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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間如同石村般的小小石屋,只它不在石村,而是坐落在定風關外一個隱秘的西口處,將是樓孟月往後的住處。
在定風關整整待了三天三夜,與令狐荪聯手賭出豪氣、賭出霸氣,並看盡城內所有亮燈處的金迷紙醉,所有光影無法映照之處的怵目驚心後,樓孟月在出關的隔天,便搬出了她住了半年的石村,因爲那本就不是她該待的地方。
離開那日,令狐荪像往常一樣懶洋洋地躺在石屋屋檐下,在柳葉與其他弟兄幫著把她少得可憐的行李,卻多得驚人的分紅搬上駱駝時,依然打著呵欠,直到她騎著瘦馬走過他眼前,才笑著舉起手,對她漫不經心的揮了揮手……
“該記賬的時間別忘了來啊,小樓。”
輕輕點了點頭,樓孟月靜靜走向眼前那片遼闊卻蕭飒的滾滾黃沙,將他與那個朦胧虛幻的夜,一起遺留在身後。
開始一個人生活的她,並沒有經曆預想中的適應期,因爲這個村子裏頭住的街坊鄰居都熟,村裏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如同石村的男人一般本都是定風關內的普通百姓。
過去的定風關,並不像今日這般繁華,卻是個能讓來往商旅與過客安心休息的處所。人們能在這裏遇到自己家鄉的人、讓肚子塞滿家鄉味,也能在城中酒肆裏邊喝杯小酒邊小賭怡情一番,然後在酒足飯飽後,精神奕奕的上路。
但在前任關主意外過世後,接管定風關的李胖子一到達,便將原本住於其的非漢族百姓以及不服從他的人趕了出去,更私設重兵,讓原本單純的定風關成了他個人源源不絕的金庫,更成爲一座充滿了刺激與誘惑,暗地吃人不吐渣的血域魔城。
定風關自此聲名大噪,成了沙漠商旅過客的必遊之地,一個月的金錢流動,抵得上朝廷兩年的稅收。但由于那時朝中正陷入政治風暴,根本無法顧及此處,因而擁有強大財力、私人兵力,且天高皇帝遠的定風關,便成了李胖子一人的定風關。
盡管樓孟月沒開口問過,但她有雙眼、有耳朵,所以縱然在關內只待了短短三天,但這三天已足夠讓她明白什麽叫沈淪,什麽叫不可自拔,什麽叫沒有回頭路的萬丈深淵。
偌大的城裏,除了賭場、青樓、酒肆,還是賭場、青樓、酒肆;在其間往來穿梭的各色人等,臉上全赤裸裸的寫著“欲望”二字。他們幾乎放縱般的瘋狂沈迷吃喝嫖賭,完全沒有發現自己已漸漸枯槁的身形及臉龐,甚至完全遺忘了當初出行的目的,更忘了何謂家與家人。他們千金散盡、身無分文,更欠下大筆無力償還、且無人代還的債款後,女子,成爲供下一群進城賭客玩弄的娼妓,男子,淪爲永世奴仆。
欲望本就是人與生俱來的本能,一時沈淪在所難免,但李胖子提供的,不僅僅是讓人幾乎無法清醒、充滿強烈感官刺激的環境,還有那讓人一步步走向毀滅仍不自知的催化……
那濃得化不開的熏香,那能將人心底最真實的一面呈現出來的詭異熏香。但也正是那雖受熏香影響,卻真實反應出她內心的一夜,讓樓孟月徹底明了,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自己,其實是多麽幼稚,而向來冷眼看世間的自己,又是多麽無知。
