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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季葒]綠柳【姑娘當家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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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3 00:08:05 |倒序瀏覽
綠柳(姑娘當家之二) 作者:季葒

外表俊逸倜儻的秦鷹烈,除了擅長經營、從商之外,
精明的他還有一個人盡皆知的特殊癖好︰「愛石成癡」﹗
尋石之旅更是他每年必定挪出的行程──
此外,他更喜歡順道繞至綠柳酒棧小酌一番﹗
但今日不知為何,當他飲盡特別釀製的「綠柳香」後,
在他賞石之際,竟開始覺得頭重腳輕、手腳發軟,
眼前彷彿出現了個絕麗出塵、美若天仙的女子……
迷糊單純的蘇綠柳,彷彿和這名男子犯沖似的,
每次只要見到他就會出糗,還因此被他戲稱為「蠢蛋」﹗
哼﹗她打扮成小廝的模樣自有道理,他憑什麼批評她?!
所以她刻意地避開他,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牽扯──
不料在陰錯陽差之下,她居然恢復女兒身進了他的房間?
正當她不知如何是好時,那家伙居然早已被迷昏了頭,
還霸道地宣告她是屬於他的石中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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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3 00:08:47
第一章

    若問現今江南首富是何許人,答案就是以經營珠寶和布料而富甲一方的「秦家商坊」秦茂龍。

    江南大財主秦茂龍已年過七十,其手上龐大的家業和生意,在近幾年來已全數交由獨子秦鷹烈接收掌管。

    年紀輕輕的秦鷹烈不負其父之期望,在短短幾年間,把「秦家商坊」的生意擴展了好幾倍,秦家的財富也呈倍數增長,在南方,其財富已無人可以一較高下。

    「秦家商坊」最名聞江南的產業有「龍織坊」和「金寶坊」兩家。「龍織坊」以上等的絲綢和精緻完美的繡工而聞名,其中更以交織花軟緞和素面雙絲軟緞為其珍品。而「金寶坊」則以手工精巧,絕對純正的金飾和珠寶而廣受好評,尤以花絲鑲嵌的首飾得到極好的口碑和信譽。

    把「秦家商坊」經營得更有聲有色的秦鷹烈,年方二十六,不僅擁有精明的頭腦,其外表更是俊逸倜儻。

    欣長而不失健壯的體型給人一種充滿氣勢的懾服感,剛毅有型的五官搭配上薄而冷毅的唇型,給人威嚴十足的感覺,那雙漆黑如子夜的瞳眸,散發出冷肅寒冽的眸光,讓人不敢多瞥一眼。

    他的性情雖然是冷漠了些,可他卻是江南姑娘心儀愛慕的對象。

    不過秦鷹烈並不喜女色,多年來,他所有的心力都放在生意上,周旋於其身邊的女子,就只有君巧心之外,再也沒有其他女人了。君巧心的家世和秦鷹烈絕對是匹配的,其父也是江南富商,秦君兩家算是世交,在君巧心出世、秦鷹烈年方十歲時,兩人便被指了婚配。

    如今君巧心也已過了及笄之年,該是出嫁的時候了,原本兩家看好的姻緣,卻被秦鷹烈以忙於生意沒有時間辦理婚事為由,一直拖延至今。

    這一而再、再而三地找藉口拖延婚事,讓君家急了,君父在迫切的情況下,終於出面講了重話,他要求秦鷹烈在這趟尋石之旅歸來後,給君家一個答覆,快把婚事辦一辦,否則兩家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尋石之旅是秦鷹烈每年必定挪出的行程,他除了擅長經營、從商之外,還有一個江南人盡皆知的特殊癖好,就是嗜石如命、愛石成癡。

    他偏愛的石頭,尤以雨花台盛產的瑪瑙石為最。其石內含有石英、玉髓、蛋白石之類的礦物質,色彩絢麗、玲瓏剔透,天然形成各種花紋和圖案,此石若供於水中,更加晶瑩奪目。

    「少爺,今晚要落腳何處?」

    時近黃昏,天邊一片澄紅,一輛看似不顯眼的馬車停在河畔,一名隨身小廝恭敬地掀起車簾,讓主人秦鷹烈下了馬車來。

    「老地方。」那聲音是醇厚而有力的。

    信步走到橋欄邊眺望著波光粼粼的水面,他終年線條緊繃的冷肅臉龐,難得露出了柔和的笑容來。

    「好的,小的這就去安排。」

    小廝很有默契地點了點頭。他的主子秦鷹烈,除了愛石成癡之外,更對「綠柳酒棧」的私家釀酒「綠柳香」情有獨鍾,關於這一點特殊癖好,全天下大概只有秦鷹烈及他這個隨身小廝,和「綠柳酒棧」的老闆娘蘇鳳娘三個人知曉而已。

    隨身小廝羅齊那略顯肥壯的身軀很快地沒入小巷中,往「綠柳酒棧」速速前去。

    ☆☆☆

     秦淮河畔商肆酒樓林立,亭台樓閣如雲,這裡是風華煙月之區,金粉薈萃之所。

    「煙波閣」是秦淮河畔,最壯觀的建築,也是名氣最大的銷魂窩,與之僅臨幾步之遙對門而立的「綠柳酒棧」則顯得毫不起眼,和「煙波閣」豪華氣派的門面相較起來,「綠柳酒棧」僅能算是一家小小酒鋪。

    「綠柳酒棧」雖然看似不起眼,但平日上門的客倌卻不比煙波閣少。因為這裡有好喝的獨家釀酒,還有讓人讚不絕口的菜色。

    芙蓉銀魚、燒鴨千絲、燒圓子、炒鱔糊、扒羊肉、炸羊尾、涮羊條,這些都是

    「綠柳酒棧」讓人垂涎三尺的菜色,獨家釀酒「綠柳香」更是令人齒頰留香的絕妙(下缺)

    「綠柳酒棧」的老闆娘,名喚蘇鳳娘。蘇鳳娘年過四十,雖已徐娘半老,但風姿綽約,嬌柔美艷,她的姿色可不比那煙波閣的姑娘們差。敢情她要是肯出賣色相賺點外快,這煙波閣的姑娘們恐怕也只有閃邊納涼的分。

    今日和往常一般「綠柳酒棧」門庭若市,專程上酒棧來吃飯喝酒的饕客,還有少數在這裡留宿的外地人,在晚膳時刻全集中在一樓大廳裡來。

    正忙於招呼客人的蘇鳳娘,在看見秦鷹烈的隨身小廝羅齊時,妖媚的眼眸驀地發亮。

    盼啊盼的,給她盼了整整一年,這江南首富秦鷹烈終於又上門來嘗她的私家美酒了。

    呵呵呵,機會來了。蘇鳳娘欣喜若狂地上前,親暱而熱絡地拍了下羅齊的肩。

    「傻小子,你可來了,我等你整整一年了哪。」

    秦鷹烈每次來雨花台尋石,絕對會到「綠柳酒棧」住上一小段時日。秦鷹烈肯大駕光臨她這家小小酒棧,可是她蘇鳳娘這輩子最大的榮幸啊。

    「蘇老闆,我看你等的是咱家主子吧。」羅齊看似傻憨,頭腦可靈光的很。

    「歎,你可真會猜,一猜就對,秦公子可讓我等苦了,我還以為他嫌棄了咱們酒棧的酒,今年移到對門的煙波閣尋芳作樂了呢。」

    蘇鳳娘嬌聲軟調地,對羅齊拋了嬌媚一眼,還慇勤地抬了張凳子讓羅齊歇歇腿,雙手奉上一杯熱茶。

    「蘇老闆你多心了,王子對煙波閣的姑娘不感興趣。」倒是他自己,興趣可濃厚的很。

    「你主子是個堂堂大男人,怎會對那兒的漂亮姑娘沒興趣呢?難不成他……」有斷袖之癖?!蘇鳳娘小聲試探道。

    「蘇老闆,你可別亂猜測,咱們主子正常的很。」羅齊低斥一聲。

    「唉呀,你看看我,我真是個大嘴巴。對不住啊,你可別把這無心的話說給你家主子聽哦。」秦鷹烈在這方面沒問題。蘇鳳娘細細的柳月眉滿意地往上一挑。

    「放心,我不會說的。對了,這幾日照舊,給主子準備一間上房,記得要絕對清淨的,主子很怕吵,貴酒棧若搞砸了,往後恐怕是永遠賺不到主子一毛錢了。」羅齊喝了口茶,順了順氣。

    雖然和蘇鳳娘交情不錯,也相信她一定會給予最妥善的安排,可羅齊還是不敢有所輕忽地慎重交代一番。

    「這我知道,傻小子,你儘管放心。」

    蘇鳳娘嬌媚的眼眸閃過一道詭異的光芒,她昂首往門外眺去,多期盼能快點兒看見秦鷹烈那英俊挺拔的身影。

    對了,待會兒得馬上托個人捎口信給遠在孤林山上的女兒,希望綠柳能趕得及在秦鷹烈離開之前回來才好。

    ☆☆☆

     六日後——

    廚房和飯堂隔著一道牆,廚房裡灶火燒得正旺。一個穿著粗布舊衫,臉蛋兒黑黑的,看起來很不起眼的矮小人影,刻意避開了大廳裡熱鬧的人群,閃閃躲躲地鑽進了廚房裡。

    其實她並不需要如此刻意的閃避,因為以她算得上醜的扮相,根本引不起人們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瞥。

    「昆伯,我娘呢?」

    抬起螓首,那像塗了黑炭般髒污的小臉蛋卻有一雙骨碌碌清靈動人的大眼睛,又黑又圓如星般璀璨的眸子在廚廊裡來回梭巡一遍,就是看不到蘇鳳娘的影子。

    「丫頭,你可回來了。今天客人多,酒不夠了,你娘這會兒應該是到酒窖取酒去了。」

    昆伯的嗓門真是出奇的大,蘇綠柳早有防備地摀住雙耳。蘇綠柳雖然是刻意打扮成小廝模樣,可這裡受雇於蘇鳳娘的幫手,全都知道蘇綠柳是個名副其實的女兒身,她是蘇鳳娘的掌上明珠,也是「綠柳酒棧」未來的接掌人。

    「哦,謝謝昆伯。」含糊咕噥一聲,蘇綠柳嬌小的身子轉了個圈,往堆滿乾柴的後院直直走去。

    推開通往酒窖的老舊木門,木門嘎嘎作響。

    「是昆伯嗎?你來的正好,幫我把這酒扛上去。」聽見開門的聲響,蘇鳳娘嬌軟好聽的聲音從酒窖裡傳出來。

    「娘,是我。」來到蘇鳳娘身邊,蘇綠柳拉拉蘇鳳娘挽在肘上的衣袖。

    「綠柳……」高興地轉回身,蘇鳳娘親密地緊摟住女兒,她和女兒已有大半載沒見面了。

    「娘,抱輕點兒……」差點喘不過氣來,蘇綠柳難受地提醒道。

    「唉呀,怎麼拜師學了這麼多年的武功,你還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略鬆了手勁,蘇鳳娘很不滿意地上下打量蘇綠柳一點都沒「長進」的瘦小身材。

    「娘,你別忘了,你當初送我上山去學武,只是要改善我孱弱的體質,可不是要我增肥的。」眨巴著那靈動的眸子,胸腔氣息紊亂不定。

    「好歹也長些肉吧,這樣瘦弱的身子骨,哪個公子哥兒會看得上眼呢。」蘇鳳娘非常不滿意地直搖頭歎氣。「不過幸好你還遺傳了為娘的這如天仙般的美貌和彈指可破的細皮白肉。你這張黑黑的臉蛋要是抹乾掙來,我敢保證煙波閣那些當家花旦沒一個比得上你哪。」說到容貌,蘇鳳娘可得意了。

    「娘,你說到哪兒去了。」蘇綠柳聽得一頭霧水,她大老遠從山上趕回來,可不是特地讓娘評頭論足的。「您要我趕回來有什麼要事,店裡缺人手嗎?要不要我出去幫忙招呼客人呢?」

    「娘哪捨得讓你跑堂,你可是娘的心肝寶貝耶,那此事讓下人做去,你現在回房去梳洗梳洗,我晚點兒替你張羅一套軟紗羅裙拿上去。」擺擺手,她催促著蘇綠柳快回房去。

    「要我換回女妝?!娘,您可以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嗎?」

    「娘想好好地看看你,看看我的寶貝女兒出落得有多標緻、多迷人了。」蘇鳳娘語氣不改得意和自豪。

    「就為了看我,你竟讓我千辛萬苦地從山上趕回來見您?!」蘇綠柳無法置信,黑眸裡儘是震驚和訝然。

    從她上山學武開始,她便應師父的要求改變妝扮,每天把臉蛋和露在衣衫外的皮膚全抹成黑黑的,除了師父外,山上所有的師兄弟們,沒有一個人知道她其實是女兒身。

    然而每次回來時,她也是很自然地以黑黝黝的男子裝扮出現,至於蘇鳳娘這方面也深怕女兒的美貌會意來不必要的麻煩,於是也就順其偽裝,六年來可從沒要求過她回復女兒身。

    可今兒個情況有點詭異,娘差人快馬加鞭捎信到山上,要她盡速趕回來,竟然就只是要好好地看看她?!

    「去、去,快回房去,娘這裡忙完就去找你。」

    不理會一臉錯愕的綠柳,蘇鳳娘轉回身忙她的事去。從衣袖裡取出一小包無味的白色粉末,她小心翼翼地將粉末倒進一隻精緻的小酒瓶中。

    「娘,你在酒裡面加了什麼?」蘇綠柳驚訝地大叫,她猛地湊近蘇鳳娘的身旁。

    「丫頭,你怎地還沒走……糟了!」

    被蘇綠柳這一叫,害得蘇鳳娘、心虛地手滑了一下,那包原本該全數倒進酒瓶裡的粉末,灑了一些在地上。

    「糟了?!什麼事情哪?」蘇綠柳不明究理地偏首看著一臉懊惱的蘇鳳娘。

    「你別問了,馬上給我回房去,聽見了沒有。」蘇鳳娘雙手插腰,生氣地遣走這只會壞事的笨丫頭。

    「回房就回房嘛,何必凶巴巴的。」蘇鳳娘難得會發脾氣,蘇綠柳摸摸鼻子,兜轉身離開了酒窖,嬌小瘦弱的身子消失在光亮的門後。

    ☆☆☆

     兜過膳堂外一條後巷,從這裡爬上老舊的木梯,可以直接來到位於飯堂上層的廂房。上層共有四間上房,蘇綠柳的閨房就在最角落那一間,中間隔著一間蘇鳳娘的房間,其餘兩間就是讓客倌住宿的上等廂房。至於膳堂後面那幾間矮房,則是價位較低的普通房。

    平常住宿的客倌,並非由此處隱密性極佳的木梯通行,而是在另一端的轉角,另有道樓梯可以直接通往一樓的膳堂,專門供給住宿的客倌使用的。

    拾級步上木梯,正好和從樓上提著一隻木桶走下來的昆嬸打了照面。

    「昆嬸,要不要我幫忙?」看昆嬸好像很累的樣子,蘇綠柳忙上前詢問。

    「不用了,若被你娘看見,我躲不了會挨一頓罵的。」

    昆嬸搖頭拒絕,在這裡工作的人,哪一個不知道蘇鳳娘疼這個女兒,簡直疼到天上去了。她哪敢有那個膽,叫蘇綠柳幫忙做事。

    「不會的,反正我閒得發慌。」

    蘇綠柳不免失笑,每一次回來,她總是像個千金大小姐般地被伺候著,一點小活兒都沒能分到。

    「你剛從山上回來,一定很累了,既然無聊,就回房去補個眠吧。」

    「昆嬸,要不讓我做點輕鬆的,樓上廂房的客人要茶麼?我可以順道端上去,然後再回房去。」蘇綠柳卯足勁討起活兒來。

    端茶?!這……還是算了吧!

    蘇綠柳的話讓昆嬸心慌了一下。記得有一回她硬是搶了活兒,要端熱茶給住房的客人,孰料一踏進房內,腳卻絆到那矮到不能再矮的門檻,熱騰騰的茶直直飛了出去,好死不死地灑在人家客倌的身上。

    有過這樣一個「壯烈」的經驗,昆嬸說什麼也不會再讓她去端茶了。

    「秦公子他正要洗澡,你幫不上忙的。」

    昆嬸和她錯身而過,往樓下走去,她正忙著替住在上房的那位秦公子打洗澡水,這幾趟來回真夠她累的了。而蘇鳳娘方纔還交代也得替蘇綠柳打滿一桶洗澡水。她年紀大了,一次得伺候兩個人,實在有點兒力不從心。

    這樣啊,那我回房去了。」好心沒有用,還是沒忙可幫。蘇綠柳有氣無力地拾級往上走,拐一個彎,閃身進入暈暗的迴廊。

    砰!才剛進到迴廊,她就結實地僮上一堵堅厚的牆口

    「哇——這兒什麼時候多築了一道牆啊?怎麼都沒有人通知我?」俏挺的鼻樑被撞疼了,差點歪掉。

    蘇綠柳揉著發疼的鼻子,低垂首嘀嘀咕咕地繞過這道厚牆,連頭都懶得抬一下,逕山口繼續往前走。

    「請問這位小兄弟是這裡的幫手嗎?」秦鷹烈無法置信竟然會有人迷糊到撞了人還以為是一道牆,向來冷冽無波的黑色瞳眸,怪異地閃過一道波動。

    「啊?」有人?!聽見從身後傳來那渾厚好聽的聲音,蘇綠柳愣了一下,慢條斯理地回過身來。當她看見筆直立在身後的高大男子時,心兒竟莫名「咚」地跳了一下。

    「哦……原來是有、有個人堵在這兒,哈哈……我還以為這裡多了一道銅牆鐵壁了耶。」蘇綠柳摸著後腦勺,為自己的迷糊尷尬地笑了起來。

    雖然這迴廊光線暈暗,可仍足夠讓她看清楚眼前這位高瘦男人那俊美無儔的五官,和那雙有神卻散發寒冽光芒的黑眸。

    眼前這個人百分之百是個極富吸引力的英俊男子,可惜由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冷冽氣息,讓人不由得自動拉開距離,不敢多接近一步。

    「能把人看成牆,你還真不是普通的『糊塗』。」正確地說,應該是「又蠢又笨」才對,可秦鷹烈很有修養地把這幾個字修飾過了。

    他居高臨下地睥睨著這個黑黝黝的矮個兒,令他訝異的是,這黑不隆咚的矮小男子,竟有一雙漂亮且清瑩如水、活脫如女人一樣的美麗眸子。

    真是怪異!秦鷹烈直視著她的瞳眸,在心裡低叱一聲。

    他直勾勾的注視,讓蘇綠柳黑黑的小臉蛋驀然發紅,慌忙地把視線往下避開,這會兒目光對牢他的胸,秦鷹烈只著單衣下的結實胸膛隱約可見,靈動大眼就這樣毫不避諱地盯著秦鷹烈的胸膛看……

    這男人看似瘦削,可體格卻是好得無可挑剔。蘇綠柳愣在原地吞了一下口水,在山上早已看慣師兄弟們赤裸著上身練功的她,這會兒竟然會對他太過「單薄」的衣衫感到臉紅氣喘?!

    「如果你看夠了,可不可以回答我的問話,你到底是不是這兒的幫手?」

    半瞇起黑眸,那詭異的情緒只是一閃而逝。秦鷹烈神情嚴肅地盯著眼前這瘦弱到可能被風一吹就會倒地的矮小男子。

    他心裡頗為懷疑,有哪個老闆肯花錢僱請這麼一個做不了事的幫手?

    「很……很抱歉,失禮、失禮了。」

    速速收回貪婪的目光,蘇綠柳尷尬得想鑽個地洞跳下去。她忙著鞠躬哈腰地道歉。

    「你到底回不回答?」秦鷹烈沒耐心了,他雙手環胸,一派惱火地沉聲斥道。

    「啊……這……我……」該回答他什麼?!

