊，極力的討好他。

允麒也是來者不拒，傲慢的臉龐上露出一副美人在抱的享受表情。

大色鬼！

江晚晴在心裡暗罵一句，目光卻情不自禁的瞪著那幾個柔弱無骨、往他身上靠去的女子。

看她們扭腰擺臀，拚命賣弄的樣子，也不怕閃到腰嗎？

她才不要再繼續看下去呢！

他喜歡這些風騷的女子，那也是他的事，和她無關！

江晚晴帶著怒火，毅然準備離開。

「殿下，您剛才說要把妾身送出東宮，真是讓妾身嚇壞了，您摸摸看，妾身的心口撲通撲通的跳得厲害呢……」一名妖艷的女子正大膽的抓起允麒的手，摸向她柔軟的胸脯。

「鍛下，這葡萄好甜啊，您嘗一嘗……」另一名女子居然口含葡萄，直接送向他的嘴邊。

眼看她的紅唇就要觸碰到允麒的嘴唇……「殿下，臣妾有話要單獨和殿下說！」江晚晴聽到了自己那衝動的聲音。

天啦，她這是在於什麼？

「什麼事？」允麒轉過臉來看著她，正好避開了紅唇的攻擊。

「我……原本有話要和殿下說，但如果不方便的話，我可以以後……」她漲紅了臉，無法解釋自己魯莽的行為，低下頭，她用力抿了下嘴唇，帶著難堪的心情轉身。

「愛妃，你來找本太子，應該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吧？」就在此刻，允麒卻閒閒開口。「既然如此，你們都先回掖庭去吧。」

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本就處在尷尬境地中的江晚晴，更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第七章