過往的她,沒有目標,也不曾堅持過什麽,只是渾渾噩噩的過一天算一天,該做什麽就做什麽,能做什麽就做什麽,只要沒有愧對他人、餓死自己就足夠。因爲她打小就相當清楚,她雖跟別人有些不一樣,不一樣在不靠自己勞力一分一毫攢來的錢,是會長腳飛掉的,但至少,她還有一群絕不會讓她挨餓受凍的家人。
來到這裏後,她滿腦子只想著要怎麽活下來、怎麽回家去,在努力養活自己之余,依然渾渾噩噩的過一天算一天,走一步算一步,然後天天口裏賊窩來、賊窩去的算計著這賊窩裏的錢。
但她慢慢發現,這賊窩裏的人很簡單、很淳樸,他們裹著看似歡暢快意,甚至刀尖舔血的生活,不僅僅爲自己,更爲他人。
他們不打家劫舍,反倒熱愛黑吃黑的劫富濟貧;他們一個個每天好似都在大口喝酒、大碗吃肉,但最好的酒、最好的肉,用于全留給家人。
他們,更與其他大漠劫匪幫衆,甚至那群由京城被派至定風關,卻得看李胖子眼色過活的守城軍士間,有著一份若有似無的默契與友誼。
這樣古怪的賊窩,讓她很是好奇,所以她不動聲色的聽著、看著,日複一日望著他們遙望著定風關時,不同顔色的瞳孔中同樣的眷戀與憤怒,以及那抹共同的堅定不移與信念,那時,她恍恍明白了些什麽,然後在終于進入定風關後,知道了爲什麽。
那樣的憤怒,一定很刻骨,那樣的等待,一定很漫長。但他們從沒有放棄過,在關外流浪多年的他們,一直、一直努力著,努力想讓如今已成爲李胖子一個人的定風關,重新成爲大家的定風關,無論多難、多苦,無論還要等多久。
那一刻,她羨慕了,羨慕著這樣一群爲一個目標共同努力多年,從不曾放棄過心中夢想的人們。
所以,從不曾堅持過,從沒有與他人一起努力過,從沒有懷抱任何夢想過,更早由令狐荪看似飄忽、卻總有脈絡可尋的行蹤裏,懷疑他其實就是群龍之首,進定風關的目的絕不單純的她,不想他輸,她要他贏!
那個夜,她沒有忘,也永遠忘不了,盡管她明白那一夜對令狐荪而言,除去利益交換再無其他,更縱使她是在他提起後,才想起“崩玉”這兩個字。
不過這樣也好,要不然突然熱血起來的她,自己想想都覺得怪不好意思的,特別是回想起那三天時時刻刻黏在他身上,以及在他懷裏放肆嘤咛,嬌啼了一夜的自己……
話說回來,那熏香的效果也太驚人了了,驚人得讓她實在有些挫折——
挫折的發現,從小經過嚴格訓練,自以爲獨立、不求人的自己,原來在不知不覺中,不僅習慣了他的動手動腳,還學著他動手動腳,潛意識裏還依賴著他,且只依賴著他。
“我這行爲跟剛由蛋裏孵出,對著第一眼看到的狗喊媽,還傻跟在它後頭學狗叫的小雞有什麽分別啊……”
發現屋內的光線漸漸昏暗,由桌前站起來點燈的樓孟月胡亂聯想著,將剛才寫到幾乎都忘了時間的雜亂手稿整好疊起,開始生火做飯。
那疊手稿,是一份將定風關打造成爲“博弈之城”的未來藍圖。雖全是紙上談兵,更不見得會有實現的一天,但她卻願爲它廢寢忘食。
若她的特殊機緣,便是讓她從重新認識自己,了解自己的不足,那麽,她就不該辜負這個機會。
現在的她,開始學著如何給自己一個目標,學著暫時先不去考量現實與金錢層面等問題地將學校所學與個人所思兩相結合,然後,在每天清晨第一道曙光照到她枕在桌上沈睡的小臉上時,腰酸背痛卻面帶微笑的醒來。
生活開始變得忙碌,因爲柳葉隔三差五的就出現,要不就是拎著她回石村記賬,要不就是幫石村的弟兄帶口信過來請她寫成家書,更三不五時爲她介紹可信賴的客戶,讓她可以好好一展長才……伴賭。