    蘇綠柳一時頭腦恍惚,忘記他到底問了什麼事?搓著後腦勺,她手足無措地發出無意義的單音。

    「我找別人去!」看這小黑人一臉茫然,他知道自己「鐵定」問錯人了。走開前,他不吝嗇地賞給蘇綠柳一記凌厲而冰冷的眸光。

    他瞪她耶!這男子未免太沒禮貌了吧,虧他還長得人模人樣的,他的態度讓蘇綠柳氣結。

    「喂,這位客倌,我是這裡的幫手啦,你可以告訴我,你有什麼需要?」、心裡雖然生氣,不過做生意就是要和氣生財,在秦鷹烈打算拐彎從另側樓梯下樓前,蘇綠柳及時想起了他的問話,便追上前喊住了他。

    秦鷹烈的身形定在原地,他緩慢地轉過身來,神情是冷然而微帶怒意的。

    「你可想起來了,我還以為你連自己姓什麼、叫啥名都忘了呢!」冷冷的聲調,一如他的神情。

    「真是對不住,我的記憶力本來就不好,不過還不至於連自己的姓名都忘記,請客倌講話不要如此夾槍帶棍的。」

    虧他的聲音那麼好聽,可這冷死人又狂妄的語氣卻是一大敗筆。哼!蘇綠柳心裡不免嘀咕起來,口氣略顯不佳。

    秦鷹烈眼眸半瞇起,兩道濃眉往眉、心聚瓏。

    「貴店的小二哥對客人講話的態度都是如此傲慢無禮的嗎?」她尋釁的口吻惹毛了他。

    是他無禮在先耶,怎能怪她無禮呢?!蘇綠柳倔起小臉還想反駁,可收到他投射過來那讓人冷到想打哆嗦的目光,不覺吞了一下口水。

    「這位客倌,小的失禮了,如果小的有不敬的地方還請客倌見諒……」做生意和氣生財嘛!她心裡浮上娘老是掛在嘴邊的話,吞下口水的同時把怒氣也一併吞進去了,她好言好氣地向秦鷹烈賠不是。

    秦鷹烈倔傲地揚高線條冷毅的下巴,狂妄的目光掃過她那帶著虛偽笑意的黑色臉蛋。

    「去拿一條乾淨的巾帕帕來替我擦背,我會考慮考慮該不該原諒你。」夾帶著狂傲過人的氣勢,他猛地一轉身跨進了房間內。

    真是氣死的語氣。蘇綠柳原本就塗得黑漆漆的臉,在瞬間更黑沉了。

    要擦背是嗎?蘇綠柳嘴角彎起一道奸佞的笑意。

    她鐵定會「盡心盡力」地將他的背狠狠地擦掉一層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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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3 00:09:09
第二章

  「秦公子,我拿巾帕來了。」兜到樓下去拿了條白色巾帕來,蘇綠柳輕輕地敲了敲門板。

    「我以為你偷懶打盹去了,不過要你拿一條巾帕,竟然讓我等得快要睡著了——你是用爬的去拿的嗎?」

    蘇綠柳的手才一敲上門,門扇便被猛力地往內拉開。秦鷹烈已脫去上身那件薄薄的單衣,這會兒,精健寬厚的胸膛就矗在蘇綠柳的眼前,他惱怒地對著門外的小黑人蠻聲大吼。

    今晚,他的情緒明顯地失控了,其中絕大部分的原因,是因為明日將離開此地,回去面對君家的逼婚,秦鷹烈只要一想起即將面對的婚事,怒火不由得湧了上來。

    「客倌說笑了,人家才不是用爬的……啊——客倌,你沒穿衣服。」蘇綠柳猛一瞧,杏眸圓睜地放聲尖叫。

    老天,她不是早看慣男人裸胸嗎?怎地一對上他就會、心跳加速,外加臉紅氣喘?!他的胸膛和她山上那些一師兄弟並沒兩樣啊,怎地她卻有如此「可怕」的反應。

    「你洗澡難不成都穿著衣服嗎?」這小黑人頭腦可能有問題。秦鷹烈原本就不佳的臉色更難看了,他開始後悔自己放羅齊一晚的假,讓他去煙波閣尋歡作樂的決定了。

    「才、才、才不是呢!」蘇綠柳飛快地用巾帕掩住雙眼,她的臉頰發燙,想必現在臉蛋一定紅通通的,羞死人了。

    這是什麼舉動啊,這小黑人竟然用巾帕遮眼?!秦鷹烈氣結,他有股想把她轟出去的衝動。

    「馬上給我進來——」忍下怒氣,他咬牙切齒地對著蘇綠柳的頭頂撒下一記蠻吼聲。撂下話,他倏然轉身將下身的長褲褪去,結實的長腿跨進熱氣瀰漫的圓桶裡。

    「好……好的,就來了。」蘇綠柳硬著頭皮,把巾帕往下移,小腳往室內跨進一小步。

    孰料才將巾帕移下來,正巧看見他赤身露體跨進木桶裡那春色無邊的一幕。

    天哪!心一驚,氣一喘,她往前移動的腳勾到門檻,整個身子就這麼結實地往前一撲——

    砰!她的正面結結實實地吻上了地板,跌了個狗吃屎。

    哇嗚,痛、痛、痛死人了。蘇綠柳趴在地上痛苦地哀嚎。

    「你又做了什麼蠢事?」聽到聲響,秦鷹烈凝著一張冷極的臉,扭頭看向門邊,厲眸一掃,看她就這麼貼在地板上。「你真是個愚蠢至極的笨蛋!」

    修養全不見了,秦鷹烈無視一身濕漉漉地從木桶裡跨出來,他氣極敗壞地立在蘇綠柳的面前,雙手環胸,很用力地罵她。

    「我才不是蠢蛋。」這門檻鐵定和她有仇,否則她怎會三番兩次地跌倒。蘇綠柳聲音虛弱地為自己辯駁,這一摔大概把她的五臟六腑全摔碎了。

    「真正蠢的人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有多麼的愚蠢。」秦鷹烈咬牙切齒道。

    「我才不是……」

    「起來,還趴在地上做什麼?你是打算等洗澡水都涼了才肯心甘情願地替我擦背嗎?」秦鷹烈無禮地截去她的話。

    她要是起得來就好了,這一摔可把她本來就不多的力氣給摔掉了。

    「秦……秦公子,我恐怕沒辦法替你擦背了。」蘇綠柳用殘存的最後一絲力氣,抬起小臉來。

    這一抬,可就精彩了。她瞠愣地從他光溜溜的腳往上移,當視線觸及他胯間那男性部位時,她的嘴角抖了一抖,然後放聲尖叫。

    「你、你……啊——」

    「滾!」沒耐性聽她唱完歌,秦鷹烈彎下腰,拎起她的後領,將她丟出門外,用力甩上門。

    ☆☆☆

     蘇綠柳幾乎是落荒而逃地跑回寢房內。

    衝進房,用力關上門,飽受驚嚇的她,背抵著雕花門板,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烏漆抹黑的臉蛋下,是一片燒燙的火紅。

    真是羞死人了!

    「丫頭,你跑到哪兒去了?」蘇鳳娘早進了房,她正將一大把的花瓣撒進澡桶裡頭,房間裡頓時充斥著迷人的花香。

    「娘,你在水裡面放了什麼?」

    忙順了口氣,幸好黑污將燒紅的臉頰給隱藏住了。蘇綠柳衝上前看著氤氳著霧氣的水面,浮滿各種顏色的花瓣。

    「別管那麼多了,你快快泡進水裡把你這黑不隆咚的髒污洗掉。」蘇鳳娘催促著,邊說邊忙著替她解開腰帶。

    「娘,你出去忙吧,這裡我自個兒來就好了。」蘇綠柳閃過身,自己慢條斯理地脫起衣服來。

    「店都快打烊,客人也走得差不多,我沒事可忙了。」蘇鳳娘挽起衣袖,伸手試了一下水的溫度。「動作快一點,水都快涼了。」蘇鳳娘在心裡算計著,就怕誤了時辰。

    「就好了。」脫掉肚兜和褻褲,她扶著木桶邊緣跨進水裡。

    熱呼呼的水讓她方才緊繃的神經霍地放鬆,拿起巾帕汲起水往臉上及手臂擦了幾下,皮膚上那黑沉難看的顏色漸漸褪去。

    天底下絕對沒有人能想到,在這刻意塗抹的黑色粉末之下,竟是有如乳脂般柔嫩白督的肌膚;而那張原本黑不隆咚、醜醜的小臉,在轉瞬間換成了一張足以傾國傾城的絕色容顏。

    「丫頭……」在蘇綠柳回復原貌時,蘇鳳娘在心裡讚歎一聲,她的神情是驕傲的,語氣卻顯得有些激動。

    「娘,你怎麼了?」綠柳納悶地抬眸,看向神色複雜、眸光激切的娘。

    「丫頭,你爹要是還活著的話,一定和娘一樣,為你如此絕麗的美貌感到驕傲的……」提到早逝的丈夫,蘇鳳娘不由得鼻酸,心頭一陣欷噓。

    「娘,你很想爹爹對不對?真的很對不起,如果不是綠柳命中帶克,爹爹他不會那麼早就離開了娘……」蘇綠柳並不特別覺得自己有多美,如果可以,她情願用她的美貌去換取爹爹的性命。

    她伸手安慰地撫摸蘇鳳娘的臉頰,自六年前爹爹去世後,娘便把所有的青春放在這間小小的酒棧上,她努力工作,含辛茹苦地將她撫養成人,傾畢生之力地愛她、保護她。

    「去,你說這是什麼話?是你爹他自己沒福分看你長大,這種事情怎能牽連到你頭上呢?」忍住盈眶的淚,蘇鳳娘板起臉孔來教訓女兒。

    「可是天象上人他說以綠柳此等驚人的容貌,絕對會引來不必要的禍事,綠柳的本命太硬,命格裡注定沒有姻緣;而且上人還說了,如果我不離開爹娘身邊的話,三年之內一定會出事的……」

    她七歲那年,有一名白髮幡幡的老翁曾替她卜命卦,當時他是這麼說的。

    蘇鳳娘和丈夫聽了只是一笑置之,而且綠柳雖然年僅七歲,還是個小娃兒,可她的容貌卻僅能以驚為天人來形容,蘇鳳娘和丈夫疼蘇綠柳都來不及,怎捨得將她送離身邊。

    可沒想到在綠柳十歲時,她的爹爹竟然莫名其妙地被一群盜賊以亂棒打死,橫屍街頭。不管這是不是天象上人所說的話靈驗了,還是純屬湊巧,蘇鳳娘都不敢再輕忽天象上人當時所說的話;安葬好丈夫之後,她忍痛送蘇綠柳上山拜師學武,並執意將蘇綠柳那足以傾國傾城之美麗容顏掩藏住。

    「丫頭,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快快把身子洗乾淨,我去替你把衣服拿來。」重提往事,讓蘇鳳娘的心情更加沉重,為了不讓女兒擔心,她捧著一疊輕柔的布料,退到了屏風後頭,看著手中上等質料的薄衫羅裙,兀自發起呆來。

    丈夫橫死街頭的悲慘往事,已經被她淡忘,如今她擔慮掛心的是蘇綠柳的姻緣;天象上人明白地告訴她,綠柳命中注定沒有姻緣,姻緣絕對不能強求,否則將會招致悲慘的後果。

    一個女人沒了姻緣,要她後半生如何度過,認命地孤苦無依過完這一生嗎?

    不!蘇鳳娘堅決地搖著頭,她絕對不會向命運低頭。既然天命難違,那她想個不違悖天命的辦法來補救總可以吧!

    「娘,你怎麼不說話了?」室內陷入一片寂靜,蘇綠柳擔心地喚了一聲躲在屏風後的蘇鳳娘。

    「娘不和你聊了,說話說得口渴了,下樓去喝一杯茶、歇歇腿,等店打烊後再上來找你。」從屏風後現身,蘇鳳娘臉上掛著愉悅橋媚的笑。

    「娘如果累了,就去歇息吧,別管我了。」蘇綠柳回道。

    將包束在頭上的髮絲放下來,直順的烏黑青絲瞬間如瀑布般披瀉在雪白細緻的薄肩上。

    「千萬別睡著,娘晚點會再上來。」

    今兒個再累也得撐下去,因為她的計劃才剛要展開呢。離開房間前,蘇鳳娘很慎重地交代。

    ☆☆☆

     「這道『菊花青魚』香脆松嫩,甜酸適口,絕對合秦公子你的口味。還有這盤『鳳尾蝦』,臘肉潔白,尾殼鮮紅,我特別交代廚子以鴨油烹飪,這嘗起來可是別有一番風味。至於這烤鴨,則是本店的招牌菜色,特別選用湖熟麻鴨叉烤,保證氣香味鮮……秦公子,你快來嘗嘗啊,這些酒菜全是免費招待的,謝謝你這些一年來對本店的照顧。」

    蘇鳳娘親自送上一壺陳年「綠柳香」和幾盤下酒菜來到秦鷹烈所下榻的廂房,她百般慇勤地將菜布好,並把空空的酒杯斟滿了香醇好酒。待秦鷹烈入座,她更是滔滔不絕地把這幾盤菜介紹一番。

    「蘇老闆,這裡我自個兒來就好。」本來已打算就寢的秦鷹烈,在蘇鳳娘這番盛情招待下,也不好意思拒絕。上了座,由杯子裡所散發出來的酒香,讓他真想嘗上一口。

    「好的、好的,我這就下去了,秦公子你慢用哦,我晚會兒再請小二來收拾乾淨。」蘇鳳娘退出了房,掩上門後,她那雙妖媚如花的眸子閃過一道詭譎而得意的光芒。

    拿起酒杯,秦鷹烈仰首將酒一口喝盡。

    「果然是好酒。」閉上眼,一直緊抿的嘴角緩緩浮上一彎滿足的淺笑。

    邊喝著酒,邊嘗了嘗擺在面前那幾道精緻可口的菜色,當一整壺陳年「綠柳香」全下了肚後,夜也已深沉;窗外一輪明月高掛,晚風輕輕拂過窗欄,些許沁涼竄進屋內,讓他原本陰鬱沉重的心情好過了些。

    取出這幾日他上雨花台尋得的瑪瑙石,在手中珍貴地把玩,那絢麗的色彩、晶瑩奪目的天然花紋,迷離了他漆黑的眸瞳。

    瑪瑙石剔亮絢爛的光彩在他瞳眸中交疊,似真似幻;他被這般謎樣的色彩給眩惑了。色彩將他吞噬,他的頭逐漸沉重起來,踏在地面上的雙腳輕飄飄地,意識開始混沌……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怎麼了?!一陣暈眩向他襲擊而來,那珍貴的瑪瑙石差點滑出手掌外,他機警地握住,將之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他醉了嗎?!不過是一壺酒而已,對他不該有如此大的影響力。秦鷹烈困難地站起身來,扶著桌沿,腳步顛簸地往床榻邁進。

    一壺「綠柳香」的後勁酒力,的確足以讓平常人醉倒,可他自認酒力甚好,不可能因此出現頭腦異常暈眩,手腳發軟的現象。

    是石頭裡藏著詭異魔力嗎?!

    秦鷹烈在倒向床榻前,腦海閃過如此無稽的念頭。

    ☆☆☆

     紅緞金線精繡的肚兜,將她有如凝脂的肌膚襯托得更加雪白剔透,外罩一件棗紅色薄紗羅裙,這幾乎透明的布料,讓她姣美婀娜的身段一覽無遺。細細的柳月眉搭配上那雙清瑩如水的美眸,益發勾勒出她的嬌美柔媚,紅艷的朱唇勾引人想品嚐一口芳甜。

    將長及腰際的秀髮綰上頭頂,束成一個美麗的髻,雲鬢斜簪,銅鏡中的她,美麗無與倫比,連天神都會嫉妒她天生麗質的絕色容貌。

    「丫頭,你比娘年輕的時候要美上好幾倍呢。你要是以這模樣走出門,我敢保證,明天上門來提親的人,一定將咱們這間酒棧給擠得水洩不通。」

    不是她蘇鳳娘自豪,以蘇綠柳如此驚人的美貌,要嫁入哪個達官富賈人家,絕對容易得很。

    可……她的本命太苦,恐怕還來不及享受榮華富貴,便招惹上遺憾終身的橫禍。

    唯今之計,就是將她托付給值得信賴、會呵護她一生的男子;秦鷹烈是蘇鳳娘心目中最適合托付綠柳終身的人選,他的身世清白,個性雖然冷漠、剛烈,但他絕對是個有教養、有分寸之人,秦鷹烈的人品絕對不容置疑。

    蘇鳳娘相信自己絕對不會看走了眼,把蘇綠柳交給如此一名男子,即使是無名無分地跟在他身邊,即使只是當他一名小小侍妾,他定也會重情地呵護她直到終老。

    「娘啊,我何需如此慎重地打扮,你該不會是打算把綠柳賣給煙波閣的老鶉,逼良為娼吧?!」

    蘇綠柳杏眸圓睜地瞪著銅鏡中的自己,雙頰浮上兩抹彤霞,因為這一襲太過大膽而妖媚的薄衫軟裙。

    「笨丫頭,別胡言亂語的,什麼逼良為娼啊?為娘是這種薄情寡義、泯滅人性之人嗎?」低碎一聲,蘇鳳娘將一支精緻的玉珠簪插入她的發上。

    「那我這身打扮該作何解釋呢?娘不會是要告訴我,你只是心血來潮想看看綠柳恢復女兒身的模樣吧?!」娘的舉動實在令人費解。兩道彎彎的柳月眉輕輕蹙起,玉手托著桃腮,她困極地半掩晶眸。

    「別打盹兒。」拍一下蘇綠柳細緻的芙頰,蘇鳳娘拉起她便往寢房外走出。

    「夜色已晚,您要帶我上哪兒呀?」不明究理地被拉出房門,蘇綠柳的腳踩到裙擺,差點兒又跌倒了。

    「去秦公子的房間,今晚你得卯足勁勾引秦公子。」

    「要我——去勾引那個秦……」蘇鳳娘的話引來蘇綠柳一陣顯然驚叫,她長長地倒抽了一口氣。「為什麼?」蘇綠柳頓住腳,將蘇鳳娘拉轉回身,錯愕地提出質疑。

    「秦公子家大業大,不論學識或人品都很好,是值得你托付終身的好男兒,娘要你主動接近他,想盡辦法把他的、心思勾到你身上來,這麼一來他一定肯收你為妾,你這輩子便能有個依靠,衣食無虞了。」

    蘇鳳娘不買權、不攀貴,她心中的冀望就這麼小小點兒,她相信以綠柳絕色出塵的美貌,要得到秦鷹烈的心絕對易如反掌,就只怕綠柳這小腦袋瓜兒不能認同她的作法。

    「娘,您怎麼可以……」蘇綠柳確實無法接受她的安排。要她去勾引那個冷酷狂妄的男人,她敢打包票,她一定沒能來得及跨進那道門檻,便被他給丟出房外。

    「娘是為你的下半輩子設想,你一定得照娘的打算去做。」蘇鳳娘語氣稍沉,蘇綠柳那亟欲反抗的神情讓她不得不擺起臉色來。

    「綠柳絕對不要。」蘇綠柳拗起性子來。她懂得娘的心思,娘是為她好,可她卻無法接受如此荒謬的安排。「要綠柳再踏進那間廂房一步,不如讓綠柳去煙波閣賣笑。」

    「你若不肯,娘就死給你看。」見她不肯妥協,蘇鳳娘只好祭出拿手絕活來——以死相逼。

    「娘,你這招沒有用的。」蘇綠柳雖然生性迷糊、個性軟弱,但她可也不會笨到相信蘇鳳娘這威脅的話,更不會屈服。

    「寶聿啊,你怎能這麼狠心地把我丟下,你若在九泉下有知,該來看看你的寶貝綠柳,看她是如何地杵逆從小辛苦把她拉拔大的親娘啊。」

    不受威脅是吧!蘇鳳娘當場哭倒在地上,哀怨地向在九泉之下的丈夫訴苦,那樣子好不惹人可憐,就算鐵石心腸之人,也會為之鼻酸。

    「娘啊,你別這樣嘛……」蘇綠柳旋即下跪在地,鼻一酸,眸子裡染上一層薄霧,熱淚滿盈。

    「你敢杵逆我,就別叫我娘……」聲音哽咽地,蘇鳳娘用衣袖拭淚,揚起眼尾,偷偷觀了一眼臉色凝重的蘇綠柳。

    「娘,綠柳沒有要忤逆您,您快別哭了,爹爹地下有知,會難過的。」

    「是呀,他當然會難過,因為他生了一個不孝的女兒。」看得出來,綠柳這會兒、心裡萬分地掙扎,蘇鳳娘再加把勁地哭將起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那樣子簡直可以哭倒萬裡長城。

    不孝?!多沉重的指責阿。

    「娘,您一定要如此逼迫女兒嗎?」蘇鳳娘的話讓蘇綠柳的頭好痛,小臉往下垮,面容好哀怨。

    「娘哪敢逼你,你既然不願意就回房去吧。」拭了淚,她淒怨地擺擺手。

    她哪敢回房啊!恐怕她一回房,娘就會使出狠招來對付她。

    「我真的能回房去?」蘇綠柳小心翼翼地問。

    知母莫若女,蘇綠柳心思才一轉,蘇鳳娘就從地上爬起身來,整個人掛在倚欄上,作勢往樓下跳。

    「你若敢回房去,娘就從這裡往下跳去,去陰曹地府見你那沒良心的爹。」一腳踏上欄桿,蘇鳳娘真發起狼來了。

    「娘,您千萬別想不開呀,綠柳這就進秦公子的廂房去……」抱著蘇鳳娘的腳,她心軟地央求道。

    「好樣的,你終於點頭了。」一聽女兒答應,蘇鳳娘馬上收手收腳,拉著蘇綠柳,三步並兩步地衝往秦鷹烈的廂房。「快快進去吧!」使力一推,她將蘇綠柳送入虎穴。

    「娘——」蘇綠柳雙腳沒站穩,就這麼被蘇鳳娘七手八腳地往裡頭送。

    但願那秦鷹烈能手下留情,別使太多力氣把她給丟出門來,輕輕地一扔就好。

    這個姿勢讓她疼痛的地方減少了些,一隻有手肘和膝蓋,不過她趴在地面的姿勢卻很不雅,像狗趴式,渾圓的小屁股翹得半天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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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3 00:09:32
第三章

    「唉……唉唷!」

    砰地一聲,毫不令人意外地,她的腳又勾到了門檻,當場又摔了。

    不過還好,這次她來得及防範,兩條手臂比臉蛋和胸部先一步貼上地面,接著又用膝蓋抵住。

    這個姿勢讓她疼痛的地方減少了些,只有手肘和膝蓋,不過她趴在地面的姿勢卻很不雅,像狗趴式,渾圓的小屁股翹得半天高。

    這廂房的門檻絕對和她有深仇大恨,要不,不會每次都和她作對,讓她進門還得向這房裡的客倌好好地朝拜一番。

    「可恨呀,回頭非得要娘把這門檻給拆平不可。」氣嘟著紅艷的小嘴兒,她拍拍袖,慢吞吞地從地上爬起來。「不行,要是又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那不是糗大了。」

    突地想到了先前和秦鷹烈對峙的那件糗事,她紅著臉,趕忙又趴回原地當「狗熊」,低垂著小臉,雙眸緊閉,眼睫微微顫動著。

    在心裡默數了三下,左眼的眼睫顫了顫,然後緩緩張開來。她略抬高臉蛋,往左方瞄了一瞄有無「可怕」的障礙物。

    沒有!

