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氣溫涼爽,再過一個月便要進行比賽,鄔一旻和安康進入休整備戰,不再高頻率的往廢墟跑。
早晨的太陽散發熱力,混和了空氣中的水氣,宜人的氣候,彷彿連大地都懶洋洋的。
安康早起整理完家事後便來到後院整理材料,進行例行的家庭代工。
正搗著混合了屍獸皮脂的食屍花根部,特殊的氣味讓工作中的他不斷皺眉,此時忽然有道爽朗的男聲飄進耳中。
「咦?有鬼僕?」
他抬頭,發現有個人趴在後院圍牆上。
對方顯然對他抬頭的反應相當訝異。「咦?有反應?」他輕鬆一躍,便進了別人家的院子裡。
「什麼派系的鬼僕,那麼厲害?」那男子穿著簡單的青色武袍,笑盈盈地朝安康走近。
安康心中蹙眉,大白天竟然有人光明正大翻牆闖空門,難道這是新的敦親睦鄰方式?
但他沒忘記自己的身份,盡可能的將情緒藏住,只是看著闖入者,不為所動。
李延環視了下四周。「這些材料……你的主人是符聖師還是黑巫師?這是制符材料對吧?嗯,材料商也有可能,或者是封靈術師,他們除了養各式小表也會制符……」
安康沒回話,他聞到特殊的火藥味,這人身上有武器,但他感覺不到有殺氣或惡意,反而還覺得這種火藥味有點熟悉。
「小表僕,幫我叫叫你家主人。」還是沒反應。
「哎,你是怎麼回事?你有靈魂吧?還是你是裝了晶片?難不成你就是本人?分神操作鬼僕做這些工作很累人耶,高手!」他說著說著,忽然一臉崇拜。
看來對方有點聒噪。
「喂喂喂,講話呀?」他想伸去碰安康。
「喂!你哪來的?」一聲嬌斥,李延的手停在空中。
「美女,你家鬼僕很特別呀。」他收回手,咧嘴一笑,充分展現自己的魅力。
「美你個頭,擅闖民宅,你殭屍哦!小心我報警。」鄔一旻才不吃那套,她走到安康身前,將兩人隔開來。
「別!我剛搬來,就在隔壁,只是來拜訪一下鄰居,這方圓百公尺內也就發現你們這戶。」他舉手投降,急忙陪笑。「後面,就後面那間,有綠色圍籬的那間。」他指向自己的住處。
鄔一旻才沒興趣知道這傢伙住哪,只是神色不快地用眼神將他逼退幾步。
她將這莫名出現在自家後院的傢伙全身上下掃視過一遍,對方臉上掛著討好的微笑……倏地——李延無預警的出手,她陡然蹲低,還不忘將安康的頭壓下,刀影從她頭上劃過,削掉她一撮頭髮。
突如其來的舉動沒嚇到她,更沒影響她的反應,她在蹲低瞬間伸腿直掃對方下盤,李延立即後閃,鄔一旻動作沒停,接著攻上。
完全察覺不出對方有殺氣,安康第一時間愣住,隨即也撲了上去,他露出獠牙,李延在兩人夾擊下連接十幾招,閃過他的利爪,武袍卻被劃破,成了布條。
他急忙退後大喊。「好好好,認輸、認輸!」
安康火氣未消,他可是見到這傢伙的刀從頭上飛過去,要不是鄔一旻動作快,她的腦袋沒掉也會掛綵。他渾身肌肉債起,想親手撕裂這傢伙。
他齜牙,繼續攻擊。
「哇,美女,你家鬼僕很凶呀!」李延像是在躲貓貓似的接連閃身。
鄔一旻沒好氣的停下動作。「安康,回來!別理那瘋子。」
「喂,我人還在這!」當面說他是瘋子,一點面子都不給。
「這傢伙是斗聖堂的,記得他身上的氣場,斗聖師都是瘋子!見到有興趣的對象就想打!」鄔一旻臉色不善,但也沒特別不爽或氣急敗壞。看來她對斗聖師也有相當程度瞭解。
