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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夏琳娜]怎麼捨得說再見【非妳莫屬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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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13 00:23:34 |倒序瀏覽
怎麼捨得說再見【非妳莫屬之四】 作者:夏琳娜

莫名一陣閃電雷劈,把她從現代「搬」來古代──
厚!她真是恨死這個自作主張把她變來這時代的男人
老娘她才不是他死而復生的心愛女人咧!
不過,聽說那該死的男人有個修為很高的師叔
應該是這時代唯一有辦法送她回去的人
加上他又是唯一一個不把她當「那女人」的人
她當然死命巴著他不放,只求能重回現代──
啥米?她是他姻緣線上突然出現的「奇蹟」?!
這不但燃起他家人的一線希望,更害他被家裡逼婚
嘿嘿……他要是不送她回去,她就以婚相逼!
可她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修行之人也會有七情六慾
而她也因為他只對她才有的「人性」而心動起來……
他跟她約好,等他再修煉十年就會送她回去
結果,這一等就等到生米煮成了熟飯
她實在無法想像,十年後該怎麼跟他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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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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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13 00:24:20


第一次穿越 夏琳娜

  第一次打算寫那麼多本系列書,還有點不習慣。

  突然發現,以前寫的都是單本,有關聯的最多也就兩三本,像現在這樣到達第四本的還是第一次。

  又驚覺,我喜歡的作者,基本都是出單本的,收集的書亦然;系列的話最多只收兩三本,沒有超過三本以上的,就算系列很長,單獨買看起來會不連貫,我也只挑看順眼的帶回家。

  這算不算一種龜毛?

  因此,現在越寫下來,感覺越沉重也越興奮……

  興奮的是終於可以越寫越長了,沉重的是要交代的東西越來越多,好像在滾雪球,很好玩又很危險。

  為了整個系列夠完整,最近寫的這本,算貫穿中心的橋樑吧?

  只是這座橋搭得不太完美,謝謝編輯在這中間的提醒與指導,接下來,我會努力將它補救得更美好。

  於是,走兩條線的故事,在下一本就會開始集中到同一條線了,看起來會有順序很多,敬請期待!

  順便一提,看了那麼多穿越時空的故事,這本卻是我第一次寫穿越,又是一個第一次……之後應該會再寫一本穿越過去。

  未來的方向大致上設計完好,希望能按節奏順利發展下去,還麻煩大家繼續關照與指教,—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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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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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8 08:10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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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天邊金掌露成霜,雲隨雁字長。

  三月天,春風仍冰涼。慕容家的丫鬟琴音,接到了家書,思鄉心切,倉卒走進書房,覷了覷主子的臉色,似乎不錯……

  琴音定了定神,開口懇求:「少爺,老夫人又來信催您回去。」

  書僮棋聲也走進房,提醒坐在桌案後英俊瀟灑的慕容家少主。「少爺,這些仕女圖是和信一起送來的,老夫人交代了,請您一定要過目。」

  慕容優隨口讓他倆把信箋圖紙放到一旁,繼續專心看手上的書,對一切人事毫不在乎。

  琴音與棋聲交換了一記哀怨又無可奈何的目光,這個少主,真是他們見過的人當中,最絕情無義又冷漠無趣的。

  苦了他倆正值年少,活潑好動,卻被遣來伺侯這種不近人情的主子,日子過得枯燥沒味,還不知得持續到何年何月才能解脫?

  正在兩人腹議之時,天邊倏地紅光一閃,晴空遽然烏雲密佈。

  兩人心驚膽戰,看著電閃疾馳,聽著雷鳴奔騰,冷汗不斷下墜,都以為是主子洞悉出他們滿肚子的怨言,使出神通嚇唬他們。

  兩人擺出畏懼之色,可憐兮兮地望著慕容優。

  「主子……」別嚇人好不好?

  片刻後,電閃雷鳴漸漸終止。慕容優放下了書,在書僮與丫鬟驚異的眼神中,他掐指一算,卻算不出片刻前的「異象」代表什麼?

  慕容優蹙起劍眉,吩咐書僮:「棋聲,方纔的異象來自白虎的住處,你過去打聽那兒發生了何事?」

  原來剛剛那陣嚇人的情景,不是主子搞出來威懾他們的……棋聲放鬆下來,領命而去。

  慕容優立即陷入沉思,心裡莫名地有些悶。

  照理說,世間沒有他算不出的事……

  他出身於專司預卜天理命數的家族,天賦異稟,自幼便有未卜先知的能耐,修行至今,山醫命相也少有差錯,古今五百年之事,都逃不過他掐指一算。可眼下明知天出異象,必是生了禍亂,他卻算不出其中究竟。

  慕容優心裡那口悶氣越來越沉,沉得他萌生出不吉利的預感……  該不會這異象牽連出的事,正巧與他息息相關,所以他才算不出內情因果?

  「少爺!少爺!」棋聲飛速跑回,人未到,聲先至,語調急切無比。「您快去救救白虎大人,他出事了!」

  「他做了什麼?」慕容優發問的同時,人己出了書房。

  「據說白虎大人散去一身修為,施展違抗天命的法術,讓死者復生。」

  慕容優暗罵一聲荒唐,身形飄動,彈指間,己落到白虎的院落。

  他放眼一看,場面己亂得不可收拾。滿院的房屋倒塌,白虎的手下慌亂得猶如一盤散

  「白虎在哪兒?」慕容優攔住一人詢問。

  對方見到他,如雪中見炭,欣喜地道:「大人在那,請前輩快來搭救。」

  慕容優順著對方手指的位置,越過一堆廢墟,走到一面完整的屏風之後,這也是整座院落裡唯一沒有毀壞的東西。

  白虎到底做了什麼,將一座堅固的院落毀損得七零八落,宛如廢墟?

  慕容優尚未釐清思緒,卻見屏風之後,有位穿著怪異的女子,踩在吐血昏迷的白虎身上,歇斯底里地喊叫著——

  「混蛋,讓老娘回去,你這個瘋子,我剛去銀行領錢出來啊!現在錢都不見了,還我錢包來。不然你就死定了!變態!」

  慕容優怔住,被眼前無法理解的「殘暴」場面衝擊得差點找不回神智。

  他發現,正在「踐踏」白虎的女子,長得很像白虎愛戀的女人——死去半年的澄楓。

  旁邊,有幾人跑來阻止那女人的暴行,並告訴慕容優——

  白虎逆天而行,讓死去的澄楓復活,那個踐踏白虎的女人就是澄楓。

  可慕容優搖頭,他曉得她不是澄楓;儘管她們的臉是那麼相像。

  白虎絕非施展復生之術,而是從另一個天地,把不屬於這裡的人,強行帶了過來。

  慕容優的心,持續下沉。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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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13 00:24:53
第一章

  「這裡到底是啥鬼地方?」

  耳邊又有不甚文雅的言詞飄蕩而過,慕容優在心裡寫下「淡定」二字,卻還是被接二連三的哀聲歎氣吸引,看向一旁唸唸有詞的女子。

  她頂著一張美艷無雙的臉,穿著一身奇裝異服,頭上的髮絲短得像幼童,髮梢最長處也只覆蓋到脖子而己。

  最特別的是,她時常會繃出一些不成章法的詞句,讓人有聽沒有懂。

  這個女人,說自己名叫孫悅,不是澄楓。

  她是慕容優的同門「師侄」白虎耗盡修為,從數千年後的人世帶回現世的人。白虎認定她是死去的澄楓轉世,但慕容優覺得她不是。

  澄楓若知道自己會轉世成這副模樣,恐怕不會想去輪迴了吧?

  「孫姑娘,方才白虎又派人未請你過去。」

  孫悅聽見慕容優的提醒,撇撇嘴巴,「不去!見到他就火大,也不問我願不願意,一句我是他愛人的轉世就把我弄到這裡,有夠鴨霸!」

  「姑娘與澄楓的相貌,確實神似。」

  「我不是她。」孫悅截斷慕容優的話,直勾勾地盯著他,彷彿在說,假如他也認定她是澄楓,她會跟他翻臉。

  慕容優略微頜首,他明白,她是另一個人。

  孫悅滿意地笑了,完全沒有寄人籬下應該收斂脾氣的自覺。

  這裡的人,都把她當成死去的澄楓,不管她如何辯駁,沒人尊重她的意志。只有慕容優認為她就是她,從未將她當「故人」看待。

  她喜歡慕容優的明理,所以,在他的阻止之下,她放過了骨頭快被他踩斷的白虎,跟著慕容優到他的地盤上暫時借住。

  接下來,不管白虎的手下如何糾纏,她都不肯再去見那個害她淪落「異鄉」的罪魁禍首!她要待在慕容優這個不會強迫她的男人身邊,好好地設想一下如何回去她原本的世界?

  「那個叫白虎的人,是你的晚輩,你說的話,他應該會聽吧?」孫悅討好地望向慕容優笑道:「你叫他送我回去,好嗎?」

  她實在搞不清楚,這裡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地方?

  年代是她從沒聽說過的,皇帝的名諱她也記不得在歷史上有沒有……雖然這跟她對歷史很無知有關,不過,這裡是好是壞都與她無關,她不想長留!

  再說了,她和這裡的人,雖然語言交流上沒什麼問題,但用詞遣字不同,話意還是有差別的,經常說著說著就變成雞同鴨講。

  況且,眾人不肯正視她並非澄楓的事實,固執地把她當熟人對待,熱情殷切得她難以消受,到現在,己發展成只要看見慕容優之外的人,她都會毛骨悚然的地步。

  這種地方,她怎麼待得安穩啊?

  「白虎的修為在本門之中數一數二,門中長幼對他寄予厚望,盼他早日修成正果,但他違逆天命,將不該存在於此的你帶來了。」慕容優端詳孫悅神色變化不定的臉,見到許多引人發噱的表情。

  「你好像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孫悅眉頭打結。

  慕容優忽然想笑,孫悅毫不掩飾的態度令他感到新鮮有趣。「別急,我想提醒你,他為你付出了相當慘重的代價。」

  「這又不是我要求的,難道算是我的錯?」

  「不,但他犯了錯,付出了代價,又怎能一無所獲就把你再送回去?」

  孫悅連忙插嘴:「那更應該讓我回到屬於我的地方,修正這一項錯誤。」

  「無法修正了。」慕容優遺憾地道:「我說過了,白虎逆天而行,己付出一身修為,甚至失去根基,再難復原了。他己無能力送你歸去。」

  孫悅錯愕,咬緊下唇,眼中光芒閃爍不定,半晌,她瞪著慕容優,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大師,你和白虎的師父是同輩吧?」

  「你喚我慕容即可。」

  「慕容大師!」孫悅很有感情地吶喊,把腦筋動到眼前沉著冷靜的男人身上。「我見到您就像見到世外高人,有種言語難以描述的沉醉感,看,您整個人散發出聖潔的光輝,照亮了我的內心和未來的方向啊,慕容大師!」

  慕容優的嘴角微微抽搐,這次,他真的忍不住笑意了。

  「您的能力一定比白虎更高深……」

  「姑娘,請你有話直說。」

  孫悅不好意思地瞇瞇眼,羞澀地問:「您能不能送我回去呀?」

  「姑娘高估我了。沒有人能逆天而行卻不付出代價。即使是修復被改變的命數,也得付出同等的代價。」

  「大師,麻煩您講話直白一點,用詞不要太拗口。」

  「……」

  「抱歉,請忘了我剛才的不敬之詞,大師您繼續,但是,我能不能確認一下,您的意思是,把我帶來和送我回去,都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是。」他承認,自己的修為比白虎高深一些,不過他仍是肉體凡胎,並非無所不能,無堅不摧。

  何況,當孫悅到此之後,被擾亂的天命自然會有演變,出現新的局面,漸漸回歸正常。她留下,並不見得天命會被擾亂,但送她走,卻是一定會有犧牲,他與孫悅非親非故,怎麼可能像白虎一樣自我犧牲?

  「代價……你付不起嗎?」孫悅看得出,慕容優不是個樂善好施的人,對於幫助她這件事,他興趣缺缺。

  可他說了,白虎己沒有送她回去的能力;那除了他,還有誰可以幫她?也許還有別的人,只是,她來到這裡,除了慕容優以外,和任何人都不熟,她還能去求誰?

  再三思索,孫悅決定,先纏著他哀求—陣子,順便打聽狀況,若他死都不答應,她再找別人,如果……還有別人讓她挑的話。

  「代價是輕是重,並非關鍵。姑娘,你到此地的命數,已有了新的變化,不妨順其自然。」慕容優坦誠說道:「毋需費心力去改變。」

  「需要費心力的,是送我回去的人,所以,我能理解你這番話的意思,你不想當個白費力氣的人。」孫悅審視慕容優,彷彿看透了他冷漠的本質。

  她陰鬱的語調,勾起了慕容優封藏多年的脾氣。

  他用嘲弄的語調回道:「請問姑娘要以什麼理由,說服別人為你勞累?」

  孫悅瞪眼,聲量提高,「這和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不是一樣的道理嗎?眼見別人有難,不該伸出援手嗎?」

  「修行之人,講求獨善其身。」慕容優不跟她客套,直截了當地道:「姑娘既來之則安之,有的是人照料保護你,不會令你發生危難。」

  他自認拒絕孫悅的請求並不過分,讓孫悅來到這裡的不是他,沒理由要他犧牲精力,送她回去。

  孫悅也不得不承認,慕容優的拒絕在情理之中,只是,能夠承擔責任的白虎己無力彌補過失,她只有求助別人。

  她真的不想留在一個陌生的世界,不管這裡有多麼好……而且,她現在還真是一點都感覺不到這裡有什麼好!