    她再睜開右眼,仔細地瞧瞧——也沒有!

    「呵呵……」她抿嘴一笑,這才放心大膽地站起身來。乍然看見秦鷹烈已躺平在床榻上,她忐忑不安的情緒才慢慢地穩定下來。

    他早已躺平,看來是娘下的迷藥太重,這荒謬的一場戲總算是甭演了。

    娘啊娘,明天女兒若還保持清白身,您可不能怨女兒呀,這全得怪您「下手」太重了。

    掩嘴竊笑著,蘇綠柳愜意而大膽地款款擺動腰肢,蓮步往床榻前移動——

    先是一聲劇響驚醒了他,再來便是一陣迷人的香氣,香味倏地竄入秦鷹烈的鼻中,他猛地從暈眩的邊緣中清醒過來,那雙漆黑如深潭的眸子,揮去迷離,透過紅燭閃耀的火光,如鷹集般鎖住那直往他床榻移動、纖弱妍媚脫俗的纖細身影。

    那女子帶著誘惑人的香氣,穿著棗紅色飄軟薄紗,蓮步輕移地來到他的床榻邊,就在她靠近床榻時,秦鷹烈霍地從床榻彈坐起身,健臂擄獲住那女子纖細如雪般白皙的臂膀。瞇細眸,他癡癡地凝視著眼前這美如天仙、清艷絕麗的女子,黑眸中盛滿震驚。

    她的美只能以「驚為天人」四個字來形容,細緻精琢的五官,棗紅薄紗下掩不住雪白如凝脂,剔透瑩亮的肌膚。

    老天,他還醒著的!蘇綠柳被他突如其來的起身動作,嚇愣在床邊。

    「……」她張口欲呼救,可卻發不出聲音來,小嘴兒張了又合、合了又張,就是吐不出半句話兒來。

    「你、你是誰?」

    清醒不過須臾,他又陷入最眩的狀態中。捉住她玉臂的手,下一瞬間便軟綿無力地頹落在床榻上。

    「奴家、奴家的……閨名叫做綠柳……」蘇綠柳愣住,半晌才回應他的問話。看他連講話都如此力不、心,想必藥效已經發作了,必不能對她做出逾矩的舉動來,蘇綠柳驚惶的心這才稍稍安定下來。

    「綠柳……」努力將這個名字牢記在心裡。這個絕麗出塵的女子,第一眼便奪去了他的心魂。只一眼,她如夢似幻的身影竟奇異地擄獲他這顆冷然、剛硬的心。

    「綠柳……你如此的美,告訴我——你是神仙,還是鬼魂?」亟欲知曉地追問,生怕下一瞬間她便會消失無蹤。

    秦鷹烈深邃黑眸鎖定在她晶瑩剔透、美麗脫俗的臉蛋上,他將手微微挪動,手指輕覆住她同樣置於床榻上的細白柔荑。

    「我……」

    「你一定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

    朱唇微啟,她還來不及開口,秦鷹烈突兀地插進一句話來,他渾噩的意識閃過如此可笑卻又令人振奮的奇異念頭。

    「石頭?」當她是那齊天大聖孫悟空啊,還是拐著彎在罵她像只小猴子似的?蘇綠柳心裡為之氣結,瑩亮的眸燃起兩竄小小火苗。「秦公子,綠柳……的的確確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

    原本想罵回去的,可一個奇想卻讓她決定騙他。

    這秦鷹烈可能被娘的迷藥給弄壞了頭腦,蘇綠柳很故意地順他的話說謊。她答應娘進來勾引他只是一時權宜之計,真要她委身於這個狂妄、目中無人的魯男子,等下輩子吧!

    「真如我所猜測,你是……」心裡一陣難以言喻的激動,他真的相信了。

    「綠柳真的、真的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對了我就住在你擺在桌上的那塊石頭裡面。」絕色芙顏漾起嬌媚一笑,纖意玉指指著放在桌上那顆閃著剔亮炫目色彩的瑪瑙石。

    「你真住在那顆石頭裡?!我決定把這塊瑪瑙石喚作綠柳,我會永遠地把你如奉至寶地珍藏起來。」黑眸霍然一亮,他激切地立下誓言。

    看來秦鷹烈這愛石成癡的怪癖,已經到了瘋狂的地步。向來精明、銳利的他,竟然輕易地就相信蘇綠柳所順口編派的謊言。

    這男人瘋了!

    蘇綠柳因他的誓言而震愕不已,朱唇微張地驚呼一聲,細白柔荑驀地探上他的寬額……

    「把一塊石頭當成至寶,這真是糟糕,你的腦子被燒壞了不成?!」探著他額頭的溫度,她慌亂失措地搖頭驚歎。

    「你說什麼?」

    秦鷹烈捉下她的小手,厚實的掌擄握住她纖細的皓腕,將她扯近面前相對。他的意識漸沉,黑眸無力地半掩著。

    「我……我是說……」他沉重而陽剛的狂傲氣息向她撲襲而來,蘇綠柳絕美的臉龐閃過驚慌,倏地拉開彼此凝望的距離。他迷離卻犀利的注視夾帶著令人無法逼視的邪魅,讓蘇綠柳心驚膽跳。「請、請你放手!」

    極緊張地瞥一眼捉住她手腕那只霸道的手,她低喊道,扯動手臂欲掙脫栓格。

    「我怎捨得放手……綠柳,你的美是如此地懾人心魂,我怎捨得放手……」

    神俊的臉龐欺近芙頰,秦鷹烈線條冷毅的唇竟奇跡似地勾勒出一道邪佞的笑痕來,他的聲音緊啞,對她的慾望完全毫不隱藏地顯露在其中。

    芙蓉美顏染上兩抹迷人彤霞,清瑩水眸圓睜著。「秦……秦公子,你我素昧平生,此舉確實不宜……」

    他靠她好近,挺直的鼻和她紅炫的頸親密相觸著。

    不宜麼?!那抹邪佞的笑痕頃刻間擴大——

    「你我既素昧平生,你為何會以如此誘人惹火的妝扮,還刻意選擇在深夜無人時,出現在我房間裡,倚坐在我的床榻上呢?」他追問,即使已呈半昏迷狀態,可他狂傲霸氣的本質卻不因此而有所收斂。

    「因為……」

    為什麼?因為她是被娘給逼的,秦鷹烈漆眸中那兩道強烈的光芒惹來蘇綠柳一臉驚悸和委屈。

    「因為你是我的。」傲然地替她下了定論。他壓低線條堅毅的下顎,冰冷的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霸道又充滿佔有的姿態,銜吻住那勾引他心慌意亂的朱紅嫩唇。

    一聲小小細細的抽氣聲,從密合的四瓣唇裡逸出,他竟然輕薄她。

    情況不該失控的,他不是已經昏昏欲睡,神智不清、四肢無力了嗎?怎麼他的力氣還如此之大,蘇綠柳怎麼掙都掙不開——

    「唔、唔……唔唔唔……」救、救——救命啊!

    可沒人能聽得見她細如蚊蚋、語音不清的求救聲。隨著他的唇越來越熱,癡纏的吻亦愈加地綿密飢渴。

    蘇綠柳想逃也逃不掉了,因為她發現自己腦子呈現一片空白,逐漸迷失在他百般無賴的挑逗中。

    「美人兒,你真甜——」

    低歎一聲,他撫摸著她薄削嬌嫩的粉肩,感受那細緻的膚觸。

    甜?!她又沒吃糖啊?!意識漸漸混沌的蘇綠柳,眨巴著那雙迷濛的美眸,輕抽一口氣來回應他的喃喃低語。

    秦鷹烈將不再反抗的蘇綠柳往床柱壓下,她的背抵著床柱,他的唇開始往她細嫩玉頸下移動,熱唇每遊走一小小步,便烙上一個讓人癡迷而放肆的吻。

    「呃……」一團火在蘇綠柳身體燃燒,戰慄的感覺從他的唇傳至她身體的每一處,已失了序的氣息更加紊亂。

    這麼一聲輕輕吟哦,讓蘇綠柳那把情火,燃燒至秦鷹烈的身體,火苗在瞬間竄入他的四肢百骸,使得他全身血液瘋狂地沸騰起來。

    「綠柳、綠柳……」他低低切切喚著她的名,狂炙的唇經過了細緻的頸、滑向她美麗的鎖骨。「綠柳,你好美、好美——」

    讚歎著,他修長的手指撩開薄紗,柔軟薄紗在瞬間滑落至她的手臂下,紅色肚兜乍然跳入他燃著火炬的深眸中。

    秦鷹烈倒抽一口氣,他明白自己將為她的美麗而瘋狂、癡迷一生一世……

    一片涼意使得蘇綠柳從迷離的氛圍中稍稍清醒過來。她驚然發現,秦鷹烈竟然很惡霸地將她逼抵至床柱輕薄她,更無賴的是,他竟解開她的薄紗,看見了她的肚兜。

    「啊!」

    羞死人了!蘇綠柳驚呼一聲,揚起手用力朝他揮去,欲推開他。

    可他卻很準確無誤地擄握住她的手腕,兩條手臂被他提握至半空中,她的胸前春光這會兒更是清楚地映入他那色迷迷的深黑色眼瞳中。

    心悸情動,那專注而灼熱如炬的凝視裡,有著赤裸裸的深情和慾望,那冷硬的臉龐逐漸放柔……

    「不准看,再看小心我擰瞎你的眼睛。」被他這般盯著看,蘇綠柳從腳趾燒紅到耳根,連小嘴兒也快噴出火來。

    她的威脅惹來秦鷹烈一陣輕笑,神俊的臉龐表情邪佞、黑暗的眸更加放肆。

    這麼美的極品,光是欣賞那未免太可惜了些,秦鷹烈驀地將臉深深埋入她的胸前——

    「哦,不!」他貼近她要做什麼?!

    蘇綠柳啞聲尖叫,杏眸震驚地圓睜。

    她反射性地用力掙開他的箝制,神情是又羞又惱,身體的溫度莫名地急遽上升,她使盡吃奶的力氣掄起粉拳朝他的頭頂捶打下去。

    一直打、一直打,她不停地打——像打沙包一樣。

    蘇綠柳把這幾年來所練成的內力,全集中到這堆細細碎碎的小粉拳上頭了。

    「……」埋首在她豐盈胸前的秦鷹烈發出幾聲悶哼,亟欲口叩嘗甜美的動作一凝,定住不動了。

    見這色鬼沒進一步行動,蘇綠柳遂停下了拳,僵著身子不敢輕舉妄動,雖然奏鷹烈沒進一步輕薄她,可他的臉還埋在她胸前,她是大氣也不敢喘一下,怕將自己那兩朵小粉櫻自動送入這開天闢地以來最可惡的無賴大色鬼口中,活生生讓他得了便宜。

    本來就昏昏沉沉的秦鷹烈,被這不太結實、有點無力的一頓粉拳給擊得頭冒余星,他眉頭狠狠一鎖,意識逐漸渙散……

    「秦……秦……秦公子……你還好吧……」

    良久,他還是維持原本曖昧不堪的姿勢,一動也不動。

    蘇綠柳緊張萬分地瞠瞪著那顆埋在她雙峰之間的黑色頭顱猛看,過了好久之後,她驚懼地喘一小小口氣,小心翼翼地問道。

    沒反應?!不過是小小修理一番,不會是出人命了吧?!

    老天!這要是出了人命,那她和娘都脫不了罪嫌的……

    娘下了迷藥在先,而她打人在後……

    他要真出了事,那可怎麼辦才好?!

    「秦公子……」蘇綠柳這次鼓足勇氣大聲地喚他,可他還是像個木頭人似的,連點反應都沒有。

    戳戳看,給他一點刺激或許情況會不同。莫名的恐懼迅速往全身蔓延開來,她探出一根纖惠玉指,輕輕碰了碰他的頭。

    不過一個輕輕彈指,他竟然就這麼「砰」地往後摔倒床榻上,兩眼緊閉,眉頭痛苦萬分地緊鎖著。

    天!真出人命了。不幸的事情又發生了,命格帶克的她又剋死了人。

    蘇綠柳驚慌失措地從床榻上跌了下來,驚懼的眼淚滾下頰,她手忙腳亂,顫抖地將薄紗披回身上。

    「娘啊,出、出、出人命了啦……」絕美的小臉一片倉皇,糊塗地沒先探探他的鼻息,便下了定論。

    她跌跌撞撞地衝出廂房,往蘇鳳娘的房間倉皇撞進。

    「綠柳……別走……」秦鷹烈翻了身,咕噥地發出一聲囈語。

    ☆☆☆

     雞啼,天方露白。

    一張小黑臉從蘇鳳娘的房中鬼鬼祟祟地探出頭來,她臉色驚惶,兩眼充滿恐懼地往左方廂房困了一眼,視線不敢久留,她飛快地收了回來。

    「快下樓去,還看什麼看啊?!」蘇鳳娘悄聲地把房門打開,拎起蘇綠柳的衣領,將她拉出門廊外。蘇綠柳又回復原來的小廝打扮,一張臉塗成黑不隆咚的模

    樣。

    「娘,我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這麼做我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的。」不敢再看向那間廂房,蘇綠柳拿著包袱的小手直發抖著。

    「不走難不成等著被官府抓呀,蠢丫頭!」蘇鳳娘的神色也好不到哪裡去,快快拉著蘇綠柳從另一道木梯輕聲慢步地走下樓。

    一想到秦鷹烈竟然被她母女倆慘整而冤死,她的心裡就直發毛,這會兒正慌亂得不知該拿隔壁廂房那具冰冷的屍首如何是好。

    「我把人家害死了,被官府抓去治罪也是……」吸吸鼻,一想到自己竟因一時的魯莽而鑄成大錯,她就懊悔不已。

    「別哭喪著臉,所有的責任還有娘替你承擔著,你還是快快回山上去吧,以後就別再回來了,知道嗎?」母女就此分別,蘇鳳娘只歎彼此緣薄,心裡頭不勝欷噓。

    「娘,綠柳決定不走了,我要和娘在一起,綠柳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被官府……」蘇綠柳回身抱住娘親,泣不成聲。

    蘇鳳娘難過地摟住蘇綠柳,她拍拍女兒因哭泣而顫抖的背。

    「丫頭——」蘇鳳娘語氣好不沉重,才要開口催促蘇綠柳快快上路,突地一張嘴卻忘了合上,身子突地強硬起來。「綠、綠、綠柳……你、你看……」她的嘴角劇烈地抖動起來,搭在綠柳背上的手也是如此。

    「娘,娘啊——你怎麼了?!怎地變成這副怪模樣?!」

    蘇綠柳感覺到娘的異樣,抬起那張小黑臉,吸吸鼻,紅紅的大眼直瞪著娘發青的臉色。

    「你、你自個兒……轉過身去看、看……」吞嚥著口水,蘇鳳娘臉色一陣青紫,接著刷過慘白。

    「看什麼?難不成是秦鷹烈他化成厲鬼來向咱們母女倆索命了——」蘇綠柳速轉回身,順著娘所指引的方向往下眺。「啊——鬼、鬼——鬼啊!」

    秦鷹烈那高大、充滿氣勢的身形倏地躍入她的視線之中,蘇綠柳僅是瞥了一眼便嚇暈過去,尖叫聲劃破黎明寧靜的同時,經不起驚嚇的身子發軟地穩不住腳,直往木梯下滾落。

    「——」

    蘇鳳娘站在木梯上,眼睜睜地看著蘇綠柳砰砰地摔下樓去,她就這麼摔到秦鷹烈的腳前,自投羅網。

    眼前摔了個「四腳朝天」姿勢的,又是這個黑臉蠢蛋!