微風吹落了一地的樹葉，原本熱鬧的地方，此刻只剩下互相對望的允麒與江晚晴。

允麒依舊一臉閒適的斜靠在椅背上，微微挑高一邊眉毛。

「愛妃，你到底有什麼話要和本太子說？本太子洗耳恭聽。」

「我……」張開口，她瞬間又抿緊紅唇。

現在，絕不是請他幫忙調查衛皚死因的時候！她幹嘛那麼衝動呢？

「到底怎麼了？我為了你，可是拒絕了那些排隊等著我寵幸的女子……」他的眼裡射出一抹傲慢的光芒。

「殿下現在是在指責我打擾了你嗎？」聽出他話裡的譏諷意味，她心底的怒火又突地被煽動。「如果真是這樣，我是不是應該先向你道歉？」

「有沒有打擾我，你自然比我更清楚。」他微笑的嘴角帶著一絲冷漠。「道歉就不必了。你到底有什麼事？」

「我已經說過了，如果殿下沒空的話，可以以後再說。」她也傲然昂起頭。「所以，是你做出讓她們退下的決定，掃不掃興也和我沒有關係！」

說完，她倏地轉身。

他要風流是他的事，她沒有道理站在那裡受他的責備！

「愛妃，你的脾氣也太大了一點吧？」身後傳來他懶散的聲音。「你如果真的就這樣走掉，我會以為你是在吃醋呢。」

「吃醋？」她回過身，憤怒的睜圓雙眼。「我幹嘛要吃醋？你和誰在一起，在幹什麼、做什麼……那都是你的事。」

他真夠自大的，她才不屑吃他的醋呢！

「那你為何一臉氣鼓鼓的樣子？我不是已經屏退左右，耐心聽你說話了嗎？」

他好整以暇的坐直身體，拿起長桌上的水果盤。「今日有一批新鮮葡萄入宮，你要不要嘗一下味道？」

不說葡萄還好，他一說到葡萄，引來了她更大的妒火！

「我對葡萄沒興趣。」她目光銳利的掃過他的面龐。「不過，我看你倒是很喜歡吃葡萄，所以你自己吃個夠吧！」

剛才那個想餵他吃葡萄的女子，雖然沒有碰到他的嘴唇，卻在他的面頰上留下了胭脂印。

允麒站起身，向她緩步走去。「那你喜歡吃什麼？我讓人送來。反正你來也來了，不如留下陪我遊園……」

「你去找其他女人吧！」她的目光一直流連在他臉頰上那抹惱人的紅色上。「你有那麼多的侍寢，應該都搶著要和你遊園才是。」

一想到剛才那些女子在他身邊獻媚爭寵的樣子，她就氣得全身發抖。

允麒的嘴角撇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俯身湊近她的臉頰。

「怎麼看……都覺得你一臉妒婦的表情。我和那些女子一起遊園，讓你這麼不高興嗎？」

他的靠近，讓她更清晰的看到了他臉頰上的紅色胭脂。

「愛妃，你最好明白，在我允麒的身邊，從來就不缺女人。你如果要為這些事吃醋，恐怕會變成一個大醋罈子……」他微瞇起雙眸，饒富興味的看著她臉上那抹俏麗的怒色。

他沒想到，她竟然會對剛才那一幕產生這麼大的反感。

「我知道你從不缺女人。所以才會在二年前，那麼隨意的來招惹我，攪亂了人家的心後。又悠然遠走。當我為此深感苦惱時，你大概已經把我忘在九霄雲外，和其他女人卿卿我我去了吧！」

只要想到自己所受的煎熬，還有他風流快活的樣子，她的理智就開始崩潰。

他臉頰上那一抹紅印，彷彿一根刺般，扎進她的心底，引起陣陣疼痛。

「你說什麼？」允麒的眼裡閃過犀利的光。「我擾亂了……」

江晚晴突然間踮起腳尖，欺近他的身體，在他茫然的注視下，她掏出自己的錦帕，開始用力擦拭他臉頰上的紅印。

直到紅印消失，她才滿意的點頭。

他被她突然的舉動嚇住，一時間只能驚愕地凝視著她氣勢洶洶的面龐。

「以後你再敢說我吃醋，我就跟你沒完沒了！告訴你，你有多少女人，又和她們幹了些什麼，我根本就不關心。」她揚起細細的眉毛，用力瞅著他。

「晚晴，你真的這麼在意我和其他女子在一起？」允麒嘴角的笑意越來越大。

「看來，你真的是在吃醋！太好了……」

「太好了？」根本一點也不好！

他就是想要氣死她，看到她難過是不是？

「你先聽我說完。」他依然笑意盎然。

「我才不要聽。你這個風流鬼，我討厭你！」惱羞成怒下，她將手裡的錦帕往他臉上扔去，然後不管三七二十一，朝竹林的方向跑去。

允麒接住了她扔來的錦帕，並沒有因為她突然的舉動而不悅。

他臉上反而流露出有趣的興味，望著她離開的方向，一抹邪肆的笑痕，在他的唇畔緩緩勾起。

江晚晴一路大步跑過竹林，內心的怒火與另外一股不知名的疼痛交織在一起，引來身體的不斷顫抖。

那個風流成性、目中無人、自私自利的大色鬼！他的心裡從來就只有他自己，根本不會考慮別人的感受……

「哎喲！」她一個踉蹌，腳步不穩，朝地上倒去。

原來，她走得太快，絆到了橫亙在竹林中的一塊大石。

一個人影迅速竄來，在她親吻大地前，拉住了她的手臂。

「笨手笨腳，才會老是跌倒。」耳邊傳來的是允麒調侃的語聲。

「那也不關你的事。」她想要甩開他的手。

他卻順勢將她拉進了自己的懷抱，雙手牢牢的圈住了她。

「你是我的太子妃，我不管你，又要管誰？」

「管你東宮裡的那些女人啊……她們一定個個爭先恐後，等著你……」

她叫囂的話語，消失在他落下的雙唇間。

這突如其來的一吻，瞬間融化了她眼裡的憤怒，她微微扭動身軀，本能的想要抗拒。

然而，他強勢的侵襲，帶著如烈火般的熱力，灼痛了她的心，而他狂野的氣息與心跳都與她如此接近，進發出的熱力，讓她忘了呼吸，也忘了自己……「我想要的女人，只有你一個。」在他終於放開她後，他嘶啞的聲音在她耳邊掠過。

淡淡的酸楚立刻襲上心頭，她想要推開他堅硬的胸膛，卻發現自己渾身無力。

「你、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你的心裡根本就沒有我的存在，要不然你也不會和她們……那樣風流快活了。」不知不覺間，她嘟起紅唇，反駁的口吻裡滿是責備與難過。

