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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祈霏]圍捕惡男[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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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6-27 00:39:15 |倒序瀏覽
祈霏 - 圍捕惡男

這個男人未免太可惡了!
一般人對待救命恩人,不都該是做牛做馬以求回報嗎?
他知恩不報也就算了,還害她被打得鼻青臉腫、渾身是傷,
甚至一聲不響的偷走她的心後,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像這種狼心狗肺的惡男,她豈能輕易放過?
他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好人,
心思狡猾、漂泊不定,為了利益可以不擇手段,可以在所不惜,
他不是騙徒,卻滿口謊話;
他不是富豪,卻能讓幾億的資金憑空消失;
他不是達官,也能手握權柄讓人動搖;
他不是間諜,卻用肉體交換情報;
這就是他的世界,由謊言、金錢、醜聞,甚至是「性」建構而成。
像他這樣一個注定沒法攤在陽光底下過日子的人,
如何回應她的心、她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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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6-27 00:39:44
楔子

  「下禮拜我要回去。」

  「喔。」這時候怎麼會接到他的電話,真是意外。

  「你喔的意思是怎樣,不歡迎?」

  「很意外,沒別的意思。」

  「你的態度很糟糕!這是對從小一路到高中畢業的同窗應有的態度?」

  「回來的話,我到車站接你。」那假意巴結一下好了。

  「不用,我有錢坐出租車,才不要騎你那台爛機車,而且一定是我載你,根本沒有比較輕鬆。」

  嗯,巴結策略嚴重失敗!

  雖然他難討好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但每次碰上了,左晏晏還是覺得很頭大。

  「你坐幾點的火車?」混世大魔王要回來,小囉嘍得看人臉色過日子了。

  「早上九點。」

  「什麼時候回台北?」

  「我還沒回去你就問我幾時走,活膩了是不是?」

  大眼無奈的飄向窗外的大海,唉!早知道提前出門一分鐘,就不會接到如此可怕的電話了。

  手翻日曆,打算在他回花蓮的日子上做記號,左晏晏準備打包行李逃難去,卻看到今天的日曆角落上頭寫著──諸事不宜。

  乖乖!怎麼沒人告訴她這萬事不宜的日子,連電話都不准接。

  「不准給我逃走!」

  呃……左晏晏默默放下日曆,顯然行動已被那傢伙摸透。

  「這次回去不是休假。」他平靜的宣佈,語氣不帶一絲感情。

  這下換左晏晏倒抽一口氣。「專程回來相親嗎?」

  「那是基本配備,不必多問。」幾次下來,也就見怪不怪了。

  「是。」他不會是回來祭祖吧?這傢伙每次回來她都沒好事發生。

  除了奴役她、糟蹋她、欺負她,他返鄉行程根本沒安排其它事好做,唯有找她麻煩為樂。

  「我要回去工作。」

  什麼?

  嗡嗡嗡嗡嗡──她耳邊有蜜蜂在叫。

  「戚亞德,我好像是工作太累了,有點耳鳴,聽不清楚你剛才說什麼。」

  老天爺,請再給她一次確定的機會。

  「我、要、返、鄉、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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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6-27 00:40:08
第一章

  左晏晏猶如晴天霹靂!

  掛完電話,耳邊還有嗡嗡作響的聲音。

  不!這一定是做夢,八成是前幾天工作太勞累,她產生了幻聽,其實根本沒有接到戚亞德的電話。

  就在左晏晏自我安慰這般想著時,一旁手機傳來簡訊鈴聲,打開看後她又差點暈了過去。

  老樣子,下禮拜天見!

  戚亞德

  「啊──」

  直到這時候,左晏晏才終於從自我欺瞞中清醒過來,失控的尖叫。

  慌亂之中,腳趾頭踢到桌腳,痛得讓她差點在地上打滾,秀氣的臉蛋猙獰扭曲。

  她左晏晏到底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居然會聽到如此可怕的消息。

  「冷靜、冷靜!回來工作可能是服務性質,或是姊妹醫院合作,不是想像中的那樣。」

  縮在地上抱著紅腫的小腳趾自我催眠,左晏晏不意外一早自己就走霉運。

  每次戚亞德要回來,她的運氣就像摔進糞坑裡,臭到不能再臭,壞到不能再壞。

  如果問她跌進糞坑跟「恭迎」戚亞德回來,左晏晏一定毫不猶豫選擇跌糞坑!

  摔進糞坑會臭得半死,但跟戚亞德相處卻會生不如死啊!

  左晏晏歎一口氣,自怨自艾完又穿起外套準備出門去。

  就算平靜的人生就此消失無蹤影,還是要解決民生需求。

  關上老舊鐵門,她步履蹣跚地下樓,到車棚牽機車時,秀臉登時扭曲得像是有人往上頭狠狠揍一拳。

  此刻,左晏晏連生氣的力量都沒有了。

  接到戚亞德的電話,她的人生戰鬥值瞬間失血化零為整。

  發生任何倒霉事都該視為理所當然,她的潛意識居然可以不爭氣到這種地步,連火氣都不發作了。

  機車坐墊被割得亂七八糟,幾乎是體無完膚,明明一排機車停在車棚裡,偏偏就她那台慘遭毒手,就算老舊到常半路拋錨,也不能因此瞧不起它的無能啊!

  發動機車,老舊車體發出如雷的屁聲,然後虛弱的隱隱顫抖,左晏晏很慶幸至少它在這倒霉的當口沒有拋下自己。

  於是,她坐上去。

  然後,在駛出五十公尺處熄火拋錨。

  換坐墊、換機油,換了一堆左晏晏有聽沒有懂的機車零件,來到咖啡店時,已經是下午一點半的事。

  「今天睡得比較晚喔。」秀氣的店老闆在櫃檯裡打收銀,無視左晏晏一臉屎樣。

  熬夜過度她就是這種臉,早是見怪不怪了。

  「老樣子?」

  「好。」她有氣無力的拖著腳步,坐到咖啡店裡角落的位置。

  其實所謂的老樣子,就是店內每日推出的優惠特餐,有折扣很劃算。

  抱著靠枕,左晏晏心酸的窩在牆邊的沙發位置,因為這裡最幽暗,很適合她現在下雨的心情。

  老闆很快的遞上一杯臻果拿鐵,「今天是照燒雞排餐,要等一下。」

  左晏晏捧著咖啡連回答都懶了,反正她的人生往後都是陰沈的。

  「工作不順利?還是大姨媽不順利?」坐在她面前,古登問得倒是很自然。「如果是後者,就別喝咖啡了。」

  「戚亞德要回來。」

  「喔,那很好啊。」客套的話,說了不用錢,當然也無須負責任。

  古登笑得很燦爛,左晏晏腦海裡有一秒鐘出現想把熱咖啡潑在他臉上的念頭。

  「走開,不想被毀容就快去做餐點,我餓死了。」左晏晏沒好氣地揮開那張秀雅得比自己還要出色的面容。

  古登呵呵地笑,像只花蝴蝶般飛進廚房。

  午後的咖啡廳,爵士樂音流洩一室,讓人有昏昏欲睡的氣氛。

  因為飢餓,左晏晏的精神更為渙散,昏懶的眼神一如往常,卻在掃過店窗邊的位置時,突然停頓下來。

  她從沒看過那麼沈靜的眼眸,好看得讓人覺得像投入漩渦裡,沒辦法立刻回神過來。

  那是一雙男人的眼睛,炯亮有神,卻出奇的平靜沈穩。

  好似在那雙眼裡,曾發生過許多故事,可眼睛的主人卻選擇什麼都不說。

  因此,帶點神秘的氣質,讓人想一探究竟。

  一種很奇異的感覺滲透在左晏晏心底,讓她注視得很專心,直到男人察覺後投來目光,她才狼狽的收回視線。

  他揚高眉,淺淺地微笑,那笑容其實沒有半點感情,很客套又禮貌性的微笑。

  男人對於這樣的注視,看來是習以為常。

  左晏晏表面雖是收斂,還是時不時把目光飄到對方身上去。

  幾次下來,被男人逮個正著,她紅著臉喝下熱咖啡,只能傻傻地笑。

  他一定覺得她很奇怪,不過人對美好的事物都是特別欣賞嘛。左晏晏摸摸鼻子,拿起餐紙折起東西,藉以分散注意力。

  好難得,這鳥不生蛋、雞不拉屎,烏龜爬不到,猴子也不來的窮鄉僻壤裡,居然會出現如此帥氣的年輕男子。

  他身穿黑色毛衣,藍色牛仔褲,窗外的陽光將他一頭黑髮照映成淺褐色的光澤,讓人感到更加耀眼。

  不由自主把目光溜到那邊的左晏晏,沒發現端著特餐的古登,直到他那張秀雅的面容在眼前放大後,才回過神來。

  「對新客人有興趣?」他笑,別具深意。

  「沒、沒有啦。」好糗,這種表現很像花癡啊!

  「從來沒看過你對男人如此有興趣。」他差點要把她歸類在終生禁慾那類的女人裡呢!

  「哪有……」她拿起湯匙扒了飯,埋頭猛吃。

  「他坐在這裡有一個鐘頭了。」以他縱橫情場的資歷來看,她最好別去招惹那樣的男人,看似冷靜實則危險啊。「想不想知道他剛剛點什麼餐,喝什麼咖啡?」

  左晏晏抬頭,嘴裡塞滿飯。「不要,這樣好像變態狂。」

  他自己變態,別拉著她一起行為古怪。

  「我賭他明天還會來,信不信?」逗她是他生活中的小樂趣。

  「真的假的?」左晏晏瞠大眼,差點噴出滿口飯。

  瞧!一下子就露餡兒了,好純情。

  「你該不會一見鍾情了吧?」這種夢幻的場景,他以為自己這輩子無緣見到呢。「你置戚亞德於何地啊?」

  一聽到那敬謝不敏的大名,左晏晏翻個白眼,差點沒怕得牙打顫。

  「你一定要把我從天堂推進地獄裡嗎?」

  這是她第一次在接到戚亞德電話後,唯一發生的好事耶!

  足以見得老天爺並沒有真正的拋棄她,命運之神多少是眷顧她的。

  「把飯吃完,休息好就回去工作。」

  左晏晏很平均的吃著餐點,沒有挑嘴的習慣,古登的廚藝平平,拿手的只是對咖啡的沖泡和挑選。

  「你說他明天也會來,是住這邊的人,還是觀光客?」偷偷問一下好了,她就是想知道。

  這裡假日大多是觀光客,平日根本沒有什麼人,年輕人多數北上打拼,留下的全是老弱婦孺,人口失衡得很嚴重。

  不過,也有像古登這樣的人,因為特別喜歡東台灣的美景,才選擇在此開業。

  左晏晏在這裡住了二十六個年頭,從來都沒有想要離開的念頭。過慣了悠哉日子的步調,都市的喧騰雜亂讓她很吃不消。

  「那是為了套你的話啊,我哪裡知道他明天來不來?」還敢否認不喜歡,這女人未免也太小看他的火眼金睛了。

  「哦……」古登的狡猾,她也不是頭一天領教了,自己身邊的男人一個比一個還精,總耍著自己打發閒時。「有客人要結帳了。」

  古登丟下她到櫃檯去,左晏晏悶著頭把飯吃掉,告訴自己不要再犯花癡了。

  還是趁戚亞德沒回來之前,趕緊把手邊的稿子翻譯完,要不讓他當作傭人使喚東使喚西,進度都耽擱了。

  左晏晏這般想時,男人到櫃檯結帳,然後推門離去。

  「啊啊啊……」她拉長脖子,覺得可惜極了。

  幸運發生得好短暫喔!左晏晏扁扁嘴,悶頭扒飯。

  平靜悠哉的光陰依然持續,在男人一把推開咖啡店門走出去後,關上門隔絕店外的嘈雜聲響,或是偶爾呼嘯而過的機車。

  一切如同往常,沒有什麼改變,日子風平浪靜的過著……

  從海邊回來時,已經接近傍晚時分,左晏晏午飯後在海邊坐了一陣子,讓海風吹吹發悶的心情。

  工作結束之後,她通常都會放空一陣子,充完電後再繼續回到崗位上。

  翻譯出版社稿件,這份工作從大學畢業後就做到現在,因為太過順利,左晏晏索性就這麼過下去,沒有想要轉行的想法。

  對錢她抱持著夠用就好的心態,不崇尚名牌,不盲從流行,日子過得簡單踏實,還能存一筆少少的錢。

  與時下的女人比較起來,她外表簡樸到幾乎教人覺得匪夷所思的地步。

  那張素淨的臉蛋五官還算精緻,雖然沒有到驚為天人的地步,可是氣質乖順秀氣;由於近視的緣故戴著黑框眼鏡,即肩的短髮讓她更加年輕,紮起馬尾就像個沒畢業的大學生,異性緣雖然沒有很好,但在長輩、同性之間很得人緣。

  對了,除此之外,她跟「怪人」也似乎特別有緣,甚至到了荒唐的地步,舉凡脾氣不好、個性古怪的,都很喜歡親近她,甚至奴役她。

  比如說:即將回來的戚亞德!左晏晏想到,就苦了一張臉。

  踢著小石子,手裡提著一袋到附近超市買來的晚餐食材,日子平淡到毫無變化,左晏晏很早就習慣了。

  轉到巷裡,家門在即,左晏晏沒有留心身後尾隨的人影,突然遭人拉往牆邊,嚇得她尖叫,卻很快被人摀住嘴巴。

  「唔……」不會吧,她居然遇到壞人了。

  左晏晏覺得自己倒霉到簡直是無藥可救的地步,恨不得今天沒接到戚亞德的電話,就不會遇上這等可怕的事了。

  「安靜,我不會傷害你。」男人壓低聲,小聲地對她說。

  放屁!每個壞人都說自己無意傷人,卻還是該死的傷害被害人,左晏晏才不信他說的話。

  天色漆黑,路燈昏暗,左晏晏始終看不見對方的臉,捂在她臉上的手掌非常有力,男人身形相當高大,只要他願意,絕對能夠不費吹灰之力的扭斷自己的脖子。

  老天!她真的很害怕。

  「答應我,放開你後,保證不會亂叫。」在她耳邊低語,男人戒備地看著巷口的方向。

  「嗯嗯嗯……」左晏晏胡亂答應,只要可以逃走,哪怕跟對方磕頭都願意。

  男人依言放手,左晏晏隨即拚命掙扎,才想要喊出聲,他又一把摀住她的嘴。

  「你騙我!」他咬牙低吼,瞪著這個說話不算話的女人。

  直到這時,左晏晏才看清楚對方的臉孔。

  居然是他!在古登店裡遇到的毛衣男,他怎麼在這裡?

  「該死,我真是走霉運。」他低咒,把她拖往巷底深處,像是在躲避些什麼。

  左晏晏死命的拍著他的手臂,不敢相信下午她才覺得這傢伙帥得很沒天良,結果性格也同樣是狠得要命沒良心!

  他該不會要劫財吧?她衣著樸素到全身行頭加起來,也沒他身上那件質地好的毛衣值錢。而劫色更是不必想了,她根本乾癟得像條鹹魚乾啊!