    一大清早就見了這個專門生來摔跤的瘟神,秦鷹烈臉色是難看到了極點,好心情全被他破壞殆盡。

    「鬼……鬼魂大哥,求求你大發慈悲饒了我,我不是故意要害死你的……求求你……」

    匍伏在秦鷹烈的腳前,蘇綠柳瘦小的身子骨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鬼魂?!大白天的,這蠢蛋把他當成鬼……

    秦鷹烈星眸一斂,神情陰鸞地彎下身將蘇綠柳從地上像捉小雞一樣地拎得高高的。

    「我看起來像個討命鬼嗎?」

    把那張黑黑小臉抓到面前,他咬牙切齒地問。

    「很像啊——你不就是專程來討我的命的嗎?」蘇綠柳小臉垂得低低的,不敢多看厲鬼一眼,嘴角抖啊抖地。

    「我對你這條不值錢的小命沒有興趣。」鄙夷地盯著她的頭顱瞧,驀地粗魯地扣住她的下巴,把她快黏到胸口的小臉抬高。

    「不!」

    被迫和他的臉相對,蘇綠柳恐懼地倒抽一口氣,倉皇驚悸地緊閉上眼,她怕看見的是一副慘不忍睹的可怕陰黑面容。

    「張開眼來。」秦鷹烈沉聲厲喝,想起昨夜的她有一雙清靈大眼;不知怎地,他竟想念起黑臉蠢蛋那雙會勾魂攝魄的美麗眸子——看來他瘋了。

    蘇綠柳沒得選擇地張開眼,她已預期會看見他「可怕」的面容。可她怎麼也沒想到,眼前的男性面孔一如印象中那般神俊,沉黑如深潭的眸依舊散發著狂妄的光芒。

    「誒?」驚訝地發出單音來,這張臉哪裡可怕,還傻得很哪。

    冰冷如利刃的眸掃進她怔愣的眸瞳,驀地,他被蘇綠柳那雙清瑩靈動的黑色眸子給吸引了去。

    一個醜陋的小鬼頭,竟然有一雙出奇美麗的眼睛,這眸子同昨兒深夜那迷離記憶中的那雙剔亮星眸很相似……讓人心神俱動。

    他瘋了不成,竟對這蠢蛋的眼睛動了情?!「真是活見鬼了!」

    微慍地甩開那糾纏他整夜的美麗雙眼,他粗暴地將蘇綠柳放下地。低啐一聲,他頭疼地不想再去費心思索昨晚的怪異事件,轉身急急走開,陽剛健軀立在微弱晨曦下,地面倒映出一條欣長影像。

    蘇綠柳驚愕地瞪著那漸行漸遠的「鬼影子」猛瞧。

    「他不是鬼!」

    「他還活著!」

    蘇綠柳和一直怔愣在木梯頂端的蘇鳳娘同時發出怪異的尖銳叫聲和興奮的抽氣聲。

    「感謝老天爺、感謝老天爺,讓咱們倆躲過一劫!」蘇鳳娘從樓上狂奔而下,和蘇綠柳緊緊相擁,兩人又哭又笑。

    看來瘋的是這主僕兩人;秦鷹烈臉色陰沉地回頭掃了兩人一眼,甩用衣袖帶著一臉慍色兜轉進棧裡。

    他原本想趁天未清明,寂靜之際上河畔散散步,好清醒清醒混沌的腦子,可這興致全被這主僕兩人拔尖的唱和聲給破壞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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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3 00:09:58
第四章

    風流快活了一整晚,羅齊一直到早膳時間才回到酒棧裡,先到廚房交代準備幾道清爽可口的清粥小菜,接著迅速上了樓,來到秦鷹烈的廂房外。

    「少爺,您起床了嗎?該用早膳了。」敲了兩下門,他恭敬地立在門外等候少爺差遣。

    「馬車準備妥當了沒?」醇厚的嗓音從廂房裡傳出來,接著門打開了,秦鷹烈換上一襲銀白如雪的錦袍,看起來少了幾分冷酷,挺拔好看的身形更添幾分卓爾不凡。

    「車伕在外頭候著了。」

    「把行李放到馬車去,我用完早膳即刻啟程。」秦鷹烈交代完轉身下樓,手上捧著一隻精緻雕花的木盒,這木盒子約略有他兩個巴掌大。

    「秦公子,您這次可有找到中意的石頭呢?」他一下樓來,迎頭便遇上了蘇鳳娘,她親自替秦鷹烈布好早膳,還熱絡地上前攀談。

    昨兒晚被那蠢丫頭擺了一個烏龍,錯失了大好的「委身」機會,蘇鳳娘心裡極是不甘,這會兒心裡正醞醴著另一個計策。

    秦鷹烈向來少言,頷頷首算是給蘇鳳娘回應。很冷淡,表明不想多談。

    「不知秦公子除了瑪瑙石之外,對玉石可有收藏?」這樣淡然的反應卻打不退蘇鳳娘。她懂得投其所好這個道理,只要找對了話題,她不信秦鷹烈不會開口。

    「除非是上等而稀有的。」這次是很簡短的一句話。

    有回應代表已成功地引起秦鷹烈的興趣,蘇鳳娘接下了話。

    「我這兒就有一塊保證絕對上等而且罕有的玉石,不知秦公子有否興趣瞧一瞧?」

    「當然有興趣!」他即刻毫不猶豫地回道。「玉石在你的手上嗎?」旋即又追問。

    蘇鳳娘從衣袖裡小心掏出一隻很平常的繡花小布包,將其放在秦鷹烈面前,小心翼翼地打開繡包,把玉石拿出來。

    這塊玉石的形狀是飽滿的圓形,體積很小,約略只有女人手掌的五等分大小,容易盈握在掌中。

    從蘇鳳娘手中接過玉石,奏鷹烈看得如癡如醉——

    「這玉石可是蘇老闆所收藏的?」

    「是的。秦公子您可以估得這塊玉石的價值嗎?」

    翠綠色剔透晶亮的色澤,似乎可一眼看透,玉石表面還包裡著一層讓人無法逼視的炫目光環。這是一塊上等而且非常罕見的青玉石,秦鷹烈暗黑的眸瞳乍然綻放異樣光彩,神情是如獲至寶般的驚詫狂喜。

    「這的確是一塊極為珍貴,可說是絕無僅有罕見的青玉石,其價值絕對不菲,難以估計……不知蘇老闆是從何處取得的?」

    「玉石乃是一位老友相贈的。」

    這是「天象上人」贈與綠柳的見面信物,原本只是一塊平凡無奇的暗黑色石頭,誰知卻在這幾年間,緩緩褪去其暗沉色澤,圓潤美麗的光芒逐漸綻現,其變化讓人驚歎不已。

    蘇鳳娘一直以來都認為這塊玉石絕對不是粗俗貨色,它一定有其價值。可秦鷹烈這番話卻讓蘇鳳娘驚愕不已,她震驚的是其價值真有如他所說,稀有珍貴到難以估其價嗎?

    「不知蘇老闆可願割愛……」他對這塊青玉石愛不釋手。

    成功地引君入甕了!

    「當然願意。」蘇鳳娘毫不假思索地點頭答應。

    「多少價碼,蘇老闆開個口吧!」黑眸爍爍發亮,珠潤的青玉石清晰地倒映在他黑沉的瞳中,堅決的眸光綻現了勢必將此石得手的決心。

    「我不要銀兩,就以一盤棋來決定誰能有緣分得到這塊玉石。」

    「一盤棋?」劍眉微揚,眸底的光芒更炙。

    「你若贏了棋,這塊玉石我不收分文送給秦公子您;可秦公子若輸了,便是和這塊玉石無緣,即使秦公子砸盡家產,我絕不會變賣掉這塊玉石,除非您肯答應我一件事……」

    「成。把棋盤準備好,我候著了。」口氣是自負而篤定的。這盤棋他贏定了,秦鷹烈將玉石小心盈握在掌中,他驚然發現這塊本該是冰冷的玉石,竟然溫熱了他的掌。

    ☆☆☆

     「綠柳酒棧」今日掛上了「休息」的牌子。

    蘇鳳娘把大門關上,返身回房張羅了一隻老舊棋盤,放在桌子中央,秦鷹烈和蘇綠柳則各據兩邊,兩人將在稍後展開一場「廝殺」。

    秦鷹烈隨手把玩著眼前的白棋子,挑起一邊眉,目光饒是輕蔑地瞧著對坐的小黑臉。

    「所謂『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小兄弟你還真是不簡單,竟然懂得棋藝……」

    嘴角微揚起一抹氣死人的狂佞,這番話裡有著三分訝異、七分諷刺。真是令人想不透,精明的蘇鳳娘竟然會叫這個蠢蛋來和他賽棋,這簡直是侮辱了他。

    蘇綠柳原本就黑得徹底的小臉蛋更黑了。

    「敢問秦公子,您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揚起下巴,她不甘示弱地回嘴。

    「我以為『摔跤』是小兄弟最大的本事了,沒想到竟然還懂得下棋?!」這句話更讓人氣結,秦鷹烈筆直望進那雙靈動的黑色星眸中,有一瞬間的失神,這雙眼老是讓他想起昨晚那絕色女子。

    蘇綠柳的臉這會兒刷成綠色的了。

    「待會兒我絕不會手下留情,定把你『殺』個片甲不留。」蘇綠柳氣得咬牙,上揚的口吻是狂妄的。

    和師父習了六年的棋藝,領悟力極高的她,棋藝頗為精湛。

    「好狂妄的口氣啊!我倒要看看你有幾分能耐?」輕蔑地嗤哼一聲,秦鷹烈右手支頤,一派輕鬆閒適地換以左手來取棋子。「我以左手和你下這場棋,另以十疋交織花軟緞和一隻珠寶花鐲作為籌碼,你若『有幸』能贏得了這盤棋,這些『籌碼』全歸你所有。小兄弟可滿意我下的注?」眼角餘光督向蘇綠柳那黑不隆咚的小臉,看得出來她氣炸了。

    「成!」蘇綠柳用力一拍案,給自己壯大氣勢。「倘若我輸了這盤棋,我就任你差遣一年,絕不會有半句怨言地跟在你身邊伺候你。」輸人不輸陣,她也下了注,衝動地把自己當成籌碼。

    「你來伺候我?」給這蠢蛋伺候,他就算有九條命也會被活活給氣死。「就免了吧!我可不想自找麻煩。」秦鷹烈完全不留顏面地斷然拒絕。

    「——」

    看看他那樣子,分明沒把她放在眼裡。蘇綠柳氣鼓了兩腮,她真想把面前這堆黑子棋朝他砸過去,把他那張俊容砸滿黑豆仁,看他還敢不敢瞧不起人。

    「別氣,氣死自己多劃不來啊,露兩手給他瞧瞧不就得了。」

    立在蘇綠柳身後的蘇鳳娘,拍拍她的肩輕聲安撫道。只要贏得了這盤棋,就贏得了有利的籌碼,秦鷹烈想要這塊珍貴玉石,就得以納綠柳為妾之條件來做交換——以秦鷹烈深受這塊玉石吸引的癡迷表情來看,蘇鳳娘有七、八成把握,他會接受這個交換條件。

    「請問小兄弟,比賽可以開始了嗎?」嘴角噙著狂佞的笑,他拾起一隻棋子在手指間繞著把玩,蘇綠柳根本只是一個愚蠢的小角色,他完完全全不把她放在眼裡。

    「來吧,你等著——」從木碗裡取出一隻黑棋,氣勢薄弱的蘇綠柳著著實實被激怒了。

    ☆☆☆

     天色漸暮,九個時辰過去了,對面而坐的兩人仍然神情貫注地盯著棋盤看。蘇綠柳屏息沉思著下一步棋,秦鷹烈雖略居優勢,可俊容卻是緊繃而冷肅的。

    他太輕敵了!著實未料及這蠢蛋竟然非常之有能耐,一盤棋竟然花了九個時辰,而這幾個時辰廝殺下來,彼此幾度難分軒輊、僵持不下。

    眉心緊蹙,蘇綠柳不得不承認,秦鷹烈的棋藝的確是比她高明許多,他太聰明,不管是佈局和攻防的手段,都高明得讓人自歎弗如。

    「怎麼著?不過是一步棋,需要考慮這麼久嗎?」蘇鳳娘可急了,一顆心志怎不安地猛跳,蘇綠柳若輸這盤棋,那計劃豈不全毀了?

    就算再苦思一輩子,也想不出路子走,因為這盤棋至此,她已經注定是敗北的那一方。

    蘇綠柳雙肩一垮,放下了抓在手指問的黑棋。

    「我——輸了!」鮮少吃敗仗的她,終於不敵強敵棄械投降了,無顏面對她娘親,自責的小臉垂得低低的。

    「輸了?!」蘇鳳娘無法接受如此打擊,險些暈了過去,這下可賠慘了,得白白把這瑰玉石雙手奉送給人,連分毫都拿不到。「這到底怎麼著?你是昨晚沒睡好、頭腦不靈光了,怎麼會輸呢?」猛搖著頭,蘇鳳娘語氣是激動而不甘的。

    「這盤棋我是嬴家,依咱們所立的約定,這塊玉石歸我所有。至於你,也得依約跟在我身邊服侍我一年。」一雙沉黑的眸子,若有所思地凝睨著蘇綠柳低垂的臉,那目光不再是鄙夷輕蔑,此刻的他,對蘇綠柳完全是另眼相看了。

    「什麼?!你方才不是嫌我麻煩嗎,怎地這會兒卻又改變主意了?」迅速將螓首抬起,蘇綠柳的神情十分錯愕。剛才那賭注只是一時衝動脫口而出,沒想到秦鷹烈真的當真了。

    「我是嫌你麻煩沒錯,可多一個人手在身邊打打雜、端端洗腳水也不錯,我還是決定留下你。」口氣不改氣死人的狂傲無禮。

    把玉石小心翼翼地收進他隨身帶著的木盒子裡,心裡盤算著該連夜坐馬車趕路回杭州,還是等明兒一早走水路。

    「你先前明明已經拒絕了,怎能出爾反爾!」蘇綠柳垮著一張臉,想到真要被他使喚一年,替他端洗腳水,她就心有不甘。

    「我是贏家,所有籌碼歸我所有,我說了算。」起身離了席,他交代羅齊同車伕打個招呼,決定連夜趕路。「給你一刻鐘快去整理一些簡單的衣物,還有準備一些水和乾糧,稍後便上路了。」揮揮袖,他吩咐著,真拿她當小廝使喚。

    蘇綠柳氣結,轉身用眼神向蘇鳳娘求救。

    「輸了就得認帳,你看我也沒用。」她以為娘會是第一個跳出來反對,誰知蘇鳳娘卻一臉樂見其成,心裡還打著另一個鬼主意。

    「啊?」蘇綠柳當場傻眼,她不敢相信娘竟然忍心眼睜睜地看著她去當僕人,被人差遺、供人使喚。

    「還愣在那裡做什麼?」秦鷹烈一聲厲喝,看不慣蘇綠柳那溫吞魯鈍的手腳。

    「我才不——」雙手插腰,她決定自力救濟,說什麼也不願服侍這自大、傲慢又無禮的臭男人。

    「當然要!咱們輸了就該認帳,否則豈不教人笑話了。」蘇鳳娘尖銳的聲嗓蓋過蘇綠柳。蘇綠柳震驚地瞪向娘親,蘇鳳娘乘機打暗號把她叫到身邊來。

    「娘啊,你到底又在打什麼主意了呀?」蘇綠柳收到暗示,迅速挪至蘇鳳娘的身邊小聲問道。

    「這裡不方便,有話回房再說啦!」

    蘇鳳娘趕忙拉著蘇綠柳上樓,讓蘇綠柳跟在秦鷹烈身邊不失為一件好事,也許事情將有如她所期望般,有個令人驚喜的好結果。

    ☆☆☆

     馬車馳駛過酒肆旗幟飄揚的秦淮河畔,出了城,便是一片荒野。

    連夜趕路很累人的,蘇綠柳坐在羅齊旁邊,昨兒一整夜、心驚膽跳沒睡好的她,在上路不久後便打起盹來。

    「小兄弟,你小心點兒睡,別摔著了。」

    羅齊坐在中央,蘇綠柳勉強同他和車伕擠了小位子坐,她很驚險地坐在邊緣,若一不小心,很容易摔下車去的。

    「呵——呵、呵……我、我會注意的……」掩嘴打個困盹的呵欠,她意識迷糊地直點著頭,算是回應羅齊。

    「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來著,以後咱們要共事了,知道個名字比較方便稱呼。」看著她斜靠在包袱上睏倦的小黑臉,羅齊開口和她閒聊起來。

    「我叫綠……」迷迷糊糊間,蘇綠柳險些把自己的名字洩漏出來。幸好及時打住了,否則要被秦鷹烈知道了她的名,那她的身份及昨晚胡鬧的事出且不被拆穿。「你就叫我『阿律』好了,很順口的。」

    「阿律,這名字真的挺順口的。看你的人老老實實的,一定常遭人欺負哦!」拍拍蘇綠柳薄削的肩,塊頭不小的羅齊儼然一副老大哥的樣子。

    她可是被捧在手心呵護的寶,哪有人像他那沒人性的主子那般頤指氣使地使喚她。

    「羅大哥,你小力點兒。」她的肩重重垮下,羅齊這兩下拍得她差點吐血。

    「這點兒力就承受不了,以後要怎麼做活兒啊?!」羅齊訝然地看向蘇綠柳過於瘦弱的身子骨。

    「只要不是太粗重的活兒,我還做得來。」秦鷹烈不是說了,她得負責替他端洗腳水,這活兒她還能做,只不過心裡會不太爽快而已。

    「阿律,這你大可放心啦!少爺他外表雖然看起來很冷酷無情,其實他的心地不錯,只要我們好好做事,他不會為難咱們下人的,像我跟在少爺身邊快十年了,還沒沒做過太粗重的活,頂多是替少爺跑跑腿、辦辦事情而已。」

    「是哦,我還以為你是專門替他扛貨物的。」睨了羅齊這大塊頭一眼,在他身邊的蘇綠柳簡直像個小蝦米。

    「沒的事!」羅齊爽朗地說。「不過阿律你別太擔心,要是少爺真派了粗重的活兒給你,衝著你叫我一聲『羅大哥』,我一定幫你到底。」他是個憨厚好相處的老客人。

    「這真是太謝謝羅大哥了,羅大哥肯幫忙,我這一年應該不會太難熬才對,謝謝羅大哥,謝謝……」蘇綠柳像找到救星般,一連迭聲地直向他致謝。

    「阿律,你就別這麼客氣了。」羅齊臉上浮現赧色,不太好意思地重重拍了一下蘇綠柳瘦弱的肩膀。

    「羅大哥,你輕點兒——」這一掌拍下去,力道實在太大,蘇綠柳原本就坐不太穩當的身子,突然往右前方傾去……

    「阿律,小心!」

    「——」

    羅齊情況不對,忙要拉住蘇綠柳直往馬車右側墜落的身子。可是已經來不及了,蘇綠柳放聲慘叫的同時,她蜷成蝦米狀的身子直往下落。

    砰!劇響傳來,奔馳中的馬車戛然而止。

    ☆☆☆

     馬車驟停,秦鷹烈緊閉的雙眼倏然張開。不耐地掀開簾幔,往下一瞧,便看見蘇綠柳縮成烏龜的樣子趴蜷在地上。

    這蠢蛋是天生生來「摔跤」的嗎?

    用力將車門打開,他大步跨下馬車,筆直而一臉慍色地瞪著趴跪在地上迭聲哀懷的人。

    「阿律,快起來!」見少爺臉色不對,羅齊趕忙將蘇綠柳從地上扶起。幸好她的包袱一直緊抱在懷,落地時才免去讓她的臉直接著地,要不現在的地可能已經面目全非了。

    「唉唷,疼死我了。」這一摔,好像把她全身骨頭都摔散了。蘇綠柳忍著膝蓋的疼痛,困難地站起身來。

    「真不好意思,我害你摔下來……」歉然地搔著後腦勺,羅齊膽戰、心驚地瞥了一眼站在蘇綠柳後面的秦鷹烈,趕緊向蘇綠柳道歉。

    「羅大哥,沒關係啦,是位子太擠了,我沒坐好才會掉下來的。」空出一手揉著膝蓋骨,膝蓋可能摔傷了,好痛哦。這要怪得怪坐在馬車裡那個人才對,自個兒占那麼大又舒適的位置,也不會體諒咱們這些下人,天黑夜涼地,竟然教人硬擠在前頭。」蘇綠柳心有不快地怒斥秦鷹烈。

    羅齊一聽,臉色刷地慘白,至於秦鷹烈,則挑高一雙英宇的濃眉,臉色黑沉冷然地讓人發顫。

    「阿律,你別這麼說……」羅齊向蘇綠柳使眼色,卻被秦鷹烈抬手給制止了。

    「那你認為我該如何安排你的位置呢?」雙手環胸,他等著這蠢蛋的回答。

    「我的腳受了傷,又愛困得要命,當然該讓我坐在裡頭嘍。」傷口讓她痛得齜牙咧嘴的。

    羅齊聞言,倒抽一口氣。「阿律,別說了。」他猛搖頭,眼睛朝地猛眨。

    「羅大哥,你的眼睛怎麼了,閃到了嗎?」蘇綠柳一臉莫名其妙口

    「不、不是啦!」羅齊直搖晃著手。「阿律,我們做下人不要太得寸進尺,少爺他的身份和咱們不同,咱們不能坐進車子裡的。」他緊張地說,秦鷹烈的臉色緊凝的嚇死人。

    「得寸進尺的是他,我不過是輸他一盤棋嘛,他何苦強人所難地要人家伺候他一年,他不是很有錢嗎?花個幾十兩銀再請個人就好了,為何要為難我。」蘇綠柳劈頭就直不甘心地數落著,遇上秦鷹烈,她真是倒楣到家了。