沒錯,她雖然自己沒辦法賺大錢,但不代表她不能幫著別人賺點李胖子的錢,更何況分紅的小錢積多了,也是筆相當不錯的收入呢。
正當樓孟月忙了半天,剛將做好的飯菜擺上小桌時,傳來一陣敲門聲及一個熟悉的嗓音……
“小樓,我快餓死了,賞我點飯吃吧。”
聽著那依然慵懶,但慵懶中卻透著一股疲憊與沙啞的嗓音,樓孟月的心不知爲何,突然漏跳了一拍。但早習慣他突然出現要飯,她還是靜靜打開門,看著一只香噴噴的燒雞出現在眼前。
“呐,拿好了,我來回兩百裏才搶到的最後一只香雞坊獨門醬料燒雞,就當抵我今天的飯菜錢。”將燒雞一把塞到樓孟月手裏,令狐荪脫下披風在門外抖抖,又順手一丟後,便大大方方坐到桌前等開飯。
“真沒看出你還是個美食家。”望著屋角皺成一團的披風,再看看手中的燒雞,關上房門後,樓孟月強迫自己別去想那披風上的刀切痕是怎麽來的,專心切雞。
“我壓根不是,所以你看不出來是對的。”
在燒雞上桌前,令狐荪懶洋洋的伸長了腿左顧右盼著,在望及那一堆愈堆愈高的淩亂手稿後,眼底掠過了一抹淡淡笑意。
將燒雞切好端上,又添了碗疊得高高的飯放在令狐荪面前,樓孟月緩緩坐下,慢條斯理的端起飯碗開始吃飯。
“我不吃雞。”
聽到這話,樓孟月原本夾菜的筷子緩緩停在空中,眼眸冷冷飄向令狐荪。
“不吃雞你跟人搶什麽?”
很好,繼不吃熏鵝、紅燒魚、小肥牛右腿後,他這回連燒雞都不吃了,是有多挑食啊……
“我要的是瓷、是錦緞,誰知去晚了,只剩這燒雞。小樓你也明白,我們幹這行的,最忌空手而回,所以就算不吃,剩只殘腿我都得拿。”
口中說著不吃雞,令狐荪卻夾起一只大雞腿,將之放至樓孟月碗中,眯眼定定望著她,“麻煩你,這回一定要使勁吃,因爲顯而易見,上回就是你沒把那條小肥牛腿啃完,才導致石村至今都沒開張。”
“我聽村民們說,我沒吃完小肥牛腿的隔天,你跟石村弟兄們是唱著歌、吹著口哨回石村的。”聽著令狐荪那擺明了的威脅跟嫁禍,樓孟月也忍不住眯眼了。
“苦中作樂向來是我們石村漢子的長項。”哈哈一笑,令狐荪將桌上飯菜一掃而空,滿足至極地側躺至一旁小榻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那日後,你們歇了快一個月沒找我記賬。”雖努力吃著雞腿,但樓孟月的眼眸還是忍不住瞟向側身背對著她躺在榻上的令狐荪……的右臂。
因爲在與披風刀切痕相符的位置,他手臂衣衫上也同樣有著刀切痕……“當然是因爲弟兄們一個個都化悲憤爲力量的在閉關,就爲了研擬更精良的黑吃黑計劃。”又打了個呵欠,令狐荪突然轉過身瞪著樓孟月,眼底卻有笑,“吃飯就吃飯,別偷瞧我。”
“沒人偷瞧你,我是瞧我東西收好沒。”望著那雙含笑的眼眸,樓孟月心跳又突然漏了一拍,但她還是淡定的繼續啃著雞腿。
“不是偷瞧我就好,要不我下回不敢來了。”將雙手枕到頭後,令狐荪悠哉的翹起二郎腿望著天花板笑言,“要知道,難得有你這麽一個雖不拿我當人看,可又隨時能讓我要到飯的地兒,真讓我別來,我還有點舍不得呢。”
“那你還是當我在偷瞧你好了,省得我老得爲石村的不開張負責。”
“小樓,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會擡杠了?”轉過頭,令狐荪瞟了一眼將燒雞腿啃得一幹二淨,開始收拾碗筷的樓孟月。