  「我不是要強人所難,而是想與你協商,有什麼我能做到的,你不妨告訴我,讓我來付出,換取你的幫助,這樣可以嗎?」她繼續討價還價。

  慕容優哪裡需要孫悅的付出?他想要的,從來沒有得不到的,她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弱女子,又能給他什麼?

  可他還是點了點頭,圓滑地回道:「若有需要,我會麻煩姑娘。」

  孫悅接不上話了,明明知道慕容優是在敷衍,卻別無他法,只能暗暗想著自己該不該嗲聲嗲氣地應一句:等你哦!

  「少爺——」

  棋聲在遠處的喊叫,漸漸傳入書房裡。轉眼間,只見他匆忙地跑來稟報:「少爺,老夫人上山了。」

  早有預料的慕容優,面色如常,多看了孫悅一眼,示意她這個「外人」應該離開。

  孫悅恍若未覺,繼續坐在書架邊,翻看慕容優的收藏,一邊吃他的茶點。

  這個女人真是……隨興?率真?我行我素?或者該說是目中無人?慕容優不知該如何形容孫悅。

  她說她來自一個沒有皇權,提倡民主的世界。在那兒,男女平等,主人也要尊重傭人。

  她說她自食其力,養家餬口,二十六歲,相過幾次親,目前沒有「男朋友」,但絕對不會將就白虎……

  她的這番自我介紹,慕容優只聽了一遍,卻念念不忘。

  他向來冷情寡慾,卻也禁不住想探究遙遠的將來人世會變成什麼摸樣?而他們這些遠離紅塵的修行者,到那時又是否還存在?

  「優!」隨著一聲叫喚,慕容家的主母慕容瑤,領著家中女眷,聲勢浩蕩地趕來。

  進了書房,慕容瑤發現有個陌生女子在場,當下眉開眼笑,顧不得細看久未蒙面的兒子,忙不迭地走向孫悅,毫不生疏地盯著對方打量。

  「姑娘,你多大了,生辰八字是……」

  孫悅被慕容瑤問得頭大,不知如何招架這份突兀的熱情。

  「您好。」她正襟危坐,覺得慕容優的母親看她的眼神,就像狐狸看到雞一樣動機不純。

  「娘。」慕容優不得不出聲喚著行跡可疑的母親。這麼貼近一個陌生女子觀察追問,實在有失體面。

  「兒子,你算不出來吧?」慕容瑤回視兒子一眼,確定慕容優算不出她此行的目的,隨即與屋內的女眷們神秘兮兮地笑了。

  慕容優見狀,心裡那股日漸增強的悶氣再度上湧。

  慕容瑤走到兒子身旁,附在他耳邊道:「娘這次來,是為了告訴你,兒子,你紅鸞星動了!」

  慕容優定住,母親歡快的嗓音,繼續在耳邊盤旋。

  「娘以為你注定命中無妻,怎料前些日子,天出異象,家中長老以為世道會有變化,結果盤算下來,這異象卻牽扯到你身上了。」

  慕容優默默聆聽,一屋子女眷笑望著他,丫鬟書僮守在門外,而孫悅就坐在他對面——正在認真地把點心塞進嘴裡。

  「兒子,」慕容瑤壓低了音量,喜道:「你的伴侶出現了。」

  慕容優依然沉默,平靜地看著依然吃個不停的孫悅。

  異象之日降臨的,不該存在於此的女人,改變他的命運,成為他本不該有的伴侶……母親的話中含義,在慕容優腦中無數次地迴盪。

  「怎麼了?」孫悅遲鈍地發現屋裡的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著她。

  她趕緊用手背擦掉嘴邊的食物殘渣,送給眾人一記比陽光更燦爛的笑。

  慕容優別開眼,搖了搖頭,無話可說。

  ☆☆☆    ☆☆☆    ☆☆☆

  龍門,建於靈山,是當世首屈一指的修行聖地。

  門內,有三道關隘:過了第一關,脫離俗世,嚴守清規;進入第二關,修行有成,斷情絕欲;越過第三關,便如鯉魚化為龍,飛昇而去,不再受輪迴之苦。

  千年來,在龍門修行之人,只有寥寥幾個突破第三道關隘,修成正果。到了近代,連一個飛昇之人也沒有,使得「魚躍龍門」的傳奇成為不可能實現的傳說,徒留遺憾。

  二十年前,慕容優離家到龍門苦修,成為多年來第一個有望飛昇之人。

  在他之後,又出現了幾位悟性極高的小輩,頗有成就,突破最終關隘指日可待。其中一位,是年少有成的白虎。

  可惜白虎心有所戀,出仕朝野,又為了愛慕之人,化去修為,失去了登頂的機會。

  「我們家少爺,是龍門最有可能修煉成仙的人了。」琴音一副與有榮焉的表情,告訴孫悅龍門上下的情況。「少爺在這兒算是長老級的人物,連身為國師的白虎大人也要禮讓他三分。

  孫悅歎了歎:「原來他這麼厲害,怪不得你們平時那麼畏懼他。」

  琴音一聽,擠眉弄眼起來,「少爺是有神通的人,不管大家喜不喜歡他,都會怕他的……假如少爺能夠和善一些,有人性一點就好了。」

  「他很沒人性嗎?」孫悅感興趣地問。

  琴音聳了聳肩,「我做下人的,怎麼能說主子的不是?不過,澄楓郡主,您還是和白虎大人在一起比較好,他對您情深意重,單單這一點,我們少爺就比不上了。」

  她不是澄楓——這句話,孫悅解釋過無數次了,但至今仍沒人肯聽。她懶得再解釋,想起白虎,心情就郁卒。

  「那個白虎,徹底廢了嗎?」孫悅低聲問琴音,她依然討厭那個肆意妄為的男人,把她弄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讓她無法回家,見不到親人,她怎能原諒他?

  可當她知道白虎為此付出了極其慘重的代價,至今仍臥床養病,又忍不住同情他了。

  儘管每一次,周圍的人請求她去看望白虎,照顧他,回應他的深情,她都狠心拒絕不為所動,但其實她心裡並不舒坦。她並非白虎所愛的人,永遠不可能回應他的感情,所以他付出一切,只是白費功夫。

  「唉!聽說白虎大人再也做不成神仙……」琴音很感慨。

  「即使白虎大人做不成神仙,在凡間有權有勢的,有什麼不好?」棋聲送茶水過來,聽見她們的談話,立即插嘴。

  「除了白虎,其他幾個能力不凡的人是誰啊?」孫悅急忙追問,空著腦子準備記下人物姓名、外表特徵和聯繫方式。

  琴音聳肩,「我只是小小的丫鬟,哪知道那麼多?憑著少爺家的關係,我和棋聲才能進到龍門,外人要來,除非是探親,或是有緣人……嗯,我也不明白要怎樣才算是有緣人?」

  孫悅乾笑兩聲,「捐錢大慨就是成為有緣的人的一種方式。那你知不知道修行比較高的人住在哪個位置?」

  「應該沒在這。」琴音向她說明地形。「這裡是靈山的山腰,你出去逛一逛就知道,我們住的地方,大慨只有一個莊園那麼大。這地方叫醉紅塵,是通過第一道關隘才能到達的,通常用來接待有緣人,我們這些僕役也能出入。」

  棋聲聽她講半天沒講重點,忍不住搶白,「你別說那些瑣碎的,直接告訴孫姑娘,真正修行有成的人並不在這裡就好了嘛!」

  「在哪?」孫悅聽得一頭霧水。

  「我慢慢講,孫姑娘才明白啦!」琴音吼著棋聲,接著又慢條斯理地對孫悅解說:「我方才告訴過你,龍門有三道關隘。第一道是有緣人就能進來的,至於苦心修行,且能力不凡的,早就過了第二道關隘,那似乎在山頂修煉吧?」

  孫悅感到不合邏輯,「你們不是說慕容優能力非凡,那他怎麼待在這?」

  「因為龍門之中的長者,不是去外面遠遊,就是回歸塵土了,剩下的在閉關,只有我們家少爺能力非凡到不用修煉,所以龍門的長者把管理龍門的事務交給他負責,我們家少爺才移居醉紅塵打理事務,不然連我們都見不到他。」

  孫悅啞然,難怪她在這裡住了十幾天,還沒見到半個長輩級的人物,每個人的外表都很年輕,原來這裡最大的就是慕容優啊!

  「這麼說,我想去找那些修行有成的人,豈不是要去通過什麼關隘?」

  「對的,那些人都是通關後,在一個固定的神秘之地修煉。」棋聲嚮往地道。

  孫悅苦惱了,不過她發現,這兩個孩子比她想的還容易套出話,於是來不及苦惱,又接著套話,「你們少爺看起來的確像個世外高人,他到底幾歲?」

  「少爺年過三十了。」

  「看不出來……我以為只有二十出頭,原來比我老。」孫悅歎氣。

  她用了半個時辰,順利打聽到龍門上下的情況。現在,她知道能送她回去的,除了慕容優,就是一些見不到面,見到了也不一定有能力的修行者……

  她實在沒有別的選擇了,務必得緊纏著慕容優不放,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她相信遲早能說服他點頭答應幫忙!

  「你們少爺有什麼喜好嗎?」孫悅繼續探聽消息。

  「沒有,我們少爺冷情寡慾……」琴音倏地停住,湊向孫悅,暖昧地笑道:「我聽老夫人說起一件事,與您有關,只是,我不方便洩漏吧?」

  嘖!不洩漏還提,耍寶嗎?孫悅跟著丫鬟笑得甜甜的,小聲回道:「你告訴我沒關係的,我不會洩漏,一定保密!」

  「這樣啊……」琴音勉為其難地道:「反正您遲早會知道的,我說漏嘴了應該也沒關係吧?」

  孫悅拿起手邊的點心,挑了一塊最小的塞進琴音嘴裡:「快說!」

  琴音吞嚥了幾下,示意棋聲走開,隨後才告訴孫悅:「老夫人說,您是少爺突然出現的姻緣,她要留在龍門,將您和少爺湊成雙,只要有您在,慕容家就後繼有人了。」

  孫悅聞言呆了,這裡的人是怎麼了?一個說她是愛人的轉世,一個認為她是兒子的良緣。以前,在她的世界裡,相親了幾次都嫁不出去,怎麼來到這,她變得這麼搶手啊?

  「我們家少爺一心修行,向來不近女色,您要與他共效于飛,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不如回去找白虎大人,雖然白虎大人沒有我們少爺好看,但是男人啊,是不能看長相的,要看品行……」

  琴音絮絮叨叨地說著一些不知從哪裡聽來的話,孫悅靜靜地聽著,腦中靈光閃現,許多不軌的念頭慢慢成形。

  一個不願娶妻生子的男人,最煩的,就是被家人逼婚吧?孫悅彷彿見到了與慕容優談判的籌碼,歡喜地笑了起來。

  明天,就去找他試一試!

  ☆☆☆    ☆☆☆    ☆☆☆

  「這是孫姑娘的生辰八字,你看看,與你多麼相配。」

  慕容瑤把一疊紙放到兒子眼皮底下,興高采烈地說著家門的香火延續有望,兒子與那突如其來的女人是多麼天設地造。

  「你這麼快就套出她的生辰八字?」慕容優不知是該佩服娘親,還是該同情自己?

  「我讓琴音去問的,那丫頭還說,孫姑娘向她打聽了不少你的事,這說明人家很關注你呢!」慕容瑤笑呵呵。

  「她是白虎帶來的。」慕容優淡然說道。

  「那小子的將來,你也算得到吧?」慕容瑤抽掉兒子正在看的書,拉過凳子,坐在兒子對面,正經八百地說:「他另有姻緣,染指不了我的兒熄婦。」

  八字都沒一撇,就把不認識的女人當媳婦了?

  慕容瑤嚴正聲明:「這個女人屬於你!」

  慕容優最不喜歡這種不容分說、理所當然的論調,當下不客氣地回道:「你信不信,我把龍門交給別人管理,立刻閉關修煉個七八十年再出來,那時候,以她的年紀,還能與我天設地造?」

  「你這孩子,存心氣死人嗎?」慕容瑤明白兒子說得出就做得到,氣得想拍桌子。「我們慕容家只剩你這一脈了,你不成親生子,家裡怎麼傳承香火?」

  「另尋合適的人收養。」

  「若非家族血脈,就算娘肯隨便找個男孩來繼承慕容家,家裡的長輩們也不會同意呀!」

  「那就讓家中的女子接管。」慕容優看了母親一眼,「如同娘親這般。」

  「娘是因為生下了你這個男丁才能接管家族的,如今娘年事己高,你也體諒體諒我好嗎?年輕一輩裡,不僅沒有半個男孩子,連女孩兒中也沒有適合掌管家族的人才,你閉關修煉,讓家裡人怎麼辦?」

  「順其自然。」慕容優毫不動搖。他聽母親說過幾百遍類似的話,抵抗力勝過銅牆鐵壁,牢不可破。

  「你這死孩子……」慕容瑤拍案而起,「你已經是而立之年了,長這麼大,連和女人親熱過都沒有,你是不是有病啊?」

  慕容優平淡地道:「激將法不管用。」

  慕容瑤憤怒了。「你若不肯成親,娘就不回去了,你也別想閉關修煉!」

  這些年來,母子倆的較量一直是慕容優取勝,但這次,孫悅的出現帶來了新的轉機,慕容瑤有信心反敗為勝!