    「阿律,不要再說了!」羅齊快暈了,忙摀住她的嘴。

    「讓他說下去,我倒要聽聽看,我有多為難他。」立在蘇綠柳身後的秦鷹烈,俊冷的臉凝得死緊。

    扒開羅齊的手,蘇綠柳身子一僵,頭皮頓時發麻。「呃……」她慘了。

    「說啊!」秦鷹烈示意羅齊離開,那雙如鷹集般的眼直盯著她的背。

    芒刺在背,蘇綠柳緊張地猛吞口水。

    「少、少爺……我剛才的話都是在說笑的,你……可別當真啊!」半轉身不敢迎視他的眼,蘇綠柳忍著膝蓋的吃痛,吃力地往馬車上爬。

    說笑?!秦鷹烈嘴角冷揚。

    「你不是想和我坐在裡頭嗎?」冷哼著,沉目看著她吃力的攀爬動作,秦鷹烈把目光射向她略微彎曲的腳。

    「我……說笑的。」她尷尬地回兩聲笑。她哪敢啊,坐那裡頭不被他的目光殺死才怪。

    使不上力爬上馬車,蘇綠柳向羅齊猛打暗示,要他拉自己一把。可是秦鷹烈射來凶狠的眼神,讓羅齊的手根本一動也不敢動。

    「給我滾去裡面坐好。」長臂一探,拎住她的衣服,將她往車門一帶。

    「這……」僵在車門外,蘇綠柳沒那個膽跨進裡頭。只能用眼角偷瞟了一眼他的神情。

    老天!臉色陰沉得嚇死人。

    「立刻進去,否則就把你丟在荒郊野外。」看著她僵直的身子,他沉聲一喝,語出威脅。

    蘇綠柳聞言,咻地跳進車裡頭,找了個最角落的位置端坐好,不敢輕舉妄動,更遑論是抬眸看他那張冷冷的酷臉。

    ☆☆☆

     又長又密的睫毛顫動著,她雖然緊閉著雙眼,可根本沒有睡著。

    秦鷹烈瞥了一眼她那瓜子形狀的小黑臉,目光往下移,停駐在她小手所按住的位置——右腿膝蓋。

    「摔傷了?」他問,低沉的嗓音有著十足的威嚴。

    「小傷而已,不足掛齒。」蘇綠柳猛地將眼瞪大,快速敷衍而過。

    嘴角噙起冷笑,果然是蠢蛋一個。「你不是睡了嗎?」

    「呃……是小睡了一會兒。」對哦,她方才是在裝睡。她吐吐小舌,那美麗的粉色小舌映入秦鷹烈的眼簾,心驀然一悸。

    他瘋了不成!一個乳臭未乾小伙子的舌頭竟然引起他如此怪異的反應。

    「把褲管捲起來讓我看看傷勢。」他沉聲命令,突然在她面前蹲下,抓住她的腳踝,打算看她膝蓋的傷口。

    「這怎成?」蘇綠柳倒抽一口氣,拚命地甩動右腿,甩開緊握住她腳踝的那只巨掌。

    「為何不成?!你以為你是黃花大閨女,一載小腿都不能讓人看著。」他冷笑著,語帶嘲諷。在他眼中,他真是蠢極了。

    「我說不行就不行,請你把你的髒手拿開。」把褲管捲起來,一切偽裝就會被拆穿了——因為包裹在衣衫下的身體,並沒有塗上黑色顏料,那肌膚是白皙嬌嫩的。

    「你——竟、敢、說、我、的、手、是、髒、手?!」暗黑的眸竄起兩把熊熊怒火。大掌一使力,她纖細的腳踝傳來一陣疼痛。

    「痛死人了!」不敵疼痛,她本能反應地弓起膝,抬腳往前用力一踹。

    砰!髒污的鞋跟猛地踹上他緊繃的下顎。

    秦鷹烈往後跌去,狼狽地跌坐在地氈上,下顎被踢出一處青紫色。

    「啊!」她又闖禍了。蘇綠柳小嘴張得大大的,身子發抖地看著秦鷹烈。

    看得出來他很生氣、很生氣——

    「少、少爺……對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驚恐萬分地瞪著秦鷹烈那張陰沉可怕的冷峻怒顏,蘇綠柳緊抓包袱,俏臀一寸一寸地往車門移動。

    「讓你選擇,你要自己跳下去,還是我來……」秦鷹烈倏地從地氈上起身,在她剛好移到門旁時,用力將門打開,對她咬牙切齒地吼道。

    「我自己跳啦!」扁著小嘴,她認命地往外跳去。

    唉唷!她在地上滾了兩圈後,又跌了一個狗吃屎。

    好痛哦!她揉著發疼的小屁屁,心裡非常明白,往後的日子恐怕不太好過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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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3 00:10:19
第五章

    秦鷹烈果然是家大業大,這府邸規模之大,讓人看了瞠口口結舌,羨慕極了。

    秦府共分了四個處所,各是前苑、內苑、東苑、西苑。

    「涼石樓」是秦鷹烈的私人內苑,雕樑畫楝,亭廊台閣,假山幽徑,樓群白牆青瓦,極是精緻幽靜。

    蘇綠柳來到秦府,原先還擔心自己會被安排和羅齊共寢一室,可是秦鷹烈卻安排她住進內苑,也就是「涼石樓」後方的「淨王閣」裡。

    「淨玉閣」和「涑石樓」僅隔一條碎石小徑,位於梅林深處,樸素典雅,極為寬敞僻靜,其內分隔成一間寢房和書閣,這地方乃是秦鷹烈的書房,房裡藏書甚多,平日除了羅齊之外,其他人是不准出入「淨玉閣」的。

    這些事情是羅齊告訴她的,羅齊很是納悶為何少爺會作如此的安排,起先他還以為少爺這麼做是要私下整頓「阿律」,可是經過這五天來的觀察,羅齊放下心了。

    因為少爺對「阿律」極好,「他」在內苑裡所過的日子,簡直是舒服透了,平日不用上工就夠好運的了,沒想到三餐還有人伺候打理,每天唯一的工作就是在晚膳後陪少爺下一盤棋,「他」的生活過得可愜意自在得很哪。

    穿越梅徑,踏上碎石小路,午後時分,蘇綠柳習慣來到「涑石樓」走動走動。這樓裡的庭院美極,雕花亭廊,假山幽徑,庭院裡還有一處造景小池,淺淺的池底放了好多色彩絢爛的瑪瑙石,美不勝收。

    越過迴廊,蘇綠柳腳步頓了頓,她似乎聽見了樓閣裡,也就是秦鷹烈的寢房裡傳來一些聲響。

    歎?這大少爺平日忙得不見人影,不到晚膳時間是不會回宅子來的,怎地今天卻留在宅裡?

    沒有多作揣想和考慮,她拐進左方迴廊,往秦鷹烈的寢房走去。既然他沒外出,那麼正好可以趁這無聊的午後來下一盤棋,解解悶。

    本想先敲門的,可手還沒來得及抬,埋頭傳出來的嬌軟女聲,讓蘇綠柳打消了向主子問安的主意。

    裡頭有女人,那他定是在裡頭「忙著」,蘇綠柳腳步略往邊邊退去,悄然無聲地往迴廊後退。她可不敢打擾主子的好事,萬一又惹火了他,那她往後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心口莫名悶悶地,她想要離開,可移動的腳步卻不聽使喚地定在原地——因為由房裡傳出來的哭泣聲,讓她好奇地頓在房門不遠處,豎直一雙小耳朵……

    ☆☆☆

     「秦大哥,巧心不明白,你為何要拒絕我?」君巧心傷心地哭倒在秦鷹烈的懷中。

    今天,他對和君巧心的婚事終於作出了決定,對君家提出退婚之請求。君父對這決定當然是憤怒不已,失去平日爾雅風度地暴跳如雷,當場將秦鷹烈轟出君家,並警告君巧心不得再和秦鷹烈有任何來往。

    可從小便愛慕秦鷹烈到大,對他死心塌地的君巧心,哪能說放下就放得下?在得知秦鷹烈無情的決定後,心有不甘地來到秦家,決心要向秦鷹烈當面問個清楚。

    「你一直是我的好妹妹。」秦鷹烈溫柔地拍撫著君巧心的背,他對君巧心只有兄妹之情,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成分存在了。

    「我不要……只是秦大哥的妹妹,我從小就好期盼能當……秦大哥的妻……」君巧心抽抽噎噎地,哭得極慘,一張經過精琢粉飾的小臉,全哭花了。「秦大哥,我的心事你……你該明白的……」她眷戀這副溫暖而強健的寬厚胸膛,她要當他的妻。

    他再明白不過了,只是……

    「巧心,我不能——」秦鷹烈語重心長地說。在臨去雨花台之前,他曾作了決定,不管對君巧心的感情如何,他都會允下這份婚事,和她成親。可是自從那一夜和那美麗女子見面之後,他的心就不聽使喚地全繞在她身上,無法再挪半分心思給任何女子了。

    閉上眸,他腦海裡浮現那女子如天仙般美麗耀眼的容貌,她甜潤的櫻唇,清靈如星璀璨的黑眸,無瑕似雪的肌膚,還有那纖細嬌媽的身影……

    她的一切,牽動了他內心深處那不曾出現的悸動感覺……

    「秦大哥,我求你,別拒絕巧心——」抬眸看著秦鷹烈失魂的模樣,君巧心突然將衣衫褪掉,露出肚兜,纖細白督的裸臂勾上他的頸,將唇貼上他緊抿的薄潤唇辦上。

    「巧心,你——」

    君巧心突如其來的舉動,讓秦鷹烈震愕不已,頭一撇,避開地欺上來的紅唇,使力握住她纖細的臂膀,將彼此曖昧的距離拉開一臂之遙。

    「秦大哥,求你抱巧心,巧心真的好喜歡秦大哥……」她淚眼婆娑的模樣惹人憐愛,可惜秦鷹烈對她的感情僅止於兄妹之情。

    「對不起,秦大哥必須拒絕你。」

    下顎繃得死緊,他神情嚴肅地凝視著君巧心。如果懷中女子換成是綠柳,他一定會迫不及待地擁她入懷,捨不得她掉半顆淚。

    「秦大哥拒絕巧心,是……有心儀的女子對不對?」雙唇顫抖著,她哀戚地等著讓自己心碎的答案。

    秦鷹烈閉上眼,腦海中想著那令人魂縈夢繫的絕色身影。

    「是的。」幾經思量,他張開眼回道。「我的確已有喜歡的女子,所以必須相絕你。」

    聽見心被撕裂的聲音,君巧心哀慟地腳」軟跌坐在地上。她夢想做他的妻,從六歲等到現在,可他這一句話卻狠狠地打碎了她美好的夢。

    原已淚眼婆娑的她哭得更凶了。

    「巧心,別這樣。」

    秦鷹烈上前欲扶起她,卻被她揚臂揮走。

    「我恨你——」

    她淒怨地哭喊著,顫抖地將凌亂的衣衫披好,怨忿地爬起身來,轉身奔出房外。

    君巧心突然從秦鷹烈的房裡竄出來,蘇綠柳閃避不及,就這麼瞠愣著站在原地,尷尬地看著前後跑出房外的君巧心和秦鷹烈兩人。

    「你——竟敢偷聽我和秦大哥的談話!」

    君巧心在跑出迴廊看見蘇綠柳時,怨對的小臉更顯狼狽。

    「我……不是有意的……」倉皇地揮舞著黑黑的小手,她來回梭巡著君巧心和立在門旁的秦鷹烈難看的臉色。

    「還敢不口認。」

    啪!君巧心上前就是一個巴掌,她把對秦鷹烈的怨憤出在蘇綠柳的身上。

    「你怎麼可以隨便打人。」火辣辣的一個巴掌,打得蘇綠柳疼得想哭。她摀住被打疼的左臉頰,圓圓的黑眸浮上霧氣,內心充滿委屈。

    「我打你還嫌髒了我的手。」君巧心氣岔地大叫,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教養。

    「你太過分了!」蘇綠柳也不甘示弱地回斥。莫名其妙被賞了一巴掌,已經夠委屈的了,她可無法再忍受被辱罵。

    「過分的是你那無情的主子,玩弄了我的感情又把我拋棄……」君巧心回身指著秦鷹烈咒罵著。

    秦鷹烈臉色一繃,黑眸暗沉的可怕;他無法接受君巧心如此無禮而莫須有的指責,而蘇綠柳所受的那一巴掌,竟也讓他心理微疼。

    「你最好把話說清楚,我玩弄了你什麼?」腳一邁,他臉色陰鸞地昂然立在君巧心的面前,拽起一手細腕,他憤怒地逼問她。

    秦鷹烈的脾氣雖然不好,但他從來沒對君巧心發過火,君巧心第一次見識到秦鷹烈如此可怕的另一面,她心一驚,臉色倉皇地用力甩開他的桎梏。

    「別碰我,我恨你!」甩開他的手,她害怕地往外跑走。

    她恨秦鷹烈,更恨搶走秦鷹烈的那個女子。

    ☆☆☆

     蹲在池邊,清澈乾淨的池水中照映出一張黑黑小臉蛋,蘇綠柳很委屈地看著池水中自己腫起來的臉頰。

    很痛耶!君巧心這一巴掌是使盡蠻力打的,她把對秦鷹烈的怨恨全出在她的「臉上」了。

    真是倒楣透了!又不是「他」玩弄她的感情,怎地「他」卻得代秦鷹烈受罪?!

    「玩弄人家的感情是該下地獄『秦獸』。」縱使氣君巧、心太過蠻橫,可蘇綠柳心裡卻很為她抱不平。

    瞪著池水中那色彩斑斕的石頭,她忿忿不平地咒罵著秦鷹烈。

    被女人指著鼻子罵負心,他老大不爽用力甩門,臉色難看地躲進房裡不睬人,連關心一下她這個代罪羔羊都沒有。

    「哼!當主子就了不起啊!」越罵心裡越是氣,索性對著那堆沒有生命的石頭臭罵起來。「臭石頭、爛石頭,糟老頭——」她罵得不亦樂乎。

    忽地,一道黑影從身後籠罩了她。

    「你罵夠了沒有?」這聲音陰沉得可怕。

    「還沒呢!」蘇綠柳氣得牙癢癢的。

    「還沒——」凌厲的咬牙切齒聲,從她頭頂上撒下。

    「我還沒把他這只『秦獸』罵過癮——」

    義憤填膺的聲音陡地頓住,她瞠大杏眸看著水中倒映出來的另一張臉。

    很英俊的一張臉,可是臉上線條緊繃,額上青筋隱隱暴動,那雙如潭的黑色深眸,正竄動兩盞恐怖火光。

    是、是……那只「秦獸」!

    「啊!」蘇綠柳本來想起身逃跑的,可自己的左腳竟踩著右腳的褲管,她還沒能起身,嬌小的身子便咚地往左前方一倒。

    尖叫聲響起,她的身子笨拙地晃了晃,接著往池裡頭跌去。

    這蠢蛋!秦鷹烈迅速探出臂要抓住她,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她整個人都栽進池子裡去。

    ☆☆☆

     撲通!她又在他面前摔了跤,真夠蠢的-!

    這池子裡的水雖然不深,可水位也高及她的腰部以上。

    「啊——救、救命啊!」不諳水性的她,雙腳在滑動的石頭上胡亂踢踩著,她站不穩腳,幾度在水中爬起又跌倒。

    她高喊救命,立在池邊的秦鷹烈原本挑高了眉,嘴角邪佞微場地冷眼旁觀看著戲,他要警告這蠢蛋,別老是對他出言不遜。

    「少、少、少爺……救命啊,我快淹死啦……」她高聲呼救,好似自己真的快滅頂了。

    如果真能在這淺淺的池子裡滅頂,那也真夠令人佩服的;他在心裡冷冷斥道。

    「別、別走……唉唷……」腳又滑了一下。

    撲通一聲,池水四濺。

    秦鷹烈原想轉身就走,可見她幾度跌跌撞撞地往池子裡栽進去,他咬著牙,心中咒罵著,心不甘情不願地跨下水池,彎身將她浸泡在池中的嬌小身子撈起來。

    「你、這、蠢……」他想破口大罵,可所有的話在嘴角凝結。

    眼前的「他」的模樣,讓他黑色眸子睜得豆大,震驚寫在神俊陽剛的臉龐上——

    他怎地這樣看人?!

    好似見了鬼?!

    驚魂未甫的蘇綠柳,嗆了幾口水,她上氣不接下氣地喘著,水汪汪的眸子充滿不解地和他大眼瞪著小眼。

    「少、少爺……」她受了驚嚇,聲音微微發顫。

    「你是……綠柳……」秦鷹烈厚實的掌突然撫過她濕透的頓鬢,嗓音是沙啞而喜悅的。

    黑瞳中倒映出來的「他」,竟然是他日思夜想的「綠柳」,黑黝的肌膚被水浸洗成如雪般的瑩白剔透,那張難看的小臉,瞬間變成一張絕色細緻的美麗容顏,長髮被瀉在薄削的肩上,濕透的衣衫把她纖細的骨架完全展露無遺,雖然身上依舊穿著小廝的服裝,可他絕對相信,「他」是個女子。

    一個美若天仙、讓人心動的女子,他的綠柳——一個騙他從石頭裡蹦出來的仙子。

    「啊!」這句話讓蘇綠柳倒抽了一口冷冷的氣,她猛地低首看自己的身子。

    天——天啊!

    她手上的黑色粉末全不見了,全漂浮在水面上……

    如果手上的粉末不見了,那麼她的臉、她的頸一定也是一樣的……

    嘶地一聲,秦鷹烈突然動手將她濕透的衣衫從襟口往下撕開。

    「你想做、做……」蘇綠柳驚呼,急忙要阻止他蠻橫的惡行,可一雙小手被他另一手輕易地制住,板到身後鎖住。

    「我打算驗明正身,『你』到底是男、是女?」在看見她衣衫下的胸部緊綁著白緞布條時,他黑沉的眸子一瞇,答案已是昭然若揭。

    「拜託!誰來救救我!」這下慘了。蘇綠柳雙手緊掩著頓,慘淡地低懷一聲。她想強辯都不行了,身子已被他看見了……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至於你該如何來報答我這份救命恩情,我們待會兒再慢慢來商討……」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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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3 00:10:43
第六章

    熱霧裊裊,香氣繚繞。

    蘇綠柳絕美的小臉被熱氣烘托得撲紅,纖瘦的身子幾乎全浸泡在水面下,要不是怕不能呼息,她很想把臉也「埋」進水裡去。

    隔著一道屏風,秦鷹烈就在另一邊候著她沐浴,害得她不敢輕舉妄動,連大氣也不敢喘一聲,深怕他會意圖不軌地闖進屏風後,把她看個精光。

    就這麼泡在澡桶裡,她緊張地想著,待會兒該用什麼理由來為自己脫身?