“我沒在跟你擡杠,我是滿懷悲憤的泣訴我方才所受到的不公平抹黑。”將小桌收拾好後,樓孟月走到屋內一角,取來一張銀票遞給令狐荪,“拿去。”
“這是?”令狐荪擡了擡眉。
“規費。我懂規矩的。”既然她是在石村的幫助下才能做上生意,她自然不能忘了江湖規矩。
“看樣子你最近生意不錯嘛,小樓。”
將銀票揣入懷中後,令狐荪突然翻身坐起,將外衣脫下塞至樓孟月手中,“好了別看了,給你行了吧!小柳什麽都好,就是女紅差強人意,你至于這麽介意嗎……對了,別告訴他我說過這話,要不下回石村的弟兄們恐怕一個個都得裸著身上工了……又胡想了啊,小樓,口水擦擦。”
“我什麽也沒想。”
望著懶洋洋躺下的令狐荪右臂並無傷口,樓孟月才起身取來針線,開始爲他縫補衣上的刀口,連披風也一並處理。而她口中雖然否認,但其實腦裏的小劇場正精彩。
“你嘴角上揚了。”
“不可能,你看錯了。”
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令狐荪聊著,待樓孟月將衣衫上其他破損之處都縫補好後,才發現不知何時,他竟已沈沈睡去。
最近好像很忙啊,那就好好休息吧……
望著令狐荪眼下的黑暈半晌,樓孟月取來一件薄被覆在他身上,吹滅了油燈、關上門,爬上那張幾乎等于是她第二睡床的小榻。
反正他這樣隨興的出現、隨興的要飯、隨興的搶她床睡也不是第一次,所以她也習慣了。就像過去總不想讓人吃虧,將細目算得仔仔細細,卻一直沒發現,有時人與人之間並不需要算得那樣清楚,且有些善意永遠無法用數字來估算的她,現在也學著跟街坊們一樣以物易物,甚至適時地接受他人好意。
對許多人來說,這樣的改變或許算不上什麽,但她自己知道,這其間她需要跨越的門檻有多少道。
自懂事開始,她就明白自己並不是很容易與人打成一片,因爲她本就不是一個主動、外向且熱情的人,更別提她天生長就一張被稱爲“高傲”的臉,以及打小受著樓家祖傳心平氣和和訓練後的面無表情。
慢慢長大後,她才明白,原來不是每個人都跟樓家人一樣看得出她在想些什麽,更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她樓家人一樣,在牌桌上,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對方會出什麽牌。
樓孟月承認,博弈時的她,跟所有樓家人同樣敏銳,只可惜博弈之外的她,在處理人與人之間相處分際的拿捏上,簡直跟她那令人發指的財運同樣慘絕人寰。
過去的她總以爲所謂的獨立便是不求人、不負人,就算身在人群中也超脫人群外,可是遇上這一個個比她更獨立,卻依然熱情擁抱他人的頂天立地漢子後,她才終于發覺,她的獨立只是一種自私、冷漠、缺乏同理心的故作姿態。
他們爽朗、豪邁,卻也溫柔、細膩;他們從不介意她是否面無表情,無論她說什麽都能接得下去,更不會因她的故作姿態而冷眼相待;他們努力爲自己活,也爲他人活;他們有求于人從不吝于開口,但更多的卻是未待別人開口便伸出援手;他們……
所以,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千萬別擔心她的少根筋,她真的努力在改進了。而且,就算她偶爾還是少根筋,但有這群心像大漠一樣寬廣的人相伴,她在這裏的生活其實很自在、很開心呢。