「哎,別這麼說嘛,我真的覺得你家鬼僕很特別,還能學習?這是怎麼搞的?不像分神控制呀,你花錢去裝晶片?還是請封靈術者封了靈體進他的體內?分享一下,我也想搞一隻。」
「慢走不送。」
見安康回來了,鄔一旻話丟下,轉頭就走,留下李延在別人家院子裡苦笑。
「切磋一下嘛,那麼小氣。」
這傢伙大概不覺得動刀偷襲的切磋有什麼大問題。
安康跟在鄔一旻身後進了屋子,他臉色相當難看,進到屋內,鄔一旻立即將他拉回房間,鄭重告誡。
「小心那傢伙,別跟他打。他剛才只是玩玩,斗聖師都是瘋子,武術造詣很高,那傢伙身上肯定帶了不少武器,和這種人斗沒好處。」過上搞不定的對象,鄔大師很識時務的選擇迴避。
斗聖堂是新門派,古武學融合各式新舊甚至高科技武器,門徒個個都是會走路的凶器,和多數門派以獵殭屍為主業不同,斗聖堂可是居家旅行、殺人滅口的好幫手,什麼工作都能接。
這門派的人在鄔一旻眼中就是會走動的銀行帳戶,和她家窮困的符聖堂有著天壤之別,過去也沒什麼接觸,會在這地方見到斗聖師,她也覺得奇怪。
安康不語。
彷彿能看穿他的想法,她告誡完畢後,輕拍他的額頭,態度放軟。「別鬧了,他現在是好奇我怎麼控制你的,要是讓他在你身上刺兩刀,到時他好奇的對象就變你了。」
安康聞言臉色卻更難看。經過特訓,他現在終於有資格擋在她身前,沒想到換個地點,又得縮到她身後。
他非常不爽。
平時百依百順的他,現在卻像鄔一旻把整個後院炸掉一般,表情黑到不能再黑。
鄔一旻倒是笑了。「幹麼?我今天又沒炸院子。」
「……」某人在要脾氣。
她笑了笑,突然無預警的勾住他的脖子,跳到他身上,安康立即張臂抱住她。
「算啦,看來今天不適合工作,天氣那麼好,我們出去逛逛。」她在他眼前,頂著他的鼻子,笑咪咪的。」你背我。」
「……懶人。」沉默一會兒,他終於吐出聲音,投降了。
「姑娘我的人生目標就是哪天能不用出去賺錢,身旁還有人伺候,混吃等死逍遙過日子。」
如此偉大目標,安康很給面子的不作任何評價。
懶洋洋的女人就這麼賴在他身上,任人搬動,她臉窩在他頸旁,幽幽的又交代了一遍,「小心那個人。」
「嗯。」
李延才不管這對主僕對他有任何評價,作為新搬來的鄰居,他天天不請自來的串門子,這人自來熟的能力還在鄔一旻之上,臉皮厚得堪比城牆。
來了又趕,趕走又來,日復一日,雖然覺得這傢伙奇怪,但也真拿他的勤奮沒轍,逐漸習慣這號人物。
沒辦法,要比賽了,現在搬家不是時候,反正他看來沒惡意,便也不管他了。
「一旻,你們要參加紅色警戒大賽對吧,我在廣告上有看到你,我也是參加個人組,到時互相照應一下!」
鄔一旻冷眼。他口中說的不是「你」,而是「你們」,這傢伙很精明,他對安康肯定有什麼想法。
「安康,你磨這什麼玩意兒?臭死人了!身為鄰居的我嚴重抗議這種空氣污染!要不你跟我介紹一下這有什麼用途,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計較了,看,我這人很好說話吧!」
安康默默做自己的事,當他不存在。
兩人就這樣一直被騷擾到比賽當日。
「哈哈,真巧呀,咱們還是同架直升機的!」
「……」見到李延那張討人厭的笑臉,鄔一旻和安康同時都有向後轉、離開現場的衝動,但還是忍了下來。
廢墟是官方統稱,但各個廢墟的環境各異,有的廢墟是一整座山、一個鄉鎮,甚至整座城市。