    頭腦原本就不太靈光的她,就算是想破了頭也擠不出任何合理的解釋來讓他信服,看來她只好硬著頭皮老實地把娘親的打算告訴他……

    「你睡著了嗎?」突兀地闖進一道聲音,接著他偉岸的身影籠罩了她。

    「啊——你怎麼可以闖進來——」

    驟然抬起螓首,她慌亂地迎上他那雙饒富興味、帶著詭譎笑意的黑眸。臉蛋染得更加炫紅,小臉往水底下縮。

    「別動。」他急扣住她的下顎,將她的小臉捧高,免得她在澡桶裡溺水。

    「你、你……」她動了動唇,要說的話全被他突然撫上唇瓣那手指給嚇掉了。

    「你都可以在深更半夜闖進我的寢房勾引我,我為何不能闖進這後面來看看你。何況……這兒是我的寢房,我有進出的自由。」

    眸光驟然一合,拇指撫過那柔嫩的唇瓣,他想要的不只是撫觸,而是進一步的擷取這小巧誘人的紅艷櫻唇。

    「我當時是被逼的,又不是故意要擅闖你的寢房去打擾你……」雙手緊緊護著胸前,水面下的她一絲不掛,這讓她感到非常不自在,全身因羞窘而燙紅。

    「我不管你是出於被逼還是自願,反正你耍得我團團轉就是事實,這件事我要求一個合理的解釋。」

    紅霞不只染紅了她絕美的臉蛋,連她纖細的頸項也是紅嫩嫩的,秦鷹烈將視線移向微微波動的水面下,審視那姣美細緻的裸軀。

    這樣赤裸裸的注視不只讓他由日己難受,也讓蘇綠柳非常之驚愕窘迫。

    「我會給你一個合理的解釋,不過那是在我沐浴完之後,現在請你出去不准亂瞄!」她羞困地嬌斥。

    「我會耐心等著……你若不想要我再次進來催你,最好動作快一點。」他真捨不得移開視線哪。

    「我會馬上起來著衣,請你即刻離開。」被他那火熱的目光駭著,她脹紅著臉催促他速速離去。

    「你歡迎的話,我願意放下身段來服侍你——」他眷戀地看著她羞紅的臉龐。

    「不、需、要。」她咬牙,氣極了。

    「那真可惜。」他聳聳肩,惋惜地歎道。「我這就離開,如果你需要我服侍的話,我就在屏風另一邊……」

    嘴角揚起淺笑,如炬的目光極不甘願地收回,身體裡的慾望有如驚濤駭浪,可微微繃緊的臉龐卻看不太出來,因為他極力地隱忍著。

    放掉她,他深吸一口氣,深深地將她美麗純淨的模樣烙進幽瞳裡,他舉步維艱地跨出屏風外。

    隔著這道屏風,在她的視線無法觸及之下,他嘴角那閒適的淺笑斂去,冷毅的下巴收緊,黑眸熾熱如炬,全身因慾望的奔騰而緊繃得難受至極。

    困難地一遍又一遍調整失序的呼息,他驚然地發現,僅僅是凝望她一眼,他整個人便會失了魂,她在他身上引起的狂亂比他想像的還要巨大。

    「哈啾——」細小的噴嚏聲從屏風後傳來,讓他的眉心皺起,闊步邁出房外,臨出門前交代道:「水涼了,在我回來之前,你必須盡速起身把衣服穿好。」

    ☆☆☆

     一襲柔軟上等的銀白色布料裁成的男子長袍,裹著她嬌小細緻的身軀,她看起來柔弱纖細地讓人愛憐,當蘇綠柳拎著長袍衣擺從屏風後方出現時,正好進房的秦鷹烈一雙蒼勁的黑眉訝然地往上高高挑起,如深潭的精銳眸子,一瞬也不瞬地落在她身上。

    「過來這兒坐。」秦鷹烈傲然地命令她。

    螓首低垂,她怯生生地杵在原地,不敢挪動一步。

    「要我親自上前迎請你嗎?」她不動,他按捺不住心口騷動起身上前。

    她的絕色足以傾國傾城,秦鷹烈闊步上前,一手激動卻輕柔地捧起她微微低垂的小臉,她的臉上泛著誘人的粉暈,櫻唇嬌艷甜潤,讓他情不自禁低下首,輕柔地偷得一次甜美。

    「呀……」一聲驚呼從嫩唇中逸出,她沒料到秦鷹烈竟會突然吻了她。「你怎麼可以如此失禮。」揚眸慎怒且羞地責斥無禮的他,卻迎上他燦亮火熱的注視。

    「告訴我,你的名字真叫綠柳嗎?」一雙黑眸定在她半啟的唇瓣上,未理會她的責難,他想要的不只是一個吻而已。

    「你對女人都如此蠻橫強取的嗎?」瞠眸怒視,她拒絕回答他的問話。

    嘴角微場,噙起一抹興味的笑。「不過是一個吻就被你說成蠻橫強取,我看你一定還是個未經人事的閨女……」

    他的言詞很大膽,大膽到令蘇綠柳轟地雙頰燒燙。

    「你、你……你……」驟然失去說話的能力。

    「回答我——你真的叫綠柳嗎?」扣住她尖潤的下顎,他亟欲知曉答案。

    嘟起唇,她撇開脹紅的小臉。

    「哼!」不答。

    「不說就吻你。」他威脅,神俊的臉龐真的俯了下來,黑影籠罩著她。

    「你別……對的、對的,綠柳是我的本名。」她慌張應道,小手連忙丟下長袍衣擺,抵住他寬厚的胸膛,阻止他欺身過來。

    「你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兩張臉僅距離一寸之遙,雖然他沒有進一步掠奪,可威脅仍舊存在。

    「那是騙人的,你都知道了……還問……」她被逼視得手足無措。

    「為何進我的房裡?」這點最令他不解,她為何會在三更半夜闖進他的寢房中?

    傷腦筋的終究來了……該照實說嗎?

    「據實說,不准有半句證言。」他沉聲道,威脅成分更劇。

    翦水秋眸迎上他精銳的深瞳,她只好全說了。

    「因為……」

    ☆☆☆

     「全喝下。」羅齊端來一婉祛寒暖身的薑湯,蘇綠柳被命令坐在床榻上,乖乖地把這碗熱呼呼的湯給喝了。

    該說的她全照實說了,這會兒她正等著他發落。

    說起來,她也不過是闖進他的房間,撒了一點小謊,還敲了他幾下頭,一時緊張失手敲昏了他而已;除此之外她可沒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來呀,所以他應該不會做得太絕,處罰不會太重吧?!

    「少爺……」

    下了床,把碗放在桌上,她怯生生地喚道。他正站在門口對下人交代事情,寬闊的健軀背對著她。

    「喝完了?」他回身來到她身邊,蘇綠柳未曾發現他的注視是溫柔的。

    「嗯。」很難喝;她點點頭,心裡嘀咕著。

    「很好。」示意羅齊把碗收下,羅齊恭敬地收拾著,眼角偷偷覦著她。

    這美若天仙的陌生女子是誰?真令人好奇!竟然會被少爺收留在房中,還穿著少爺的袍子,佔據了少爺的床。

    「快去做事。」秦鷹烈發現了羅齊的視線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不悅的沉怒聲響起。

    羅齊背一僵,不敢再偷瞄,速速退下。

    把房門扣上,他再兜轉回她的身邊,親暱地擁住她細緻的腰身,將她簇擁入懷坐上床榻,他這舉動恍若彼此是夫妻般親密,他做來自然,可她卻是差點嚇掉了魂魄。

    「都敢夜闖我的房欲逼我收你為妾了,還害羞什麼?」發現她的羞困和無措,他輕笑地在她頸邊磨蹭低喃。那晚的記憶猶存在他腦海中,他想要再一次撫觸她柔嫩似水的身子……

    「我說過了,那是娘親以死相逼,我迫不得已才……」濕熱氣息撩動她頸側的肌膚,他的掌沿著地的腰往背上溜動,這動作引來她一聲驚喘,她的背脊僵直著不敢妄動。

    好一個以死相逼的好計策,他打從心底感謝蘇鳳娘。

    「可蘇老闆這主意是打錯了,我不會收你為妾的。」當她把事情全解釋清楚時,他的心中就下了一個決定。

    「你不願意,那真是太好了!」這正合她的意,這樣一來她就可以回山上去,縱使日子清苦,卻可輕鬆無憂地過她的餘生。「我就知道娘這計劃行不通的,以你堂堂江南首富,如此青年才俊怎會看上我這麼一個愚蠢又無知的女子呢?!呵呵……」她笑呵呵,抬起笑媚雙眼得意地望著他。

    他不吝回以一笑,鎖住她迎上來的嬌媚眼神,一顆心為之深深悸動,愛戀悄然爬上眼格。

    顯然她會錯意了。「我不會收你為妾,不過我打算娶你為妻。」他閒散地說。

    「你要娶我為妻?」清脆笑聲驟停,駭然地尖聲抽氣,原來他另有盤算。「我、我不是告訴了你,我是個瘟神,和我結親的人一定會遭到可怕噩運,不會有好下場的。」跳離他的懷抱,她驚愕而惶恐地再一次警告他。

    他豈是貪生怕死之人,何況這根本就是江湖術土的胡言亂語,他會信才怪。

    「我娶定你了,假若你不願意的話,我會用強取的方式逼你就範——」將她拉回身懷,他霸氣地轉身將她壓進床榻上,蒼健昂藏的身軀覆在她嬌弱無骨的身子上方。

    「所謂『強取』……就是強行佔有你的身子,佔了你的清白之後!我不信你還會不肯答應這婚事,就如同你打算色誘我、勾引我收你為妾的計謀如出一轍……」語氣深沉地脅迫著,狂囂霧氣的唇已抵上她的唇辦,準備開始掠奪她每一寸誘人的甜美。

    「就算如此,我也不會點頭答應嫁給你的。」事關重大,就算以性命來脅迫,她也不會應允。

    「看著吧,我會讓你點頭的。」沒有他辦不到的事,秦鷹烈充滿由口信而傲然地說。

    「我絕不會……唔……」

    她的唇已被他密實地攫住,大掌將床帳揮下,她一雙欲抵抗的小手被鎖扣在頭頂上,他隱忍多時的慾望,已無法再按捺。

    「我的綠柳……你真美……」托起她的下顎,沙啞的聲音在她的唇際繚繞。

    當他的唇開始往她弧度優美的雪頸下移動時,她身上的白色長袍已被俐落地褪下,拋落到帳外。

    「你……不能……這麼做……」身子微微弓起,她意識狂亂地低呼,感官的躍動,登時讓她全身血液燒紅沸騰。

    銀白長袍下的她未著寸縷,他如火炬般狂囂的黑瞳裡,倒映出她雪白卻泛著粉澤的胴體,一聲飢渴的低吼聲從他喉間逸出,燙唇印上她的鎖骨,然後逐漸滑動下移。

    放開她的下顎,大手穿過她的髮絲,撫過頸線、香肩,來到雪胸——

    她細細驚喘著,迷離微醉的目光眺向芙帳外那對在案上燃著的紅燭,她深深沉淪在他強勢卻柔情無比的挑逗中……

    ☆☆☆

    ☆☆☆

     鳥兒在窗枯上吱喳啁啾個不停,嚶嚀翻個身,蘇綠柳被鳥鳴聲給吵醒了。

    「別吵,我困極了。」

    眨開迷濛的眼,她無意識地低嚷。她全身都疼得很,骨頭像被全拆開再組合過似的,別說下床,連雙眼想全睜開都沒力氣。

    早已起床梳洗過的秦鷹烈,嘴角噙著淺笑,離開桌邊步過窗抬,揮手將鳥兒們趕走,寢房瞬間靜了下來,她又沉沉睡去。

    接近正午,秦鷹烈已出門一趟再次回到房內。揮起床帳想喚醒床上的睡人兒,可這芙帳一掀,床榻上卻是空無一人,被褥摺疊得整整齊齊的。

    微愣住,旋即闊步邁向房外,穿過迴廊,循著梅徑來到「淨玉閣」。

    小閣的門虛掩著,他微沉著臉踏進閣內,穿過書房、藏書閣,進入這間他平日用來休憩用,現在已安排給蘇綠柳住的房間。

    可房內卻一樣是空蕩蕩的。

    會到哪兒去了?!該不會是乘機脫逃了吧。

    秦鷹烈心一沉,轉身急急奔出「淨玉閣」,穿過梅徑,他急著找羅齊問個清楚。

    「嘿咻、嘿咻……羅大哥,麻煩你再站高一點,我還夠不到上頭……」

    「我沒法子了,你試著跳上去看看——」

    「跳?好吧,我只好跳跳看了。」

    「一、二、三,跳——」

    「啊,夠著了,羅大哥你幫我往上推……」

    林子裡傳來細微的聲音,這兩人的聲音……

    秦鷹烈腳步頓了頓,利眸望向深林處那聲響傳出的地方,下顎緊繃著,未多遲疑旋即兜身往梅林裡遁。

    「哇,我終於爬上來了!」熟悉的聲音雀躍地穿透梅林。

    已換回小廝打扮的蘇綠柳終於站上高高的牆頭時,此時,秦鷹烈正好來到羅齊的身邊。

    竟然爬牆?!「誰來解釋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見那小黑影立在高牆上,秦鷹烈一顆心提到喉間,震驚又緊張地瞪視著那不怕摔死、還站在牆上手舞足蹈的蘇綠柳。

    「啊!少……少爺……」

    「你、你……」

    在牆上的蘇綠柳和立在地面下的羅齊,全都一臉驚懼地看向臉色陰沉的秦鷹烈。

    「你幫她爬牆?!」厲眸掃向一旁的羅齊,他揪起羅齊的襟口,狂怒地質問。

    「我……」羅齊身子抖瑟了一下,少爺動怒了。「是……阿律苦苦哀求我的,我實在拗不過他……所以……只好……」阿律告訴他,少爺用私刑鞭打他,他受不住凌虐,才想爬牆逃走的。

    「回頭我會讓你好看,現在即刻去找把梯子或竹竿來——」張狂的怒火襲向羅齊,羅齊真夠倒楣的了。

    「我這就去。」羅齊急忙奔出梅林,先逃離這團怒火再說。

    「你該死的,爬這麼高要做什麼?」沉怒的目光接著掃向上頭那小小的黑影,吼聲因為擔憂而繃得死緊。

    他不是出門去了嗎?他的出現讓蘇綠柳猛地想起,昨晚兩人在床榻上耳鬢廝磨,那親暱無比的記憶,黑黑的小臉驀地燒紅。

    「我、我……」想逃跑啊!蘇綠柳手足無措地絞著衣擺,小臉低垂,不敢和他那雙噴火的怒眸對視。

    「別告訴我你爬牆只是因為好玩,你難道不知道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很可能會把你這條小命給摔掉嗎?」

    「這高度……沒那麼可怕吧?!」她嘟囔著偷偷目測了下高度。

    唉唷,這牆還真是挺高的,看來想要跳下去,恐怕還得需要些勇氣才行。

    「不管你在搞什麼鬼,現、在、馬、上、給、我、下、來——」吼聲再起,他高高舉起雙手,作勢要接住她。她蠢得不怕摔下來,他倒是擔心得要命,額角已開始沁出冷汗來。

    「我會下去的,只不過……」她是要跳下牆,可方向卻是牆外,不是裡頭。

    「不過什麼?難不成你還要我抬轎子來接住你嗎?」他咬牙切齒道,目光鎖定在她的腳上,生怕她一個失神會往下掉落。

    「那就不必麻煩了,我自己會想辦法下去的。」她擺擺手,轉身就要往牆外跳去。

    「慢著!你是說你要往外跳?!」吼聲倏地又竄出,他瞪視著她的背。

    「當然是往外跳,我才不會笨得再落入你的手中,受你欺負和凌虐。」她紅著臉嘀咕;昨晚折騰了一夜,害得她現在全身骨頭還酸得很哪。蹲在牆上,背對著地,她不敢讓他看見自己臉紅燒燙的蠢模樣。

    「我凌虐你?!」他氣得臉色發青。生怕傷了她,他可是壓抑滿腔狂肆慾火,極盡溫柔地讓她體驗男女間美好的情慾,可卻被她說成可怕的凌虐事件。「你倒說說看,我是怎地欺侮你、凌虐你的。」想必她也對羅齊這麼說,要不向來對他忠心耿耿的羅齊,怎會幫她爬牆逃跑。

    「你對我又咬、又啃,還強佔人家的……」全身肌膚遍佈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跡,這些都是被「凌虐」的證據。

    「我強佔你什麼了?」眉心攢了緊緊的,語氣不佳。

    昨晚在最後關頭時,他可是非常君子地詢問了她的意願,她親自點頭應允他的,何來強佔之說。

    「人家的清白被你給毀了,你還一副盛氣凌人的語氣,真是氣死人了!」他質問的口氣讓她為之氣結。

    「這不正合你的意,你不是一直意圖要誘惑我嗎?」放柔語氣,生怕她一個激動就往外跳去。

    「算了,跟你說這些正是白說,昨晚的事就當是我之前騙了你,給你陪罪的好了,以後咱們兩不相欠了。」

    說得瀟灑自在。其實她並不後悔把自己給了他,因為自己的一顆心早已被他擄了去,她要逃開他是因為他口口聲聲說要娶她進門,這會讓他招致禍害的,她才會如此堅決地要逃開他的身邊。

    她竟然說得這麼輕鬆不在乎,好一句「兩不相欠」。「你真如此快意瀟灑,就轉過頭來對著我。」他臉色非常之難看,因為她的話。

    「不說了啦,我要走了,再見。」她雖笨,可也沒笨到再和他正面衝突,她知道自己沒和他斗的本事。索性擺擺手,打算往外跳下去。

    「我說不准跳你聽見沒,你要是敢跳下去逃跑的話,我馬上報官抓人,連你和你娘親一起抓進牢去關起來。」他緊張地大聲斥喝,恨不得自己長了翅膀能飛上去把這蠢女人給逮下來。

    「我又沒犯法,你不能這麼做。」頓住往下跳的意圖,她猛地轉回身來,忿忿地瞪視著下頭。

    可回頭了,秦鷹烈心中暗暗吁了一口氣。

    「你必須在我身邊伺候我一年,你現在逃走,我自有好理由能報官抓你這私自潛逃的僕役。」他的雙手仍緊張地大大張著。「我可警告你,你敢逃的話,我一定讓你和你娘親不好過。」

    這蠢蛋要用威脅的,不然是不會乖乖聽話。

    「這宅子裡有這麼多僕人服侍你還不夠嗎?你為何要為難我……」眼眶因委屈而泛紅,小嘴輕扁。

    「別哭,只要你下來,我絕不為難你的。」他心疼,因為她紅通通的雙眼。

    「才不要,我回去你一定又要逼著我嫁給你,我絕不下去,絕不!」

    她猛烈地搖著頭,這事關他未來的命運,她不會輕易妥協的。

    「嫁給我有這麼痛苦,難以接受嗎?該死的!」話從齒縫逼出來,原來這就是她亟欲離開他的理由。

    「我會為你帶來不幸的!」淚盈盈地低嚷道。

    「我才不信那江湖術士的鬼話。」他大吼,說她蠢還真貼切,竟然會如此深信一個江湖術士的胡言亂語。「我秦鷹烈風光順遂了二十八個年頭,偏不信下半輩子會因為娶了你而命運乖舛,橫死街頭。」

    「你不信就算了,反正你說什麼我都不會回去的,我要走了——」「這次是真的走定了。她又再度背對他,作勢要往下跳。

    「要我怎麼做你才肯留下來?」他的心往上高高一提。

    聞言,她又頓住了,緩緩扭過頭來,發紅的眸子可憐兮兮地瞅著他瞧。

    「說吧,你提出來的條件我全都接受。」他氣餒地妥協了,只要她別真蠢的往外跳。

    瞅著,她心軟了。如果他不強迫她嫁的話,那當然還有商量的餘地,何況她其實也不想離開他,想留在他身邊。

    「就照原先協議的,我留在你身邊服侍你一年,一年後放我自由,以後咱們各分西東。」她心酸酸地說道,但為了他好,不得不這麼要求。

    他沉重地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而後攢緊眉,張開眼來——

    「就一年,隨你吧!」這回應得非常之不甘願。

    他的妥協讓她破涕為笑。「我們得打勾勾,不准反悔哦。」

    又不是三歲小孩子,打什麼勾勾。「要打勾勾總得下來吧,我的手可沒那麼長,能伸到牆上去和你勾手。」

    他往前邁一步,展開的雙臂從頭至尾都沒收起來過,等著接住她這愚蠢固執的小混蛋。

   「接好哦,我要跳了。」咧嘴一笑,她像一隻剛學會飛的小雛鳥,笨拙地揮動雙翅往下躍去。

    小黑鳥往下飛去,準確地鑽入大鷹的懷中。

    他接個正著,腳步因她的衝擊而顯了顛。一顆緊張擔慮的、心終於落了地,他緊緊地將她揉進懷裡,順著往後顯去的腳步躺到草地上,當了她的肉墊。

    「你真厲害,接得真準耶……」趴在他胸上,小臉興奮地抬起,清瑩水眸望進他深邃的黑色眸瞳中。

    「你這蠢蛋,看我怎麼收拾你——」他緊張得要命,而她還一臉興奮。

    秦鷹烈氣結,神俊的臉龐線條繃得死緊,突然張唇咬住她興奮嚷嚷的小嘴,封住她的甜美,舌尖霸道地撬開那兩片嬌嫩唇辦,長驅直入佔有了她的柔軟。

    兩人纏綿擁吻,梅林裡被一片曖昧氛圍包圍住。

    「少爺、少爺——我找到梯子了……呼、呼……」羅齊手上抱著笨重木梯,上氣不接下氣地衝進林子裡。「啊——少爺……阿律……你們兩個……」

    一聲像殺豬般的尖叫聲從梅林深處傳出來,羅齊撞見了少爺和「阿律」抱在一起,在草地上打著滾,激烈地擁吻著……

    「這怎麼可能?!我跑昏頭了嗎……」

    砰——羅齊抱著木梯也倒向草地上,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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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初春,枝椏上長出新綠嫩芽。

    在「淨玉閣」中,臥榻邊的矮桌上擺著一隻玄石棋盤,一名貌美如仙,穿著翠綠衣裳的女子,手托著粉腮,黛眉半蹙,青蔥玉指捻著一隻白玉棋子,聚精會神地思索著該如何下這一步棋。