  她掙扎著,不免和他身體有所接觸,推擠之中濕熱的溫感從手上傳來,鼻間飄散著淡淡的腥味。

  「住手!你這笨女人!」他沒被對方弄死,也會被這女人害死。「答應我,這次不准叫,聽到沒?不然有你好看了。」

  左晏晏乖乖的點頭,滿手熱黏黏的觸感,讓她差點沒有噁心到快要昏厥。

  男人一放開她,左晏晏立刻低頭看著手心,腥紅的色澤讓她胃裡泛起酸意,非常想要嘔吐。

  「你受傷了。」儘管如此,她還是關心他的傷勢。

  她滿手都是血,足以見得他傷勢慘重。

  「如果再被你多弄幾下,我一定掛了。」按著腹部,裘天司臉色蒼白倚在牆邊。

  「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雖然她怕得要死,還是沒辦法立即逃開。

  她應該跑的,理智告訴她此刻不跑更待何時?但天生心腸軟又雞婆的性格無法置他於不管。

  他得意的掀掀唇,「我就賭你會幫我。」

  「你什麼意思?」這句話,左晏晏不懂。

  「你看起來就是一副多管閒事的雞婆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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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6-27 00:40:30
第二章

  哇靠,她差點沒一巴掌打死那可惡的毛衣男!

  左晏晏蹲在斗櫃前翻找被久擱多年沒用的醫藥箱,心裡一堆如山的抱怨不停氾濫。

  她上輩子大概是性格有缺陷,就算投胎後依舊死性不改,所以現在才自食惡果!

  「忍忍啊。」抱起醫藥箱走向他,左晏晏其實有點慌張。

  裘天司坐在地上,背靠著沙發,那女人居然是因為怕他的血弄髒她的沙發,而把他丟在冰冷的地板。

  還真是「好心腸」!他撇撇嘴,瞧她一臉早就白透的臉色,恐怕已是嚇得六神無主。

  「我不會死的,放心。」按著腹部,他還能談笑風生,忍痛的能力也是一流的。

  「如果你死,我就完了。」家裡無端端多具屍體,她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那你還敢救?」

  「我也覺得自己瘋了。」她不只一次罵自己蠢,後悔得要命。

  裘天司不明白為何挑上她,可能源自於下午那片面之緣。

  她始終把目光放在他身上,雖說不到餓虎撲羊的地步,但還是讓他注意到了。

  以往他遇到的女人倒是很主動,就她一個人扭扭捏捏的,反而覺得新奇。而且她完全不像是他會喜歡的類型,普通得跟路人甲乙沒有兩樣。

  最多是她氣質清秀乾淨,相貌倒是平平,看慣了冶艷四射的美女,或是清麗脫塵的嬌嬌女,她可比是一碟清粥小菜。

  左晏晏打開醫藥箱,完全不知道裘天司怎麼看她,要是知道他將她貶得一文不值,那張小臉一定會扭曲變形。

  「我先看一下你的傷口,不好意思喔。」她客氣的說,畢竟對方是個男人啊!面對男人的身體,她還是會害羞的。

  不過很顯然,對方相當從容自在,一聽到她的話後,倒是很乾脆的把上衣脫掉。

  裘天司忍著痛,把毛衣扔在一旁,那濕黏的血味他仍是討厭,即便上頭沾的是自己的血,一樣厭惡。

  「呃,我沒要你脫得那麼徹底。」乍見到赤裸健壯的胸膛,左晏晏刷紅了臉,第一次看見自己老爸以外的男性裸體。

  「不幹不脆的,又不是要你脫。」他一臉嫌惡的說。

  左晏晏撇撇嘴,低頭看見他腹部的傷口,有點嚇住了。「好長的傷口。」

  「帥氣吧!」他冷笑,覺得有點冷,恐怕是失血過多的關係。「快點弄一弄,簡單處理一下就好。」

  「要縫嗎?」有點皮開肉綻了,好可怕啊!她其實很怕血,或是傷口這類怵目驚心的場面。

  沒想到今天卻遇到了,這男人一定得用如此驚險的場面當作送她的見面禮嗎?

  左晏晏苦著一張臉,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知道。」他又不是醫生,問他幹嘛?「替我消毒一下,然後包起來,不要讓它繼續流血就好。」

  「不好好處理,會潰爛的耶!」她雖然不學醫,但身邊有個戚亞德常常碎碎念,知道疏忽身體的人,往往會自食惡果。

  「那還不快一點?」這女人只會鬼叫個沒完沒了,爛是爛他身體,與她何干?

  左晏晏沒辦法,拿生理食鹽水沖洗他的傷口,讓裘天司悶哼好幾聲。

  「忍忍,一下子就好。」哇,連她都覺得痛,但傷口不清理不行。「被什麼東西傷的?長刀?」

  「嗯。」裘天司言簡意賅,完全不想交代清楚

  「是不是你欠人家錢了?」擺明像是被人追殺,好可怕啊!「那我會不會也跟著倒霉?你確定剛剛回我家時,沒有人跟蹤嗎?」

  她會不會被誤認為是和他一夥的,轉而殺她滅口啊?

  「你現在擔心會不會太晚了,如果真的被察覺,人家還不殺進來嗎?」看著那張喜怒哀樂瞬變的臉龐,實在太有趣了,裘天司還在苦中作樂。

  這句話,登時讓左晏晏心涼半截。

  「放心,要死也是我,你沒那個價值讓對方費力氣。」

  左晏晏瞪眼,非常不悅,她雞婆扛了他回來,可不是要聽他這樣訕笑貶低自己。

  「不會拖累你的。」知道她不高興,裘天司又多說了這句話。「包紮完我就走。」

  「如果可以去醫院,你早該去了,才不會平白無故讓一個什麼都不會的人掌握你的生命。」

  原因問了也沒用,知道又平添煩惱,幹嘛弄清楚。

  話雖然如此,但左晏晏還是同情心氾濫。

  「我不問理由,你在這裡休息一晚。」她真的很該死,遲早會惹禍上身!

  裘天司挑眉看著她,「這麼放心我?」他畢竟是個陌生男人,還是她天生藝高膽大?

  「諒你沒那個力氣作亂。」

  況且,她知道自己的斤兩,這傢伙怎麼會看上她?一沒錢財,二沒身材,再加上他現在慘成一條蟲,她還制服不了這條受重傷的蟲?

  只是剛才她被嚇得都忘了自己有鍛煉過,應該在當初就反制服他才對。大概是做夢都沒想過有天會被人威脅吧,一慌亂腦筋都空白了。

  「我是個男人。」普通人都會有警覺,這女人該不會以為世界上沒有衣冠禽獸這種東西吧?

  可能是她的善良無害,讓裘天司感到有些擔心,認為她的警覺性實在太低。

  「我柔道黑帶四段、合氣道五段……」左晏晏拿起棉花抵在他傷口下,然後淋上碘酒,疼得裘天司齜牙咧嘴。「應該能打贏現在的你吧?」

  「……」

  他還怕她失手將他打死咧!

  她一定是鬼迷心竅才會讓那傢伙住在這裡一晚!

  左晏晏伸展僵硬的四肢,讓出床位,她在沙發上躺一晚,結果渾身酸痛得要死。

  昨晚半夜那傢伙還高燒不退,被她塞了退燒藥,強灌幾口溫水,才沒有燒到腦子壞掉。

  房子坪數雖小,但被佈置得很溫馨,格局規劃得很簡單,客廳旁邊就是床鋪,所以能夠看見那傢伙安穩的躺在上頭。

  她走近,伸手摸他的額頭。

  「好像退燒了。」對照自己的體溫,兩人看來差不多。

  左晏晏才這樣說時,手突然被人拉住,臂膀反折往後邊兒。

  「是誰?」裘天司從夢中驚醒,不分青紅皂白便自我防衛。

  「哇靠,你以為在拍電影啊!」要不是看在他是傷患份上,左晏晏絕對不會讓他如此稱心如意。

  裘天司登時清醒,趕緊鬆手,一手按著腹部,如此激烈的舉動,不可避免讓他感到疼痛。

  「你怎麼不反擊?」如果昨晚不是唬他的話,以她的身手一定可以逃開,或是反制他。

  「我昨天辛苦的要死,不想在今天白做工。」她要是力道拿捏不好,這傢伙不幸傷重她不是完了!

  「對不起,我不習慣有人靠自己這麼近。」他沒辦法和她說明原因,出自於反射動作的習慣,源於後天環境訓練而成。

  她不過是個普通人,裘天司不認為她可以明白自己的背景。再者,他們關係不過萍水相逢,沒深入瞭解彼此的必要。

  「沒關係,我也不喜歡,完全可以理解。」左晏晏聳肩,不以為意。

  「你還好吧?」乍醒時他的力道沒怎麼拿捏,誤傷她的話,他就罪過了。

  左晏晏轉轉手臂,表示沒問題。「現在好多了吧?」

  瞧他還按著傷口,證明自己是多此一舉,但跟他沒話題聊,總不能大眼瞪小眼吧?

  哎,她不擅長跟陌生人相處哩!尤其是這傢伙來歷不明,昨天半夜她睡得不怎麼安穩,醒醒睡睡好幾遍。

  「還可以。」痛感依舊持續,但血似乎沒再滲出來,裘天司已經很感激。

  左晏晏進廁所盥洗,出來後拆了新牙刷給他。「進去整理一下,等等吃早餐。要咖啡,還是牛奶?」

  「我要紅茶。」

  「喝牛奶好了。」他以為這裡是早餐店啊,居然還點餐。

  裘天司笑出來,故意鬧她玩的。「那咖啡牛奶好了。」

  「神經病,快進去啦!別逼我踢你進去。」左晏晏瞪眼,現在有力氣可以談笑風生了嗎?昨天他還一臉臭得像糞坑撈上來的咧。

  十分鐘過後,裘天司坐在餐桌前,大啖她營養滿分的西式早餐。

  她的廚藝比想像中好,又或者是他太久沒有進食,實在找不出任何能挑剔的缺點。

  「你幾點上班?」瞧她一臉從容悠哉的模樣,方纔他坐下時,櫃子上的鬧鐘已經八點半整。

  「九點半開工。」這張餐桌除了戚亞德有時候會與自己對坐之外,第一次出現其它的臉孔。

  左晏晏說不出如此奇異的感覺,在此之前,她也絕對不會和這麼出色的男人對席而坐。

  「做什麼的?」該不會是武館教練吧?這女人總是讓他覺得很驚奇。

  「翻譯。」

  「口譯?」

  「稿件翻譯。」他問那麼多做什麼,身家調查喔?她都沒有調查起他來,真是莫名其妙。「你從哪裡逃難來的?」他不像是住在這邊的人,不知道為何,左晏晏就是如此認為。

  裘天司微微地笑,「對我有興趣?」

  她翻個白眼,「如果我有個意外,至少別死得不明不白。」

  「之前在意大利,回台灣大概有三個月的時間。」

  「回來做什麼?」

  「Good question!」裘天司把喝空的杯子遞給她。「再來一杯咖啡牛奶,但我還是不會回答你這問題。」

  左晏晏差點把杯子砸在他臉上,這傢伙可以再囂張一點。

  「你住在這裡多久?」

  「二十六年了。」

  本地人!說不定可以從她嘴裡套出個什麼。裘天司墨黑的瞳眼一瞇,閃過精光。

  「應該對附近很熟悉吧?」

  「還好。」不會要她做導遊吧?他昨晚被人追殺耶。「你應該要安分守己。」

  這是她給他的忠告,畢竟生命不能拿來開玩笑,今天他僥倖逃過,明天呢?

  「我盡量。」

  「你非得這麼做不可!」他以為天天都是幸運日嗎?這傢伙腦子是不是有問題?「就算你覺得我雞婆,我還是會這麼說。」

  裘天司淡淡地笑,其實他覺得很溫暖。有人關心自己,是件很開心的事,縱然他是個陌生人,她也願意如此真誠的對待他。

  他沒有看錯人,這女人有著一顆好奇的心,也同樣有溫柔的心腸。

  「謝謝你。」

  「不過你到底來這裡做什麼?」

  「來度假。」

  左晏晏看著他,圓亮亮的眼漾著微笑,微微彎了起來。

  「鬼才相信!」她打死都不會相信他是來度假的。

  左晏晏在牆角邊講手機,那張小臉就像吞下黃蓮,苦到最高點。

  原因無他,另外一頭是那個她打死都不想再理的戚亞德。

  「提早回來?」她可以再倒霉一點沒關係!「你不是說下禮拜嗎?」

  天要亡她、要亡她啊!工作完全沒進度,他又回來打亂她的計劃!

  再者,看到正坐在沙發上偷翻她稿件的男人,左晏晏突然起了個念頭。

  她完全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有有有!我有在聽你說話。」才愣了一會兒,戚亞德立刻看穿她神遊的狀態。「你說什麼?」

  這聲尖叫,讓裘天司從稿子裡抬頭了,困惑的看著她。

  「不會吧,你是在跟我開玩笑的嗎?」左晏晏有種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顫寒感。

  叮咚──

  這聲門鈴,響得讓左晏晏有如跌入十八層地獄的絕望。

  「亞德,我不在家,你晚點再來。」她退了兩步,死死的看著大門。

  老天!在得知他下禮拜要回來已經夠可怕了,沒想到這傢伙竟不按牌理出牌,這份驚喜嚇得她的胃突然揪緊,非常想要逃走。

  不過,戚亞德顯然不相信她的話,用力敲起門。

  「左晏晏,給你三秒鐘打開門,不然有你好受了。」他的手機裡傳來她家的門鈴聲,除非他腦筋有問題,否則絕不會上當。

  裘天司戒備的看著她,目光透露出冷冽氣息。

  左晏晏掛掉手機,腳步放輕的跑向他。「完了,你快躲起來。」

  「是誰?」他宛如一隻揚起尖爪的豹子,非常敏感。

  「我朋友。」他的舉動過於外露,左晏晏也能察覺得到。「放心。」

  「你一臉遇到仇人上門討債的樣子。」那臉色如喪考妣啊!