「也難怪你會那麼想……」他眼裡閃過溫柔的光。「我怎麼知道你會突然出現呢？從瀲湖宮回來後，你就一直在我的腦海裡縈繞。」

「撒謊！」她眼裡流露出哀怨的盈盈水氣。「你明明對我那麼冷漠……」

一想到他離開時的傲慢姿態，她的心就一陣陣的抽緊。

「我對你冷漠，是為了掩飾我心底真正的感覺。」他將她緊鎖在懷裡。」就好像今日，我也只是想要利用她們來忘記你……可是沒想到，你卻突然出現了，破壞了我的計劃。」

他是這麼的放不下她！

就算一再否認，他的心卻還是只能向著她的方向。

允麒深深凝視著她氤氳的雙眼，俊美的臉上滿是真誠。

「你為什麼要那樣……」她紅唇微顫。

「你還不明白嗎？」他深邃的眼更加專注的望進她的眼。「不管是二年前，還是二年後，你都在我的心裡，即使我不願承認，你也從不曾離開過。我過去受傷的自尊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所以才會一再的抗拒你。」

他放下了傲慢與身為太子的尊嚴，將自己的心情在她的面前坦白。

這一次，他想要誠實的面對。

江晚晴的心跳加速，窒息般的疼痛在胸口爆發。

「你是說……你一直都對我……這怎麼可能呢？你可是皇太子啊，是未來的君王，擁有無上的權力。」兩行晶瑩的淚珠，從她張大的雙眸裡滾落，她的心底滿溢著酸楚。「我只是一個渺小的女子，你怎麼可以對我……」

「你的確很渺小。」他伸出一手，掠過她額的的秀髮。「卻是我允麒唯一喜歡的女人，唯一想要的女人。」

也許二年前，他還無法深刻瞭解心裡對她的那股慾望與不捨，到底是什麼。

二年的時間和她的再度出現，讓他看清了這個事實。

「你不能……不能這麼喜歡我……」他鎮定的話語，逼出了她更多的眼淚，剎那間打開了她的心結，隱藏著的柔情不斷湧出，「我拒絕過你，我傷害過你，我對你一點也不好……」

「那又怎樣？」他昂起尊貴的臉龐，眼裡傲氣閃爍。「就算你傷害過我，卻不能改變我對你的愛意。」

「允麒，你……」緊抓住他的衣袖，她只能望著他的眼，卻說不出一句話。「我……」

「本來，我就喜歡你的天然不做作，喜歡你直來直往的個性，喜歡你眼裡閃爍著的快樂與純真……」他的雙眸湛然，如閃爍的星辰，照亮了她心底最深處。「如果當年你背棄了自己的婚約而接受我，就不是我所認識的江晚晴了。」

曾經的傷口，因為他豁然開朗的思緒而迅速癒合。他怎麼沒發現，她深深吸引他的理裡，便是她的誠實與直接。

在她面前，沒有那麼多的矯揉造作，也沒有那麼多的心機。

他不正是喜歡著這樣的她嗎？

「我沒有你說的那麼好。」她淚眼汪汪的搖頭。「我還是……還是欺騙了你，也欺騙了我自己……」

她再也不能欺瞞了，再也不想隱藏了。

當他對她坦誠後，她心湖裡的那層漣漪，早就變成了奔騰的浪濤，努力尋找著宣洩的出口。

揚起掛著淚珠的睫毛，她定定然凝睇著他。

話到了嘴邊，卻因為酸澀的情緒堵住喉間，讓她久久無法開口。

「我問你，二年前的我，是不是一廂情願？」看出了她的悸動，他改握住她的雙肩。「你對我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嗎？」

其實，他早知道答案了。

因為她閃爍的大跟，已經洩露了她的情感。

這一次，他有絕對的自信，贏得她的心！

「我……」掀動顫抖的紅唇，一直以來封閉的心房，灑進了點點亮光。「我也喜歡你。」

直視著他的眼，她說出了多年來深藏在心底的秘密。

「不管我怎麼努力要忘記，卻還是一直想起你……我知道那樣不對，我知道自己已經訂了親，可我就是沒辦法……」熱淚再度滾落臉頰，她啞咽出聲。「我以為自己已經隱藏住對你的情感了，但自從進宮後……」

「晚晴。」他溫熱的食指掠過她臉頰上的淚珠。「你先別哭。」

他憐惜的目光卻惹來過她更多的眼淚。「我拒絕當你的太子妃，不是因為我討厭你，而是因為……我害怕守不住自己的心，會讓你發現我的秘密。我也不想看到你厭惡的眼神……這一切，都讓我感到痛苦和掙扎……」