    「可有了決定嗎?」甫踏入書房的秦鷹烈,看見蘇綠柳仍瞪著棋盤,不覺笑著搖了搖頭。

    這盤棋已僵持了兩天,也就是說,蘇綠柳手上這步棋已經思索了兩天,到現在還未作下決定。

    「時間到了嗎?」連頭都沒有抬,她仍在努力地絞著腦汁。

    「早過了,你已經輸掉這盤棋了。」約定給她兩天的時間來慎重研究考慮這關鍵的一棋該如何往下走,可約定的時間已過,她尚未找出破綻來,那麼這盤棋的勝家就非秦鷹烈莫屬了。

    綠柳懊惱地垮下肩。

    「又輸了,算算我已輸了你十六盤棋,真是笨哪!」向來自詡棋藝精湛的她,竟然連連敗北,實在太窩囊了。

    「加上在酒棧裡打賭的那一盤棋,你總共輸了我有十七盤棋才對。」

    闊步上前坐到臥榻上,取下捻在她手指上那顆白玉棋子置回棋盒中,他親暱地握住她細緻的柔荑,將她輕攬入懷。

    「你記得倒清楚了。」綠柳不悅地咕噥,很習慣地棲息輕偎在他寬闊溫暖的胸懷裡。

    來到秦府已經半年多了,現在秦府上上下下全都知道,那個皮膚黑不隆咚、身材矮小的「阿律」,其實是她蘇綠柳所偽裝的。

    半年多前她爬牆逃跑未果的那一天,她即恢復了女兒身。她還記得,當時羅齊看見女妝模樣打扮的她,並從秦鷹烈的口中得知她就是「阿律」時,當場又暈了過去。

    一直到現在,羅齊都還無法完全相信,那黑黑醜醜的小矮個兒,竟然是個絕麗出塵、清艷無雙的女子。

    「我所清楚的不只是這些,你身上的每一寸,我都非常地熟悉……」

    吻上她的耳鬢,在她頸畔低聲呢喃,帶著挑逗意味的大手,已經從襟口滑入衣衫內,撫觸上那冰肌雪膚。

    這段日子以來,兩人夜夜同榻而眠,平日更是如影隨形,彼此已形同夫妻般的親密。可兩人雖已是密不可分,實際上卻還無名無分。

    她甘心留在他身邊當個侍妾,不要且堅決拒絕任何的名分,秦鷹烈深怕她又故技重施來個爬牆落跑,便也不再提及婚事,這樣的關係、日子就順其自然地過下去了……

    眼見一年已過了一半,秦鷹烈心裡還擔慮著另一件事。他怕一年時間屆滿時,她真會橫下心,毫不留戀地離他而去。

    雖然表面上他答應了她,絕對信守承諾,可心裡頭他堅決不許她離開,不管她是瘟神還是災星,這一輩子,他是要定她了。

    「別又來了……今兒個清晨才……」臉紅驚端地隔著薄料抓住他不安分的手,她嬌慎道。

    「外頭天色已晚,你沒發覺嗎?」

    思念了她一整日,此時他已按捺不住翻騰的慾望,翻身將她壓進臥榻上。狂囂霸氣的吻落了下來,不一會兒,被壓在身下的蘇綠柳,衣衫已半褪,吟哦聲斷續從小嘴中逸出,書房裡一片旖旎春光。

    ☆☆

     髮亂了,嫩綠衫裙微微發縐,蘇綠柳芙顏燒得火紅,小手輕顫地穿著衣裳。

    當秦鷹烈終於肯放過她時,天色已深沉,一名小婢在稍早來敲了門,告知已把晚膳布好,請少爺前去用餐。

    秦鷹烈當時隨口應了一聲,要小婢別再來打擾,二話不說便把人給遣走了。

    真是羞死人了,三番兩次被下人聽見他倆在房裡的歡愛聲,害得她每天出門都不敢抬頭看,生怕撞見他們取笑的表情和注視。

    「餓了嗎?」他接過手,替她整理衣衫。

    「快餓慘了。」蘇綠柳隨手將亂了的髮絲綰起來,羞怯地微低著螓首。

    「我去找人布一桌熱騰騰的晚膳,你在這兒候著,我去去就回。」她的嬌羞讓人憐愛不已,他輕笑地捧起她尖潤的下顎,黑眸凝睨著她。

    「我和你同去,悶在這書房裡一整天,想出去走走。」羞慎地開口,翦水秋眸迎上他狂熾的注視,深情在彼此眸中燒燃。

    「走吧。」寵溺一笑,臉上向來緊繃的線條,因她而變得柔和。輕攬著她的香肩穿過小徑,踏上「涑石樓」的迴廊彎道。

    月光遍灑在緊緊相偎漫步在迴廊的兩人身上,一個身形昂藏蒼勁,一個體態嬌弱裊娜,靜默地走著,她唇邊的笑意逐漸隱去。

    「在想什麼?」他注意到了她的不尋常,近幾日來,她似乎心裡有事。

    「可以說嗎?」抬起水眸寥落的凝望,月光灑落在她的嬌顏上,讓他的心為之一震,心動不已。

    「我不喜歡看見你鬱鬱寡歡的神情,更不願你有事瞞我。」粗指撫過她的頰鬢。

    「我想念娘,還想回山上去看看師父和師兄弟們……」素手不安地絞紐著,她來到杭州已有一段時日了。雖然這裡備受寵愛,日子過得舒適安逸,可她心裡還是念念不忘娘親,還有那些在山上和她朝夕相處,一起練功、一起笑鬧的師兄弟們。

    下顎微沉,當她提及回山上去時,他的臉色在瞬間轉為陰鸞。

    「我會安排讓你回去見見你娘,至於回山上……我無法答應。」一思及她與那些男人共同生活過,他的心就浮上深濃醋意和妒意,語氣是既霸道又蠻橫的。

    「為何不肯讓我回山上去看看師父他老人家,我保證不會在山上待太久,頂多住個兩、三日,就會盡快趕回來的。」不解他的臉色為何會突然大變,蘇綠柳沉默地瞅著他,試著揣測他心裡的想法。

    「我說不准就是不准回山上去,這件事以後不許再提起了。」惱怒地擺袖離開,他逕自先穿越小徑,踏入「涑石樓」。

    「不過是要求回去住幾天,何必口氣這麼差地對待我,又這麼不講理……」瞪著他離去的背影,她委屈地咬著唇。「反正遲早我們都要分開的呀,先習慣適應一下不是很好嗎……」提及分開,心裡的恐慌和不捨迅速蔓延開來。

    算算日子,再過四、五個月就屆滿兩人所定下的一年約定,到時候她勢必要離開他,回到山上去。

    微風拂過,他已遠去,而她仍佇立在原地,一臉憂鬱地看著樓廊的方向。

    杵在原地許久,在她以為他不想搭理她的時候,他那偉岸風發的身影在迴廊的盡頭出現,神俊的臉龐線條不再繃緊,沉怒的目光放柔。

    幾個闊步來到她面前,他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絕不!我絕不許你回山上去。」她以為他的出現代表已改變了主意,誰知他的霸氣依舊。

    「算了,其實你肯答應讓我回去看娘親,我就已經很高興了。」

    偎進他寬闊的懷中,小手抵在他堅硬的胸膛上,輕歎地閉上眼,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著。

    「我會盡快安排的。」

    只要不回山上去他就放心了,他僵硬的背鬆懈幾分,緊攢的眉心也舒展開來。

    ☆☆☆

     「龍織坊」的生意很好,每日門庭若市,來回穿梭在店裡頭的客人都是非貴即富,能在這裡砸下銀兩的,家世都相當不錯。

    在帳房裡,一張絕麗的小臉蛋從櫃抬探出頭來,那雙靈燦美眸直瞅著對面而坐,正專注看著帳本的秦鷹烈。

    他在這案前已坐了一個早上,除了剛進店裡來,挪出一些時間陪她選了幾疋打算帶回去送給蘇鳳娘的上等織花軟緞外,之後他便把她擺在櫃檯內,自己則埋首帳本裡,不再理會她。

    原來店裡頭是這麼的無趣又忙碌,早知道她就不跟來了,寧願窩在「淨玉閣」內研究棋譜。

    「怎麼了?」帳本翻過一頁,他微抬起眸,看著那無聊的小臉一眼。

    「悶透了,我可不可以出去走走?」終於注意到她了,蘇綠柳立刻把握機會抓住他的手臂,撒嬌地搖晃央求道。

    「龍織坊」位於最熱鬧的市集大街上,這條街販賣著各式各樣的貨品,還有許多茶樓,出去逛一逛或是去喝喝茶,應該都挺好玩的。

    「我還在忙,沒辦法陪你出去。」

    抬起手將垂落在頰邊的青絲順到那如玉貝般的小耳後,攢起眉思索了半晌才回應道。不放心讓她自己跑出去閒晃,怕會引來一些無聊男子的搔擾和覬覦。

    「你要忙到什麼時候?」香肩微垮,她扁著嘴一臉怏怏不快。

    「今兒個一整天恐怕都沒有空閒了……」他歉然地說。

    「討厭,早知道我就不跟你來了,留在府裡頭還好玩些。」出門溜躂無望,她生氣地轉過身不搭理他。

    「柳兒,別這樣,過兩天等我忙完,我再陪你去逛逛……」瞥一眼她的背,他真的走不開身。

    「不必了,人家過兩天就要回去找娘了。」蘇綠柳不想理他,小臉抬得高高的,兀自生著悶氣。「你忙你的吧,人家不想跟你講話了。」

    歎口氣,他重新理首於帳本中,真的不再開口和她談話了。

    他還真的不再理地了。

    蘇綠柳為之氣結,瞪他好一會兒,在發現他根本沒挪半點心思注意她時,她氣忿地溜下櫃檯,偷跑到街上去。

    大街上真的很熱鬧,蘇綠柳絕麗出塵的容顏,美眸圓睜,有趣地逛過一家又一家店舖,最後逛累了,她便跑進一家茶樓裡去喝茶。

    點了一壺茶,她選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燦眸發亮的看著熱鬧街上過往的人群,同樣的,她如此絕美清艷的美貌,也引來路人驚詫的呼叫聲和注意。

    一個個富貴人家打扮的公子哥兒,止不住驚艷地前來搭訕,蘇綠柳不想理會他們,逕自喝著茶。可這些人不懂得如何死心,全圍在四周,選了靠她最近的位置坐下,席間還不時地把愛慕的目光往她這兒瞥過來。

    受夠了這些人的騷擾,她只好丟下喝不到幾口的好茶,離開了茶樓。原以為離開茶樓就可以躲掉這群無聊男子的騷擾,可始料未及的是他們竟然全跟了上來,每個人都想知道她到底是城裡哪戶有錢人家的閨女,因為她身上那套出自於「龍織坊」最上等的軟緞衫和髮髻上那由「金寶坊」精緻打進的金釵看來,她的家世背景一定非常之富貴。

    一路被一群男子尾隨著,害得她無法盡興地逛市集,每每她被某樣物品吸引,上前拿起來把玩觀賞時,馬上就有人衝上前來爭相付帳,幾次下來,她逛街的好興致全被破壞光了,氣不過地索性往回走。

    「夠了,求求你們別再跟來了。」後面那群人趕都趕不走,蘇綠柳氣忿地回身斥責。

    「這位姑娘,我們只是想和你認識認識,你別再拒人於千裡之外……」見她終於開口說話,所有的人一擁而上,將她團團圍住。

    嬌小的她被一群高大的男子給圍攏住,害她嚇了一跳,小臉閃過驚懼、慌亂。

    「光天化日之下,你們可別亂來哦——」被人群逼得直直往後退去,蘇綠柳頻頻扭頭看向就位在不遠處的「龍織坊」。

    「姑娘,我叫洛振廷,絕對是個正人君子,不會對你亂來的。」一名長相斯文的男子突破重圍衝出,來到蘇綠柳的面前。

    「你以為你是誰啊,想和我爭。」

    蘇綠柳都還沒來得及聽清楚對方的介紹,那人身後便又立刻衝出兩名看似頗為兇惡、年輕氣盛的男子,將那斯文男子扯向一邊,三人就這麼發生口角,當場打起架來。

    接下來,這情況又換了另一組爭風吃醋的人馬,他們也打了起來。

    「你們別打了、別打了。」

    見血了,更有人躺平在地上,滿臉血痕,奄奄一息。蘇綠柳受到嚴重驚嚇地大聲喊叫。

    她是招誰惹誰了,怎麼這一大群蒼蠅全撲了上來,想把她五馬分屍嗎?此時她終於可以瞭解天象上人和娘親的顧忌了,原來她的美貌真會招來禍事。

    「你該死的,竟然趁我不注意的時候跑了出來,你看看你,惹了什麼麻煩事。」

    在蘇綠柳受到驚嚇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一聲憤怒又帶著緊張的蠻吼聲,從她背後傳來。

    接著,她便被一雙鐵臂狠狠拽進懷中,緊擁在寬厚溫暖的胸膛裡,差點喘不過氣來。

    「幸好,你出現了……」

    這副堅硬厚實的胸膛和這憤怒又霸氣的聲音,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人。他來解救她,讓她一顆驚懼不安的心落了地,蒼白的小臉緊偎在他的懷裡,她身子輕顫著低聲啜泣起來。

    「回頭看我怎麼懲治你,你竟然自個兒一個人溜出來。」他的口氣兇惡得很,昂藏蒼勁的身軀從緊繃僵硬逐漸軟化,方才在遍尋不到她的時候,他差點兒瘋狂。

    「對不起……」小手無助地攀上他的手臂,尋求安心地握住他健碩的臂膀。

    透過輕輕發顫的小手,他強烈地感受到她的無助。

    「現在道歉太晚了,我說會處罰你就一定會,絕不會有半絲心軟的。」口氣雖然還是冷硬無情,可心的一角卻早已軟若綿絮,將她圈護在身懷中那雙結實的手臂洩漏了他心中的溫柔深情。

    「你不要生氣嘛,我下次不敢了。」她央求著,臉上驚懼漸失,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安心。

    「不會再有下次了。」沉怒地斥責,一雙精銳厲眸掃向眼前那些不知好歹的公子哥兒們。

    「是秦爺……」眾人皆認出面前神俊冷酷的男子,是年紀輕輕就橫霸江南商場的才俊——秦鷹烈。

    「誰敢再來騷擾內人,我絕不輕饒。」冷毅的唇吐出威脅,銳眸瞇成細線,綻發出冰冷的寒冽光芒來。

    「內人……」

    他何時成親了,怎地這般天大的消息卻無人知曉?眾人啞口無言,愛慕的心碎成片片慘烈落地。

    這美若天仙的嬌裊女子竟然已為人妻……

    真是令人扼腕啊!

    ☆☆☆

     蘇綠柳被秦鷹烈護在羽翼下帶上了馬車,馬車離開了「龍織坊」,打道回秦宅府邸。

    在馬車遠去的後方,君巧心和隨身丫髻霜雪就站在「龍織坊」店門不遠處。君巧心清楚地看見了秦鷹烈和蘇綠柳親密相擁的畫面,從小到大她所獨佔的秦大哥,已屬於另一個女人,在他懷中那個美麗的女子就是秦大哥心中真正所愛。

    「小姐……」霜雪擔憂地扶著小姐搖搖欲墜的身子。

    「她就是秦大哥的愛人麼?」

    精琢的臉蛋刷上慘白,事經半年多了,秦鷹烈當初的毀婚所帶給她的痛苦和恥辱雖已經淡然,悲切的情緒也已平復許多,但今日在見到他和其所愛的女子如此寵暱呵護,已深埋在心中那妒意和恨意再次浮上了心頭。

    她明白自己絕對挽不回秦大哥的心,因為在秦鷹烈的心中,根本沒有她君巧心的影子存在過,何來挽回?!可不甘和妒恨讓君巧心不願就此對這段根本沒得到過的感情罷手。

    她在心中發誓,絕不會讓他們兩人好過的。

    馬車裡,秦鷹烈雙手環胸,臉色陰霾地瞪視著和他對面而坐的蘇綠柳。她正緊張地板動著手指,小鵝蛋臉低低垂著,抬都不敢抬起來瞧他一眼。

    「你自個兒說,我該用什麼方式來懲罰你?」凶狠的聲音在車裡低道。

    「就罰我三天不准出門好了。」她偷偷覷他一眼,可卻被他逮個正著,趕緊再垂下眸來。

    這麼簡單的懲罰,她臉皮倒厚,敢說出口來。

    「好,就這麼說定,罰你三天三夜不准踏出『涼石樓』一步,至於後天你就要出遠門的事就暫時擱下了。」他好整以暇地回道。

    「啊,那怎行。」秦鷹烈這一提,她倒記起來她將回去見娘親的事。「換別的懲罰好了,就罰我替你清池子、掃庭院,或者整理書房也行……」忙不迭地改口,地吐吐小舌央求道。

    挑起一道眉來,他的表情、眼神仍是充滿怒意。

    「過來」冷聲命令道,眸光緊緊鎖著她那雙靈燦動人的水眸。

    不敢有所反抗,她乖乖坐了過去。這男人反覆無常,一會兒將她推得遠遠的,一會兒卻又招她入懷。

    順從地坐在他的腿上,小手撒嬌地環上他的頸項,絕麗的小臉高高抬起,櫻唇漾著橋媚的笑意,帶著示好的央求。

    「不然……人家讓你打幾個板子好了。」嘟著粉唇,她嬌聲地說。

    「打哪兒呀?」嘴角驀地彎起一抹狂後的笑。

    「這兒嘍。」

    她哀怨地比比小俏臀,他沉黑的眸瞳倏然發亮。

    「這頓打先讓你欠著。」他說,收攏在她腰際的手臂驀然一緊。

    「你是說,你暫時不會處罰我?!」竊喜的聲音高揚,他何時變得這麼仁慈啦。

    「嗯,是先讓你欠著,不過你得付出一點甜頭讓我嘗嘗——」霍地托起她尖美的下顎,霸道的吻落下,他深情蜜意地吻這張誘人小嘴,更探出舌尖撬開她的貝齒,進一步佔有她甜潤的柔軟小舌。

    「烈……」他充滿佔有慾的吻讓她的、心為之一悸,背脊輕輕一頭。

    「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准再自己一個人擅自偷跑出去閒晃,知道嗎?」他在她微腫的唇際啞著聲威脅。

    「這又不能全怪我,是你都不陪人家……」

    「你還敢回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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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將輕紗織緞放進一旁的兩口箱子裡,另一方小箱子則擺進精緻打造的金釵、玉飾,還有一隻小小錦盒,錦盒子裡裝的是當初秦鷹烈從她手中贏得的那顆青玉石。

    秦鷹烈有心,決定割愛將這青玉石物歸原主,讓蘇綠柳這次回家鄉看望娘親時,順便攜帶回去。

    這趟返家,秦鷹烈撥不出空陪她回去,只得讓羅齊陪她同行,並吩咐她必須換回小廝打扮,免得路上又惹了不必要的麻煩。

    過午就要出發了,秦鷹烈忙得分不開身無法替她送行,這會兒已到店裡處理帳務去了。

    把東西都準備妥當之後,她兜回「淨玉閣」去找她那包舊衣物,準備換上。才轉上迴廊,就撞上不請自來,不顧家僕阻擋硬闖進「涼石樓」的君巧心。

    「站住。」君巧心張開雙臂,擋住她的去路。

    「秦少爺不在府裡,你——」只見君巧心一臉不懷好意。

    「我是來找你的。」蘇綠柳的美貌讓君巧心妒意更深,天下竟有如此貌美絕色,難怪秦鷹烈會拋棄了她。

    「找我?!」已領教過君巧心嬌蠻脾氣的蘇綠柳,心裡惶惶然,她難不成又要來賞她巴掌的?!