  「我對他沒轍,很怕他。」

  「我幫你打發掉。」他站起來,準備越過她身側。

  「不要,會越幫越忙的。」她拉住他,讓戚亞德知道她屋子裡有男人,就等於小辮子握在他手上了。

  「左晏晏,一、二……」

  「我在換衣服!」拉著他,左晏晏在屋子裡胡亂轉,就是找不到把他藏住的好地方。「你怎麼這麼大一個啦!」

  這傢伙無論躲在哪邊,都會被戚亞德一眼看見,根本就是白做工。

  裘天司覺得好笑,第一次有人嫌棄他高大英挺的身形。

  「說了一個謊,接著就要圓第二個,幹嘛把日子過得那麼複雜?難道他是你男友?」讓她如此驚慌,裘天司只有想到這個理由。

  「除非我瘋了。」

  喔,這樣看來!應該是普通朋友囉,不知道為何,這消息讓裘天司莫名覺得心情好。

  「既然如此,那乾脆大方介紹啊!」雖然他並不想多節外生枝,但能讓她驚慌成這樣的男人,裘天司實在很好奇。

  對方莫非有三頭六臂不成?居然嚇成這樣,該說她膽子小,還是小題大做了。

  裘天司知道她獨居,浴室裡只有出現一支牙刷,盥洗用品清一色都是女性屬性,並沒有男人的那一部份。

  他猜想這間屋子沒有男人進駐過,否則不會沒有任何跡象。

  凡走過必留下痕跡,這是不變的定律!任何人皆適用之,尤其是男女之間。

  關於自己的揣測能夠得到證實,裘天司心頭一快,就說這女人魅力平平,清粥小菜一碟。

  「你想害死我嗎?」昨天離開了他仇家的遠慮,戚亞德則成了她的近憂,左晏晏真是一把辛酸淚無處宣洩。

  這下裘天司真是不明白她的意思了,不過看她一臉著急的樣子,只好指著陽台。「那邊應該可以藏住我。」

  「對對對!我怎麼沒想到啊,快點去、快點去!」推著他,左晏晏非常焦急,卻還得小心他身上的傷。

  裘天司沒有好氣,卻乖乖照做,現在形勢比人強,自然得配合點。

  直到她打開門後,已經是一分鐘之後的事,戚亞德面有菜色。

  「我以為你笨到在屋子裡跌死了。」他一腳踏進門,在玄關脫了鞋,馬上把背包,連同伴手禮都扔給她。

  恐怖大魔王駕到,左晏晏只能陪笑。「呵呵,少爺別生氣啦!剛剛肚子不舒服,我跑廁所去了。」

  戚亞德本來是往客廳走去,聽到她的話後停下腳步。

  「吃壞肚子?進來我看看。」

  呃,她居然慌到忘了這傢伙是醫生,左晏晏真想敲敲自己的腦袋。

  「沒事啦,應該是最近腸胃不好,沒什麼大礙,普通脹氣而已。」

  戚亞德瞪她一眼,「也沒指望你能多細心,但對自己能不能留意一點,難怪左媽老是擔心你。」

  「哎呀!我媽是窮緊張啦。」左晏晏真是心酸,人家的竹馬都嘛體貼溫柔又善良,偏偏她的竹馬惡劣又霸道,甚至以奴役她為樂。

  「袋子裡面是你愛吃的起司蛋糕,還有流行一陣子的甜甜圈,你上次不是說想吃嗎?通通都要給我吃下去,為了等它差點趕不上火車。」

  「喔,真的嗎?謝謝啊!」

  左晏晏嗜甜的喜好眾所周知,她還曾經為了一塊蛋糕跟左媽冷戰一禮拜,戚亞德覺得很好笑,根本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你有客人?」看見茶幾上的杯子,戚亞德有點意外。

  好險!她昨天把那傢伙的鞋子收進鞋櫃裡,不然就露餡兒了。

  左晏晏覺得像在諜對諜,半點鬆懈不得。尤其戚亞德很精,戳破她的謊言早是家常便飯之事,千萬得小心再小心,謹慎再謹慎不可啊!

  「我朋友。」

  「哪一個?」

  「你不認識。」

  戚亞德挑眉,這丫頭嘴巴是不是變利了?他才半年沒見到她,拿熊心豹子膽進補啊,忒是膽大。

  「我跟你從小混到大,只有大學沒跟你同間,你腳上有幾根毛我會不曉得嗎?」她跟大學同學交情根本沒深厚到能被人刻意拜訪。

  「是學妹嘛,畢業後回來玩,順便來找我。」好悲哀,被人從頭到腳捉摸得清清楚楚,實在很沒隱私。

  戚亞德頷首,顯然這謊言並沒有脫離現實太荒謬的地步。「如果你學妹要跟你借錢或是作保的話,千萬不可以!」

  從沒有聽她說起的學妹,突然來拜訪,戚亞德很自然有所警戒。

  「我才沒那麼笨咧!」

  「但也沒有多聰明。」坐在沙發上,戚亞德像個老大爺。「給我一杯咖啡,晚上我要在這裡吃飯。」

  「啊?」

  「哪次不是這樣?」她反應未免也太大些,有鬼!

  「我……我沒有去買菜。」

  「反正隨便弄一弄就好,我先睡一會兒,吃晚飯的時候再叫我。」話說完,戚亞德二話不說躺在沙發上,先夢周公去了

  左晏晏呆滯地看著戚亞德,而後目光慢慢飄向陽台去……

  那個她不知道名字的男人,還被晾在外面呢!

  一間屋子內有兩個不能打照面的男人,再也沒有什麼比這情形還要糟糕了。

  左晏晏突然明白那些劈腿藏情人傢伙們的心情了,尤其是正宮主兒殺上門,可憐兮兮的小情人形勢之慘,實在讓人感到局勢變化的沉重。

  但是,她明明就是清白的啊!

  掩面感到煩躁,左晏晏卻不敢踏到陽台外,要是驚動老是睡不深的戚亞德,那她的辛苦都白費了。

  老天爺啊!快點讓這一切都風平浪靜的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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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6-27 00:40:47
第三章

  「是是是,小的明天就去準備,恭候少爺二度光臨。」左晏晏不忘把食材項目記在便利貼上,在大門前彎腰鞠躬,恭送戚亞德打道回府。

  戚亞德白她一眼,臨走前把口袋裡一盒巧克力遞給她。

  「抵你今晚餐費。」

  「今天收到好多禮物啊!」對於甜食異於熱愛的左晏晏,終於笑開懷。

  「我走了,記得把門窗鎖好,別得意忘形過頭了。」戚亞德受不了她容易被收買的個性,不過自己也因此受惠不少。

  「嘖,還要你提醒,快回去,晚安!」

  打發完人,左晏晏趕緊關上門,甚至顧不得心愛的巧克力,立刻飛奔到陽台去。

  「喂,我朋友走了!」

  把他丟在外面好幾個鐘頭,左晏晏感到歉疚,但在戚亞德面前她不敢輕舉妄動。

  然而當她探頭往外一瞧,空蕩的陽台毫無人影。

  左晏晏心頭一沈,這裡是五樓耶。

  攀在欄桿往下瞧,巷裡空空蕩蕩。

  那傢伙帶傷,居然可以從這裡離開,左晏晏終於曉得他身手比普通人好上許多,但他身上的傷不輕,能走多遠?

  重點是,他的鞋子還在她鞋櫃裡,赤腳能到哪裡去?

  「他該不會以為自己是超人,還是蝙蝠俠吧?」

  原本對於將他扔在外頭吹風很有罪惡感,如今左晏晏卻是一把火燒在心頭。

  再逞強也該有個限度吧,他想要飛天遁地也得等自己傷口復原,昨天才從虎口餘生留下命來,今天就想挑戰身體極限嗎?

  左晏晏二話不說抓了鑰匙和外套圍巾出門,鎖門前還不忘拎起他的鞋。

  「沒事找事、沒事找事!左晏晏你是不是吃飽撐著沒事幹,雞婆閒事管太多。」她邊找邊罵,心情非常不悅。

  毫無頭緒,她甚至不知道他會出現在哪裡,只能盲目的在街上不斷尋找。

  左晏晏從大街轉到小巷,像只無頭蒼蠅,走了一個鐘頭後,還是沒有看見熟悉的身影。

  老天!她真的不會讀心術,沒法跟他心電感應啊!

  後來她放棄,心想或許累了他還認得路能走回去。

  但要是不能呢?是不是會露宿街頭了?

  左晏晏說不上為什麼關心他的原因,可能初見之時,被他眼裡那抹神秘感所吸引,在那奇異的光彩之中,透露著淡淡的寂寥感。

  在回公寓之前,左晏晏往海邊方向走去。

  夜晚的海邊空空蕩蕩,幸好公所在堤岸邊裝了一排路燈,掃去駭人的黑暗。

  提著一雙男人的鞋,沒有目的的往堤岸邊走去,左晏晏覺得自己很呆。

  他又不是她的誰,連名字都不曉得,如果哪天在路上相逢了,不知道招呼該怎麼打呢?

  他莫名其妙的出現在她眼前,又突如其來的消失不見,要不是手裡那雙鞋,她會以為一切都是夢境。

  她只是做個很短暫的夢,醒來後發現什麼都沒有,就剩手裡那雙鞋。

  他以為自己是灰姑娘嗎?但她不想做王子啊!

  童話裡的王子不是屠龍就是得披荊斬棘,好不辛苦,難道她不能當個用吻喚醒的睡美人嗎?

  左晏晏敲敲自己天馬行空的腦袋。

  走到堤岸上,看到一道白色身影坐在岸邊的石椅。

  她不太確定是他,但她希望那會是他。

  直到這時,左晏晏才感受到故事裡,那個替王子到處奔走尋找灰姑娘的僕從,他或許比任何人都想要找到玻璃鞋的主人。

  無關於愛情,無關乎其它,單單想要見到灰姑娘一面,好完成王子交付的重責大任。

  因為漫無目標的找尋,只會讓人心頭湧現出無盡的無力感。

  「原來你在這裡。」後來靠近了,終於肯定是他。

  裘天司回頭,沒想到她會出現。「你朋友回去了嗎?」

  「嗯,他走了。」坐在他身旁,左晏晏把鞋放在他腳邊。「天氣還很涼,居然敢不穿鞋。」

  這裡離公寓不遠,但赤腳走來,腳底一定很冷很痛。

  「我後來後悔,但已經沒辦法回去。」老公寓之間彼此緊鄰,他藉此攀爬到隔壁四樓的樓頂,從上面下來。

  他的口氣很平常,左晏晏卻覺得他很委屈。

  他既然能走,自然能回來,但卻因為戚亞德的緣故,進退不得了。

  她把圍巾解下來,環在他脖子上。

  「對不起,讓你走那麼遠的路。」

  這路途雖然短,但赤腳踩在柏油路上,每一步都沒那麼輕鬆,說不定半途尖石割腳,又受傷了。

  「我不在意。」她為什麼要感到歉疚,裘天司真是不明白。

  這都是自己的選擇,與她無關。

  然而,看見她眼裡的歉意,他的心頭卻非常溫暖。就算身上只有單薄的襯衫,仍舊不覺得寒冷。

  「腳有沒有受傷?」

  「沒有,我很小心。」

  「為什麼會坐在這裡?」她以為再也看不到他了。

  「也沒地方可以去。」帶著傷,走不遠。

  裘天司一度感到焦躁,直到海風吹醒他的腦袋,才清醒過來。

  除了療傷,他沒有其它的辦法。

  人生地不熟,掌握到的信息非常薄弱,起不了作用。唯有養傷為先,才能完成手邊的工作。

  他說起這話時,表情非常平靜,但聽在左晏晏耳裡,卻感到莫名哀傷。

  世界那麼大,卻找不到立足的地方,不知該何去何從的孤涼感,令人無奈。

  「為什麼想來找我?」如果他消失了,她是不是找得沒日沒夜呢?

  左晏晏為了這問題而臉紅,「還……還你鞋嘛。」

  對啊,她怎會像個呆子盲目地找他呢?

  因為夜色的關係,他並沒有看到她臉上的潮紅,倒是她表現得很緊張而猜到那一點點的小心思。

  懂她並不難,那豐富的表情足以說明一切。

  他遇過的女人,大多隱藏真正的心意,沒人像她如此大方展現出來。

  或許與她的生活方式有關,環境海闊天空,日子越簡單便越能減少染上那份虛偽。

  裘天司莫名的羨慕她,可能他漂泊太久、居無定所,對於如此安定的生活方式,深感嚮往。

  然而,他永遠不可能做到。

  暗夜中拍打在岸上的海濤聲,不似白日溫柔呢喃,反而有種波瀾壯闊的雄偉感。

  如果可以一直住在這裡該有多好?

  像個普通人,無事終老,平淡度日。

  「想家了?」

  「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家。」

  他的口氣很淡然,對於她的問題也沒有什麼無法回答,只是沒把原因說出來。

  他的人生,無以為家!

  裘天司從來不知道家該有怎樣的面貌。

  對他而言,家不過是個歇腳休息的屋簷,養足精神就得離開了。

  昏黃的路燈,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和家人關係不好?」

  「我不知道他們在哪裡。」裘天司實話實說。「領養我的外國籍父母也過世了,所以談不上關係好不好。」

  沒想到他會老實地回答,左晏晏嚇了一跳。

  「很晚了,我們回去吧!」他穿得那麼少還能坐在這裡那麼久,左晏晏真是佩服他。「這裡風好大,待久會感冒的。」

  「還好吧,國外更冷,三月的台灣已經是春天了。」瞧她把自己包得跟粽子沒兩樣。

  嫌嫌嫌,他只會嫌她而已。

  「快回去吧。」雙手抱胸,風吹得她空蕩蕩的脖子好冷。

  裘天司站起身,把圍巾環在她脖子上。

  「謝謝你。」話說完,他轉身就走。

  「喂!你傷還沒好,要去哪裡?」

  他剛才說自己沒地方可以去的,結果現在居然要走了?

  「我不想拖累你。」

  「至少過幾天再說。」那道傷疤她又不是沒見過,相當的長且深,他真以為自己是超人?

  她的臉都皺成一團,是真的關心他。

  「你別後悔。」

  「我說到做到,絕不抱怨。」拖著他,左晏晏往回家的路走。

  裘天司面無表情,任她拉著走,心底卻早已預料到她的反應。

  以她熱心的性格,絕對不會放任著他不管,在傷口還沒好之前,他有充分的理由留下,說不定還能藉機打探到想要的消息。

  以退為進,讓他不費吹灰之力獲得她的同情。

  然而她真誠的關懷,卻埋在裘天司的心中,成為一份不能被忽視的重量。

  有多久,他沒有享受到這樣的情感呢?

  而她卻給了他!

  「你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啊,從前我教你的都白教了。」戚亞德口氣薄涼,冷漠地看著眼前的傷口。

  左晏晏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本來,她不打算那麼快讓戚亞德知道裘天司的存在,但剛才到家拆開繃帶一看,差點沒把他們兩個嚇死。

  那傷口不知是不是處理不好的關係,居然惡化發膿,流著渾濁的血水,上面的膿沾黏在紗布上,左晏晏粗手粗腳的硬扯,雪上加霜又滲出血來。

  萬不得已,只好把剛回到家沒多久的戚亞德找來。

  不用多說,他一臉臭得比大便還要臭!

  「我……我有用生理食鹽水沖乾淨傷口啊,還拿碘酒和……」

  裘天司始終沒有吭聲,坐在沙發上讓那男人處理自己的傷,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戚亞德視線掃過腳邊簡陋的醫藥箱,冷冷地說:「上面製造日期念給我聽。」

  她乖乖聽話的拿起碘酒,轉到後面去看日期,先是倒吸一口氣,然後畏縮地想要默默放回去,頭低得快要垂在地板上。

  「給我大聲念出來。」這女人做錯事就裝可憐,他不吃那一套。

  「九十一年……八……八八八月……」

  戚亞德差點沒有巴她的頭,還敢跳針裝死,忘記他鞋子穿幾號了是不是?

  即便是聽到這可怕的製造日期,裘天司還是眉頭不皺一下,怕給她造成心理負擔。

  「還有呢?」

  「棉花……九十一年五月……」她真的不是存心要害裘天司的啊!「紗布不知道,應該是開封很久了。」

  「這個藥箱是我九十二年年初買給你的。那時你大掃除打破玻璃還摔倒,腳底割了一道傷!」

  非得要把人弄死她才甘願嗎?