這次比賽,個人組的場地是座小島,參賽者分批搭乘運輸直升機前往現場的臨時哨口。
殭屍不諳水性,無法離開這座島,哨口是建在船上,再放下浮橋讓人走過去。
政府則想利用這次圍獵,建立起地面哨口,這次除了參賽者,也跟了不少工人及技術人員。
蚌人組比不上團體的人數,但聚在一起,黑壓壓的人群看來也很可觀,鄔一旻不是唯一帶鬼僕的參賽者,船上大伙相互打量,敢來這的,基本能力都不會太差,每一位都是競爭對手。
李延那怪咖還是像來郊遊一般,也不管別人種色不善,自顧自的在參賽者中遊走串門子。鄔一旻都不得不拜服他的交際強迫症。
聽完規則,哨音響起,一群人湧向浮橋。
此時,在人群中有道輕巧身影,直接從人群頭上躍過。
是李延那怪咖。
他直接落在人群最前頭,笑咪咪的朝後方揮手,表示自己先走一步,沒多久便不見人影。
鄔一旻此刻人還在船上。島那麼大,比賽得足足進行一百二十個小時,不急於這一兩分鐘,她這懶骨頭還是喜歡慢慢來。
「果真是高手。」剛才那怪咖正是朝他們揮手。
安康將一切看在眼中,也不得不點頭。
她跳上安康的背。「安康,走吧!」
這女人的懶已經進化到旁人傻眼的地步了。安康背著她,兩腿發力,俐落地從船緣躍起,落在浮橋上,飛快向前,和前面所有參賽者一樣,消失在島內。
將近兩千個參賽者湧上小島後便各自散開,當鄔一旻和安康進入島內時,已經見不到其他人。
島上是原始叢林,還有峽谷、山脈。
這種地方肯定是獸型殭屍較多,搞不好還會有屍蟲,越極端或人類越難掌握的環境,病毒的感染及變化越詭異。世界太大,病毒百年前才爆發,至今時間尚短,科學家手上能掌握的資料不足,還有許多地方待開發。
走在紅色廢墟的叢林中,即使是獵屍經驗豐富的鄔一旻和安康也不得不小心。
他們足足走了兩個小時都沒看到目標,卻在接下來的瞬間被一大群殭屍包圍,這對主僕總算能一展身手,目標一個接一個倒下,卻無法清空,還像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地湧上。不知何時,他們所在的林間已被無數紅點包圍。
週遭彷彿一下變暗,一雙雙眼睛發出的紅光十分刺目,空間顯得萬分詭異。
饒是從小在殭屍堆中打滾的鄔一旻也不禁打了個冷顫。
「哇靠,這種地方真不是人待的!」她不怕殭屍,但這種情況看了,是人都會全身發毛。
尤其她還搞不清楚這是什麼奇怪品種,無知的感覺可不好受。
「小心!」安康專心放在目標上,不讓這些東西近身,所有撲上來的傢伙要嘛踹飛,要嘛像打保齡球一樣有目標的扔出去,不在個體上浪費太多力氣。
這可是持久戰,為了應付接下來可能產生的變數,他得保持體力。
鄔一旻則利用機會迅速布符,一張一張符貼上目標後被踹進同伴圈子中,頓時引燃爆炸。林中瞬間火光紛飛,形成火海,範圍越來越大,黑煙伴隨焦味讓四周幾乎成了生物禁區。
「咳……祖奶奶的……早知道該帶氧氣瓶來。」鄔一旻伏身在黑煙中穿梭,不斷採集炭塊丟進一台能隨身攜帶的小型儀器裡。
為免中途有參賽者搶奪他人戰利品,每人手中都有台分析儀,當場確認並記錄數量,同時傳回主電腦上,同步記錄。
在烏煙瘴氣中,這對主僕以超高效的默契配合,殺出了一條通往名利雙收的康莊大道。
離船已經太遠,不想浪費時間回船上休息的結果便是夜不能寐,兩人互相值夜,利用時間加減休息。
餅了九十個小時,精神狀態已如繃弦的鄔一旻開始不斷講話提神。