  「修道之人,娶妻何用?」慕容優看得出母親死纏爛打的決心,想到日後得承受比以往更猛烈的逼迫,他覺得世間陰暗了。

  他的將來,他早有安排,不會虧欠家族也不想為任何人更改。

  「你可以娶了奏,生了孩子,再出家修煉,娘又不是不讓你繼續修行,只是求你生個兒子來繼承香火啊!」

  「你是叫我成家之後再拋妻棄子,這豈不是存心作孽?」

  「這種事,常有人做,你又不是第一個!孩子生了,對得起這個家,你要離開,娘也不會再囉嗦,你看看人家佛祖不也是這樣嗎?」

  「我修道,不修佛。」

  「那更好,你是修道之人,把妻子帶去雙修也沒問題,為什麼非要孤家寡人的呢?」

  慕容優淡定一笑,明確地告訴母親:「我不會碰孫悅。」

  慕容瑤哼了一聲,還想長篇大論,卻聽見有人走近,抬頭往外一看,來的正是孫悅。她正捧著茶水點心走向書房。

  「琴音、棋聲在哪,怎麼讓你做這些事情?」慕容瑤急忙上前迎接,心裡十分高興。

  「沒關係的,我正好有些事,想與慕容少爺商量。」孫悅就住在院子裡的東邊廂房內,來慕容優的書房,只要走半分鐘的路。

  這些日子,慕容優把愛嚼舌的丫鬟和書僮,全打發給她使用。

  「你們好好談,我先走開。」慕容瑤親切地拉著孫悅到兒子身邊,隨後關門而去,一副巴不得房裡的男女可以乾柴烈火燒成一團的樣子。

  這下,孫悅更加確定自己的籌碼很有份量。

  她將茶點放到慕容優身前的桌上,等了一會兒,見他不動如山,無視她垂涎的笑顏,連句話也不和她講,她笑臉僵硬了。

  咳了兩聲,孫悅先出招,「我聽說,有人很希望你能娶我?」

  慕容優聞言,瞥了她一眼。

  她臉上掛著有點奸猾、有點羞澀的笑。「我又聽說,你不想成家?」

  「有話請直說。」他難得好耐性。對這個意外降臨的女人,他似乎很有耐性,看她毫無修飾的精采表情,他總能感受到許多樂趣。

  「我還聽說你會算命,對了,你算算看我想說什麼吧?」孫悅雙手交握在胸前,裝可愛。

  慕容優一臉淡漠。他又不是吃飽太閒,為了預測她一句廢話去盤算天機。「姑娘,我預測將來雖不收錢,但也需費心神,你若無緊要之事,請回吧!」

  「有,有,我有非常緊要的事!」孫悅推回逐客令,直搗黃龍,「我能幫你解決目前的困境。」

  「沒必要,請回。」他想也不想就拒絕。

  「喂!你還沒聽我說出具體的計畫……」

  「沒必要,請回。」

  「起碼聽我講兩句?」

  慕容優見她僵硬的笑臉越來越扭曲,玩性一起,又道:「沒必要,請回。」

  孫悅如同即將凋謝的花朵,當場枯萎。慕容優嘴角微微上揚,又想笑,又在心裡責怪自己太糟糕。

  他很清楚孫悅在想什麼,但他不會同意的,儘管她為此憂慮、憔悴,令他看了也憐憫,但她的需求會破壞他的計畫,所以他不能答應。

  「我很抱歉。」慕容優由衷地道。

  孫悅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告訴他:「也許,我該去和你母親談?」

  她在威脅他?慕容優見她轉身要走,立即拉住她的手腕。「稍等。」

  孫悅一聽,滿懷期望地回頭。

  「順便把這些東西帶走。」慕容優手指桌上的甜點,他不愛吃甜的。

  孫悅瞇了瞇眼,「你沒別的話想說嗎?」

  「如果是送你回『故鄉』之類的,恕我愛莫能助,與此相關的交易,我也沒有興趣,勞你費心了。」

  孫悅皺眉,慢慢抽回自己的手。手腕處,突然傳出一陣響聲。

  她的手錶,似乎在方才慕容優的觸碰中,被他按到了開關,時間一到,正好發出清脆又規律的鳴叫。

  「還沒壞嗎?」孫悅很意外,仔細打量著不屬於這裡的產物。

  她掉到這個世界,除了一身衣物和隨身攜帶的廢物,幾乎是手上空空,兩袖清風。剛來的時候,她發現手錶停止走動,以為壞掉了。現在一看,好像還能動,但是,時間不太準確。

  「這是……」慕容優從沒聽過電子產品的特殊聲響。

  「這是我們那裡才有的東西。」孫悅低頭盯著手錶,看到秒針的奇怪變化。五十八、五十九,六十,停住之後,接下來,秒針並沒有從零開始,而是又跳回了五十八,五十九,六十……不斷地重複。

  「果然是壞掉了。」她察覺慕容優對手錶有興趣,索性解下來,丟了過去。「給你!你一定沒見過這種東西吧?」

  慕容優接住,看了一眼,放在桌面上。

  「這個當成見面禮吧!」孫悅笑咪咪的。慕容優表面上冷漠得不近人情,但他畢竟還是個人,對沒見過的事物存有好奇心。

  他不像琴音說的那樣沒人性,她相信,只要對他瞭解再深一點,絕對能找到他的弱點,他終究還不是無情無慾的神……孫悅又燃起了鬥志!

  「無功不受祿。」慕容優想把手錶歸還。

  孫悅搖搖頭,鍥而不捨地說:「這沒什麼,我只請求你,偶爾想一想,我的家不在這裡,我也不適合當你的伴侶,你並不希望我們締結姻緣——像令堂盼望的那樣,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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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13 00:25:14
第二章

  慕容家的主母,在兒子的院落裡住下,不走了。

  一同留下的還有幾位女眷,個個都像修煉成精的妖怪,整天纏著慕容優說教,也會找上孫悅洗腦,死命說服他們——

  兩人成親是天經地義不可違逆的,若不成親就是人神共憤,愧對蒼生的惡行。

  「這家的女人太強了……完全不是她們的對手。」孫悅當初還想過與她們聯手逼迫慕容優就範;如今,她為自己的異想天開感到羞恥。以她的功力,別說跟人家合作,恐怕被她們賣掉,還要幫忙數銀票。

  「這邊借我躲一下。」一見大軍壓境,情勢不對,為了避開慕容家的娘子軍,孫悅趕緊逃到慕容優的書房。

  慕容優深知她的來意,坦誠以告,「躲在我這兒沒用,她們還會過來。」

  「你就這麼任她們念,沒有脫身的辦法?」

  「有,提醒她們去找你,我就脫身了。」所以,請她去別處吧!

  「你這傢伙……」孫悅透過慕容優,認識到修行人惡劣的一面。

  慕容優也從她身上,瞭解到另一個世界的人有什麼不同。

  他知道,她很想家,時時刻刻都在想。

  即使她每天都表現得鎮定如常,努力適應新的環境,甚至總給別人看她的笑顏,強忍著悲傷與彷徨,但她整個人還是迅速地憔悴了。

  慕容優看了看孫悅的臉,她臉上掛著兩個黑眼圈,像被人揍了一拳似的,昭示了她夜夜失眠。

  他感到不舒服,惻隱之心在動搖,強拉著目光回到書上,可心裡還是記掛著她的憔悴模樣,莫名其妙地想要「補償」她。

  孫悅不曉得慕容優的心思暗暗為她百轉千回,走到他面前,有點不禮貌地問他:「一天到晚就看你在翻書,你沒別的事可做嗎,大師?」

  「去做別的事,你就見不到我了。」他嘲弄地說。

  孫悅撇了撇嘴,真的想不通,慕容家的女人為什麼說她是這個男人命定的伴侶?他根本不是她喜歡的類型!

  慕容優除了一張臉可以騙人之外,沒有任何優點值得她迷戀。尤其他那種待人不冷不熱、陰陽怪氣的脾性,實在讓她不敢恭維。

  「我說,你這種脾氣很不好相處,你一定沒什麼朋友吧?」孫悅大刺刺地說著,一臉像是大減價買到雞蛋回家卻發現有幾顆臭掉的表情。

  慕容優又好氣又好笑,孫悅根本不知道,他對她已經特別寬待了。也許是同情她的處境,也許是好奇她的來歷與習性,他破例收留她,不自覺地給她好臉色,從未介意她近乎無禮的率性。

  結果,她還不滿,還要奚落他難相處。

  「你怕了?」慕容優不怒反笑。好吧,他是不好相處,那麼她打算退縮不再搭理他了嗎?

  「我不怕你。」孫悅皺了皺鼻子。無論她怎麼看待慕容優,為了回去自己的世界,她都得拉下臉皮親近他、討好他。「我只是奇怪,你家人怎麼會覺得我和你很相配呢?」

  慕容優確信孫悅不會放棄對他的糾纏,奇怪的是他居然不覺得厭煩,反而很欣賞她的堅忍不拔。他想,他才要覺得奇怪吧?

  「你不妨去白虎的住處,她們知道白虎生病,你躲在那,她們不會去吵鬧。」他該把她推到一邊去,免得更奇怪。

  「不要!」孫悅大聲拒絕,跟白虎相比,慕容家的女人倒成為她可以忍受的類型了。

  「他因為帶你來此,至今仍遭受病痛折磨,你真不去看他一眼?」

  「你也認為我需要為此負責?」孫悅不太高興。

  儘管她一直藏身在慕容優的院子,卻還是有出出入入的下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待她,甚至有白虎的心腹找上門來,責怪她對白虎太冷酷薄情。

  天知道,她根本不認識白虎!對一個像強盜似地把她擄到另一個世界的男人,她為什麼要善待對方?

  別人越是逼迫她得回應白虎的情義,她越是厭惡那個男人,連原本滿滿的同情憐憫都蒸發得乾乾淨淨。

  白虎病了又怎樣,難道要她守在床邊,悉心照料?那她平白無故地淪落至此,滿肚子的怨恨又要找誰來負責?

  「不,你不需要為他的下場負責。」慕容優慢悠悠地回道,接著暴露出他的真意。「但你可以順水推舟,讓他負責你的將來,你的姻緣,你的一生。」

  「閉嘴!」孫悅沒好氣地吼,拿過他的茶水來喝。「別想把我塞給他。」

  慕容優想提醒她,別動他用過的茶杯,否則會吃到他的口沫,但見她的唇含住他嘴巴觸碰過的位置,下腹徒然發熱,陌生的情慾如一陣電流,急速掠過他的身體,令他失去言語能力。

  孫悅己換上當地的女裝,不施粉黛的嬌俏容顏,天生麗質。即使頭髮短得離譜,也不損她的魅力。

  慕容優看過比她更美的女人,但從未萌生過慾念。如今,只是聽她說話的聲音,心情都會變得舒暢……她的一言一行,輕易就能動搖他的心思。

  他無法分析孫悅對他的影響,卻很清楚,他再不閃避,遲早會沉陷下去。

  「你趁早死心,別想將我和那個人選作堆。」孫悅態度認真地聲明:「我是一定要回去的,不會留在這個地方,更不會與你師侄發展超友誼關係。」

  慕容優無意識地問:「為何你非走不可?」

  「這是什麼問題?」孫悅瞪他。「換成你突然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親戚朋友都不見了,你會不想回家?」

  「會,只要靜心修行,身在何處並無分別。」

  「拜託,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這樣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嗎?」真好命,不用工作不用賺錢養家,換她生長在他的家庭,說不定她也會去修行。

  「若不然?」慕容優力持冷漠,目光不再觸及孫悅。

  「啥,你一定覺得人生毫無意義,所以才這麼積極地離家修行吧?」

  「姑娘有不同的見解?」

  「沒有。」孫悅搖搖頭,感歎道:「我常在電視上看到一種男人,別墅比樹還多,穿什麼都有名牌Logo,開雙B的車,女人聚起來能辦選美大會,通常他們會搶一個帶美景的鏡頭,用戴Rolex之類的手,拿著價錢比歷史還多的酒,邊喝邊說——人生真是太無趣了。」

  「你在諷刺我?」他雖聽不懂她的某些措詞,卻聽得出她話中的含義。

  「哪有?」她無辜地看他,純真的表情像個不解世事的孩童。

  慕容優從不在意別人的看法,但這一回,他卻在意孫悅的眼光。即使她表現得熱誠懇切,他依然感覺得到她對他的輕視。

  沒錯,她是輕視他的,就算她有求於他,但骨子裡,她輕視他。這是針對他的作風,還是性情?

  慕容優無法不在意,甚至感到有趣得……他的修為能力一直是眾人欣羨敬佩的,他從不曉得,自己也會被人輕視。偏偏輕視他的人,還是突然出現在他姻緣線上的伴侶。

  一對郎無情、女無意的男女,真能如天命預示的那般結為夫妻嗎?