  這女人不僅蠢,而且還無可救藥到沒有基本常識,處理傷口的手法也同樣糟糕到不行,無端讓人白挨痛。

  「碘酒存放半年就會降低殺菌效果,只會增加對皮膚的刺激。」戚亞德用眼神殺她一刀。「你跟他是不是有仇?」

  「沒……沒有。」不敢看裘天司了,他一定會覺得她很蠢。

  「那就是跟我有仇了!他要是有個萬一,受到感染進而引發其它併發症,絕對不是我的醫療有疏失!」

  「對不起、對不起!」左晏晏不斷道歉,兩掌合十打起哀兵政策。

  雖然裘天司痛到非常不舒服,卻還是忍耐。

  「我身體免疫系統應該算不錯。」看她跪在地板上求饒,足以見得很怕這男人。「還沒請教醫生名字。」

  「戚亞德。」他把膿清掉,在此之前已經替傷患打一劑破傷風針。

  面對這傷已是見怪不怪,在急診室一堆血淋淋的可怕案例,戚亞德早已經練就麻木不仁的銅牆鐵壁之身,即使狀況嚴肅仍不忘趁機教育左晏晏。

  「這是刀傷吧,為什麼不去醫院掛急診?」戚亞德看著左晏晏,口氣更冷。「你等一下和我談談。」

  她是不是惹上什麼麻煩?

  這男人的傷非同小可,看樣子也不是本地人,可她卻口口聲聲說他是朋友。

  幾時她的生活變得這麼複雜,開始結交三教九流的朋友了?

  「小傷,不礙事。」裘天司笑笑地應。「我姓裘,叫我阿司就行了。」

  剛剛左晏晏這樣叫他,他覺得好親切,但卻不知道為何會有這樣的感受。

  好像從前,也有人如此喊過。

  「雖然沒有到要縫的地步,也不能掉以輕心。」戚亞德把吸附組織液的人工皮覆蓋在傷口上,避免傷口發生二度沾黏的現象。

  利落的包紮完,戚亞德收拾自己的藥箱,甚至開給他幾顆消炎藥。

  「傷口紅腫發炎就吃。」這邊處理完,接下來該修理人了。「換你這隻,到廚房去。」

  「呃,亞德……我我我有朋友在耶。」

  走到一半的戚亞德轉過頭來,「如果不想讓你朋友親眼見到我耍特技,把拖鞋踩在你臉上的話,就立刻給我過來。」

  裘天司揚高眉,揮著手要她趕緊識相跟去。

  不過,他倒沒什麼信心左晏晏會講出什麼合理的理由,說服戚亞德他為何留下的說詞。

  說不出來原因,這男人讓自己沒那麼喜歡,就算小心的治療他,還是沒辦法感覺對方是釋出善意的。

  廚房內,有人差點要躲到牆角邊,恨不得鑽進牆壁裡。

  「怎麼和他認識的?」那男人基本上根本不是與她同個磁場、同個世界的人,戚亞德百分之兩百敢打包票。

  左晏晏一臉為難。

  如果平常說謊可以不必打草稿,那肯定是她毫無壓力,而且對方本身也不怎麼精明,但面對戚亞德這個剋星,左晏晏就全然沒轍,只會被戳破。

  「勸你誠實招來。」如果不是有麻煩,她幹嘛吞吞吐吐?「白天拖拉半天不開門,是不是跟他有關?」

  「嗯。」別無他法,左晏晏招了。

  「好樣的啊!」為個男人把他擋在門外,她膽子倒是很大啊。「他和你是什麼關係?那麼晚了,他哪裡不去,偏偏要你替他找醫生來。」

  她跟他,什麼都不是啊!左晏晏不敢說自己當初被裘天司拖到暗巷裡,否則戚亞德一定會覺得自己引狼入室。

  但在此之前,她和他已經有過片面之緣了。

  「你是不是喜歡他?」戚亞德口氣突然多了幾分不確定。

  左晏晏呆呆地看著他,說不出任何話來。

  一開始因為裘天司出色的外表而多看幾眼,但她不覺得那就是喜歡。

  後來,他傷重逞強的模樣讓她感到同情;最後,在海邊不掩飾的說著自己的事,那說不上來的寂寞感,令她更加心疼。

  「我……我不清楚。」為什麼戚亞德會這樣問她呢?

  「我知道了。」得到答案,戚亞德倒了一杯咖啡給自己。

  呃,他咄咄逼人的模樣瞬間消失,反而讓左晏晏不知所措。

  就這樣嗎?他放過自己,不追問下去了?

  真是意外,左晏晏以為戚亞德還要糾纏一陣子哩!

  每次遇到事情,那傢伙總是把她逼到牆角去,非得要見她喘不過氣,或是無奈投降才肯饒過她。

  今天吹的是什麼風,居然讓她逃過一劫,果然是哀兵政策奏效。

  喝完咖啡,戚亞德到客廳穿上外套,拿著自己的醫療箱準備回去。

  「今天先這樣,我明天會過來替你換藥。」和裘天司打聲招呼,戚亞德又對左晏晏說:「中午和晚上我會過來吃,明天我想睡晚點,早餐不用準備我的。」

  「好,路上小心。」左晏晏非常高興早餐不必和他一起共進,真是賺到了。

  「先走了。」

  「不送,bye!」

  左晏晏一如往常的關門上鎖,完全沒有看見門外的人有著何種表情。

  一直以來,她從來都不知道,也未曾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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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6-27 00:41:04
第四章

  「快!從實招來,你難得有男客人。」古登瞇起眼,一臉不肯饒過她的模樣。

  左晏晏站在櫃檯前,略顯侷促不安。

  中午之前的咖啡店內,客人三三兩兩。「沒有啊!你多想了。」

  「這杯是你的榛果拿鐵,那個是戚亞德的摩卡咖啡,第三杯黑咖啡是誰的?」而且還不拿糖包,純得要命。

  也不是沒女性客人點黑咖啡,只是在他店內機率比較少。古登純粹用經驗值論斷,沒有百分之百,但結果不差遠矣。

  瞧她一臉被說中的表情,讓古登拍胸脯保證自己的假設沒錯。

  「就……朋友而已。」左晏晏趕緊丟了錢,拿了咖啡轉身就跑。

  「噗。」古登掩嘴偷笑,那女人反應永遠都是那麼好笑。「你沒喜歡他嗎?」

  說不定心裡是喜歡對方呢!

  瞧她被問到時,那雙眼瞪得比銅鈴還要大,擺明心有所屬,才會有如此大的反應啊!

  「我才沒……」

  碰地一聲,有人迎面撞上打開到一半的店門。

  「好痛!」左晏晏痛得喊出聲,對方也嚇得不知所措。

  「喂,有沒有事啊?」古登從櫃檯探出頭。

  捂著額頭,左晏晏不敢轉過去。

  「沒事沒事!」好丟臉!

  古登忍著笑道:「我是在問我的門有沒有事,撞壞你要賠。」

  左晏晏生氣的轉頭瞪眼,「它也沒事!」她比一扇門還不值錢?

  哼了一聲,她悶著頭不好意思的像旋風般刮出門了。

  店內一陣爆笑,終於忍俊不禁。

  任何情緒都藏不住的人,最有趣了。

  左晏晏紅著臉進門,滿腦子都在氣古登的亂猜測,鬧她真有這麼好玩嗎?實在是太過分了。

  沒見到左晏晏氣紅的臉,裘天司在電腦桌前飛快的敲著鍵盤。

  她見狀,訝異的跑到他身邊,果真見到他順利進去自己的桌面。「我的電腦有設密碼,你怎麼進去的?」

  「這不難,彫蟲小技而已。」裘天司按下Enter鍵,螢幕立刻跳入黑色畫面中,很多左晏晏看不懂的數據正在跑。

  「喂,你對我的電腦做了什麼?」

  裘天司拿起她買來的黑咖啡,「你電腦裡一堆病毒,你都沒按時掃毒?」

  「有……有啊!」

  「掃毒軟件都過期了,也沒有定期更新,形同虛設。」裘天司喝著熱咖啡,悠哉地站起身來。

  「你怎麼破解我的密碼?」

  「這不難,但對你而言應該很難。」

  瞧她一臉天然呆的樣子,裘天司不意外她不懂電腦,光是掃毒保護電腦這項基本工夫都做不到,哪還能對她有所期待。

  「咦,你撞到什麼了?怎麼額頭……噗!你撞上門框了嗎,怎麼臉上一條紅紅的?」

  「沒、沒沒有啦!」好丟臉,一想起古登的嘻笑,讓左晏晏更感到心慌。

  裘天司冷不防地轉身,撥開她的瀏海,瞇起眼來看著她臉上的傷。

  突然其來的靠近,讓左晏晏不免心底突跳幾下,兩頰燒紅。

  「好像有點腫起來,拿藥揉一揉就好了。」話說完,他一屁股坐到沙發裡。

  左晏晏按著心口,一瞬間好像有什麼東西快要衝出心臟一樣。

  裘天司仍舊喝著黑咖啡,並沒有看見她古怪的表情。

  「戚醫生跟你是什麼關係,你好像真的很怕他。」見他像遇瘟神似的。

  「我們從國小三年級一路認識到高中,就算沒有同班,也是同校。」

  左晏晏!快點回神過來,那傢伙只是長得稍微有些姿色,不要被迷惑了!她冷靜地對自己心理喊話,抹去剛才在心底亂竄的悸動。

  「真是深厚的緣分啊!」普通人很難有像他們這樣的際遇,多少人因為分離的關係而各奔東西。

  「那是孽緣。」左晏晏悶悶地說。

  「快中午了,等等他不是要來吃飯?」指著牆上的鐘,裘天司好心提醒。

  左晏晏苦著一張臉,「我的工作還沒做完啊。」

  戚亞德一旦回來,他的三餐就由她負責,還專門指定功夫菜,她光是做準備就有罪受了。

  他舉高咖啡外帶杯,「無功不受祿,你的工作交給我。」

  「喂,你別小看翻譯這門行業喔!」他以為隨便應付就可以嗎?那可是她餬口的工作,絕不容許他用如此輕鬆的態度面對。

  裘天司把剛才他抓出幾個小錯的稿子畫圈做記號扔給她。

  「你有幾個語法使用有問題,這幾年新興的詞語多出很多。」他之前在日本待了一陣子,所以對於這類流行的詞語相當瞭解。

  他標得相當仔細,甚至還把幾個類似用法註明在稿子旁邊。

  「你在日本待過?」左晏晏對他的來歷感到好奇,語文能力好,電腦看似也很厲害,他究竟是何方神聖呢?

  「因為工作的緣故,有待過一陣子。」他又是到電腦桌前,看程式跑得差不多,如他所想,這女人的電腦裡病毒一大堆。

  他得將這台電腦處理過,才能夠安心的使用。

  「你到底是做什麼的?」

  裘天司沒想到她會問這問題,只能淺笑不語,一派神秘。

  「電腦工程師?」以他破解自己的密碼來看,好像有這麼一回事。

  這個職業挺正常的,不如將錯就錯,應該不會太勉強……裘天司逕自思量。

  「但你的外語能力又很好……」她的欲言又止,讓裘天司多看她兩眼。

  「該不會是公司外派的電腦工程師吧?」說完,她一臉覺得自己一定不會猜錯的得意模樣。

  老天!有誰能比他眼前遇到的這個還天兵?裘天司真覺得詐騙集團如果碰上她,不騙她個兩句,一定深感有違職業道德的。

  裘天司大抵明白戚亞德為何老是擔心她的模樣,因為她外表看似聰明,實際卻是相當迷糊。

  「是啊,沒想到那麼輕易就被拆穿。」老實說,欺騙她反而讓他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尤其是她毫不懷疑的模樣,無疑是增添裘天司的罪惡感。

  他身上帶著傷,難道她從不猜疑?

  對於活在被過於保護的左晏晏,裘天司由衷希望自己的出現,不會終結她的美好生活。

  他只是她生命中的過客,很快就會消失不見,對於她的未來也不會留下任何痕跡,如同過眼雲煙那般。

  所謂的平行線,大抵就是如此吧。

  那張燦爛的笑臉,沒有被憂愁掩蓋,有的只是對於生命熱烈的喜悅。

  她給他的感覺很不同,彷彿如沐春風,沒有多餘的偽裝。

  但太過真實,反而讓裘天司感到莫名懼怕,害怕真正的自己被她察覺,不知道該如何自圓其說。

  「那是我聰明啦!不要太難過。」既然有人肯幫她應付工作上的進度,左晏晏也非常樂於接受,雖說利用人不是件好事,可是情勢為人所逼啊!

  裘天司搖搖頭,對於她的自滿實在沒轍。只見她高高興興的到廚房去煮中餐,邊料理還邊哼歌,一派輕鬆。想必是他施的小恩惠,得到奏效了。

  抬頭看見螢幕上持續在跑的英文數據,裘天司的心情顯得異常沉重,身上的疼痛一天比一天減少,安逸的日子正在倒數計時中。

  就算他走了,她的世界依舊會風平浪靜。

  有些人出現,必定會留下痕跡;也有像他這樣的人,縱然來過,還是不見蹤影。

  裘天司驀地為自己的存在感到可悲。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在這世界上,有人注定沒法攤在陽光底下過日子。

  「你在偷笑個什麼鬼?」戚亞德喝著湯,旁邊的女人一臉傻里傻氣樣子。

  裘天司午餐飯後坐在沙發上吃水果,手裡握著日文稿件,不時拿筆抄抄寫寫。

  今天的天氣異常溫暖,陽光特別耀眼,從陽台投射進客廳,小小的房子裡漾著橘黃的光輝,非常慵懶。

  裘天司坐在白色沙發裡,不時振筆書寫,偶爾遲疑停頓一下,表情略帶著疑慮,專心地翻譯著稿件。

  「他日文很好。」專心的男人原來也很帥啊!

  比起黑毛衣,阿司穿襯衫的樣子更好看。左晏晏看得目不轉睛,眼裡氾濫著粉紅色的泡泡。

  「那又怎樣,我外語能力也不差。」

  「但你不會日文。」左晏晏理直氣壯地反駁。「他之前在義大利待過,想必會的外語不只一種。」

  「我以為你只會發花癡而已。」戚亞德白她一眼。「你對他很瞭解?」

  這句話,問得左晏晏沒辦法回答。「你不要多管閒事好不好?」

  「我只是怕你被騙。」

  「我沒錢沒姿色,有什麼好損失的?」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斤兩。

  「騙錢沒有,騙感情的話,跌一次就夠讓人痛苦一輩子。」多少人為愛傷風感冒,只因為愛錯人,她大小姐倒是傻膽一顆,什麼都不怕。

  戚亞德佩服了,卻因此而煩惱。

  只是他如往常,用那張玩世不恭的笑臉來面對,所以左晏晏總是看不清他的憂愁。

  「你沒回來之前,我遇到國中的同學,小綠你還記得嗎?」

  「班上有名的壞女人啊。」

  「別這樣說嘛,她變好多喔,而且還結婚了。」平靜的日子中,有時候會有一兩次這樣的小驚喜。

  「所以咧?」戚亞德顯得意興闌珊。

  「不要因為以前她暗戀你而不耐煩嘛!」小綠從前多喜歡他啊,就算被拒絕好多次,還是不死心呢。

  「那女人欺負你的惡夢,你完全走出來了嘛!」到現在為止,她始終不敢抬頭面對人家,甚至害怕面對人群。

  「人總是會改變的。」說到過去,左晏晏又不好意思起來。

  「但你有嗎?」明明一樣不長進!