「好了好了，別再說了，這些我全都知道。」抱緊她不斷顫抖的身體。他輕輕撫摸著她的背脊。「我們彼此都不夠坦白，才會造成那麼多的誤會和遲疑，還有傷害……這樣的事，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發生。」

一絲難得的歉意滲入他的雙眸裡，也將他的面容襯得柔和了許多。

「你說的都是真的吧？不是我在做夢，不是騙我的對不對？」

她抬起眼，柔柔弱弱的看著他。

這一切來得如此突然，如此迅速，令她有種飄在雲端的不真實感。

「我的傻氣太子妃，我都已經向你坦白我的心了，你怎麼能懷疑我的話呢？」

輕點了一下她的額頭，他摟緊她的纖腰，讓她可以靠在他的肩膀上。

一朵輕靈的笑靨從她的嘴角綻開，也柔和了她眼裡的淚水。

伸手回抱住他的身體，她在他的懷抱裡安心的閉上雙眼。

他是真的喜歡她。

而且，從不曾改變！

江晚晴不敢出聲打破這一刻的沉默。

她只想和他緊緊相擁在一起，感受這美好的一刻。

愛情來得如此不易，所以，她更要屏氣凝神，小心翼翼的去確認自己此時此刻的美妙心情。

「在想什麼，想得發呆了？」就在她坐在窗前，托腮傻笑時，身後竟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調侃聲。

「我在想你！」小臉上立刻洋溢幸福的笑容，她飛快起身，撲進允麒的懷裡。

「你怎麼來了？我還以為要到明天早上才能再看到你呢！」

晚膳後，他去議事廳裡批閱奏章，她也只能回到郁秀雅築，準備更衣安寢。

允麒淡淡一笑，拉住她的小手。「我想念你的琵琶聲，所以就來了。」

「你不是想念我，而是琵琶聲啊？」她立刻噘起小嘴。「我還怕自己會因為太想你而無法入睡呢……」

「我保證不會讓你無法入睡。」他嘴角閃過一抹邪笑。

「宛兒，把我的琵琶拿過來。」她朝外面喊了一聲。「你自己抱著琵琶彈個夠好了……」

「不用叫她了，我已經把所有人都遣退了。」他一把抱住她嬌俏玲瓏的身軀，讓二人的身體完全密合在一起。

「那就沒辦法了，沒人給您拿琵琶的話，殿下您是不是該回寢宮了？」既然不是想念她，他還來這裡幹什麼？

江晚晴推了一下他堅硬的胸膛，高高的嘟起紅唇。

「我的傻王妃，你現在是在和你的琵琶吃醋？」他露出歎為觀止的揶榆表情。

「你跟那些侍寢吃醋還不夠啊……」

「誰吃醋了？」她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胸膛。「我才沒那麼小氣！何況，東宮裡的女人有那麼多，日後大概會有更多……我吃醋的話，哪裡吃得完？」