    這回她可不會笨得再呆呆地讓她出氣,蘇綠柳忙用小手搶住粉頗,轉身就要逃回秦鷹烈的寢房。

    「不要跑,我有話跟你說——」君巧心高蘇綠柳一個頭,腿也長了些,腳程自是更快,早一步擋住意圖「潛逃」的蘇綠柳。

    「你要說話就說,可別動手動腳的哦,你若要動手我可是會喊救命的……」這次她可學聰明了,先出聲警告。

    「我又不是野蠻人——」君巧心微慍地反斥,她尚認不出蘇綠柳就是先前被她摑掌出氣的那名黑人小廝。

    「不是嗎?!」

    蘇綠柳心裡犯嘀咕,欲和她拉開距離,君巧心卻又咄咄逼人地前進。

    「你住在秦大哥的房裡……」方才見她從秦鷹烈的寢房走出來,君巧心心頭妒火狂燃。

    「是呀……」不擅說謊的她,據實以告。

    「你知道我是誰嗎?」她和秦大哥同床共寢;君巧心臉色刷上一層慘白。

    「我不太清楚……」她搖搖頭,對君巧心的真實身份並不很瞭解。

    不過她還記得先前她和秦鷹烈在寢房裡發生爭執的那一幕,當時君巧心衣衫不整、淚流滿面地從他房裡衝了出來。

    過分的是你那無情的王子,玩弄了我的感情又把我拋棄……記得當時君巧心曾如此忿恨地指控過秦鷹烈;記憶在蘇綠柳腦海翻騰,這句話,令她的心驀然揪緊起來。

    「我的名字叫君巧心,和秦大哥是青梅竹馬,更是秦大哥從小指腹為婚的未婚妻……」她的語氣軟弱無力又帶點哀怨。

    「你想要告訴我什麼?」雖然常被秦鷹烈嘲笑又呆又蠢,但她可沒蠢到看不出來君巧心臉上那怨對和妒意。

    是因為秦鷹烈吧,君巧心心裡一定愛慘了他……蘇綠柳心口升上鬱悶,寥落難受起來。

    「因為你,所以秦大哥毀了我們的婚約,拋棄了我,讓我君家受盡了恥辱——」節節往地逼近,君巧心狂憤地掐住她纖細的脖子。「都是你,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破壞了我和秦大哥的感情……」

    緊掐著,她心裡卻非常明白,若今日沒有蘇綠柳的出現,秦鷹烈一樣會拒絕掉婚事。只是她心有不甘,這怒氣和怨對她要討回來,要發洩出來。

    「不,你誤會了,我並無意破壞你和秦少爺的婚約……事實上我只會待在他身邊一年的時間,等約定的時間一到,我就會離開他,離開秦府……咳咳咳……求你放手……」直往後退去,蘇綠柳背脊抵著廊柱,細頸已被掐出紅痕來,快要喘不過氣了。

    一年之約?!她才不信,今日非把她逼走不可。

    「我要你現在就離開,離秦大哥遠遠的……你離開後,秦大哥才會肯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你明白嗎?」君巧心已經快要失去理智。

    「咳咳……」好痛苦,她不能呼息了。

    猛地鬆開了手,蘇綠柳臉色蒼白,難受地蹲在廊柱旁,大口大口地呼吸。

    「你……」她出手太狠毒了,竟然差點勒昏了人。見蘇綠柳臉色如此慘白,君巧心心一驚,害怕地倒退好幾步。

    「咳、咳……我不會搶走你的秦大哥的……」命中注定,她這輩子和秦鷹烈絕不會有結果的。

    手扶著柱,她好難過哦,一直劇烈地咳著,整個身子虛弱地搖搖欲墜。

    「你——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請你原諒我,請你原諒我——」

    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君巧心怕是家僕已通知了秦鷹烈回府。做了壞事的君巧心,驚懼地回身就往樓外奔了出去。

    「蘇姑娘,你不要緊吧?!」來的是羅齊,他方才到馬房去和車伕聊天,聽到其他家僕的通知才趕回「涼石樓」來。

    他忙扶起使不上力站起身的蘇綠柳,她慘白的臉色稍微好轉了些。

    「我沒事……」

    「天,你的頸子——」細頸上清晰可見的紅痕讓羅齊震驚大叫。「君姑娘她對你做了什麼?」

    「沒事的,羅大哥,這事兒你就當作沒看見……」她該是可以理解君巧心的心情,假若秦鷹烈肯回心轉意娶君巧心,她會給予衷心的祝福。「羅大哥,等我回房換妥衣服就上路吧。」

    「這麼快,不等少爺回來嗎?」一早秦鷹烈出門前,交代過他會趕回來用午膳的。羅齊不敢擅自決定啟程的時間。

    「不等了,我急著回去找娘……」心口悶悶的,好像壓了一顆大石頭——

    ☆☆☆

     酒肆旗幟飄揚於河畔邊,日暮之後,尋歡買醉的酒客更多了。

    上「煙波閣」尋歡作樂的客人絡繹不絕,前往「綠柳酒棧」純品酒嘗鮮的客倌也多得很。

    「綠柳酒棧」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樂得蘇鳳娘每天笑呵呵地合不攏嘴。

    人手不足的情況下,蘇鳳娘也親自在飯堂跑腿,替客人布酒菜。

    「燒鴨千絲、扒羊肉、菊花銀魚,鳳尾蝦……再來二豆『陳年綠柳香』,這位客倌,我蘇鳳娘保證這酒菜色一定讓你口齒留香,讚不絕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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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3 00:11:57
第九章

    一名男子倚著欄桿靜眺著波光熱鄰的水面,手握著一顆圓潤的青玉石,神俊的臉龐沒有任何表情,英颯的濃眉深鎖著。

    已隔二十日了,蘇綠柳自返家省親後音訊全無。

    她到底又在搞什麼鬼主意?為何會把這顆青玉石留在他的枕下,沒帶走?

    再也受不了等待的煎熬,秦鷹烈放下手頭正忙碌的生意,決定自己走一趟。

    馬車連夜趕路,在三日後抵達了目的地。此時他正站在秦淮河畔,離「綠柳酒棧」不遠處。

    靜靜佇足河畔半晌,旋即闊步往對街小巷弄中走了進去,昂藏精健的身軀隱泠在月色中。

    ☆☆☆

     「本店的酒菜絕對讓客倌你讚不絕口,這位客倌,您要不要進來本店嘗嘗這遠近馳名的『綠柳香』,還有本店的拿手菜——」

    何時「綠柳酒棧」會需要人在店前吆喝、拉攏生意了?

    沒錯!自從蘇綠柳執意要接管「綠柳酒棧」,開始在店內瞎攪和的那一天開始,許多熟客都被這粗枝大葉、笨手笨腳的店小二給嚇跑了。

    講到這蘇綠柳的豐功偉業,蘇鳳娘就會抱頭痛哭起來。她的好女兒不僅常把人家的菜給打翻了,還用酒把客人當頭撒了一身濕,更淒慘的是,她還很不小心地絆倒了一張椅腳,然後連人帶撲、連撲帶滾地打翻好幾張桌子,這桌面上的碗、碟、杯子,還有酒菜,當然也全都泡湯了。

    那一次是自「綠柳酒棧」開業以來,最混亂、生意最差的一天。所有的客人全被嚇得跑光了,留下一地慘不忍睹的殘餚。

    「綠柳酒棧」這小黑臉瘟神從此得名,酒棧的生意一落千丈,現在肯上門來的客倌,只有小貓兩、三隻,這酒棧裡的幫手全都閒得發慌,沒事就坐在後院閒嗑牙,數數蒼蠅。

    至於當家的蘇鳳娘,則一臉無奈又哀怨地坐在飯堂內,和一室空蕩冷清相對無語。

    嗚……她蘇鳳娘是造了什麼孽啊,怎會落得如此淒慘的田地,這生意再如此清冷下去,酒棧可能要關門大吉了。

    秦鷹烈一雙鷹集般陰鷙的眸子鎖定在那小黑臉上,她很勤奮地朝著大街上來往的人們大聲吆喝,甚至推、拖、拉、扯,正忙著把客人拉上門,她忙得連他已站定在身畔都還沒注意到。

    終於,她注意到了杵在她身邊的一個黑影,怕這客人跑掉,她趕忙拉起他的手臂,用力地往店裡走進去。

    「啊……這位客倌,本店的招牌好菜「烤鴨」,可是用湖熟麻鴨叉烤而成的,肉質保證新鮮味美,這道『烤鴨』搭配上本店的『綠柳香』,一定讓您讚不絕口……」這位客倌真的跟著她進了門,蘇綠柳欣喜若狂,今天的第一位客人上門嘍。

    「老闆娘啊,客人上門嘍,趕快招呼招呼啊,別怠慢人家了。」踏進店裡頭,她拔尖的嗓音叫醒正打著盹的蘇鳳娘。

    她只顧著往前衝,壓根兒沒空抬頭看秦鷹烈一眼。原本臉色就不太好看的秦鷹烈,這下那剛毅的臉部線條,更加繃緊了。

    「客人……好,我就來了。」蘇鳳娘一聽,忙從椅上跳起來。挽起袖,她三步並兩步地衝上前。「這位客倌,請坐啊,是秦、秦少爺您啊!這太好了,您終於來了,咱們『綠柳酒棧』有救了——」

    來人是她「日思夜盼」的秦鷹烈,蘇鳳娘差點沒痛哭流涕,險些衝出店外燃放爆竹大肆慶祝。

    蒼天有眼,她蘇鳳娘的救星終於出現了。

    「秦少爺?!」聽蘇鳳娘這一興奮叫聲,蘇綠柳納悶地抬起眸來看清眼前身形高大的客倌,不看還好,這一看她臉色倏然發青。

    是秦鷹烈天、天啊!他怎會出現在這兒?!

    「你、你……不是很忙、很忙,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了,怎會有空從大老遠跑到這兒來?」

    手指著他的鼻,她神色驚駭得彷彿見了鬼般,嚇得直直倒退——

    一步、兩步、三步……

    他臉色陰黑,冷毅的唇緊緊抿著,目光深沉狂怒得嚇壞人,想必情緒不太佳……蘇綠柳吞著唾沫,一顆、心咚咚咚有如擂鼓般不安地急速跳動著。

    「你若敢在我面前摔跤,我會給你加倍的好看。」看她頻頻後退,不太穩當的步伐,他在心裡頭替她捏了把冷汗。

    「我——」撞上了桌沿,腰間傳來一陣悶痛。「我……你……還有他……」羅齊剛巧不巧來到飯堂,他在看見秦鷹烈時,所受到的驚嚇不亞於蘇綠柳。

    「少爺——」他慘了。

    羅齊定在原處不敢動,等候發落。

    利眸掃過羅齊,投射給他一記冷冽的眸光,接著又迅速回到蘇綠柳那嚇壞的小黑臉上,她那雙眸子,盛滿驚恐。

    「我要一個解釋——」

    冷冽森寒的聲音從齒縫逼出來,他日思夜想的人竟然狠心地一去不回,甚至完全沒有捎給他任何音訊。

    解釋?!她很困難地又吞了一口唾沫。

    「羅……羅大哥會把事情解釋給你聽的,我……很忙、很忙……先失陪了。」把這棘手的事丟給羅齊,蘇綠柳一溜煙,轉身往樓上跑——逃了。

    「蘇……『阿律』,你怎麼可以這樣陷害我——」羅齊身體劇烈抖了兩下,險些嚇暈了,對著那往樓上竄逃的嬌小身影大聲抗議。

    「柳兒,你太沒道義了,怎可以把責任推諉給羅齊,是你自己『很堅持』要留下來的,說什麼一輩子都不回去了,不願意和秦少爺在一起,這可不干羅齊的事呀——」蘇鳳娘也看不過去,直替羅齊辯駁。

    她「很堅持」留下來?!聞言,秦鷹烈嘴角抽動兩下,陰沉的銳眸銀定在那該死的身影上——

    這沒心沒肝的蠢女人,竟然背棄兩人的約定……

    很好!走著瞧吧,他會給她好看的。

    「蘇老闆,今晚我把整個酒棧包下來,麻煩差人在我先前住的那間廂房裡放妥一桶熱水,至於其他閒雜人等全打發出去吧。」從寬袖中掏出一錠黃金,往桌上一擺,熱水是準備用來把蘇綠柳那一身黑粉洗乾淨的。

    蘇鳳娘看見這錠黃金,眼睛倏地亮起。是黃金耶?!

    「秦少爺,您真是太慷慨了。」蘇鳳娘笑呵呵地合不攏嘴,忙把黃金收進袖理,回頭迅速交代。「昆嬸,快去燒柴煮水,秦公子等著熱水沐浴呢!」

    「羅齊,回頭我再跟你算總帳,你等著吧!」

    凜著一身冷冽又狂囂的氣息,他闊步踏上樓。在上樓前,他沉怒地給予羅齊一記警告。

    「真的慘了……」羅齊哭喪著臉,步出酒棧。

    秦鷹烈踩著不疾不徐的步履,往樓上走去。

    蘇綠柳,你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這筆帳,今晚他會和她仔仔細細,好好地算個清楚。

    ☆☆☆

     砰地,蘇綠柳的腳被門檻絆了一下,她又摔跤了。

    顧不得痛,她忙爬起來——

    「呼、呼、呼——」把房門關緊,蘇綠柳上氣不接下氣地喘著。後背用力壓著門板,生怕被秦鷹烈奪門而入。

    要是被他給逮著了,她鐵定倒大楣的。

    「蘇綠柳,把門打開來——」佇足在蘇綠柳的房門前,他瞪視著那扇緊閉著的雕花門板。

    「不開。」房內的人,小聲的嘀咕。

    「再不把門打開,後果自負。」他隔著門板威脅道,那冷冽的聲音讓人聞之喪膽。

    「秦鷹烈,我可警告你……你別亂來哦!」他想做什麼?!蘇綠柳抵著門的背脊一僵。

    「你說我乾脆放火將這酒棧燒成灰燼好不好,這樣一來,你就算想躲也沒地方可躲了。」揚起一道怒眉,他等著她開門。

    放火燒……

    老天!蘇綠柳火速將門打開來——

    「你不能這麼做!」她衝出廊外,激動地仰起小臉,對著他大聲吼叫。

    「我不能麼?」他挑釁地應道,眸一瞇,眼神很陰沉。「你都敢背棄我們的約定了,我為何不能懲罰你?」

    「有事就針對我來,不要殃及其他無辜的人。」那眸光令她的身子抖瑟了一下,腳步往後一挪,半個身子又縮進房裡去。

    「你的意思是,你承認自己做錯了事,願意接受我的懲罰……」他跨前一步,大掌壓在半掩的門板上,以阻止她再次把門給關上。

    「我……我不過是……」像做錯事的小孩般,她低垂著小臉不敢直視他,因為他的質問太迫人。

    「不過是……打算永遠離開我,一輩子都不願意再見到我,是吧?」森冷的聲音飽含怒氣,額角繃緊的青筋狠狠地抽動著。

    「我……這麼做也是為了你好,我們既然沒有緣分,還是早點分開的好,你該把我徹底地忘了,然後再覓好女子當你的妻,讓她伴你一輩子——」他和君巧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她衷心祝福他。

    竟然要他娶別的女人為妻——這蠢女人很該打。

    「你膽敢再說一次看看——」秦鷹烈咬牙切齒,緊緊捉住她纖細的雙臂。

    當初答應她不辦婚事根本就是個錯誤。他寵她、順地,結果卻換來她如此愚蠢又狠心無情的決定。

    「你不該生氣的……人家可是用心良苦……」她咬著唇,氣他不瞭解她的苦心。「我是個瘟神、災星,命中注定沒有姻緣,和我有牽連的人,都會遭殃的。」

    好一個「用心良苦」啊!

    「我、沒、生、氣——」他只想宰人而已。

    「你沒生氣才怪,你的表情看起來好像好可怕,好像……好像要殺人那樣陰沉、恐怖……」用眼角偷覷了覷,他整張臉繃得死緊,神情陰鷙駭人。

    「對,沒錯!我是想殺人,而我頭一個想『宰』的對象,就是你這個蠢蛋。」再抑不住胸口狂飆的怒氣,他蠻聲大吼,毫不憐香惜玉地將她拽往另一間廂房。

    「今天我非得好好修理一頓不可,連同上次你欠我的,這一次要一併連本帶利地還。

    他是個精明的商人,這筆帳,這短短的一夜恐怕是算不完了。

    ☆☆☆

     秦鷹烈果真狠心算起帳來,一點兒也不留情。

    「嗚……好痛哦……嗚……」蘇綠柳被狠狠打了一頓,俏臀被打腫,眼也哭腫了。

    「小姐……」

    昆嬸打好了一大桶熱水,遞來兩條巾帕和一套女衫,她心疼地看著蘇綠柳,瞧她哭得挺慘的。

    秦鷹烈揮手將昆嬸遣走,昆嬸忙閃出房外,他步上前把房門關上。

    蘇綠柳趴在床榻上低聲啜泣著,他兜回床邊,抱起她,溫柔地替她寬了衣。

    「以後不准再塗這些東西,你這樣子看起來像掉到泥漿裡一樣,又黑又髒——」沉怒地說,他將她的貼身褻衣褲隨手丟到一邊,她被脫個精光,接著被抱進澡桶裡,大掌掬水洗去她滿身污黑。

    「不要你管啦……」她恨他,他打得她小屁屁好痛。

    「閉上嘴。」他管定了,再也不會縱容她了。

    「你好凶哦——」扁著小嘴,她又掉下淚來,雙眼已哭得像核桃般腫大。

    「你敢再掉一顆眼淚,我就再賞你一頓打。」那如珍珠般的淚珠讓他心一揪,惡狠卻又心疼地低聲威脅道。

    「你真的好凶,我、我……再也不理你了……」吸吸鼻,她好委屈地掩面嚎啕大哭起來。

    「你、你別哭了——」

    挫敗地瞪著眼前的淚人兒,冷硬的心瞬間軟化下來。遇到這蠢蛋,他這輩子是認栽了,誰管她會招致多大的不幸,他是要定她了,待一返回杭州,他將即刻辦妥婚事,把這個一心一意想逃離他的蠢蛋娶進秦家大門。

    「哇——」她像個小娃兒般放聲大哭。

    「別、哭、了。」她是存心的,那淒慘的哭聲凌遲著他的心。

    「我偏要哭,除非你放我走,否則我——」

    「還想走?!你休想!」

    烈唇俯上前,他狂怒地封住她的嘴。

    哭聲驟然停止,室內回復一片岑寂——

    許久之後,鶯囀龍吟聲斷斷續續交疊迴盪於房內。

    ☆☆☆

     隔日,「綠柳酒棧」門前停了一輛馬車。羅齊恭敬地立在車門旁,等候著少爺上車。

    秦鷹烈充滿佔有慾的手,緊箝在蘇綠柳細緻的柳腰上。

    蘇綠柳恢復女裝打扮,一身紫色輕紗軟緞裡著她裊娜曼妙的身段。那絕色的容顏上薄紗半掩,僅露出那雙靈動璀亮的黑色星眸。

    「娘啊,我要留在這兒啦……」貝齒咬著粉唇,她拉著蘇鳳娘的手,戀戀不捨地不願放開。

    還想留下?!秦鷹烈雖然不動聲色,可心裡卻是極度不爽快。置在她腰間的手猛地一緊。

    「千萬不要,你再繼續留下來,娘這間酒棧遲早會關門大吉。」蘇鳳娘閒言嚇得臉色發白。「快上車吧,時候不早了。」她催促著。

    「娘……」連娘都急著趕她走,蘇綠柳心頭好挫敗。「你真忍心趕我走?」

    「娘這麼做也是逼不得已的,綠柳啊,你要原諒娘啊!」蘇鳳娘一把眼淚一把鼻涕離情依依,可其實心裡是恨不得她能即刻從眼前消失。「秦少爺,以後咱家丫頭就請你多擔待些了,她如果又做錯了事,還請你出手別太重,她很怕疼的。」

    秦鷹烈點了點頭算是應允了。

    「啟程了。」見她還想賴著,他一臉微慍地攬著她,跨步往車內一帶。

    待兩人一進入馬車內,羅齊很迅速地將車門關上,然後示意車伕即刻啟程。

    「娘啊,我不要跟他走啦!」蘇綠柳還想作最後的掙扎,用力拍打著門。

    「你給我乖乖坐好,否則我會再賞你一頓打。」揚起掌,他臉色陰沉地威脅道。

    「嗚……」她很怕疼的。

    扁著小嘴,她往角落靠去乖乖端坐著,一路上像個受虐的小媳婦,哼也不敢哼出聲。

    「過來!」銳利黑眸掃過她委屈的小臉。

    她猶豫著……很怕再慘遭「修理」一次。

    「我不會再出手了。」心生憐惜,他歎了口氣。「過來我這兒坐——」

    覷了覷他放柔的臉色,香軀往他身邊緩慢移了過去。

    將她擁攬入懷,掀掉臉蛋上那礙事的紗巾。絕麗出色的嬌美容顏,輕易便引起他亟欲掠奪的慾望。

    「不准再有想離開我的念頭了,我雖然身強體壯,可也經不起幾次驚嚇的……」欺身攫獲住那嬌俏紅嫩的小嘴兒,狂霸的氣息在瞬間化為寵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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