  左晏晏扁扁嘴,「至少小綠覺得我有變,還叫我準備國中同學會呢!」

  看吧!若是全世界的爛好人都死光了,唯有她左晏晏還活著!

  「你以為辦同學會很容易嗎?光是要找人都煩死了,連絡不上的,要一個個通知,通知完時間,還要再打過去確定對方來不來,你很閒是不是?」就知道那女人沒安好心眼兒。

  無端被臭罵一頓,左晏晏很不是滋味,離開餐桌到客廳的櫃子裡翻來國中的畢業紀念冊。

  「我說要辦就是要辦,而且每一個都會找到,你給我等著瞧!」

  抓著紀念冊,左晏晏又回餐桌前。

  「如果辦不成,我的名字就讓你倒著寫!」

  「一樣叫晏晏啊。」裘天司在客廳飄來一句話。

  辦同學會有什麼大不了的,戚醫生未免也太大驚小怪了。

  「你幫誰啊你!」左晏晏咬著牙,那傢伙寄人籬下也不識相點。

  「我中立。」裘天司放下稿子,走到她身邊。「我以為現在沒有人有興趣辦這種東西。」

  「我等著看你失敗,到時哭喪著臉,我是不會幫你的。」

  他最討厭這種無聊的眾會,莫不是相互比較誰的成就好,要不就是看誰變美變醜,比較性質大過當天的聚餐,實在很沒營養。

  裘天司拿走她的畢業紀念冊,很想看看她少女時期的模樣。

  「你哪一班?」

  「你翻完稿子了?」

  「不不不!我只是要翻到後面的連絡欄,開始做準備而已。」

  「三班,三年三班!」戚亞德壞心地說道。「她的座號是二十五號。」

  裘天司依言找尋,果真看到一個清湯掛面頭的小少女。

  「好陰沉。」但五官是清秀可愛的,和現在的她並無不同。

  左晏晏聽到後,心碎了。「對啦!我就是陰沉女。」

  「現在可愛很多。」裘天司笑著安慰。「你要多笑才好看,一笑解千愁嘛。」

  「我只聽過一笑泯恩仇。」左晏晏沒好氣地瞪眼。

  「話隨人說,意思隨人通,你瞭解就好。」他坐在沙發上,覺得看著別人青春年少的生嫩模樣很有趣。

  左晏晏亦步亦趨跟在他身邊,趴在沙發背上,高興的指著冊子角落的戚亞德。

  「這傢伙只要一照相就臭臉,好像所有人倒他八百萬似的。」

  「戚醫生感覺沒什麼變呢!」

  「廢話,我又沒整型,能變到哪裡去?」

  「幹嘛對阿司生氣,誰不知道你從以前到現在都是慘綠少年。」

  「重色輕友。」戚亞德抱怨一句,立刻引來左晏晏疾聲抗議。

  「你什麼時候當我是你朋友?」奴僕還比較差不多咧!

  「有好處時是朋友,有壞事就不是朋友。」他這人就是功利主義掛帥。

  「這叫豬朋狗友。」左晏晏小聲地抱怨。

  「連話都不敢說得大聲,你還真是沒用。」裘天司忍不住開口,只說給她聽。

  「哪裡敢……」還是阿司好,不管怎樣他都不會生氣,也不會用尖酸刻薄的話酸她。

  「跟我說話你不是很輕鬆,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對於戚亞德,她實在太畏縮了。

  「你跟他不一樣。」

  「我多了個鼻子?」他挑眉,近看她臉上的小雀斑,多點嫵媚的氣息。

  「不,你多長了眼睛。」跟他在一起,感覺真的比較輕鬆,不管怎麼說他就是笑臉迎人。

  裘天司配合的摸摸自己額頭,「嗯,好像有。」

  左晏晏被他的表情逗笑了。「我就說吧!」

  看!阿司多挺她,說話就是會討人歡心。

  「辦同學會吧!工作上的事,你忙不過來我幫你,不用擔心。」她的桌歷注記著截稿日期,讓人一目瞭然。

  戚亞德沉默地看著他們的互動,然後把碗盤收拾洗淨後,拿了那杯已冷的摩卡咖啡打算離開。

  「要走了嗎,不吃點水果?」左晏晏以為他會看個新聞再睡個午覺,繼續賴在這裡到傍晚呢。

  「不了,我有書要看。」

  「咖啡要不要微波加熱一下?」這趟他回來,感覺好像不太一樣。左晏晏真是摸不清楚男人的心理。

  「不用了,反正都已經走味變涼了。」再回溫,風味也不是原來的。

  左晏晏目送他離開,戚亞德捧著冷咖啡,坐在樓梯間一口氣喝掉。

  原來,一開始就是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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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6-27 00:41:22
第五章

  裘天司沉默地看著那扇已被關上的大門。

  縱然她迎面走來,他的視線仍舊沒有改變。

  左晏晏一屁股坐在他旁邊,拿回畢業紀念冊,在後面搜尋班上的通聯簿,印象中好像都有印下來全班一份。

  某些時候,他覺得她很殘忍,比如對門外剛走掉的那個男人。

  「打過去的電話開場白要怎麼說呢?」左晏晏感到好苦惱,說不定報上名來,對方根本不曉得哩。

  「你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嗎?」她不懂男女之間情愛之事,所以對戚亞德的付出毫不留心。

  因為身為局外人,裘天司看得特別清楚,卻忽略自己同樣把她看得很仔細。

  身處在同個屋簷之下,生活特別緊密。

  裘天司很久沒有和別人如此貼近;或許曾經有,但他的記憶失去某一部分,已沒有任何的印象。

  有時他覺得自己有些殘缺,源自於喪失的過去。事到如今,他仍舊為此深感困惑。

  左晏晏看著他,不太明白好端端,為何會提到這樣的事?

  「怎麼了?」

  「遇到不能回應的愛情,你選擇視而不見嗎?」對於戚亞德,她究竟是抱持著何種心態,裘天司突然很想知道。

  這個世界分分秒秒都有人在享受愛情,自然也有人沉淪在玩弄愛情的遊戲裡,那麼她呢?

  她和其他人一樣,還是另有堅持?

  「我的身邊,會出現很多事,就是不會出現愛情。」感情的事,左晏晏自知是絕緣體。

  或許她的名字很可愛,但不會有人因名字而去喜歡上另外一個人。

  她不夠嫵媚,也沒有散發出女人甜美氣息,普通得隨處可見的小雜草,哪裡會有人把一根小草當塊寶呢?

  左晏晏不會因為沒獲得愛情而感到心灰,相反地,她過得非常自在,單身也是一種快樂。

  愛自己,也是件很開心的事。

  她有安定的工作、穩定的生活,有間小屋可以落腳,喝著甜膩香氣的嗪果咖啡,還有一片從來不曾拒絕她的大海。

  人生,目前對她而言已經很足夠。

  「戚醫生對你的依賴,難道不是愛情嗎?」

  左晏晏聞言,哈哈笑了一聲。「亞德怎麼會呢?別對他說這樣的話,他絕對嗤之以鼻。」

  「你難道不曾對戚醫生動心?」依戚亞德的條件,比普通男人好上太多。

  俊俏年輕的駐院醫師,相信會讓許多女人無不使出渾身解數,欲逮住那條人中之龍。

  「若真是來電,早八百年前就在一起了。」

  她怕他怕得要死,若真要談戀愛,左晏晏絕對會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或許是有距離的關係,所以才沒有心動的感覺吧?」太熟悉,也會抹殺掉愛情的因子。

  「要靠多近,才是你心動的距離?」

  如果戚亞德對她的照顧都不算愛的話,怎樣才是呢?

  「一公尺?五十公分?還是並肩的距離?」

  左晏晏淺淺地笑,「我不知道,好像是自然而然的,就與感情絕緣了。」

  心動的距離,左晏晏從來沒想過。

  一公尺、五十公分。逐一遞減的距離,難道就會找到心跳加速的界限在哪裡嗎?

  「就算靠得再近,我的身邊還是沒有愛情。」一個人,就是她的全世界。

  裘天司傾身,將她圈在沙發和自己臂膀之間,讓彼此距離縮短。

  他的呼吸掃過面頰,左晏晏面對這突如其來的靠近,顯得不知所措。

  「你知道嗎,人與人有一段距離,一旦跨越安全範圍,就可能會踩到愛情的界限。」

  不單是身體的接近,心靈的碰觸也是。

  左晏晏突地口乾舌燥,心跳加速。

  難道這就是愛情的界限?

  「我瞭解、瞭解。」

  因為靠得太近,近到能夠感受對方溫熱的體溫,就連輕輕淺淺的呼吸都能吹扶至臉面上。

  她或許再也沒有機會比現在還要更靠近他了。

  一瞬間,失去距離當做藩籬,在咫尺之間,理智已被拋在九霄雲外。

  深邃的眼眸像潭泉池,散發著比黑曜石更璀璨的光輝,左晏晏驀地感到目眩神迷。

  裘天司粗厚的指尖摩挲著她的紅唇,水汪汪的眼眸透著奇異光彩,那是只有動情的女人,才會顯露的嫵媚姿態。

  唯有這時,他覺得自己卑鄙的。

  她的不經人事,他的縱情世故,她居於下風地,他站在上風處,誰贏誰輸高下立判。

  但,真的好嗎?

  他一時之間,不敢如此確定。

  偷定她的心暫時填補寂寞的空位,最後自己一走了之,那麼她又該如何收拾這段空白記憶?

  裘天司以為自己可以縱情在愛情的遊戲裡,但她的單純卻讓他遲疑了。

  「人就是這麼奇妙,往往一個距離,就能把對方歸類在可以碰觸,與不能碰觸的範圍。」

  撫上她略帶潮紅的面頰,熨燙自己掌心的溫度,明白自己帶給她的反應。

  他的接近,能引起她的顫慄。

  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

  「一旦超越安全範圍,那些你沒想過,或是曾經想到的,都有可能發生。」她好可愛,卻也顯得純潔無暇。「任何人都一樣。」

  「我……我知道了。」她的心臟好像快要跳出來了,左晏晏按著自己的心口,力圖鎮定。「你說的話,我會記住。」

  如果戚亞德靠她那麼近,她會一腳把他踹到外太空去。

  萬一是別人,她打死都不會讓對方如此接近……

  而眼前的他,靠得好近好近,近到她好怕自己臉上的小雀斑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但卻沒有勇氣推開他。

  其實,他想親吻一下那張柔嫩紅艷的嘴唇,但裘天司忍住了,退開身把她拉起來。

  「所以愛情,離你沒有那麼遙遠。」他為什麼會有想吻她的念頭?裘天司感到困惑。

  或許太久沒有嘗到女人的滋味,柔軟的身軀,濕熱的雙唇,所有感官的碰觸,都令他非常的想念。

  左晏晏雙手捂著臉,覺得臉頰像要燒出火來。

  「阿司,你和女人都是這樣零距離嗎?」只差一點,她的心臟就要停止了。

  「這不叫零距離。」他輕笑,「當一個男人深入一個女人的身體裡,那才是沒有任何距離。」

  如此赤裸露骨的話,讓左晏晏忍不住捶他一下。「不要講這種讓人想入非非的話。」

  「做愛對我來說,和吃飯、呼吸沒兩樣,都是生理需求。」裘天司好整以暇的看著她。「不然你以為呢?」

  停、停、停!再談論下去就犯規了。

  他們還沒熟悉到可以深談諸如此類的事,左晏晏把畢業紀念冊丟給他,狼狽的逃到廚房喝水。

  慌忙之中,展開的冊子上頭,突然出現一張讓裘天司感到有些眼熟的相片。

  他仔細看了照片中的人,再對照班級,沒想到左晏晏居然和對方有擦肩而過的見面機會。

  「晏晏,你還有跟以前的老師聯絡嗎?」裘天司隨口一問,希望能有所展獲。

  「沒有,怎麼了?」稍微緩口氣後,左晏晏才敢回到客廳。

  這一次,她揀了個離他比較遠的沙發坐,怕要是他再有個親密舉動,真會將她給嚇壞。

  她不確定再經歷一次,心臟是否還負荷得了?

  他可能不知道自己魅力有多大,可她已經領教他的高壓電力,不是普通人承受得起。

  左晏晏突然開始幻想他身邊應該會出現的女人類型,想必艷光四射、艷麗萬千,絕不會是像如此不起眼的她。

  「同學會應該也會邀請老師,一般都是這個樣子吧?」

  這時,裘天司才知道何謂緣分,他要找的人居然和她有某些程度的關聯。

  「應該會吧!」左晏晏看著他手裡的冊子又道:「隔壁班老師以前對我滿好的。」

  「你認識他?」雖然猜測有可能會認識,裘天司仍舊感到驚奇。

  「是啊,以前我數學很差,這老師都會利用放學後的時間教我功課。」

  「還住在這裡嗎?」世界之大,偏偏巧合就在身邊發生。

  「搬走了,老師退休後到美國去了。」

  這句話,無疑讓裘天司失望。

  當初他回台灣,就是憑藉著手邊的線索一路追查到此,得知東台灣有個數學家,寫出一套程式可以加強自己現在手頭正在編寫的程式軟體。

  先前他將程式拆解成幾個部分,防止遭人盜走挪為己用,如果沒有擁有二分之一以上組合,就算對方拿走程式形同虛設,發揮不了作用。

  「但是他兒子還在台灣,還回母校執教鞭,算是繼承父親的衣缽吧!」

  「你認識他嗎?」

  「他有兩個兒子,我認識其中一個。」她眨眨眼,笑著說:「就是咖啡店老闆啊!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你說那個秀氣的男人?」這下得來全不費工夫了。

  他不是個好人。心思狡猾、漂泊不定,為了利益可以不擇手段。可以在所不惜。

  而理所當然的,自己手裡經手過無數骯髒的醜事。

  這就是他的世界,由謊言、金錢、醜聞、權利,甚至是「性」建造而成。

  他不是騙徒,卻滿口謊話;他不是富豪,卻能夠讓幾億的資金憑空消失;他不是達官,也能手握權柄讓人動搖;他不是間諜,卻用肉體交換情報。

  為了獲得想要是東西,他從不認為自己沒什麼好失去的。

  他是個沒有過去,也同同樣沒有未來的男人。

  活在當下,一直都是他處事的基本原則。

  說好聽些是及時行樂,講難聽點就是無情無義。

  狼子獸心,說的就是他這種人。

  裘天司看著在電腦桌前將自己剛譯好的稿件,逐字敲進電腦中的左晏晏,盤算著該如何得到追查已久的程式。

  攀上關係是必然,因此必須先將左晏晏掌握得服服帖帖。日後和相關人物打交道,一定較為上手。

  左晏晏身份簡單,背景乾淨,根本不會有人懷疑她的身邊,居然有人擁有那套秘密程式。

  看著她專心打稿的側臉,裘天司幾乎沒有第二種選擇。

  和往常一樣,和女人交心,首先要重情!