  他越想越深了……最近,他的思緒都被與孫悅相關的問題所佔據,不知不覺地為她陷入困境,許多次想要抽身,一轉眼又忘了與她保持距離。

  「優!」門外,略顯慌亂的聲音傳來。

  慕容瑤匆匆忙忙地趕到,打斷了慕容優的深思。

  孫悅正想找地方躲藏,卻見慕容瑤神情憂愁緊張,應該不是為了逼婚而來跟她「葛葛纏」……

  「優,家裡傳來消息,你父親病危。」慕容瑤直奔兒子面前,伸手抓住他。「快跟娘回家去!」

  慕容優的父親是一個命數己盡的人,卻因家人捨不得放手,屢次在各種劫難降臨之前,使盡手段,為他逢凶化吉,硬是從閻王手上奪回一條命,將早該入土為安的人續命至今。

  「我回去又有何用?」慕容優拉開母親的手。

  他會回去,但不是現在,他有他的計畫與安排,不需要提前行動,也不想再多看幾次父親被病痛折磨,卻因親情羈絆,苟延殘喘,求死不能的樣子。

  「這次可能拖不下去了!」慕容瑤抬起手,想打醒冷漠的兒子,手指顫抖著,終究狠不下心。「跟娘回去吧!也許這次之後,你就見不到你父親了!」

  慕容優不假思索地拒絕,「你們會有別的方法為他續命,父親他不會這麼快斷氣的,請母親自行上路。」

  「你!」慕容瑤氣得說不出話。

  「不是吧?」孫悅在旁邊偷聽,不由得搖頭歎氣。連老子病危都不趕回去見人家最後一面,這樣絕情的男人實在有夠可恥。

  她突然有了危機感,自己真的要求這種男人花費心力送她回去?一個連家人死活都不管的人,會為了她付出嗎?

  孫悅有點絕望,小聲插嘴:「慕容少爺……我是沒什麼資格插嘴,但自己的父親病危,你做兒子的不管對他有什麼前仇舊恨,都該回去看他一眼。如令堂所言,這可能是最後一眼。」

  慕容優望向孫悅,沒有出聲,他感覺得到,自己的決意因她此時隱含鄙夷的神色而動搖。

  孫悅被他深沉的目光所包圍,有點不自在,低下頭,暗中思索,慕容優若真的無動於衷,如此冷酷無情的人,她根本不必指望,乾脆包袱款款去找別人幫忙,省得浪費時間。

  「孫姑娘所言甚是,優,你就聽娘這一次!」慕容瑤激動地遞給孫悅一記感激的目光,又道:「孫姑娘也隨我們一起走吧?」

  「啊?」孫悅愣住了,別人家的爹爹性命垂危,她去湊什麼熱鬧?

  慕容瑤轉而拉住她的手,堅定地道:「就這麼說定了,你和優都跟我回去!」

  「這樣好嗎?」孫悅有些猶豫。

  慕容瑤也不浪費唇舌說服她,只輕飄飄地說了一句,「還是你想留下來照顧白虎呢?」

  孫悅二話不說,沒了遲疑,正色地道:「不,我還是跟著夫人您去吧!」

  天涯海角,她都願意追隨。否則,她獨身一人在沒有慕容優掩護的龍門,鬼知道會被白虎的人騷擾成什麼樣子?

  慕容優看著兩個女人一唱一和的,有點頭疼,他似乎還沒答應要去,她們已經開始商量路該怎麼走了,將來和她們相處久了,他的日子一定很難過。

  ☆☆☆    ☆☆☆    ☆☆☆

  「我……應該沒有給你惹麻煩吧?」

  馬車內,孫悅慎重地問著坐在對面的男人。

  慕容優最終還是敵不過家中女眷的糾纏,將龍門事務委託給其他人掌管,被動地跟著母親踏上回家之路。

  「無所謂,終究得回去一趟,了斷塵緣。」慕容優靠近車窗,藉著明媚的陽光看著手上的書。

  雖然回家的時間提前了,亂了他的安排,不過他會遵照計畫行事,不會出什麼差錯。

  「你真是……整天看書看不累啊?」

  她的咕噥傳進他耳中,他看向她,見她將八大盤點心放在座位旁,隨手抓上一把就塞到口中,咀嚼得津津有味,片刻都不停口。

  慕容優不自覺地笑了,「你不也是整天吃個沒完沒了?」

  「你的意思是我們很相配嗎?」

  「隨姑娘喜歡。」

  「你是這麼隨意的人?」孫悅訕笑,忽然斂容,狀似不經意地問:「如果真這麼隨意,為什麼你不肯回家看父親一眼呢?」

  「姑娘,交淺不宜言深。」他的計畫,從沒向任何人提起。

  「反正我都跟你回來了,早晚會知道你家的事情……」

  慕容家的女人都是藏不住話的,而且對她極度熱情,大概不用兩三天就會把家史向她全盤托出,假如慕容優和他爹爹有什麼恩怨,孫悅相信自己一定能探聽到詳情。

  只是,她管慕容優的恩怨史做什麼?孫悅咬咬唇,還是不要管這個男人太多比較好吧?

  「你不該跟我們回來。」慕容優沉聲道。

  孫悅與他越來越「近」了,並非命運的驅使,而是他家人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硬是將她拉入與他息息相關的天地。長此以往,她還會瓜分他多少心思與注意,佔據他多少意識,影響他多少情緒與決定?慕容優開始有些心煩。

  孫悅順著他的話回道:「不跟你們來,要我跟白虎還有他那群手下們大眼瞪小眼嗎?」

  慕容優想到那個始終不被孫悅青睞的師侄,他是否放棄孫悅了?否則,她跟自己回家白虎怎麼沒阻止?

  慕容優算得出,白虎的姻緣不在孫悅身上,但他耗盡修為換來的女人,卻連去看他一眼都不屑,白虎甘心嗎?

  慕容優不希望有一天,孫悅遭人怨恨,並因此有危險……

  他凝視她彷彿沒有憂慮的容顏問道:「你還想著回你的『故鄉』嗎?」

  孫悅一聽,趕緊點頭,並回他一個期盼的笑容。

  明媚的陽光下,她的笑容散發出閃亮的光芒,恰似耀眼的晴光,有著打動人心的魅力。

  慕容優猝不及防,胸口彷彿被撞擊了一下,心,沉到底,打撈不起,被她的一顰一笑緊緊纏繞著,越漸沉淪。

  他蹙眉……也許,送她回去,他會「安全」一些。

  「我這麼急著回去,是放心不下我的家人。」孫悅斂了笑,正經說道。

  她的父母己不在人世,只有個年紀很大的外婆需要她照料,離開外婆的這些日子裡,孫悅過得很不安。

  「我爹娘是車禍去世的……車禍,嗯,就跟被馬車撞到一樣,實際上雖然有點差別,不過,你理解這種情況就夠了。」

  慕容優想像不到馬車撞死兩個人的場面,只能沉默。

  孫悅慢慢陷入回憶中,幽幽說道:「從小,我就被外婆收養,在這世上只有她這個親人。她年紀大了,最近經常生病,我若不趕緊回去照料她……我怕會來不及……這世上最可悲的事,就是子欲養而親不在。」

  她話中有話,語調隨著哀怨憂傷的心情起伏,不時地瞥著慕容優,眼中充滿了暗示。

  慕容優淡漠不語,表面上好像沒被她的抑鬱彷徨給感動到,其實他的心己經亂了。

  孫悅見他態度冷漠,不滿地咬著牙,吸了一口涼氣,死命地開導自己不要沮喪。她要跟他磨下去,遲早會挑起他的惻隱之心!

  可此時此刻,她真的看這個冷冷淡淡的男人極不順眼,就算他是自己回家路上唯一的救星,她也忍不住跟他槓一槓。

  「我說,慕容少爺,你是不是從小惹人嫌,沒被愛過才會那麼冷漠無情?」

  「愛?」慕容優的視線飄移到窗外無邊無際的天空。

  人世間最深刻濃烈的感情,卻是他最想擺脫的負擔……

  他並非無慾無求,也不執著超越眾生。拋下一切人世羈絆與榮華富貴,苦修多年,他有自己的苦衷與安排。

  慕容優開始沉思,在諸多事過境遷的回憶裡,找到了埋藏多年的憂愁。

  「我父親體弱多病,二十年前,已是衰絕之命,不該存活於世,但家人捨不得他,用盡手段,無視他形銷骨立,痛不欲生,以窺探天機之能,為他擋下一次次死劫,強留他的性命,令他每一天都在病痛中苟延殘喘,沒有一時半刻的歡樂安寧。假如,這是你所說的愛,我敬謝不敏。」

  孫悅聽著慕容優不帶感情的陳述,心情漸漸沉重。

  慕容優遠眺的目光,回到對面的女人身上。她時常笑著迎人的臉,因他一席話而添了愁緒。

  她明白他的感受,慕容優突然有種被瞭解、不再孤單的滿足,於是接著說道:「我不想因為自己是家族唯一的繼承人,就像我父親那樣受人擺佈,連死也身不由己。」

  孫悅不知該說什麼安撫他,與他四目相對,瞬間,她似乎看到了不同尋常的慕容優,她似乎踏入了他內心隱密的世界,觸碰到他柔軟的一面。

  她開始有些害怕,怕瞭解得太多會抽不開身。

  「你父親……是入贅的嗎?」她若無其事地問,暗暗調整紊亂的心思。

  「不,我父母是近親,同姓慕容,我父親身體衰竭之後,母親代他掌家。」

  「血緣太過接近的男女,生下來的孩子會不健康的……你們家族是不是經常近親通婚才會後代越來越少呀?」

  慕容優不曉得,但卻把她的話記在心裡,決定回家之後對這方面進行調查。

  「以前,我常送外婆去醫院看病……醫院就是大夫那兒。」孫悅抓了抓頭髮,苦笑道:「在那裡,我看到一些得了癌症的病人,那種絕症多半是無藥可醫的,特別是發現得晚的,基本上只能等死了。」

  「你想說什麼?」他態度冷淡地打斷她的話。

  「有些人,即使絕望了,痛不欲生,也會為了家人折磨自己,為了家人的愛與希望,強迫自己活下去,即使活得生不如死。」這樣的愛也許太沉重了,但絕不是一種錯誤。

  她也是以家人為重的,所以,她想說服慕容優改變看法。

  「為了家人和自己,堅持不懈的努力,錯了嗎?」孫悅堅定地望著他,清澈的雙眸蘊含著最純粹的感情,足以滴水穿石。

  慕容優像一顆被她穿透的頑石,為她清澈的眼波而動搖,有些失神。

  「況且,你能否確定,你真的明白令尊的感受呢?也許,支撐他堅持下去的理由之一,是為了你呀!」

  慕容優震了震,心湖激盪。

  孫悅繼續說道:「強留對方也許太自私了,但那份感情不是假的……你不需要因為心痛令尊的遭遇而排斥你的家人。」

  慕容優忽然發笑,他與孫悅的想法,南轅北轍,對人對事的感覺完全不同,這樣的兩個人,只怕連知己都做不成,怎麼會有姻緣?

  可他不討厭她,即使她是那麼地不合他的心意。

  「假如我始終不幫你,你是不是打算永遠跟著我?」慕容優像在發問,又像在說明目前的情況。

  孫悅見他神色和善,眼帶笑意,似乎看到了生機,立即慫恿道:「你不想再見到我,就盡快送我回去吧?」

  慕容優看她又露出獻媚的表情,再次發笑,「我只需閉關修行,就見不到你了,何必還要浪費力氣送你回去?」

  孫悅臉上的獻媚之色倏地扭曲。「喂……何必做得那麼絕,給人一條退路吧?」

  慕容優垂眸凝思。他並不希望他的計畫出現什麼變數,送走孫悅,至少得耗他十年修為,卻能了斷他突發的姻緣,也許他應該保自己周全——讓她離開。

  只是,她的事,只能排在他的計畫之後。屆時,一切都還來得及嗎?

  慕容優沉聲說道,「讓我考慮一陣子。」

  「考慮?」孫悅驚訝了。「意思是,你肯送我回去?」

  「以後再談。」他又翻開書,卻怎麼也看不下去。

  孫悅手指交握,激動地道:「慕容大師,我的未來就托付給你了!」

  即使他沒有答應,但他肯考慮了,不是想都不想便拒絕,有進步!孫悅如釋重負,心情都舒爽了。

  雖然她想不通慕容優為什麼改變主意,她並沒有做出什麼感動他的事,難道……這次,又是在敷衍她而己嗎?

  孫悅又不安了,盯著慕容優,目不轉睛地打量。

  他承受著她如火焰一般熾熱擾人的眼神,有些難受。平時就算五雷轟來也不能令他皺皺眉頭,此刻被她這麼看著,他充無法承受了。

  慕容優放棄閃避,抬眼正視她,不閃不避地與她對望,望進她眼裡,望進她心裡,用黑得發亮的眼睛,鎖住眼中人的三魂七魄。

  孫悅覺得靈魂都在顫抖,急忙轉開,一顆心漸漸發燙。第一次發現,被人這麼盯著看是件非常難為情的事。

  她想摸一摸臉,看看自己的體溫是不是……失常了?

  可她無法動彈,被他的視線定住了一般,連呼吸都不正常了。

  「你想幹啥?」好半天,孫悅才找回聲音,虛弱地質問。

  慕容優發覺了自己對她的影響,笑而不語。不是只有他失常,她也會為他動搖,這樣的情況令他心裡稍微平衡了些。

  「笑什麼啊?」孫悅瞪他,彆扭的表情好像一隻鬧脾氣的小寵物。

  慕容優見狀,心生愛憐,無意識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她愣了愣,彷彿被觸摸到的不是額頭,而是她的心,她呆呆地凝視慕容優含著淺淺笑意的容顏,情緒複雜地想著:這個待人冷淡敷衍,為人孤傲寡情的男人,或許也有著不為人知的柔情與溫暖?

  只是,誰能把他的柔情與溫暖都挖掘出來呢?