睜大雙眸，她眼裡閃過一絲落寞與難過。

一想到要和那麼多的女人一起分享他，她的心就莫名的疼起來。

看著她被烏雲籠罩的臉，他目露深思。「你在意她們嗎？」

「說不在意，那是騙人的。」她揚起羽睫，專注的凝視著他。

「可你是太子，在你身邊注定會有許多女人出現，皇后也對我說過了，一定要認清自己的身份，要成為你的賢內助。要……」

說著說著，她的服裡就浮現出點點水光，聲音也越來越小。

「這樣的事，你真的可以做到？」感受到她聲音裡的不確定，他堅定的收緊手臂。「你真的不在乎我和其他女子在一起？」

看著他深邃的雙瞳，她深深打了個冷顫。「不，我仿不到！我沒有信心，我也不想和任何人分享你……只要一想到，我的心就好痛好痛……」

深吸口氣後，她張大氤氳的雙眸，一瞬也不瞬的望進他深沉的雙眸裡。

就算她無法成為一個合格的太子妃，她也不想再對他隱瞞自己的真實心意。

「你覺得我任性也好，覺得我自私也好，反正我就是不喜歡看到你和其他女人在一起。我沒有辦法忍耐這些，我不要她們在你身邊打轉。」她憤憤然抿緊雙唇。

她幹嘛要喜歡上一個，注定會妻妾成群的男子呢？

「不准後悔喜歡上我！」他突然緊鎖眉宇，雙眼裡冒出銳利的光。「以前你可以說不知道我是誰，自從入宮以後，你可是很清楚我的身份了！」

他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每當她猶豫不決寸，目光就會閃爍起來。

「喜歡也喜歡了，就算想反悔，心意也已經無法收回了啊……」她咬緊牙關，心臟一寸寸的扭攪在一起。「如果要我忍受的話，我會盡量忍受的……」

誰教她喜歡他呢？她沒辦法收回自己的心了啊……

「晚晴。」允麒凝睇著她的雙眼。「你不需要忍受什麼，我也不要你忍耐。」

「你說得倒輕鬆，如果讓我看到你和其他女人在一起，我可不保證會做出什麼事來……我也想表現得大方得體，但你不能對我那麼苛求。」她甚感委屈的垂下眼簾。

「以後不會再發生那樣的事了。」抓起她的手，他與她十指相把。

「你可以保證不會讓我看到？」她掙扎了一下，卻還是回握住他的手。「如果真的可以做到那樣，那我也會努打讓自己去適應的。」她悶悶的說道。

他炯炯有神的黑眸，自挑起的眉毛下打量著她，嘴角噙著笑意，「你要傷心難過，也要先聽我把話說完啊。」

「你也知道我在傷心難過了？幹嘛總是提起我不想聽的啦？」她精緻的小臉上掠過憤慨。「都說我不會管你了，你還想怎麼樣……」

抬起哀怨的眼，她斜睨著他。

「你只要聽完我的話，就不用傷心難過了。」他伸出手，抬起她小巧的下顎，眼裡掠過狡點的光。「因為我已經決定解散東宮掖庭，沒有被臨幸過的女子全都遣散回家，臨幸過的也會安排她們嫁人。」

「什麼？」瞪圓了那雙原本佈滿陰霾的雙眼，她的心跳彷彿停止了。

「我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他俯下身，暖暖的氣息輕拂過她的臉蛋。

「允麒，你是說……你要解散東宮掖庭？掖庭裡所有的女子，都會離開這裡嗎？」她小嘴大張，驚愕得無以復加。

然而心口深處，卻有一種無法言說的感動在澎湃與發酵。

「是的。」他笑容燦爛的看著她不知所措的樣子。

「你這個壞蛋……幹嘛現在才告訴我？害我提心吊膽、難過傷心，還害我對你說了那麼多的話……」她掄起拳頭，捶打著他的肩膀。「你存心看我出糗……」

「你沒給我講話的機會，就自顧白的在那裡說個不停……如果我隨意打斷，你豈不是又會說我不尊重你？」他咧嘴一笑，握住了她的小拳頭。

她的胸口依舊揪緊著。「你不是在開玩笑吧？不是在安慰我吧？」

「我是那樣的人嗎？」他不以為然的挑起眉。

「我怎麼知道你是怎樣的人……」她悻悻然咬緊下唇，心裡還是掠過了許多的酸甜苦辣。「一會兒對我冷淡，一會兒又對我很好、自作主張的賴在人家的心裡，一步也肯離開……」

晶瑩的淚珠滑下眼眶，因為看到了他眼裡的溫和，讓她原本失落的心裡湧入了暖流，「你這麼做，都是為了我嗎？」她靠向他，揚起頭，很認真的注視著他深邃的眼。

允麒收起了戲謔的表情。「我是為了你，也為了我自己。」他再度圈緊她的身體。「你是我唯一想要的女人，既然你已經來到我身邊，我就不會再放開了。」

她的嘴唇微微顫動了一下，無數的話語哽在喉間。

「其他女人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我也不想要她們。既然如此，又何必將她們留在東宮，蹉跎她們的青春呢？」他的目光帶著震撼人心的專注，緩緩掠過她微紅的臉頰。

聽到他平靜卻堅定的聲音，江晚晴完全被他眼裡的光芒所迷惑。

他對她的喜歡，原來可以強烈到這樣的地步。

他倏地將她攬腰抱起。

「我要讓你成為真正的太子妃，從此以後，我們永不分離。」

他的聲音溫柔而堅定。

在她迷茫氤氳的目光下，允麒抱緊了懷裡的佳人，大步向床榻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