  沒有感情,想挖什麼都很難,一旦有了情,只管掏心掏肺,沒什麼要不到。

  所以他喜歡女人,比起金錢和權利,他更鍾愛女人。

  尤其樂見到她們意亂情迷的模樣,猶如在看世界上最美麗的風景。

  左晏晏坐在電腦桌前一個多鐘頭了,累得捶起發酸的肩頸,不知何時他倚在自己身旁。

  「累了?要不要我來?」把譯好的手寫稿給她,裘天司一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你的身體很僵硬,好像坐太久了。」

  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左晏晏渾身更緊繃。「阿司……」

  「噓,按壓一下身體會比較舒服。」

  「我不習慣。」儘管左晏晏感到不妥,然而他手裡的勁道,卻非常有效地化解她的疲累。

  「你總是在照顧別人,或是順著別人的心意做事。偶爾,也是要人家來體貼你。」

  他常常說著假話,有時候自己也分辨不清楚,到底哪幾句話是真,那幾句話是假,但現在的他,說的卻很誠懇。

  因為觀察過她,彼此生活幾日下來,裘天司明白她處世的態度。

  他非常自私,但她卻相當無私,無論再怎麼勞累,旁人交代的事她總是盡力去完成。

  難怪戚亞德非常保護她,簡直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她心思單純與無償付出的好心,往往讓人更加得寸進尺的吃定她。

  所以到現在,夜晚她仍舊睡在沙發上,把床位讓給他,屈就在小小沙發上。

  「可以嗎?這樣好像有點太幸福了。」左晏晏漸漸放鬆身體,感覺肩頸的酸痛減輕不少。

  如果他僅做到這種程度,她就會為此滿足,那麼虜獲她的心,根本就不是件難事。

  比起追求其他女人的各種攻勢,鮮花、美酒、好餐廳,舉凡須用金錢堆砌出來的美景假象,她的要求實在微不足道。

  左晏晏乾脆趴在桌上,底下還壓了一塊抱枕。「阿司,如果每次工作累了,都能享受這樣的待遇該有多好。」

  裘天司嘴角上揚,果真沒錯。這女人,真是容易討好!

  要是男人說要摘天上的星星給她,想必她會受寵若驚到昏倒的地步吧?

  「這又不難。」

  「對啊,我應該要好好存錢買個按摩椅了。」

  嗯,她還有一點,就是不會向別人提出要求。

  普通女人若是遇到這種狀況,一定會撒嬌希望男人每次都能這般寵愛自己,而她居然只讓自己更辛苦存錢買按摩椅。

  唉!他不該指望她有任何浪漫因子,在這女人的基因裡,沒有這對染色體。

  「阿司,你會不會累?會累就不要勉強喔。」她話聲變得更小了,好像是舒服得快要睡著。

  傻女人!他是想討好她,總要給他多些表現機會,否則他怎能趁隙入侵她的心呢?

  看著她趴在桌上昏昏欲睡,嘴角不時漾著淺淺的笑,裘天司感到滿足。

  他的討好,是刻意;而她的溫柔,卻是真心。

  利用到了徹底,她便不再有任何價值。縱使有所怨恨,也全然與他沒有干係。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

  你不吃人,別人就會吃你!一味的軟弱,僅會招來不幸。適時壯大自己的羽翼,展翅飛翔,才能飛得更高更遠。

  遊走在是非不分的世界裡,裘天司一向秉持著這個原則。

  無論對方是誰,一旦被他鎖定,便注定會傷心難過。

  「晏晏,你睡了嗎?」真是毫無戒心的女人。

  輕輕淺淺的呼吸聲響起,極有規律地起伏。

  本該是清粥小菜的女人,居然在此刻讓人感覺像只小文鳥。

  小小的,很嬌弱。

  「不醒的話,我要偷吻你了。」

  撫著她微鬈的發尾,柔順中帶著一絲凌亂的慵懶感。

  她不美,卻出奇的純淨。

  如果只是一個吻,沒有關係。

  裘天司俯身,輕輕在她小小的雀斑上,落下輕柔的親吻。

  睜開眼,她還是個睡美人,他的吻沒有將她喚醒。

  因為王子是假的,所以她當然不會醒。

  裘天司苦笑,其實不太願意把殘忍的那一套,原封不動的搬到她面前上演。

  他想像不出她心碎痛苦流淚的模樣,一如他沒辦法想像自己停留在某處過安定的生活太久。

  那一定……會教人感到恐懼。

  習慣了自由,就不願嘗到被束縛的滋味。

  即便在她身上看到平淡的寧靜感,身處於喧囂浮華世界的他會難得羨慕,但那不會是他應該擁有的生活。

  他一輩子,都必須被某些人事物追趕而活。

  與她,截然不同!

  輕撫著她的面頰,柔嫩的觸感讓他流連不捨。

  或許他想擁抱她,只因渴望另一個人的體溫環抱寒冷的自己。

  她的心,一定比誰都溫暖——

  在那一瞬間,裘天司發現自己的心似乎有些動搖了。

  他希望,那僅僅是錯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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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6-27 00:41:41
第六章

  咖啡廳門外的小小直立黑板上,沒有供應今日限時特餐,倒是多了「歡迎花崗國中第二十五屆三年三班畢業班蒞臨」的字樣。

  以往,店內都是來客三三兩兩,假日或許會多些,但不至於像現在的高朋滿座。

  生意興隆是每個店老闆的終極願望,但古登偏偏就是反其道而行。

  「你真的很義氣,連同學會的聚會場地都想好了。」早八百年前他就已經拒絕過她,這女人居然還不死心。

  他經營咖啡店又不是要賺錢,就是喜歡那種閒適悠哉的感覺,這女人沒事就擔心這間小店是否經營不善。

  倒了也是他家的事,關她屁事啊!

  左晏晏身為同學會主辦人,在吧台內和他一起忙碌招呼同學。

  「有錢能賺當然是介紹朋友來賺嘛。」沒見過把錢拚命往外推的人,就算他衣食無缺,工作還是要有幹勁。

  左晏晏很早就打定主意,把古登的店當作聚會的第一場合,事後大家開心想要續攤加碼,到哪裡都很方便。

  這裡離市區不遠,正巧在交會處,重點離她家很近,聚會散了,她可以一溜煙就消失掉,也不會有人知道。

  這次多虧裘天司的幫忙,替她找到失聯已久的國中同學。

  他只是在她的電腦前動動手指頭,從網絡就可以搜尋到認識的人,不知該歸咎科技的發達便利,還是網路世界沒有隱私。

  見到老同學,左晏晏仍有意思不自在感,聯絡同學時,也多以小綠的名義,想起當時報上名字,對方遲疑了片刻,壓根兒不記得她在班上的記憶。

  左晏晏一點兒也不意外,從前她的存在感薄弱,多是畏畏縮縮在角落,不像小綠天生嬌艷,人緣也好,兩人根本就是雲泥之別。

  看著吧台外同學們全都圍著小綠說話,無論男女都被小綠逗得呵呵直笑。

  好在有小綠,不然同學會的氣氛絕對是死氣沉沉。

  「不去跟同學聊天,跑來窩在我這裡做什麼?」

  古登煮著咖啡,還要忙著顧烤箱裡的水果派餅,不過點心不是他負責,自己僅是意思意思一下照顧爐火。

  「在這裡比較自在,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從以前到現在,這弱點總是改不來,左晏晏最後也放棄了。

  「那你辦什麼同學會?」搞得假日他還要接待這群人。

  誰不知道他對做生意沒有興趣,只圖日子過得悠哉比較有意思。

  「大家好久沒見面了嘛,聚聚聯絡一下感情也好。」左晏晏見有人在吧台等著飲料,手上的動作也利落起來。「來,這杯是焦糖瑪奇朵,還有冰奶茶。」

  老同學雖然對左晏晏印象不怎麼深刻,但對於她發起這場聚會,費心聯絡所有人,還找到這間不錯的咖啡店是相當的感謝。

  「左晏晏,你真的變好多喔!」

  「對啊,變得好可愛,以前都不知道原來你會笑呢!」

  幾個女同學調侃著她,不過是客套應付一下,其實是對她釣上個這麼帥的店老闆有興趣。

  男男人看起來相當俊美,只是比較寡言,對於他們這班同學態度稍嫌冷淡,大多都是和左晏晏說話。

  「人總不可能老是沒變,多乏味啊!」分不清楚同學們話裡別有意思,左晏晏真以為自己被誇獎了。

  「你們認識多久?左晏晏怎麼沒聽說你有個這麼好的對象啊?」

  這種鳥不生蛋、雞不拉屎的地方,居然有間這樣別緻的小店,重點是老闆好可口啊!

  「古登嗎?你們誤會了。」左晏晏乾笑,想必古登一定在心底抱怨。

  她話一脫口,幾個女人笑得花枝亂顫,好不開心!

  就說左晏晏普通至極,哪裡來如此大的魅力?原來只是朋友呀,那麼現在是人人有機會,看誰手腕好能釣上好男人了。

  古登面無表情,冷冷地說:「對啊,是我一廂情願罷了。」語畢,轉頭把烤箱裡的派餅端出來放涼。

  此話一出,所有偎在吧台邊的女人全垮了臉,左晏晏哪裡優秀到可以配上這朵花,她根本就是一團牛糞啊!

  女人的忌妒心之可怕,遲鈍的左晏晏永遠無法及時察覺。

  大家端了自己的飲料,自討沒趣的離開,吧台又恢復到原先清冷的模樣。

  「你的眼睛裝在臉上是裝好看的嗎?」古登轉過身軀,桃花眼裡沒有蓄滿電力,反而都是火氣。

  「怎、怎麼了?」左晏晏還在消化古登剛才說的話,他何時對她有意,她怎麼沒有感覺?

  「你現在腦子裡在想什麼?」瞧她一臉拂紅的模樣,該不會春心蕩漾了吧?

  「想……該怎麼拒絕才不會破壞友情。」

  他方才是跟她……不!是向別人跟她告白嗎?

  不行、不行!她還想要偶爾來吃不怎樣的限時特餐,喝杯香醇的榛果咖啡……

  「早八百年前來電的話,還會不救你脫離亞德的魔爪嗎?」有哪個男人的肚量寬大到讓對方的「竹馬」一回家就往自家女友屋裡鑽?

  又來了!他總愛把她跟戚亞德的友情想很歪。

  「我跟亞德又沒怎樣,不要每次都把我跟他牽扯在一起好不好?」

  古登這樣說,就連阿司也如此認為,她是不是太放縱戚亞德了?

  再這樣下去,她怎的會一輩子都沒有男人來愛的。

  雖說一個人很好,但她偶爾還是會小小幻想一下,有個英挺高大的白馬王子——

  鈴……鈴鈴鈴……

  咖啡店門再度被打開,敲響門上銅鈴。

  她的白馬王子啊!

  「晏晏,你的手機忘了帶出門。」

  「阿司?」他怎麼會來?

  「有幾個同學打手機給你,要問咖啡店的地址。我不知道改怎麼說,所以請他們稍後,你要不要先打給對方?」

  憑藉著印象,他回到這間曾經來過的咖啡店,地點離她家不遠,只是巷弄多了些。

  裘天司一進門,帥氣迷人的外表,立刻引起不小騷動。

  「你的老同學真多。」裘天司不忘和其他人微笑點頭,表現得再自然不過,好像對於旁人的注目禮,相當習以為常。

  左晏晏接過手機,立刻到角落裡撥打,把咖啡店附近的路再說清楚些。

  「你……認識晏晏?」連她的手機都能親自拿來,看樣子兩人交情匪淺。

  當初,她還對他癡癡傻望,結果居然搭上線了,古登非常訝異。

  以他對左晏晏的瞭解,生性害羞的她根本不可能會主動搭訕對方。

  可是那男人竟然拿著她的手機出現在店內,古登吃驚到簡直可以吞下一顆鳳梨了。

  「對,因為某些原因,寄宿在她家。」裘天司言簡意賅,但語意相當曖昧不明。

  「住她家?同居嗎?」老天爺,那女人惦惦吃三碗公耶!

  「不算同居,是寄住。」以左晏晏的個性,不會喜歡聽到這個字眼。

  不過,他會把手機拿來,也是存心要讓人誤會。

  一是手機響得讓他很不耐煩,二是他苦無機會認識古登,他若不積極些,恐怕再也沒有更好的理由了。

  兩個男人的對話,讓其他女同學以為又有第二個希望的小小火苗,又全數被澆熄。

  哪有個男人平白無故寄宿在女人家裡,不是同居的話,難道是合租當室友嗎?

  拜託,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已經不時興純純戀愛那套,和異性同住關係絕對非比尋常。

  左晏晏那個普通至極的女人,到底是走了什麼狗屎運,可以環繞在帥哥堆裡,讓他們爭風吃醋,獨為伊人而狂。

  沒關係,沒關係!他們三班還有個戚班草,聽說做了住院醫生,剛剛才從台北返鄉貢獻已力。

  從前戚亞德那股冷淡又狂傲的姿態已是迷倒班上一票女生,加上外表出色俊逸,雖不及店老闆的秀雅,也沒眼前那男人俊帥懾人的媚惑之感,但斯文的五官絕對不輸兩人。

  他們三班的戚班草,一定依舊魅力萬千啊!

  「左晏晏,你煩不煩!我跟你說過我上午要進開刀房,你腦子是石頭腦嗎?電話打打打,打不停,我不是說過只能我找你,你不准亂call我嗎!」

  戚亞德火氣沖天的推開門,一見到吧台邊的左晏晏,沒跟任何人打招呼,劈頭就罵。

  「對、對不起!因為今天是同學會嘛,我怕你忘記。」若不是小綠千交代萬叮嚀他也要到,她才不敢斗膽一直call他。

  戚亞德一屁股坐在吧台的位置,「給我一杯摩卡,能吃的隨便拿來,吃完我還要回醫院。」

  「可是同學會……」這樣好掃興喔,但左晏晏不敢抱怨。

  「我有到,算給你面子。但下午一定要進醫院,晚上還有個手術要開,你以為醫院有淡旺季的分別嗎?」

  「也是,不過你要不要跟其他同學打聲招呼再走?」同學會就是要大家湊在一起,幹嘛窩在吧台這兒跟她一樣要孤僻。

  「不用,反正我只記得你的臉,其他人見了名字也兜不起來,不如不見。」搞什麼交際,他是醫生又不是做公關,幹嘛給自己添麻煩。「對了,我突然好想吃紅燒獅子頭,明天晚上到你家吃飯。」

  「好。」都這時候,他只顧著自己的肚皮,也不去跟同學應酬一下,難怪被人從台北踢回家鄉來。

  「這個便當盒還你,我同事說你做的糖醋排骨很好吃。」

  「真的嗎?那下次我多做一點,讓你分給同事們。」

  「不要!他們是誰,為什麼你要替他們辛苦?」戚亞德劈頭就拒絕。「阿司,你怎麼也來了?」

  「拿手機給晏晏,順便出來透口氣。」

  這時,左晏晏才想起裘天司被人盯上而受傷過,如今隨便外出,可能會引來麻煩。

  她趕緊擠到裘天司身邊,小聲地說:「你忘了自己被盯上嗎?」

  「我來時有特別小心,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你確定?」她可不希望他又被人捅一刀啊!