  她想著想著,微微蕩漾的心,一直在騷動。

  ☆☆☆    ☆☆☆    ☆☆☆

  慕容世家坐落蘇州郊外,臨水而建,粉牆黛瓦,庭院深深,清淨幽雅。

  府中,除了幾個年老的長輩和傭人之外,全是女子,陰盛陽衰得厲害。

  孫悅從沒出外旅行過,這次來到慕容家,看見滿目風華,古色古香,小橋流水,園林秀麗,又有如花美貌的女子們熱情款待……

  她第一次感覺到,淪落至此也是有收穫的,這段日子裡,因白虎而起的憂悒和思鄉的愁緒,在慕容一家的歡迎中,得到了緩解,她的笑容也逐漸變得真切了。

  「我說……」吃完了飯,在琴音的帶領下住進客房,孫悅揪著小丫鬟追問:「你們家老爺不是在生病嗎?怎麼我看你們一家人好像都跑來接待我了,不去關心病人,這樣合適嗎?」

  琴音為她準備了換洗的衣裳,一邊回道:「少爺去看老爺了,我們不曉得老爺的病情如何,不過府裡沒出騷亂,應該是沒啥大礙了吧?」

  「希望如此……」孫悅祈禱著,又問:「我可以去探望病人嗎?」

  琴音茫然搖頭,「這些事,麻煩您請示少爺,我回覆不了。」

  「這麼晚了,不方便去找他吧?」孫悅走到窗口,看著夜色。

  烏黑的天空,有無數的星子在閃爍,光燦亮麗,惹人迷醉……彷彿慕容優褪去冷漠的那一面。

  孫悅看著夜空看出了神,腦海裡,一點一點地浮現那個男人的容貌神態,漸漸的全部都是他。

  每天,她都在想著怎麼討好他,每天都發現他有自己看不懂的表情,每天都把他記在心裡仔細研究他的感情……不知不覺間,她的腦海己被慕容優佔據了一大半。

  「少爺就住對面,您想找他,隨時都可以。」琴音在屋內走動,放置好日常所需的物品。

  「這裡不是客房?」孫悅藉著明亮的燈光眺望附近的環境。

  「這裡是少爺住的庭院,對面就是少爺的寢房。」

  孫悅訕笑,慕容家的人把她住的地方安排得離慕容優那麼近,企圖還真明顯……他們認定她會成為慕容優的妻子,這種堅持在孫悅看來太過無稽,比起命運,她更相信人定勝天的說法。

  「左邊是書房,右邊是茅房……」琴音細心地說明。

  「你們這裡的茅房真是我的噩夢,不行了,我要去一下。」孫悅聽到茅房兩個字就有點憋不住,抓著裙子,跑出門外。

  門外,月色明媚。孫悅快步走向茅房,經過扶疏的草木,意外地發現一道黑影佇立在茂密的樹叢間。

  她嚇了一跳,定睛看去,竟是慕容優的身影。「你回來了啊?」

  他聞聲,身影後退,徹底沒入黑暗,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你不回房休息,站在那兒做什麼?」孫悅抓了抓頭髮,沒聽見他的回答,疑惑越來越深。「不說就算了,我要去茅房,你去嗎?」

  他還是站著一動也不動。

  孫悅早己習慣他陰晴不定的態度,沒工夫關心他,先衝進茅房去解決她的需求比較重要。

  然而,她心裡仍是牽掛著他異常冷漠的狀況……會不會是他父親出了什麼事,害他心情不好?

  可是琴音明明說沒什麼騷亂的……孫悅眉頭緊皺,心事重重。不管她願不願意,她已經被捲入這個家族中,慕容優的喜怒哀樂都牽絆著她。

  她告訴自己,她那麼重視他,是因為有求於他,不得不在乎他;但心裡卻有個聲音在反駁。

  即使不需要借助他的力量,也許,她仍會這麼重視他,因為……比起他冷淡孤傲的臉,她更喜歡看他蘊含感情的容顏,那是比漫天星子閃耀更迷人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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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13 00:26:05
第三章

  解決了生理問題,洗淨雙手,孫悅趕緊跑出茅房,四下環顧。

  慕容優己不在樹叢中,她左右張望,發現書房的燈亮了,不由得走過去敲了敲門。

  半晌,無人回應。

  「不甩我?」孫悅摸摸鼻子,決定回房休息。否則,撞到他心情不好,自己豈不是要去當炮灰讓他出氣?

  她走到自己的寢室,站在門口,感到心裡沉甸甸的,不能安適,思來想去就是放不下慕容優。

  這些日子,她太關注他,投入自己全部心力去注意他,所以對於他任何一點變化,她都在意。

  孫悅歎氣,不自覺地回頭一望,正想再去探視慕容優,卻見書房的屋頂上有道眼熟的人。

  「慕容優?」她張大雙目,仔細眺望。

  那是慕容優沒錯,他在屋頂做啥?

  「你不睡嗎?」她快步走到書房下,仰望他高高在上的身影。「晚上蚊子很多耶!真佩服你可以坐在那裡貢獻血肉餵養蚊蟲,有修行的人就是不一樣。」

  「走開!」隨著他不耐煩的驅逐聲,一塊玉珮從上面拋擲而下,正好落到孫悅頭頂。

  「呀!」她吃痛地大叫,蹲在地上,一手捂著頭,一手揀起竟沒摔碎的玉珮。「你這傢伙真是……雖然這裡是你家,但也不用這麼鴨霸。」

  他從來沒這麼失禮過,現在是怎麼了?孫悅雖對他無禮的舉動生氣,卻更擔心他的情況,他是不是受什麼刺激了?

  「別來煩我。」慕容優不悅的聲音再度傳來。

  「你這麼心浮氣躁,怎麼修行?一個有修為的人,是泰山崩於前都面不改色的,你懂不懂啊?」

  這次,他連驅趕她的話都懶得講了。

  孫悅看了看手上的玉珮,被打得很不甘心,就因為有求於他,連跟他嗆聲她都不敢太大聲……做人這麼委屈還有什麼意思?

  「你這種人要是修成正果,我去殺幾個人再放下刀子也能立地成佛了。」她撇了撇嘴角,鬱悶地跑回房。

  哪料一進門,意外地發現慕容瑤正在屋內。

  「慕容夫人?」孫悅很訝異。琴音不在這兒,慕容優的娘來做啥?

  「孫姑娘,過來坐。」慕容瑤向她招手。

  孫悅見到滿桌的點心,意識到這位太太很可能要和她徹夜長談。

  「請問,您的……相公,身體好了嗎?」

  「他熬了下來,但不知還能撐多久,優看他還在苦苦支撐,很不高興。」慕容瑤感傷低語。

  「慕容優正坐在屋頂上發呆。」孫悅想到他失禮的舉動,揣測道:「他應該不是為父親還活著而不高興,恐怕是不忍心看父親繼續受苦。」

  「我明白,他是個不擅表達心中情感的孩子。」慕容瑤說著,用意味深長的目光凝視她,孫悅被她盯得額頭沁出冷汗。

  慕容瑤又道:「想必你己聽說了,我們家精通數術。」

  孫悅點頭,對一個全家大小都以算命為職業的家族感到很不可思議,不過她本身的經歷,己讓她明白世間無奇不有。

  慕容瑤微散一笑,「雖然,對自家人的事,算出來的情況會有些偏差,但關於你,我們算出來的結果,絕不會出錯。你將會成為優的終生伴侶。」

  孫悅突然覺得牙齒發酸,嘴巴一動就吸進涼颼颼的寒氣。

  「我知道,我的兒子有諸多不好,除了一身修為、一張臉,還有這家世背景過得去之外,論到為人處世方面,他完全不合格。」

  孫悅點頭認同,慕容優絕對不是個合適的「相公」人選。

  「可是,我和家人都會幫你,也會教他重新做人的,所以,請孫姑娘給我兒子一個機會……」

  孫悅有點聽不下去了,她沒錢急著找工作也不會這麼積極地自我推銷,這位太太有必要為了娶媳婦做到這種地步嗎?

  她咳了咳,設想著慕容優的立場,對慕容瑤說:「為了什麼天命姻緣之類的,逼慕容優和他不喜歡的人一起,他不會願意吧?」

  「他願不願意沒關係,我們會安排,重要的是孫姑娘你點頭同意。」

  「這……怎麼安排?」孫悅想到某些不良手段,冷汗流得更多了。「呵呵呵,該不是要對他下春藥之類的吧?」

  慕容瑤抽出手帕,慈愛地為孫悅擦去額際的汗水,沒有回答。

  孫悅一張臉都快扭曲了。她猜中了?

  「我說……感情的事,是沒辦法勉強的,若非兩個人互相喜歡,硬要湊成雙是很困難的,即使湊得了一時也不會長久。」

  慕容瑤思索片刻,歎道:「其實,你若沒出現,我們早就放棄了,他命中並無姻緣的,但是,你的出現改變了他的命運。」

  孫悅錯愕,心湖微微動盪。她和慕容優真有緣分嗎?那個男人當她的丈夫好嗎?

  她忍不住幻想慕容優對她呵護寵愛、柔情百倍的模樣,動盪的心益發混亂,一絲絲甜蜜與期盼的幻想,在心中萌芽滋長。

  慕容瑤發覺孫悅的意志有所動搖,急忙道:「我相信你就是為了壞他修行而來的,你一定能令他重返紅塵,你是我們慕容家最後的希望。」

  這話說得真奇怪……孫悅苦笑。

  她對慕容優確實很在意,畢竟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理解她,又不會勉強她的人,但這種在意不代表愛。

  即使愛了,她在另一個世界有她的責任,不能放手。就算回去之後,再也遇不上比慕容優更令她在意的男人,她也必須捨棄。

  「我想回到屬於我的地方,對不起,慕容夫人,我不能留在這裡。」

  慕容瑤蹙眉,「理由呢?」

  「我還有親人需要我照顧,並且等著我回去。坦白說。我年紀也到了,是時候結婚生孩子,但我不能為了自己的婚姻,不管我的家人。」孫悅很無奈,她相信自己和慕容優是有緣的,但有緣無分。

  「好姑娘,你真是個顧家的孩子。」慕容瑤聽了她的話,非但沒失望,還大為動容,對她的好感持續上升。

  「可惜,我不能嫁給慕容優。」

  「沒關係的,孩子,照顧家人與嫁給我兒子並不矛盾,只要你嫁了,我們可以派人到你那個地方去,代替你照顧家人。」

  孫悅一聽,呆住了。「您有認識的人,能去我那個地方?」

  「只要你成為我的媳婦,我就會盡一切力量幫你。」

  「您的話,我不太明白……」

  「這很簡單。」慕容瑤熱情大方地笑道:「當我媳婦,一切都有希望,將來都是美好的,我若沒了媳婦,大家都會很痛苦很痛苦。」

  孫悅眼角抽搐兩下,這位太太是在威脅她嗎?

  ☆☆☆    ☆☆☆    ☆☆☆

  她必須承認,她真的不是慕容家女人的對手。假如和她們相處得再久一點,說不定她真的會不知不覺把自己賣給她們處理。

  孫悅滿腹感慨,自己一人呆在屋子裡悶得發慌,索性帶上一包點心,跑出門散步,看到慕容優仍坐在屋頂上,身影孤孤單單地惹人心憐。

  她不假思索地順著書房窗口外的樹木往上爬,小心翼翼地踩著枝節,以不甚雅觀的姿勢爬到屋頂。

  她一來,就像帶來暖流的和風,令慕容優感到周圍在瞬間變得柔和,但他不露聲色,連去看她一眼也沒有。

  「你還在喂蚊子嗎?」見他一動也不動地坐著,她謹慎地坐到他旁邊。

  晚風涼爽,她抬頭一望,漫天星子盡入眼簾,美不勝收。孫悅喟歎一聲,怪不得慕容優一直坐在這,原來從上方望去,夜色是那麼美麗。

  他仍不理睬她,但坐在他身邊,感受著從他身上瀰漫而來的暖暖體溫,陪他一起觀賞星空美景,孫悅感到很舒適愉快。

  慕容優總是能給她一種安定的感覺,好像有了依靠那樣,因為他的存在,整個人輕易便能沉著冷靜下來。

  看來,她對他……是動心了,動心到,明白他有數不勝數的缺陷,她還是喜歡和這個男人在一起的感覺。

  她相信,假如她能留下來,將來真有可能與他結為夫妻,她會接收他的種種不好,讓兩人一起變好。

  孫悅又發出歎息,這次,慕容優聽得出她內心的惋惜,他分心地看著她。

  「你母親剛才找我談話了。」孫悅打開包袱,取出盤子,倒出點心,把東西放在兩人之間,好像在露營一樣愜意。「哪,分你一點。」

  她的態度那麼自然,好像與他關係良好,是親密的朋友,可以無話不談,慕容優想無視她都做不到。

  每次看見孫悅,她都是吃得沒完沒了,臉上不見憂煩。這個女人,明明那麼煩惱,夜裡都睡不好,為什麼在人前總能裝出樂觀開朗的模樣?

  他盯著她無憂無慮的容顏,心裡的陰鬱似乎也慢慢地消散了。

  孫悅自顧自地開口:「你娘說你爹沒事了,你應該高興才對,拖一天是一天,趁他還在世,多關心他,你還有機會報答生育之恩。」

  「他只是沒死,並非沒事。」慕容優終於出聲。

  孫悅煞有介事地盯著他,還以為他在生悶氣,不會搭理人了,沒想到這麼快就破功了。

  他……很寂寞吧?沒有一個能暢所欲言的人陪在身邊,關心他,體諒他,給他意見,傾聽他的心聲,他也會感到空虛吧?