「安康,這次不管得不得獎,結束後我就帶你回符聖堂好不好?」
「嗯。」
「然後你嫁給我好不好?」
「……」
「從小長老就教我得負責任,我撿到你,你就是我的責任了。」
「……我不是責任。」卡嚓,一隻獵物當場被他撕成兩半。
「跟我客氣什麼!」
「……」又一聲卡嚓。
「你說,我對你不好嗎?」
「好。」
「那你不喜歡我嗎?」
「喜歡。」
「我替你洗過澡,餵你吃過飯,陪你睡過覺,你還有什麼不滿?」她話中一副「你不給我個滿意答案,本姑娘就和你沒完沒了」的氣勢。
「……」安康覺得自己像是在和喝醉酒的醉漢對話。 某人嚴重睡眠不足,精神狀態和邏輯都無法以常理判斷了。
「我快二十二歲了!」
「哦。」
「政府鼓勵民眾盡早生育增加人口,我快進入高齡了!」
安康一個手滑,差點被撲過來的傢伙咬上。
「你覺得你能不能生?」
「……應該……可以。」他答得相當勉強。
「我也覺得可以,你功能一切正常。」說到這,她沾沾自喜。
安康慶幸眼前有撕不完昀獵物可讓他發洩精力,他不敢冷靜去想像因那句話而產生的旖旎畫面。
身體的狀態一直提醒著自己異於常人,他知道她當他是個人,卻沒想到她大膽到這種地步。
他一直不敢多想……
「你不覺得……我很怪?」靜默了會兒,他困難地問,聲音極小。
「哪裡怪?」
「……不知道。」被她反問,他竟也答不上了。
「你頭腦好,身材好,任勞任怨又吃苦耐勞,就算我再打一百個燈籠可能也找不著像你條件這麼好的了!」
「……」遭點名的這些優點,安康本人無言以對。
「你就是一板一眼的,很吸引我。」她就是滑頭,他身上的特點和她全然不同,卻很吸引她。
兩年多的朝夕相處,從一開始的好玩觀察他,看著看著便黏上了,對此她也無法控制。
「吸引?」安康嚥了口唾沫,覺得自己還算優秀的腦袋在此刻變得不太靈光。
「就是看到你就覺得心癢癢的,想賴在你身上,看到你對我有反應,心裡也會偷偷暗爽。」安康又差點仆街。
他急忙穩住身子,臉倏地發燙。「那是自然反應!」
「所以換成別的女人你也照翹不誤?」
「……不是。」這女人的辛辣讓人難以招架。
「男人有什麼好扭捏的!」她又激動了。「咱們是獵戶,隨時可能掛掉,就像遠古時候的江湖兒女,要快意恩仇!」
吼完,一記大爆炸,目標附近的殭屍一起被炸得支離破碎。
安康決定中止這話題。
他們還在戰場中央,他不是不想快意恩優,但和鄔一旻天生的率性不同,他骨子裡深刻烙印的就是冷靜,任何關鍵時刻,這本能都會強迫自己再三思考,但戰場不是能讓他思考的地方。
如同她影響他,現在他覺得也有必要強迫她冷靜。
否則……
他完全不敢想。
星光閃爍,最後一個夜晚了。
在獵物、疲勞和某個女人的雙重刺激下,安康現在精神狀態進入前所未有的衰弱。
再八個小時,再八個小時,就能離開這鬼地方。
一百多個小時以來,他雙手不曉得解決了多少殭屍,那味道幾乎要融進自己身體,彷彿回到那還在廢墟的時候。
和那時不同的是,現在的自己很冷靜。
心裡很平靜。
因為那個在他身旁打盹的女人。
她就像是道光,在他任何迷惘的時刻,只要看著她,就能重新穩定自己,找到方向。
她對他而言,太重要。
重要到他不知該怎麼在心中放置她的位置。位置放錯,便像褻瀆,這種感覺他難以承受,也難以決定,更不敢決定,於是忽略。
別想,他就忍不住微微發抖。
他不完全是個人!