  「不會拖累你,放心。」

  「我不是這意思,只是不希望你又無故受傷。」她是很貪生怕死,但也非常擔心他的安危。

  「被人關心,我真是受寵若驚。」裘天司摸摸她的頭,在她耳邊低語,模樣既親暱又曖昧,像情人間才有的零距離。

  「你、你少來!」每次他一靠近,左晏晏就覺得呼吸好急促。「一定有很多女人比我更關心你。」

  「是啊,那還不看緊我一點。」他挑挑眉,笑得很蠱惑人心。

  「幹嘛胡言亂語。」可惡,他說著如此輕浮的話,她居然還有點開心,真是越來越隨便了。

  「會不會累?你昨天很晚睡,今天又起得那麼早。」裘天司伸手,摸摸她的臉頰,眼下的黑眼圈真深。「稿子回去我替你打。」

  「沒關係,回去我再弄就好。」還好有他在,左晏晏覺得有人一起分擔的感覺真好。「你還沒吃中餐吧,今天店裡的特餐是你最喜歡的紅酒燉牛肉。本來打算回去給你帶一份,既然來了,就趁熱吃吧。」

  「你一早到咖啡店內,就是在弄這個?」

  「對啊,你昨晚看電視時不是說想吃嗎?」

  「好像有吧。」只是隨口一說,她居然記在心裡了。

  「古登說要是沒有吃完,我可以帶回去,到時下點意大利面,也會很好吃喔!」

  「好。」

  「晏晏,別顧著談情說愛,派皮已經涼了,快點去處理一下。」古登敲敲檯面,他們再說著悄悄話,餐後甜點就要開天窗了。

  裘天司推她去忙,不忘跟古登說:「一杯黑咖啡,不加奶精不加糖。」

  「原來那個黑咖啡就是你點的,我問晏晏是不是喜歡哪個喝黑咖啡的傢伙,結果她慌到迎頭撞上人家打開的門框。」

  「我會當成那是她害羞的表現。」難怪提咖啡回來的那一天,她的額頭上會出現紅腫的痕跡。

  在旁聽著他倆交談的戚亞德心情惡劣到極點,索性把咖啡喝完,連飯都沒吃就準備離開。

  「戚醫生,你不是還沒吃飯?」瞧戚亞德坐立難安的模樣,到底是討厭這場同學會,還是厭惡他與左晏晏的關係呢?

  裘天司猜想是後者,要不他絕不會一臉鐵青像所有人都欠他的錢。

  愛情啊!總是教人輕易的心生妒忌之心。

  坐在吧台邊,裘天司看著左晏晏在廚房裡頭忙得團團轉,臉上卻掛著愉快的笑容。

  其實,每當戚亞德到她家裡吃飯,自己也會覺得很不爽。把她當成僕人奴役,但卻又常常帶著甜食來討好她的心。

  左晏晏也真是,幾塊蛋糕就被收買,像個呆子似的被人利用徹底。

  裘天司明白自己沒什麼立場禁止戚亞德來吃飯,畢竟他根本沒辦法一直守護著她,他終究只是個過客而已。

  而她是否喜歡他呢?裘天司也不完全確定。

  以往對他有興趣的女人,大多都在床上談情說愛,哪有像現在清純得連小手也沒牽到。

  或許他不敢太快有所動作,怕嚇壞不經人事的她,但這一回簡直有違自己狩獵的原則。

  拖拖拉拉實在很不像他的作風。

  「醫院還有病患,我懶得等了。」他孤僻不是新聞,正好當成借口。「先走了,替我跟左晏晏說一聲。」

  打完招呼,戚亞德頭也不回便離開,獨留身後一堆還在怨歎,以為可以啃口班草的花癡同學們。

  這次的同學會,明明有三個可口多汁的獵物,卻個個圍繞在左晏晏的身邊,半點移開視線的舉動都沒有。

  那女人到底上輩子燒了多少好香,這輩子能享受萬綠叢中一點紅的高級待遇。

  只見那廂還在怨歎,這廂主事者卻在廚房忙得團團轉,甚至不以為累,全然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老天爺也太不公平了!

  左晏晏那女人平凡無奇到極點,一沒胸部、二沒屁股,也不是S腰身,臉蛋端不上檯面,勉強氣質還算乾淨秀雅,但帥哥們都圍繞著她是怎麼一回事?

  不公平!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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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6-27 00:42:00
第七章

  咖啡店的一隅,沒有那端的熱鬧,反而相當隱秘而安靜。

  「你班上出席的同學真多,給你做足面子了。」裘天司看著對面埋首吃著近半碗的午餐的左晏晏,一臉笑意。

  幾個同學沒打算續攤,還留在店內敘舊聊天,其他還有力氣嫌不過癮的,就到KTV唱歌,飲酒作樂痛快地度過這個週末,「我也有點意外呢,好開心。」雖然同學們都只是和她打打招呼,並沒有特別深入交談,左晏晏還是很高興。

  只要辛勤的付出,自然就能有所收穫:她還聽到幾個同學說,打算每一年都要辦一次聚會,把老同學找來敘舊。

  「找回老同學的感覺如何?」

  「很不錯,重要的是大家都平安健康,多年後再聚首,氣氛好不同。」

  以前只會鬥嘴吵架,現在成熟了,無論說話方式還是對待人的感覺,和過去截然不同。

  「這次多虧你,不然老同學失聯一半,場面一定很冷清。」

  「舉手之勞而已。」現在網路無國界,有太多資訊都能輕易取得。

  裘天司當然不敢讓左晏晏知道,他有幾次是用不太正規的方式找到對方,而她的同學警覺性普遍不高,自然沒發現他找尋的方式有問題。

  「那你呢,還有跟老同學聯絡嗎?」人就是這樣,聚首的時候不珍惜,離別時又顯得依依不捨。

  「沒有,所以很羨慕。」他哪來的老同學?舊仇家還差不多呢。

  「沒想過試著找一次?」

  「不了。」他淡淡地笑。

  他總是很神秘,對於自己的事從不多提,她也不是個追根究底的人,凡是順著他的意,相處下來倒是相安無事,但就是少了點什麼。

  好像有個模糊的距離,分割著她和他之間的關係,儘管他們什麼都不是,左晏晏就是感到某程度的無奈。

  他們共處於一個空間,分享著空間內靜謐的氣氛,卻是到此為止。

  阿司和戚亞德不同,無論發生什麼事,他一派天塌下來都沒有辦法頂,態度表現得冷冷淡淡,可也不表示他漠不關心,只是沒有那麼熱愛而已。

  因為給了人空間,所以反而沒有負擔。

  可人心就是如此,太自由便會放縱,太緊繃就會反彈,給得太少時想要,給得太多就嫌煩。

  而她就是前者。

  一開始被他的神秘所吸引,然而釋放的訊息微弱得像是不見蹤影,沒有頭緒,漸漸地,開始需索無度了。

  儘管左晏晏仍不覺得自己想跟裘天司要什麼,然而慾望已經在她的體內蔓生。

  「想什麼,都出神了。」裘天司敲敲桌面,她望著自己居然出神了。

  左晏晏臉面一紅,熱氣沖上心口,覺得丟臉。

  「沒有。」

  裘天司兩肩一聳,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幾點回去?」

  「你累嗎?累的話,先拿我的鑰匙回去。」

  「我的確是累了,而且今天還沒換藥。」如果他先走,她大概要留到店內打樣吧。

  天曉得她那群老同學要長舌多久,沒道理她要拖著疲累的身體繼續等下去。

  「我們回去吧,你下禮拜不是要截稿了?」

  「但是古登一個人……」

  「已經沒剩幾個人了,而且你又不是鐘點傭人。」裘天司端起杯子,發現自己的咖啡沒了。

  於是,他拿起她喝一半的榛果咖啡,嘗了一口。

  「老天。」

  「味道很好吧?」

  裘天司皺起眉頭,「你是螞蟻嗎?吃這麼甜。」

  她呵呵地直笑,他皺眉的模樣也好看,像個小男孩子似的。

  「我再衝一杯咖啡給你。」說完,她打算起身。

  「不了,我再嘗一口。」按住她的手,裘天司淺嘗馥郁的氣息。

  驀地,她的心口抽了一下,有團火像是燒著自己的身體。

  他的舉動自然得好像他們很有關係,親密得像普通的戀人。

  左晏晏不確定他是不是僅是貪圖便利,所以認為與她共飲一杯咖啡無所謂。

  她困惑,甚至被他唇邊淡淡的笑容給迷惑——

  「吃得這麼甜,跟孩子一樣。」

  是嘛?在他眼裡,她就這點模樣?

  為了他一句話,左晏晏心思左右蕩漾。

  「我才不是呢。」

  「把飯吃完,然後我們回家。」

  原本有點不悅,又因為他這話而感到愉悅。

  「回家嗎?」她小小聲的問,心頭泛起一絲甜蜜的感覺。

  「是啊,我想回去了。」

  回家的路,總是獨自走過。

  久了,便不會覺得這條路有什麼美麗的風景。

  即便有,三天兩頭直看著,也都麻痺了。

  所以,她從不覺得回家的路上風景有多美好。

  是因為他暫時停下腳步,所以才讓她發現到,原來自己所處的環境有多美好。

  夕陽灑落在海岸公路邊,為了避開往來車輛,兩人便沿著小徑走,一路從堤岸經過,也同樣避開人群。

  海浪拍打在岸邊的聲響一波一波,鼻間充斥淡淡的海水氣味,彷彿有種與世隔絕的心曠之感。

  裘天司停下腳步,望著遠處的海平線。

  「你在這裡住那麼久,有沒有動過到都市的念頭?」

  這裡有一種很寧靜的氛圍,靜到讓人誤以為能把世界一分為二的錯覺。

  「以前亞德曾經招待我到台北過,在那邊住一個禮拜,我就受不了的逃回來。」

  「為什麼?」年輕人,誰不嚮往都市繁華熱鬧的氣氛。

  「空氣差、地又小,出門車子多,步調又很快,那邊的人做任何事都急急急、趕趕趕,活像慢一秒世界就會塌下來。」

  那種被追趕的日子,她過不慣。

  「就連買杯咖啡,遲疑幾秒鐘後面客人就不耐煩了。」面對連琅滿目的商品,總是要給她一點時間做選擇嘛,但大家就像後面背個計時器,多跳幾秒就會開始焦躁不安,神經兮兮的。

  「我不喜歡那種感覺。」既然都要生活,何必選擇那種會讓自己短命的方式。

  「亞德說我實在太沒競爭力。」

  裘天司點點頭,「他說的是沒錯。」果然夠瞭解她,非常中肯。

  「喂,你很過分喔!憑什麼那樣說我啊?」

  又來了,才說一句話就能起那麼大的反映,難怪大家都愛逗她。

  「但你要那麼多競爭力做什麼?傻瓜!」慢悠悠的過日子多輕鬆,既平凡又簡單。

  「你呢?為什麼要來這裡?」這問題之前就問過,他卻拒絕回答。

  如今,還是當成秘密嗎?

  他連自己的身世都告訴她了,難道就不能告訴她來這裡的原因嗎?

  「這裡有我想要的東西。」

  「那你找到了嗎?」

  「十之八九了。」

  她還是沒有問出個所以然來,真是有夠沮喪。

  「想要的東西得到以後呢?」偷偷地,她犯規的問了不應該問的問題。

  裘天司朝她淡淡地笑,「你說呢?」

  他哪裡不懂得她的心思?

  這句話,有很多女人對他說過,她並不是第一個問他的人,但也不會成為最後一個。

  「我不會留下來的。」

  這答案,無疑是讓左晏晏心頭重重一挫。

  她笑得很勉強,像是要逼自己非笑不可的模樣,好像不立刻擠出笑容,就會忍不住哭泣一樣。

  「所以,對不起。」裘天司轉過頭去,不願看她苦笑的表情。

  永遠都是這樣,他總是重複著一樣的事、一樣的情節。

  有時候,不免讓人覺得累。

  從前他不曾有任何感覺,今天卻莫名的感到沉重。

  「沒關係啊,一開始就說過的,等你傷好了以後,就讓你離開嘛。」她故作鎮定,甚至還揚高了音調。「以後,你累了像度假,還是可以來找我嘛,對不對?」

  裘天司沒有回應,做不到的事,他從不願給予承諾。

  「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嗎?」她不傻,更不是呆子,不會不懂他沉默的涵意。

  「我救了你呢,再怎麼說,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有人付出不求回報,可是我不是喔,我很貪心的。」

  「等我離開的那天,記得把你銀行賬號給我。」裘天司無奈的笑。

  「只是朋友,見面也不行嗎?」她沒有要他做多麼為難的承諾,為何他要表現得一副很混蛋的樣子呢?

  她猜想他的身份不尋常,無論是他表現的生活態度,或是對人疏離保持距離的模樣,都讓左晏晏明白身邊的傢伙有異於常人的地方。

  「我只是確定你平平安安的活著,久久一次面,替我帶個點心就好。」

  「我可以給你一筆錢,讓你買個過癮。」裘天司看著她,非常的無奈。「保證不會虧待你。」

  「我救你不是為了錢。」

  「我清楚你當然不會在乎,我只想給你應得的。這是我唯一可以為你做的一件好事。」

  什麼聯絡、聚首,都是破壞她平靜生活的火苗,他不想要點燃那根毀壞寧靜的引線。

  以往,裘天司都不曾想到這些,但是最近他一直都在想這類的問題。

  「我們不能當個老朋友嗎?」

  她又不是要他娶她,她也沒想過要嫁他,見個面會很難嗎?

  「你知道我永遠都會在這裡。」她大概一輩子都不會離開這塊土地。「又或許你能力好,可以找到我,就如同我的老同學那般。」

  沒有說出口,不表示真的全然不知道。

  她總是在猜測他的身份,慢慢的開始有些蛛絲馬跡,但他處理的非常乾淨,她只是懷疑而已。

  很多事就算不說出口,女人的直覺總是有她過分敏銳的時候。

  「做不到的事,就是做不到。」他口氣很平淡,總是那麼樣的冷淡。

  「是嗎,我知道了。」左晏晏走過去,站定在他面前。

  裘天司望著她,一臉的冷漠平靜。

  她一直認為他是個非常溫柔的人,溫柔得像水,清清涼涼沒有負擔,讓人有種沐浴春風的感覺。

  如今,他的固執與冷靜,讓左晏晏有種非常火大的念頭。

  「晏晏……」

  他喊了她的名,如同往常那般輕聲細語。

  「阿司。」她彎彎一笑,笑瞇了眼。

  然後,她給了他一拳——

  狠狠一記右勾拳!

  「你他媽的忘恩負義!」

  裘天司以為自己下巴不是要掉下來,就是整個人快飛到外太空!