近四個月來,當令狐荪不在大漠中縱馬狂奔時,便只會在定風關內當他的西域富賈。
一方面自是這個身份便于在關內活動,更讓他可以較容易接觸到與李胖子關系親近之人,得知他的近況;另方面則是受友人所托,至定風關內來尋人。
但他知曉,再過一陣子,這個持續了二十多年的夢魇,終于將告一段落,他與所有人的夢想,只差一步。
這日,如同往常般,令狐荪坐在西市鬓花樓的包廂中,與身旁幾名貴氣男子一同望著歌妓玉柳翩翩起舞。酒酣耳熱之際,自不免勸酒劃拳、談談是非。
一群人說得正起勁時,突然,一杯不知由哪冒出來的酒灑至他的衣襟上。
“請這位爺至內室更衣。”
耳畔響起一個熟悉的男性嗓音,令狐荪瞟了說話之人一眼,然後繼續閑聊。
“抱歉,請這位爺隨小人至內室更衣。”
聽著那向來沈穩的嗓音明顯出現的少見急迫,令狐荪總算姗姗起身,然後在那名與他有一面之緣,且曾被樓孟月痛罵一頓的賭場黑衣圍事——雲鴻將他領至一處無人廊道時,聽到他壓低了嗓音這麽說道,“你那個姓樓的丫頭在東廂賭坊著了歹人的道了。”
“哦?那你還不快去救她,她肯定會因爲你的英雄救美對你感激不盡的。”令狐荪腳步沒停地繼續往前走,邊懶洋洋說道。
“現在不是開這種玩笑的時候,令狐將軍。”一把拉住令狐荪,雲鴻的臉沈了下來。
“那現在該是什麽時候?代你這名李玉將軍的臥底斥候問候小柳副將好的時候?”轉過身,令狐荪似笑非笑的望著雲鴻,眼底卻有一絲冰冷。
“小柳他……好嗎?”
明白自己在令狐荪及樓孟月等人的眼中根本不是個東西,所以對于他們的態度,雲鴻一點也不以爲忤,反倒覺得感謝,因爲至少在他不在時,柳葉身旁還有這麽關心他、愛護他的人。
“你可有開口問他好的覺悟了?”聽到雲鴻再度問及柳葉,令狐荪冷冷望著這名雖內斂、沈穩,卻因戀上了與自己相同性別的柳葉,因而心底百般掙紮,甚至由柳葉身旁逃開的男人。
對于這個問題,雲鴻沒有回答,只是定定望著令狐荪的眼眸,許久許久都沒有移開目光。
由雲鴻眼中看到答案的令狐荪,知曉他已克服心魔,決心重新追回柳葉的堅定後,淡淡一笑,眼中冰霜緩緩化去,轉爲一抹疑惑,“你確定在東廂賭坊看到的人是小樓?”
“確定是她。”雲鴻笃定的說道。看到樓孟月出現在東廂賭坊的人,便恰好是以西廂驿站圍事身份送完客人准備回關的他。之所以能認出她來,不僅因爲上回他曾看過她,更因過往他悄悄前去探望柳葉時,她經常同柳葉在一起,所以他對她有極深的印象。
聽到雲鴻的話,令狐荪的眉心微微皺了。
那丫頭怎會跑到關外最龍蛇雜處的東廂賭坊去?
柳葉幫她找到的客戶,全是經過嚴格審查的,而她的性子向來也夠小心,不應該會犯這種錯誤才對。除非……她認識的人遇上了危難,急需用錢,才有這可能。
“幫我找個借口回了樓裏那些人,說我走了。小柳初六時會獨自到亞安鎮辦差,你可以到那兒碰碰運氣……別說是我說的,他耍起脾氣時的拗與冷,你該比我清楚得多。”
說完,令狐荪一下便不見了蹤影,只留下又驚又喜的雲鴻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離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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