  孫悅篤定,慕容優還是一個有七情六慾的人。

  「傷心嗎?」她問。

  誰也看不出慕容優正在為父親受到病痛折磨而憂傷,他那副悶悶不樂的死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因老爹沒死而拿不到遺產正在不爽呢!

  可孫悅感覺得到,他心裡的憂傷,都是針對父親的痛苦。突然,她想起了慕容瑤說的話——慕容優是個很不擅長表達情感的人。

  孫悅不自覺地伸出手拍拍他的肩,本想安慰他,卻發現自己吃得滿手髒髒的,這一拍把污穢都擦到他肩上了。

  她趕緊收回手,別開臉裝無辜。

  慕容優及時轉頭,看了看肩膀的髒污,接著盯住孫悅。

  「呃……你可以像剛才那樣不說話不表態,我不介意。」孫悅咧嘴笑。

  「明天,把我的衣裳洗乾淨。」他喜歡看她古怪的表情。

  「喂!你的衣裳有人負責洗的……」

  「這件你得負責。」和她抬槓,他一點也不覺得厭倦。

  人世間有那麼多女人,他只看她順眼,慕容優一顆心糾結著,彷彿被一條名叫孫悅的繩子打上死結,所以他才不想搭理她,所以他很想驅逐她;但是,她一次次鍥而不捨地靠上來,百般糾纏,把他的心纏繞得無力再掙脫。

  「修行之人何必這麼斤斤計較?」孫悅奚落道:「你那個什麼傳說中很高深的修為,到底是怎麼來的,不會是假的吧?」

  慕容優眉微挑,手指一揮,從她面前掠過。

  孫悅嚇了一跳,不知他做了什麼?

  倏地,眼前的夜景星空陡然變化,四周從黑暗轉為白晝,樹林變成樓房,屋頂化為地板,身邊還在吹拂的晚風靜止了。

  空氣中,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喚——

  「阿悅,今天不用去上班嗎?」

  孫悅渾身一震,循聲望去,驚見年邁的外婆正站在身旁對她笑,健康的氣色沒有絲毫的病態。

  栩栩如生!

  她飛快地丟開手裡的點心,想撲向親人,然而,才一眨眼的工夫,眼前的一切又變回原狀了。

  方纔的景象如夢似幻,轉眼成空。夜空依然是夜空,她的身邊只有慕容優,周圍全是不同於她所在時代的建築環境。

  「你……做了什麼?」孫悅驚醒,心跳紊亂,急著要慕容優給答案。「你剛才讓我回去了嗎?」

  「不,只是讓你看見你想看到的。」以此來證明他的修為。

  「那麼說,是假的了?」

  「世間一切全是虛幻。」

  孫悅手按著胸口,調整呼吸。「但是,你能讓我回去的,對不對?」

  「我沒義務那麼做。」他低頭,目光觸及她充滿眷戀的眼眸,心跳也亂了,然而他知道,她的眷戀是針對她的世界、她的親人,並非為了他。

  忽然間,慕容優感到失落……

  「你說過會考慮。」孫悅緊張地提醒。

  慕容優深思片刻,回覆道:「尚在考慮中。」

  孫悅不甘心,咬了咬嘴唇,「如果你真有高深的修為,送我回去,醫治好你父親,不是皆大歡喜嗎?為什麼還要考慮?」

  「那是違背天意的行為。」

  「違背就違背,你不會死就好,留在人間跟自己的家人安安分分地活著,盡力讓大家都快樂,這比一個人關在深山裡,整天看書練功修行有意義!」她嘗試著用另一個角度勸說他。

  「膚淺!」

  孫悅不客氣地吐槽,「你以為修煉成仙,不死不滅就不膚淺了?若不是你出生在一個衣食無虞的家,連衣裳都不用自己動手洗,不愁沒飯吃,我看你哪裡來的閒情逸致去修行?」

  慕容優不冷不熱地回道:「此乃天命所定。」

  孫悅翻了翻白眼,「麻煩你不要找借口,除了自己也多想想別人的處境,作為一個孩子,總得對自己的父母有交代,作為一個男人,怎麼都該對自己的家庭負責到底吧?而你呢?」

  他一沒盡孝道,二不負擔家業,這麼沒有責任的男人,為什麼自己還會覺得喜歡呢?孫悅強烈鄙視自己!

  「接任族長之位的人,不是非我不可,只是我一日未修成正果,他們就一日不死心,想勸我重返紅塵。」慕容優淡然回道:「這個家,不是真的需要我。」

  「錯!」孫悅嚴厲地道:「你娘剛才還對我說,她很需要你。你憑什麼抹殺她的需求,就憑你一廂情願的想法?」

  她正氣十足的態度,像在責怪慕容優的無情無義。

  平時,為了求他幫助,她會萬般忍耐,盡量不與他起衝突,但她最討厭的就是不孝順的人。

  無論如何,漠視父母存在和需求的孩子,她不能忍受,何況他的父母又沒有虐待他、虧欠他,他怎麼能如此無情?

  慕容優見她義憤填膺,只想發笑,但他發現自己笑不出來。

  他向來缺少激烈的情感,甚至感覺不到世間的情義。然而,在孫悅身邊,聽她說話,看她生動的表情,他像被觸動了,體內欠缺的情感一點一點地甦醒、茂盛,慢慢地強烈起來。

  他說不出究竟,只知自己被她影響太深,深不見底,只要她在身邊,他就恢復不到過去。

  「我會留下來的,你可以告訴我母親,直到我父親康復之前,我都不會離開。」反正,他動手的時日也快到了,他會依照他的安排行事。

  「為什麼你自己不去說?」居然要她這個外人轉告?

  「因為你比我在意。」

  孫悅被他一句話堵得張口結舌,不斷地搖頭歎氣。「你是不是還很得意啊?找一個外人都比你懂得孝敬父母,這有什麼值得你得意啊?」

  慕容優淡淡地笑,不答腔,態度古怪得讓孫悅摸不清他的心思。

  他不愛口舌之爭,也不習慣與別人談心,會和孫悅透露這麼多心事與看法,已經非常難得了,他不想再破例。

  慕容優拿出她留給他的手錶,遞了出去。「這個,還你。」

  孫悅接了過來,遺憾地道:「可惜壞了,不然還有點用處。」

  壞掉的表,維持走動的只有秒鐘,又在幾秒鐘之內不斷地重複,永遠不會推進時間的進展,好像她這個不屬於這個時空的人,卡在了進退兩難的位置。

  孫悅強忍憂愁,鬱鬱寡歡的氣息,卻仍從她身上散發而出。

  慕容優移不開停滯在她身上的目光,其實她十分地吸引他……

  儘管她行為不端,言語不善,但他一點也不厭惡,和她相處的每時每刻,他都覺得輕鬆自在,能夠隨意地敞開心胸,與她分享心事。

  這種莫名其妙、難以解釋的感覺,讓他如鯁在喉又束手無策。

  第一次,慕容優感覺到,自己真是紅鸞星動了。

  以往,男歡女愛實在沒有長生不老更吸引他去追求,但現在,他覺得自己會把持不住,想要去接觸從未嘗試過的情愛滋味。

  那會是怎樣的一種體驗?眼前的女人,除了令他情緒大亂之外,還能帶給他什麼新奇的感受呢?

  ☆☆☆    ☆☆☆    ☆☆☆

  夜深了,孫悅的憂鬱也加深,幸好屋頂上沒有擾人的蚊蟲,給她足夠沉靜的空間沉澱心事。

  她拉過包袱當枕頭用,躺下身子,仰望星光燦爛的夜空。

  一旁的慕容優閉上眼睛,靜心修煉,剛凝神,正欲進入無我之境,耳邊卻傳來孫悅清亮動聽的嗓音。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慕容優睜開眼,看她望月而歌,美麗的容顏在柔媚的月光下,比她的歌聲還要清麗動人,他無法平靜了。

  一曲唱罷,孫悅不再強顏歡笑,臉上流溢出深切的思鄉之情。

  慕容優見狀,心房最薄弱之處被攻陷似地,不由自主地想成全她的嚮往,即使那會壞了他的修行。「你在故鄉,牽掛的只有親人?」

  孫悅聽他發問,有些意外,一邊察顏觀色,一邊回道:「除了親人,還有許多值得留戀的事物,我放不下。」

  「逆天而行,需要付出代價。」他又動搖了,他有預感,大概阻止不了自己為她付出代價。

  孫悅彷彿看出他的動搖,激動地道:「我知道,如果有我能承擔或交換的東西,你儘管提出來,我會為你辦到!」

  「你辦不到,送你回去,得用我十年的修行來抵消。」

  她確實沒有能力去彌補慕容優十年的損失,於是又愁眉苦臉起來。

  慕容優又道:「這原本不算什麼,事實上,我修行己滿,卻因塵緣未了,不再有進展。即使給你十年,再修十年。或是耗費更長久的歲月,都無關緊要。」

  孫悅想了想,明白了慕容優的意思,只要他的塵緣一天不了卻,他就一天不能功德圓滿。

  「你未了的塵緣……與我有關嗎?」她不好意思地問,有點難為情又有些悵然若失,一想到他了斷塵緣,便與人間無關,她就深感失落。

  「本來是與你無關的,但日後的情況,我推測不了。」慕容優淡然一笑。他的塵緣,恐怕比他想的還要多。

  本來,他一直在等待「了斷塵緣」的機會,也認為只此一次即可解脫。不料,孫悅出現了,讓他發現,他的計面出了偏差。

  他等待己久的「時機」很快就要來臨,真的不能在此時此刻折損修為,可是,計畫要繼續進行,孫悅這個突如其來的困擾,他也得解決掉。

  慕容優進退兩難,沉思片刻,決定道:「若你願意,等我十年,等我再修十年,我便送你回去。」

  「你不是快修完了嗎?」孫悅聽得一頭霧水。「為什麼還要留在世間,再修行十年?」這是啥意思?她聽不懂,怎麼想都不合邏輯。

  見慕容優沉默,孫悅有點急,又不想催他立即給答案。

  她感覺得到,他想幫她,也感覺到他有難言之隱。十年修為,對一個立志修道成仙、連家都不要的人來說,絕對很重要。

  說真的,他不是非幫她不可,然而他卻肯點頭……這說明他是關心她的!孫悅胸口發覺得自己欠了他,不止是一份人情,還有很多很多……

  「我父母注定命中無子。」慕容優出其不意地道。

  「啊?」

  慕容優仰望明月,語調低緩地道:「我爹也曾是修行之人,卻為了兒女私情放棄成仙之路,與我娘成親。他本不該有子嗣的,但家中需要一個繼承家業的男孩,因此,我爹用自己的修為,換取了我的誕生。」

  他道出令她意外的內慕,她再次感覺到,自己更加貼近他的內心深處。

  「我是不該存在之人,若非父親逆天而行,生育了我,這世間本不該有慕容優。」

  孫悅搖頭,不喜歡他否定自己的態度。「你已經存在了。」

  「我的存在……是錯誤的。我爹道行淺薄,逆天而行的代價,根本不是他所能負荷的,為了讓我出世,他不僅修為全失,還背負上無法醫治的病痛。」

  孫悅張口結舌,想不到慕容優的父親居然是這樣得病的,更想不到表面上冷漠無情的慕容優,一直把錯誤歸咎在自己身上。

  「這怎麼會是你的錯?」她想開導他。

  他卻不想聽。「我所見的一切,就是真相。到底誰對誰錯,己無意義,我只知道,我的出生造成了他的不幸。」

  每次看見形同枯槁的父親,慕容優就像看著自己出生時己背負的罪。

  家人對他寄予厚望,盼他負擔一家興盛,來抵償父親為他的付出。另一方面,又不斷強留著命中無壽的父親,讓他一次次看著自己最親的人,為了他遭受怎樣生不如死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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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13 00:26:35
第四章

  愛太沉重,在變成痛苦之前,慕容優選擇逃避,因緣際會入了龍門,踏上了修行之路他總算發現了另一條道路,可以不必遵照家人的規定,也能夠償還父親為他的付出。

  在這條路上,他努力修行,安排計畫,一步步接近終點。

  如今,只需等時機來臨,走完最後一步,他就能了斷塵緣,再無牽掛。

  「我曾說過,現在回來還不是時候,我知道這一次我爹不會走。他真正化解不了的死劫,是在半個月後。」而他的計畫,也將在那時候展開。

  孫悅靜靜聽著,觀察慕容優幾不可見的神情變化。「你打算做什麼?」

  慕容優看她一眼,她的眼中充滿關切之情,於是他不想隱瞞那個從未對任何人提起的計劃。

  他相信,他的心思,她會懂。

  「為了斬斷與慕容家的塵緣,我會用一身修為替我爹續命,換他無病無痛,活到與我娘一起入土的那天。」

  孫悅一聽,十分驚訝,內心震盪不己,她知道這個男人言出必行。

  「這是我計畫多年的安排,就等時機到來;所以,你的事,只能延遲。」

  誰也沒想到,對家人如此冷漠的慕容優,竟願用全部修為去救助他的父親;而一無所知的她,卻總是騷擾他,企圖破壞他的計畫……

  孫悅感到歉疚。「對不起。」

  「為什麼?」慕容優不懂她道什麼歉。

  「我的事,的確比不上你爹的生死存亡,可是我完全不知情,總是纏著讓你折損修行,先送我回去……真的很抱歉。」她歉疚的模樣好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慕容優見狀,心生憐惜,憐惜到想疼愛她,想讓她開心一點,不再露出難過的表情。