  滿天全金條,要抓沒半條,說的就是他當下的寫照。

  他跟在那道單薄的身影後邊走,被揍的臉頰隱隱做痛。

  實在是好快的招、好狠的心、好痛的一記勾拳。

  她自保的能力確實比普通女人好,這讓他稍微安心一些。

  「晏晏。」裘天司跟上去,沒想過有天自己居然會被女人狠揍一拳。

  以往他對女人這麼說到時,她們通常是泫然欲泣地哀求他留下來,或是緊緊抓著他,要他說出真相,絕對不像她這樣賞了他一拳,然後掉頭就走。

  左晏晏覺得自己很衝動,但她也不打算道歉,畢竟差勁的人是他,不是自己!

  「等你好了,要回到哪裡隨你便,跟我沒關係。」

  什麼友情、老朋友,全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像他這種萬人迷哪需要她?

  若不是他偶爾露出很寂寞的表情,否則她犯得著拿熱臉貼他的冷屁股嗎?

  左晏晏很生氣,所以打了他一拳。

  不過久沒運動,打拳的力氣跟速度都弱了,算他好運,否則下場一定更加慘重。

  但是那一拳,應該不會影響到他身上的傷吧?

  事情做了,左晏晏才在後悔。

  她是很衝動,但那也是他太混蛋是緣故。

  離開堤岸,兩人走回柏油路上,裘天司在後邊保持距離,就是怕靠太近又引起她的火氣。

  女人就是這樣,溫柔的時候乖得像隻貓,生氣時,張牙舞爪像頭獅。

  裘天司還在詫異她先前的行徑時,驀然出現的身影讓他渾身戒備起來。

  「晏晏!」

  他二話不說快速奔至左晏晏身後,而對方早就發現他的蹤跡及左晏晏和他的關係,手腳更快的在裘天司到達以前,持槍對著左晏晏。

  「不要動。」他道,模樣非常俊逸,眼神卻透著冰冷。「別讓我傷害你。」

  左晏晏從沒想過有天自己會被人用槍指著。「好好好……」

  「叫你後面的男人配合點,我就不會傷害你。」他指著後頭一臉鐵青的裘天司。

  「他不會那麼愚蠢,相信我!」左晏晏根本連轉過頭的勇氣都沒有,怕自己已有動作,就會枉死在槍下。

  男人一笑,笑容非常燦爛。「很高興還有人怕死。」

  老天!她怎麼可以這麼衰?左晏晏簡直嚇得眼淚都要飆出來。

  「如果你要錢,我可以給你,請你不要傷害我們。」她身上只有一千塊而已,要是不夠的話,她會想辦法。

  「小姐,不要害怕,我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男人再道,嘴角的笑容沒有消失。

  「我不要錢,只要你身後的那個男人。」

  呃,她第一次聽到有搶匪要人不要錢的。

  連對方都看得出來她一臉窮酸樣,左晏晏真是感到心酸。

  「上次讓他逃掉,這次有你在的話,事情就比較好辦了。」

  「你到底是什麼人?」裘天司沉著聲,表情漠然。

  「和你有關係的人。」

  「我不認識你!」若不是他的槍口指著左晏晏,裘天司絕對不會呆呆的受對方擺佈。

  「我認識你就夠。」他早就知道要逮這傢伙沒那麼容易。

  「放她走,我跟你走。」

  「不,傻一次就夠。我要這女人跟我們一起走。」

  「你休想!」裘天司想過有一天她可能會被捲入危險中,卻沒想到來得這麼早。

  「你不配合,她就得死。」

  「阿司,你乖乖聽他的話別拿我的命開玩笑。」雖然她剛剛衝動地揍他一拳,但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就算他對她沒半點感情,也不打算當她是朋友,但她好歹也是一條命。

  這樣想想,實在有點心酸,如果她真的死了,他大概也會不痛不癢吧?

  「就算你討厭我也好,但我還想活著。」

  「小妞,你真是逗呢!」他收起笑容,看著裘天司。「阿司,不要再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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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6-27 00:42:17
第八章

  左晏晏坐在餐桌旁,把客廳留給他們。

  老實說她沒看過槍,也不知道對方拿的是真槍還是假槍,只能乖順地按照他的要求,安安靜靜的滾到一邊去。

  後來,他們三人回到屋子後,沒過多久又有個女人進門來,美麗得像是雜誌裡走出來的模特兒那般,讓左晏晏看得驚呆。

  不過,那女人同樣不好惹。

  一見到裘天司,居然狠狠甩了他一巴掌,下手力道快狠準得讓她措手不及。

  阿司說沒見過那女人,但她卻很惱火的大吼,最後又抱著他哭了起來。

  左晏晏完全不懂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只是感到很不是滋味,摸摸鼻子閃到一旁去。

  「阿司,你真的那麼狠嗎?對我扯這樣的謊!」海寧眼底含淚,不敢相信這麼荒唐的事居然發生在自己身上。

  「別激動,他是真的不認識我們。」裘天昊把激動的海寧拉到自己一邊去。「之前我差點死在他手上。」

  裘天司冷笑,「你的能力也不差,托你的福,現在我身上還帶著傷。」

  「我的車子卻翻了,沒死在那場車禍裡算是慶幸。」

  左晏晏在旁邊聽得一頭霧水,實在很想發言。

  「不、不好意思,請問你們真的認識嗎?」

  儘管她想保持安靜,卻非常想要瞭解所有情形。

  「晏晏,這些事和你沒有關係。」

  左晏晏反問他,「所以我應該閉嘴羅?可是你們現在在我家耶。」

  於情於理,她過問是很正常又基本的事吧?

  「好逗的小妞!阿司,你哪裡認識這麼普通的女人啊?」裘天昊打量著左晏晏,實在完全不是阿司會喜歡的類型。

  「對不起,因為這裡是偏僻的小村,會出現村姑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左晏晏皺著眉頭,把生氣的情緒努力壓下來。

  原因無他,她想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弄清楚,而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她顧忌對方身上那把槍,自然非常識相。

  「我不是那個意思,阿司的眼光一向……」

  「我們沒有任何關係,先生你別誤會。」她就是普通至極,所以他才看不上眼,她都知道。

  但是,長得普通的女人,也可以有動心權利啊!她喜歡他,但不表示他會接受,左晏晏非常明白。

  可心裡還是該死的覺得酸得要命!

  「我只想知道你們既然認識阿司,又怎麼會傷害他?」如果下手再重一點,阿司肯定會喪命。

  「是他先對我開槍的。」裘天昊不以為意地反駁。

  左晏晏不可置信的看著裘天司,他竟然手裡有槍?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黑道?警察?」隨隨便便就能擁有槍枝,不是這兩種人,還有誰能在台灣持槍如此容易的,左晏晏想不透。

  「我們不屬於任何一方。」海寧對她解釋,就算身份曝光也無所謂。

  她不會大嘴巴的向任何人洩露他們的事,否則阿司也會有危險,她絕對不會讓他陷入可怕的處境裡。

  就算她口口聲聲說與阿司沒有關係,但是她表現得完全無法置身事外的模樣。

  如果不是要命的在乎他,那女人不會多管閒事到這種地步。

  「只要給我們的報酬夠優渥,我們可以為任何人做到他們希望的事。舉凡殺掉某位行政首長、竊取商業機密,還是……」

  「你夠了沒?閉嘴!」裘天司打斷裘天昊的話。「她不需要知道這些。」

  「我是阿司以前的朋友,這位是裘天昊,他的弟弟。」海寧清楚若不說明,肯定會把這女人給逼瘋。

  「這些年來,我們一直在找他。不!應該是說,本以為他死了,沒想到卻又間接得到他的消息。因此,一路輾轉來到這裡。」

  「可是阿司說不認識你們。」對於他們的話,左晏晏半信半疑。

  「因為他三年前被人追殺,出了車禍,導致某段記憶力喪失。」否則就不會持槍對著自己,裘天昊乍見到阿司時,也相當意外。

  「所以他失去的,是屬於我跟海寧的記憶。」

  「阿司,真的嗎?」

  裘天司保持沉默,坐在沙發上不發一語。

  「我可以相信他們說的話嗎?」他們說的,是她一直很想要瞭解的,而他卻始終保持沉默,讓她不禁狠瞪他一眼。

  最後,他終於頷首,冷淡地望著她。

  「是啊,我也總是在猜測,你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呢?身上帶著傷,半夜趁著我睡著時老敲著電腦,外語能力異常優秀,又漂泊不定……這樣的人,背景怎麼會單純呢?」

  她感到沮喪,得知事實後,並沒有讓自己比較輕鬆,反而感到沉重,「既然你朋友已經找到你,那就回去吧!有人照顧你,我安心了。」

  原來他沒有被人追殺,只是因為誤會而受傷,這樣想想她放心了。

  「之前不讓你走,怕你自己一個人沒有好的照顧。因為傷口一不注意,很容易受到感染引發併發症,你也知道我常聽亞德碎碎念,多少對這種事比較會多想一些。」

  左晏晏轉身到櫃子裡拿出藥箱,把它交給海寧。

  「既然誤會解釋開了,他也就沒有留下的必要。」她把茶幾上的止痛藥給他。

  「其實只是有備無患,怕傷口沒注意又發炎。這是消炎藥,要記住傷口還是不能碰水喔。」

  「晏晏……」

  「嗯,還有什麼要注意的呢?我想想啊……」

  「晏晏!」

  「對了,他暫時不能吃海鮮類喔,因為傷口還在癒合……」

  「左晏晏!不要再說了!」裘天司難得對她大聲,有始以來第一次對她咆哮。

  「該死的!不然你希望我怎樣?哭著要你留下來?還是覺得我是個濫好人,可以被利用到徹底?」她實在很生氣,不知道該對誰發脾氣,覺得自己像被人擺了一道。

  「我還不能走。」

  「為什麼?」太好笑了,請神容易送神難,他這尊大神之前寧死也不願和她往後有偶爾碰頭的機會,現在居然抵死不肯走。

  「我還沒得到想要的東西,所以不能離開。」裘天司冷著眼,話聲恢復到先前平靜的模樣。

  「我要的東西,你身旁有。只要我拿到,一定就會走!」

  「所以,一開始你就在利用我嗎?」

  左晏晏苦笑,笑得很難看。「我覺得自己在演芭樂到極點的偶像劇。」

  什麼鬼失憶、被利用、被誤會,通通都發生在她眼前。

  在一天之內,她湊齊這種老掉牙的老梗在身上。

  「只要東西到手,我會消失在你面前,永永遠遠。」

  一開始,就是這樣計劃的。所以,他也不會說出什麼要她原諒的話語,因為原本就是要利用她的。

  「好啊,告訴我你要什麼。拿到後,實現你的諾言。」左晏晏冷漠的看著他。「這是你唯一能對我做的事,最好的事!」

  把這句話,她原封不動的砸回他的臉上。

  永遠,都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

  蜷曲在沙發上,左晏晏像個遊魂心神散漫。

  不知道怎麼一回事,最近總是這個模樣。

  工作依舊在進行,但卻少了點什麼。

  月底的時候,把稿子進行左後的修潤,然後寄給了出版社。

  他們走後,裘天司仍然留下來。

  她不明白他留下來究竟是為了什麼,怕她不肯幫忙嗎?

  戚亞德也說過,全世界的濫好人若死光了,她還會活著被人利用徹底。

  他也把她當成工具來使用了。

  裘天司希望得到古登父親的一套程式,要她從中牽引,扮演介紹人的角色。

  仗著她與古家關係良好的緣故,出了高價,好得到那套程式。

  左晏晏沒問他要那個東西作何用途,反正他也不會解釋,就算說明了自己也不見得聽懂,索性乾脆都不問了。

  反正,她什麼也不是,他也無須向她多做解釋。

  左晏晏感到悲哀,為什麼她會讓自己陷入這樣的境地裡呢?

  喜歡一個人,難道就不能開開心心的嗎?

  為什麼喜歡他,是一件讓人感到好痛苦的事!

  兩人身處在同一個空間裡,總是沉默不語,就連視線也不願交會。

  原來兩個人的寂寞,遠比一個人的寂寞還有沉重。

  若偶爾有一兩句交談,也是無關緊要的事。

  早知道就不要輕易的讓他留下,就算他總是流露出很寂寞的表情,也應該讓他早早離去。

  一開始,她就犯錯了。

  如今,因為自己造成的錯誤,必須要自食惡果。

  沒關係,等到他走之後,一切都會回復到最初的時候,平靜又單調的日子,喜歡他的那顆心,再悄悄埋葬掉就好。

  反正,她也沒用跟任何人承認對他的心意,不會被嘲笑,也不會被揶掄。

  沒有人知道,她曾經喜歡上他。

  除了她自己之外,這樣的單向愛情,實在很悲哀。為何做人不能簡單些呢?左晏晏百思不得其解。

  渾渾沌沌地賴在沙發上一個下午,屋內空空蕩蕩只有她一人,裘天司因為某些緣故,外出找海寧他們。

  屋裡,靜得連根針掉落的聲音都能聽見。

  以前她不覺得有哪裡不適,也甘於這樣的悠閒與寂寞。

  可自從他出現以後,小小房子的每個角落,都有他停留的痕跡。

  等待他走後,左晏晏打算把屋子粉刷過,那些該煥然一新的、該被丟棄的舊記憶,有他味道的寢具,通通要出清丟棄。

  左晏晏趴倒在沙發上,其實忍不住想要哭泣,但是怕裘天司要是回來,發現她的不對勁而追問下去,那麼她又該作何解釋?

  正當她情緒越來越低落之際,手機在此刻響起。

  「在幹嘛?」

  手機一端傳來古登的聲音,如同往常輕鬆愉悅。

  「發呆。」強打精神,左晏晏不願意脆弱的一部份曝露在外人面前。

  「我老爸說可以,願意把那套程式賣給阿司。」

  「阿司他不在,等他回來我再告訴他這個消息。」

  「那傢伙付了一筆可觀的費用,你懂我的意思吧?」

  古登說話總是這樣,話說一半都要人猜。

  「我不懂。」實際上,她的心累得不想再去猜測了。

  「你要好好把握嘛,對方是黃金單身漢呢!」

  左晏晏苦笑,其實很想哭。「癩蛤蟆不吃天鵝肉。」

  「晏晏,你日子過得好封閉。別人的付出,你總是看不清。」

  「古登,我好累,可不可以掛掉了?」

  「你怎麼了?」她聽起來好沒精神。

  「沒事,昨晚熬夜工作。」

  「我本來還想要你過來跟我拿那套程式呢。」古登沒聽出她沮喪的話語。

  「昨天好不容易從家裡翻出來,還好去年打掃家裡沒把它扔掉,不然就少了個發財的機會了。」

  「你在店裡嗎?」

  「是啊,等阿司回來後,請他來一趟吧。」

  左晏晏想了一下,又道:「我現在過去拿。」

  東西盡快到手,他也會比較放心吧?

  「你怎麼了,不是說很累?」今天的她真是古怪極了,話說得顛顛倒倒。

  「既然阿司已經付錢了,我替他早點拿到程式,也沒有什麼不對。」

  「你跟他還好嗎?」

  「他又不是我的誰。」而且,也沒資格當他的誰。「我們只是朋友。」

  「呵,你說沒有就沒有。」

  「十分鐘後,我到店裡找你。」

  一切,很快就會歸回到原點。

  沒有他的,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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