他怎麼能想?
心如撕裂般難受,他深深喘息,強迫自己放空。
八小時,再八小時就要離開了。一切,等離開後再說。
現在他只要想著怎麼替她拿得獎金,得到她想要的。
晚風徐徐,吻上肌膚,卻是剃人的冷冽。他望著星空,守著蜷在他身旁的女子,心裡空蕩蕩的。
許久不見的寂寞又找上他,兩年來,總有個霸道的聲音會在他迷惘的時刻強行將他拉回,讓他沒時間多想。
那聲音,很溫柔。在他心中,很溫柔。
安康已經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他想強迫自己放空,卻是放任腦子亂轉。
空氣中突然的變異讓他猛然回神。
但走神的他來不及反應,他知道有東西過來了,直覺便是拿身體護住身旁的人兒,往旁邊一滾,背後傳來一陣辣燙,他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劃過,但肯定造成一道可以讓他少掉幾升血的大口子。
鄔一旻在他動的同時也醒了,她睜著睡眠不足的雙眼警戒著。
有東西包圍了他們,卻不是殭屍,而是……人。
「比賽的餘興節目?」未醒的聲音帶些沙啞地嘲諷。她迅速看了安康背後的傷口一眼,確認他的受傷情況。
安康一臉嚴肅,也不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
唯有充斥在空氣中的殺氣是如此真實,這是在戰鬥中培養出來的敏銳度,他不會認錯。
對方也不讓他們有時間思考,更沒像電視劇演的反派角色,總得在殺人前說上幾句話,讓對方當個明白鬼什麼的,首波攻擊未果,接著便群攻而上。
這是專業的殺手,只求完成任務,其他不管。
鄔一旻和安康反應也快,笨蛋才會搞不清楚差距就傻傻上去挨刀挨槍,見五個人衝過來,身手還不是開玩笑的,二話不說先跑再講。
「又是斗聖師!」認出來者的路子,鄔一旻邊利用地形掩護穿梭,邊咬牙切齒的說。
難怪會突然來個斗聖師當鄰居,這些活動銀行帳本每個都工作滿檔忙得很,看樣子早有預謀!但謀的是什麼她也搞不清楚,她一窮二白的,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好令人覬覦的,除非他們想搶比賽冠軍,這個的話她倒有自信。
「我擋住他們,你先跑。」語畢,安康瞬間回預,迎上那些窮追不捨的獵人。
這些人身手不弱,他們兩個跑不過他們。腦中迅速分析出實際狀況,安康頓時放棄浪費體力在逃跑上,硬拚搞不好還有機會。
「跑你個頭!」睡眠不足的女人火氣忒大,正好她近來研究不少用在人體上的符,這下來了五個實驗對象,不用白不用。
鄔一旻和安康狼狽閃躲,找機會攻擊,對方五人下手狠辣,武器只有刀,卻已讓他們兩人吃盡苦頭。
身上皮膚不斷裂開,血口一道比一道深,一道比一道大,鄔一旻當對方是殭屍,不客氣地轟炸,大有了不起同歸於盡的氣勢。
安康情況比她嚴重,他得近身肉搏,對手不弱,人數多又有武器,他只能硬拚,以身體後續恢復力為優勢去拚,拚自己和對方誰能站到最後。
他的爪子強勢陷入對方的臉,抓出器官肉塊,對手也不簡單,到死都只有悶哼一聲,他卻在此刻背後又被捅上一刀,手臂差點被斬斷,血嘩啦啦地流,他眼前畫面逐漸旋轉,卻還是撐著一口氣,轉身直攻對方要害。
有人倒下了,一個,接著第二個。但像是到了極限,鄔一旻和安康都已到了最後一搏的邊緣,這不是比武,可以慢慢打到你認輸。這是獵殺,只有生死,沒有輸贏,鮮血的消耗是飛快的,他們奮力搏命,實際卻只不過短短幾秒間。