  「是我沒告訴你真相,你不必內疚。倒是你,該認真考慮,待我了結此事之後,是否要等我十年?」

  孫悅毫不考慮,「我等!」

  慕容優提醒她,「女人青春有限,你等十年,不如早些遂了白虎的意,讓他照顧你一生。

  「不,你要我說幾遍才肯明白?我和白虎絕對不可能!」她嗔道。

  慕容優笑了,她對白虎的抗拒,令他莫名地高興。

  「只是,我的親人……不知道十年後還在不在?」孫悅說著,垂頭喪氣,接著又勉強打起精神。「不過,你父親是肯定等不及的,我明白,先解決你父親的問題,其他的再說吧!」

  「你擔心十年後,回到你的地方,那裡已經物是人非?」慕容優瞭解她的擔憂,解釋道:「情況不會如此,你大可放心。」

  孫悅驚訝地眨眨眼,不明所以。

  慕容優很想觸摸她挑逗人心的眼睫,卻忍耐住了。「送你回去,必須接著你脫離的命數,再次延續,提前或延後,都會再次亂了天命。」

  她迫不及待地想確認。「意思是,你能準確無誤地選我回到當初,不管我在這待多久,你都能讓我回去那一天、那個時候?」

  他點頭,孫悅立即歡呼,這樣她就不必煩惱正在生病的外婆無人照顧,反正她遲早會回去那個時間點上,繼續她原本的生活。

  她眼中閃爍的喜悅之情,讓慕容優也覺得歡快,似乎她高興,他也能感到欣慰一樣。

  他按著說明。「不過,你的成長不會停止也不會逆轉,過了十年,你就得以十年後的模樣,回到你當初離開的時候。」

  孫悅愣了一下,隨即苦笑,「也就是說,十年後,三十六歲的我,會回到我二十六歲的時間點上。」

  這實在有點恐怖,但卻是她唯一的機會,要回去,就要有犧牲。

  「我不怕,那就拜託你了。」她望著慕容優。

  自己能回去,從當初消失的時間再繼續,她己很滿足。這麼一來,不管在這裡待多久,她回去之後,一切人事情況都沒有變化,只是她本身變老了而己。

  「我答應你。」慕容優下了承諾。

  孫悅對他真誠地笑著,慕容優見她笑容更生動了,少去虛偽,益發地鮮艷,他的心神漸漸迷亂,難以控制,慢慢被她的一顰一笑所牽動。

  他無意識地伸出手,撫上她的笑顏。

  孫悅詫異,反射性地按住他的手掌,溫厚的、舒適的男人的手,被她按在臉頰上,感受他掌心的溫度,忘記彼此暖昧的舉動有多麼不合宜。

  慕容優不經思考地問,「比起白虎,更喜歡我嗎?」

  孫悅也不假思索地點頭,「是。」

  無論如何,令她這麼淒慘、不幸之人是白虎,她恨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喜歡他?

  她現在只看慕容優一個人順眼,在她眼中,這個淡漠的男子,己升級到為善不欲人知、情深義重的聖者階級,不是凡人可比。

  她甚至認為,人人都該喜歡他。

  慕容優因她毫不遲疑的態度而高興,心更亂了,收回手,避免自己做出更多失禮的舉動。

  「夜深了,早些休息。」他迅速起身,身影一飄,人己落到地上。若不離開,他怕自己失去控制。

  孫悅並未察覺他冷淡外表下起伏不定的情潮,兀自笑著說好,與他道晚安,等他走遠了,她才回過神,發現自己還在屋頂。

  周圍突然變得又冷又黑……

  沒有慕容優在身邊,她連獨處幾秒都會覺得孤單不自在。

  孫悅趕緊走向大樹旁,正要往下爬,不料,腳下一滑,踩了個空,整個人收不住勢,猛地往下掉。

  暗夜裡,只聽到一聲尖叫——

  緊接著,砰地—響,煙塵四起。

  ☆☆☆    ☆☆☆    ☆☆☆

  孫悅不慎摔斷了左腿,被慕容優抱進房。

  他為她處理傷勢,她痛得眉頭打結無法言語,心裡很慶幸有他在,認定了他會照顧她,不知不覺地想依賴他。

  「家裡的藥物似乎不夠……」慕容瑤來到屋裡,看孫悅花容失色,又見兒子對她頗為關心,一個個湊合他們的念頭在腦子裡不斷萌芽。

  「後山有草藥,我去採。」慕容優凝視著孫悅痛苦的臉,胸口像被擊了一拳,鬱悶不堪。

  這個女人應該眉開眼笑的,不管是由衷開懷或強顏歡笑,只有高興的樣子才適合她明媚的臉。他不喜歡她痛苦憂傷的模樣。

  「現在去後山?」慕容瑤為兒子的主動而驚訝。她從沒見過慕容優對誰這麼熱心,孫悅是第一個讓他脫離冷漠的人。

  慕容優二話不說,立即行動。

  慕容瑤的震驚漸漸轉為欣喜,無比確定兒子對孫悅動了情。

  眼看他去摘草藥,回來後,又親自熬藥,及時送進房給孫悅服用,慕容瑤真的相信,把兒子留在家中不是妄想,這一次,真的能絆住兒子的羽翼。

  她興奮得幾乎想馬上將這兩人送入洞房!

  「夜太深了,下人也得休息的。」慕容瑤故意把丫鬟遣退,為難地告訴兒子。「不過,沒人守護孫姑娘也不好,不如你留下來照顧她?」

  慕容優很清楚母親的意圖,卻役有反對。

  他把孫悅受傷的原因歸咎到自己的疏忽上,認為自己多少該負點責任。假如當時他離開屋頂,順手帶她一起走,她就不會摔斷腿了。

  這麼想著,慕容優實在放不下受傷的孫悅。

  「那……娘先去休息了。」確定兒子會照顧孫悅,慕容瑤心裡偷笑,高高興興地閃人。

  慕容優不曾照顧過人,熬了藥,端到床邊,看孫悅難受得閉緊雙眸,隱忍痛苦不能動彈,他有些無措,不知如何幫她?

  「喝些藥,就不會痛了。」他開口,語調溫和得連他都不適應。

  孫悅聞聲,努力睜開眼。「你還在呀?」

  屋內燈光明亮,她躺在寬大的床上,知道有人在附近走動,但視線轉來轉去只見屋中唯有慕容優一人。

  他一直在照顧她,始終沒有離開……孫悅覺得整顆心都快融化了。

  「先把藥喝了。」慕容優坐在床沿,打算餵她。

  她點點頭,身子痛得厲害,不止斷了腿,手腳各處還有些擦傷。雖然包紮處理過了,她仍覺得苦不堪言。

  只是,慕容優守在身邊,照顧她的情景,令她身心溫暖,即使渾身都痛,心裡還是有些舒服的……

  「我自己來。」她支起上半身,辛苦地伸手去拿藥。

  慕容優按住她的肩膀,「別動。」

  他主動拿著勺子,舀了藥水,送到她唇邊。

  孫悅受寵若驚,神智都渙散了。又見這個素來冷傲的男子,此刻舉止僵硬不自然,顯然是第一次服侍人。她忍住笑意,柔軟的心充滿了甜甜的情感……彷彿得到了珍貴的禮物。

  「慕容優……」她盯著他,大口喝藥,溫涼適度不燙口,她受到最好的呵護,連枯澀的藥汁都變香甜。「謝謝你。」

  分不清是藥效發揮得快,或是他的存在影響了她,孫悅覺得渾身的痛楚一點點消減了。

  別人所不知道的慕容優,柔軟貼心的一面,深深切切地印在她心裡。他的缺點全都不見了,她只記住了他的好。

  她想,和他共度十年,即使青春耗盡一無所獲,也不是件壞事。

  「你不累嗎?」雖然很想有人陪,但孫悅更不想拖累別人,於是對慕容優說道。「我自己一個人沒問題的,你去睡吧!」

  他看得出她在逞強,微笑道:「不需要。」

  她快為他的笑容迷醉了。「不傷身嗎?」

  「以我的修為,三、五個月不睡覺也沒事。」

  孫悅張大嘴巴,「修道真是……神奇,我們那裡只有神棍,見不到神仙的,我說,我在這裡十年,會變老吧?你呢?十年後,你會衰老嗎?」

  「我不會。」他年過三十,相貌卻維持在二十歲左右,就算散盡修為,只要根基仍在,繼續重修,衰老病死之事就與他無關。

  「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修煉?」孫悅羨慕地問。

  慕容優瞧不出她有這方面的機緣或天賦,於是沉默不語。

  孫悅看懂了他的意思,歎了口氣。「我明白……十年後,我會變成三十幾歲的老女人,想想就不甘心。」

  惆悵頓時盤踞在她胸口,孫悅驀然發現,雖與慕容優同在一起,兩人卻不是同一個階層的,她不喜歡這種感覺。也許,她對慕容優不僅印象徹底改觀,還有了愛戀之意。

  若非在錯誤的時間與他相遇,只怕她會願意順從天意,和他湊成雙吧?

  「或許可以一試。」慕容優不喜歡見她沮喪,於是想了法子,「服用一些靈丹妙藥,或能改變你的體質。」

  孫悅聽了,眼睛發亮,不管他是不是在敷衍她,她都感到安慰。

  「那麼,等我們回龍門之後,你幫我哦!」她用小動物般純潔無助的眼神攻擊他。

  轉眼間,慕容優被攻陷了,點頭答應。

  孫悅萬分愉快,四肢的傷也不疼痛了。她對未來充滿了期待,正想歡呼,冷不防一道身影闖入腦海,害她笑臉陡然僵硬。

  「那個……」她小心翼翼地問慕容優。「有沒有什麼方法,能讓我擺脫那位白虎先生?我只要想到未來十年都得見到他的臉,頭就很痛!」

  「白虎會離開的……很快。」慕容優洩漏了天機。「你不肯與他好,他自會萌生另一段情緣。」

  「可喜可賀,感謝上天。」她差點要叫哈利路亞。

  慕容優收回碗勺,又被她鮮活的表情逗笑了。只要在她身邊,看她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他凝固多年、少有起伏的情緒,就會蠢蠢欲動著,變化不定。

  他還是想修道的,不會放棄自己選擇的路,但他已經十分確信,這個女人與他投緣。再和她相處下去,他所認定的道路,只怕會岌岌可危,但他無力扭轉局勢,並且不想再閃避對她動心的真實感情。

  ☆☆☆    ☆☆☆    ☆☆☆

  人在衰的時候,各種麻煩事都會接連而至。

  孫悅摔斷腿的第三天,月經提前來了。

  剛開始覺得下腹不適,她並不在意,等下半身出現潮濕感,順手去摸,手掌己沾到血……

  「你怎麼了?」慕容優按時送藥進門,發現她想起身,不贊同地蹙眉。

  「呃……」孫悅一愣,不知該如何解釋?

  在沒有衛生棉的時代,她不知道該用什麼東西去對付大姨媽?

  「那個……床有點髒。」她不好意思地坐在床上,想離開又怕被他發現,用自己的經血把別人的房間弄髒,真是很丟臉!

  「我叫人來換。」

  孫悅趕緊道:「不用,我自己來。」

  「你腿傷未癒,行動不便。」慕容優看出她有難言之隱。

  「沒關係,我會小心的,請你先出去,讓我處理一下……可以的話,幫我叫琴音進來好嗎?」比起慕容優,她更需要他的丫鬟,那個女孩子應該到了來癸水的年紀了吧?

  慕容優似乎想到什麼,盯著孫悅,直截了當地問。「你尿床了?」

  她的臉蛋倏地發紅。「才沒有!」

  他覺得她臉紅的樣子很可憐,卻也很可愛。「如果床濕了,是應該及時更換,我找人幫你,順便清洗身子。」

  「我沒有尿床!」孫悅重申。

  慕容優一副不介意的樣子,走到房外,忽然聽見孫悅發出崩潰的叫喊。

  他不由自主地笑了,想到自己一個男人,照顧她實在有諸多不便,於是去找自己的丫鬟。

  結果,他到處尋不到琴音的蹤影,連他的書僮也被打發出門去了,周圍沒有一個人可以讓他指使。

  府裡的下人雖對他態度恭敬,偏偏不肯聽命於他,個個都說自己忙,有老夫人的吩咐,不能幫他分擔事務。

  慕容優無奈,找上母親。

  「娘,請你找一個丫鬟去幫孫姑娘,她需要清洗身子,更換床被。」

  慕容瑤早料到兒子會來,擺出比他更無奈的表情,手指滿桌的帖子。「你堂妹要出嫁,家裡正忙著張羅她的終生大事,最近沒有多餘的人手服侍你們。」

  「家中僕役眾多……」

  「事情也很多啊!」

  慕容優試著和娘親講理,「孫姑娘與我男女有別,我不能事事為她處理。」

  「你們將就一下嘛!」慕容瑤不耐煩地揮揮手,示意他別來吵。「等這陣子忙完了,再照顧你們。」

  「娘……」

  「走開走開,不要煩我。」慕容瑤鐵了心,不肯施與援手。這種時候,就是要讓他們孤男寡女湊在一起,沒人打擾,才能促進兩人的感情發展嘛!