秒針走不到一圈,便帶走兩條生命。
而傷痕纍纍的兩人,時間也不多了。
唯一慶幸的是對手在他們兩人搏命下也不得不放緩攻勢,重新評估,尋找空隙,他們因而得到了短暫的喘息。
「唉,安康,早知道我剛才就不睡了,應該先吃了你。」真到生死關頭,什麼正經事都不重要了,鄔一旻還是鄔一旻,骨子裡的她就是個快意灑脫的個性,什麼堂裡招收新人等重責大任,得要有命有能力才能去完成,若命都快沒了,還是先完成其他心願,臨死也快活。
彷彿感染到她話中的輕鬆,步伐都有些不穩的安康嘴角勾了勾,模樣甚是猙獰。
他幾乎成了血人。
濃濃的腥味比焦炭及煙熏的味道更令人作嘔,他卻笑了,因身旁的人兒,他的心輕鬆了。
「一人一個半,看誰先解決,輸的就背贏的走回去吧。」她自行決定。
「……好。」他連發出聲音都很吃力。
「很高興撿了你。」
「……」回答的只有嘴型,他已發不出聲音。
瞬間,腳已離地,他衝了出去。
「哈!」鄔一旻豪邁大笑一聲,旋即跟上。
她甩出了所剩的所有符,爆炸的火光照亮了地面上攤攤血跡,映清楚了他們的狼狽模樣。
安康直接撞向其中兩人,就算死,他還是想擋在她身前。
這是他對自己的唯一要求,也是唯一希望。
傷重的手臂斷了,隨著他大力撕扯,跟著對方屍體一起斷了,另一把刀切入他的胸,他全身發力,更用力地讓刀穿過身體,瞬間逼近到對手身前,以僅剩的一隻手臂及獠牙扯斷了對方的脖子。
看著最後一個對手頭顱拿在自己手上,他笑了,卻也沒力氣尋找那抹倩影,在對手還沒倒下前,抓著對方的頭顱先倒下了。
他相信,相信她的能力。
她一直不需要他擋在身前。
直到最後,她還是讓他任性。
完全的黑暗籠罩了他,他安心了,緩緩閉上眼。
「哎呀哎呀,找你們五個找了半天,原來跑這來了……五個殺兩個都解決不了,真丟人吶!還得我來收拾……」
在完全失去意識前,他聽見了某個討人厭的聲音……
卻已經動不了。
一片白。
無窮無盡的白。
他睜開眼,世界是全然的白,不見瑕疵,亦沒有生氣。
白色的世界中出現人影,他們朝他靠近,圍繞在他身邊,又一個個離去,他只見到一雙又一雙的眼睛,有些模糊,卻又有點熟悉。
他……
腦中浮現一絲意識,卻虛渺得無法凝聚。
意識處於一團迷霧狀態的他,撐著兩眼眼皮,無意識地捕捉所見畫面。
此時的他,連自己是誰都無法思考。
再度睜開眼,還是一片白。
朦朧的白。
他眨眨眼,白色如霧般散去,露出一片覆蓋淡藍的白,隨著眼皮掀起,沖刷他的瞳膜……
他似乎被液體包圍。
眼前影像逐漸清晰,有人影出現在他視野內來來去去,他視線集中在某人身上。那人有頭灰髮,他覺得熟悉,於是下意識看著他。
那灰髮男子眉心深鎖地與旁人不斷交談、爭執……直到再度失去意識,他腦中還是一片空白。
「安康……」
誰?
「安康……」
誰的聲音?
「安康……」
安康……是在叫他嗎?
「太子記憶A區反應加劇。」儀器不斷傳出刺耳的滴滴聲,守在儀器前的人報告。
「再觀察,準備控制反應。」
「是。」
「安康!」
她的聲音……好激動……激動……
「啊——」伴隨嘶吼,他眼睛倏地睜開。
「報……」指數瞬間飆高,守著儀器的人來不及報告,先被嚇了一跳。
醒來的人劇烈掙扎。
「注射麻醉!」
「是!」
「安康……安康……安康……康……康……」
你是……誰……
意識,又回到模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