  慕容優深知母親的計策,奈何他丟不開孫悅,臨時也不知去哪裡僱傭來照料急需看護的人兒。他生平第一次被難倒了。

  慕容優回到孫悅房裡,決定自己動手,先幫她處理一些力所能及之事,然而踏進房中,卻見她狼狽地坐在地上,一床的被子枕頭也被掀翻在地,凌亂不堪。

  「你怎麼下來了?」他忙湊過去,在潔白的被子上見到了一兩滴血跡。「你弄傷了?」

  孫悅拚命搖頭,臉上依然緋紅。

  慕容優不顧她的抗拒,抱起她,放到自己寢室裡去。

  「我……」被他放到柔軟的床上,孫悅難為情地道。「我『那個』來,需要一些東西,你還是讓隨便一個女的來幫我吧!」

  那個來……慕容優思索了片刻才明白她的意思,同時意識到自己面臨怎樣的難題,那絕非他一個大男人處理得了的。

  ☆☆☆    ☆☆☆    ☆☆☆

  半個時辰之後,慕容優一言不發,抱著惶恐不安的孫悅進了寢房隔間的內室。

  室內水霉氰氳,只擺了一張凳子和一個盛滿溫水的木桶。

  慕容優把更換的衣物放在凳子旁乾淨的石台上。衣物的最上面,有一條看起來頗有「來歷」的白色布巾。

  孫悅皺著眉,拿起那條白色長布,翻來覆去地看了又看,意識到今後每次拜會大姨媽都只能用這個東西來應付,她久久不能回神。

  慕容優默默走開,關上門,守在屋外,然後拋下一句交代,「清洗好了再喚我進來。」

  孫悅聞言,趕緊放下白布巾,面紅耳赤,心跳漸亂。溫熱的水、更換的衣裳……一切的一切,慕容優都為她準備了。她從沒被人這麼照顧過。

  失去父母的孩子,從小就學會自立自強,長大後還要學著照顧外婆,心裡只想要報答養育之恩,絕不會拖累別人。

  她從沒想過,除了相依為命的親人,還有誰會無條件地對她好?

  可是,看似冷漠的慕容優,令她覺得比誰都溫暖。她越來越喜歡這個男人了,喜歡到想全心全意去愛一場。

  「孫姑娘,你沒事吧?」慕容瑤的詢問聲從門外傳未。

  孫悅驚醒,趕緊應了一聲,接著,她聽見慕容瑤和慕容優交談。

  「你先離開,這裡交給我來。」慕容瑤遣退兒子,隨即敲門,提醒孫悅,「我要進去了。」

  她原本存心讓孤男寡女瓜田李下,做出些不乾不淨、有違風俗禮教之事,方便將來抓著把柄將他們湊成雙;可一聽說慕容優去找年邁的祖母詢問女子月事需要準備什麼物品,慕容瑤再不甘願也得親自上陣了。

  她為人迷信,認定女子的經水對男人是一種污穢,儘管慕容優不在意,她卻不想讓兒子沾染到半點污穢。百般無奈之下,只能放棄難得的好機會,代替兒子照顧未來的媳婦兒。

  「孫姑娘,你待著別動,我來幫你清洗。」走進室內,見孫悅手足無措地坐在凳子上,慕容瑤立即吩咐同行的丫鬟上前為孫悅寬衣解帶。

  「我一個人就夠了。」發現進門的人一個接一個,孫悅有些難為情。

  「你原本就是我請來的貴客,如今有傷在身,又來了月事,行動不便,我自然得照顧你,不用客氣。」慕容瑤說著,遺憾地道:「我看優對你百般照料,所以沒讓人來打擾你們私下相處,不過女人家的月事,他幫不了忙,讓他逃過一劫了,唉!」

  孫悅苦笑,不知說什麼才好,慕容夫人為了湊合她與慕容優,實在用心良苦,不遺餘力。

  一旁,年少的丫鬟走來,動作輕柔地為孫悅脫衣。

  孫悅十分尷尬,不由得掙扎了幾下。「我自己可以的,還是不用麻煩你們了,讓我自己來。」

  「你受傷了,別亂動。」慕容瑤壓住她的手,讓丫鬟順利除去她的衣物。「不用害臊,大家都是女人。我知道你不是『這裡』人,但不曉得你們那裡的女子是如何解決月事的?我們一般都讓女人家躺著別動,等經血流盡了才清洗,況且你又受傷了,優真糊塗。居然還想讓你一個人洗澡。」

  受人擺佈,讓孫悅十分難為情,全身肌膚都紅了,但若叫她忍到大姨媽離開才洗澡。她絕對受不了。洗著洗著,她想起待會穿衣服不知該怎麼佩帶那條看起來有「歷史」的白布巾?

  「那個……月事用的布,只有一條嗎?」她尷尬地問。

  「一條就夠用了,月事期間盡量不要下床,等結束了,把布條清洗乾淨,風乾之後收起來。下次還可以用。你以前沒用過嗎?」

  「我用的都是……我們那裡的情況和你們不同。」孫悅聲若蚊鳴,看著石台上那條白布,不好意思地又問;「那個是不是有人用過了?」

  慕容瑤拿過來看了看,這條白布巾看來年代久遠。「這應該是優的祖母用過的吧?」

  孫悅愕然,一副快要流淚的表情。

  「那孩子真是……糊塗到我無法形容了,怎麼不知道找條新的過來呢?」

  慕容瑤笑著吩咐丫鬟,「這裡我來,你快去我房裡牆邊的櫃子找一條沒用過的送回來。」

  孫悅一聽,心安了下來。總算不必用別人用過的「衛生棉」。她趕緊慎重地對慕容瑤道謝,「謝謝,麻煩之處,還請包涵。」

  「客氣什麼呢?」慕容瑤大方地道;「我對將來的媳婦絕不會吝嗇,你需要什麼儘管向我開口,咱們遲早是一家人。」

  孫悅啞然,無從反駁。她不想為了一條不可拋的衛生棉賣掉自己的婚姻,但她也很需要一條新的「衛生棉」來應付生理期。

  「呵呵呵……」她只能苦笑,不敢多說話,心裡不由得想著,若非時代出錯,她也很願意當慕容家的媳婦。

  即使慕容優不懂表達情感心思,不懂為人處事,她都不介意。他的不好,她能包容;他的好,也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可惜她早晚要離開,不能留在他身邊;不過。他是否願意娶她這樣的女人當妻子呢?

  她突然很想知道,慕容優對她這個人有什麼看法和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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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13 00:27:07
第五章

  洗得乾乾淨淨、被丫鬟攙扶回房的孫悅,疲倦得正想睡去,慕容優又送來湯藥給她服用。

  她已經累得快要昏了,面對他,卻還能強撐起精神,乖乖把藥喝完,一邊想著未來十年,自己會對慕容優萌生出怎樣的依戀?

  即使日後她有了別的男人,心裡恐怕也會遺憾,那個人不是慕容優。

  「謝謝……」舔了舔濕潤的嘴唇,躺回床上,孫悅睡意漸失,凝視著慕容優不再冷淡的容顏,身心漸暖。「你其實……不必對我那麼好。」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他隨意地道。

  可孫悅知道,他對她有多麼用心。慕容瑤說過,慕容優很少為別人出力的,偏偏對她例外。這是否說明,在他心裡,她是特別的呢?

  孫悅不是個自作多情的人,但她希望,自己能讓慕容優另眼相看。

  「你是不是覺得,我們會像你母親說的那樣,成為一對?」她小心措辭,艱難地問出兩人一直不想正視的問題。

  慕容優看著她閃亮的目光,分析不出她此刻的心情,卻能感覺到,她對他也動了情。「你遲早要回去,而我一心向道,我們不可能成為一對。」他理智地道。

  「哦……」聽他說得那麼篤定,孫悅有些不是滋味,心裡酸酸的,連這番聽起來很正確的答案,她都想去反駁。

  她有十年的時間陪伴他,卻不能愛他,這似乎太困難了?

  「你從沒喜歡過一個人嗎?」眼看慕容優準備離開,孫悅忙不迭地問。

  他走到門前,停下腳步,回答不了她,反問:「為何要去喜歡別人?」

  孫悅愣了愣,理所當然地告訴他:「假如有人對你好,那自然很容易就會喜歡上對方。」

  他聽出了她藏在心底的情愫,平靜的容顏泛開一絲意義不明的笑,又問她:「你很喜歡我?」

  孫悅愕然,咬著嘴唇,內心掙扎。她有多喜歡這個男人呢?

  喜歡到可以忽略他的缺陷,喜歡到能夠忘記自己的處境,喜歡到只有在他身邊才覺得舒服……喜歡到想去愛他也被他深愛著。

  她真的很喜歡他,這份感情,無法掩飾。

  她坦蕩地告訴他:「沒錯,我很喜歡你,不止你,你的家人我也喜歡。若是與你們相處十年,到了離開的那一天,我一定會捨不得你們。」

  慕奮優沒想到她會這麼坦白,也沒想到她會如此多情。

  這世上,能讓他記住的人沒多少個,令他喜歡上的更是一個也沒有,他甚至不曾對任何人蔭發過情慾的渴求。

  思緒至此,他注視著躺在床上的孫悅,洗浴後顯得紅潤的肌膚,略微凌亂的髮絲,含著水氣的眸子,柔媚無助的神情……

  突然間,躁動的情慾在他體內沸騰,他走到她身邊,撫摸她粉嫩的臉。「可以忍受我觸碰你嗎?」

  孫悅羞赧極了,但她點點頭,沒有抗拒地承受著他掌心柔暖的溫度,一點都不扭捏。

  他被她合作的態度取悅了,收回手,在她茫然的目光中,低下頭吻住她,汲取柔軟的紅唇所包含的甜蜜滋味。

  孫悅嬌軀輕震,卻順從地接受他的侵入。

  有一點甘,有一點甜,她的氣息、她的味道,讓慕容優品嚐到世間所有美食都不具備的美好。

  「也許……我們可以。」吻著她的同時,他坦然道。

  「可以?」她想追問。

  可是,他忽然使勁將她摟入懷中,又一個吻落在嘴上,比剛才更激烈纏綿,將她的魂都快勾了,令她忘了追究他的話有什麼特殊含義?

  ☆☆☆    ☆☆☆    ☆☆☆

  孫悅撫著唇,心思迷亂。

  自從那天被親吻過後,她時常出神,總是想迴避內心的悸動,又壓抑不住情絲發芽增長……

  她也曾交往過一兩個男友,卻都是無疾而終,沒有和誰深入發展過更親密的關係,但她不是沒被人吻過,只是沒有人令她如此回味。

  慕容優說,也許,他們可以……

  那句話,她聽不懂也來不及追問,他在暗示什麼呢?她想得心都急了。

  「這兩天怎麼沒見到你家少爺?」孫悅一見到前來伺侯她梳洗的琴音,立即追問。慕容優吻了她之後就消失不見,害她整天心神不寧,見不到他就好不安。

  琴音暖昧一笑,回道:「少爺和老夫人談了條件,讓我來伺侯您,換少爺出面去主持武林大會。」

  「武林大會,那是啥?」孫悅驚訝,認真思索一下,又覺得驚喜。

  這個世界也有江湖紛亂、兒女情長,俠義之士與邪魔歪道嗎?會不會和她在電視上看到的一樣精采?

  「一年一度的武林大會,是各大門派會晤並選出新任盟主的盛事。」琴音背書似地一板一眼道:「今年輪到慕容家主辦這場盛會,雖然我們慕容家不算江湖門派,卻和整個武林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武林盟主一年換一次,豈不是很麻煩?」

  「說是這麼說,一年有機會換一次,但其實很少有人只當了一年盟主就被換下了。通常被選為首領的人,都是有名望的,人品又極好,除非在就任期間做出什麼傷天害理之事,否則不會被淘汰。」

  「那何必舉辦武林大會,浪費錢啊?」

  「呃……」琴音說不出話來。

  孫悅揮揮手,「總之,就是聯絡感情和一年一度的投票活動吧?」

  「投票是啥?」

  「這個……就是評估首領合不合格,可不可以繼續做下去……」孫悅解釋得辛苦。

  琴音聽到一半,強調道:「基本上不會換人的,大會上,多是讓各門派的新秀展示身手,向前輩討教,也有同輩之間互相請益。若是私下找人交手,容易交惡、起禍端,只有在武林大會這天,不管遇到誰上來挑釁,都必須迎戰,點到為止,公平競技。」

  「我明白了,你們的武林大會,更像一個比賽場所,也是新手容易出風頭的場合。」孫悅很感興趣地問,「開始了嗎?」

  「正在進行吧?」琴音不曉得實況,她比孫悅更想去湊熱鬧,可惜一早就來照顧孫悅,無法抽身,心正鬱悶,發現孫悅對武林大會露出嚮往之色,忍不住慫恿道:「您想去嗎?很有趣的,可以看見許多俠士,還有武林高手交戰呢!」

  「我走不動。」孫悅遺憾地道。即使被琴音說得心癢難耐,但她現在連出門都很困難。

  琴音早有準備,等她說完就拍手道:「正好,家裡有輪椅,我去問表小姐借,好不好?」

  「輪椅?」孫悅訝異地問。「這裡有嗎?」

  「有呢!」琴音的態度積極又熱切。「去年表小姐摔傷了腿,城裡有位名門公子特地制了張能夠推動的輪椅送來討好她。如今表小姐康復了,輪椅也沒用了,應該能借來讓您用。」

  孫悅看出她的心思,笑道:「那麻煩你去借用一下。」

  ☆☆☆    ☆☆☆    ☆☆☆

  琴音吃力地推著木製的輪椅出門,途中,遇到台階門檻,孫悅還得用枴杖撐起身子跳著走。

  兩人一路艱難地來到慕容家園林旁的廣場外,遠遠地便見人群密集。

  偌大的場地上,分為東西南北四個陣營,各大門派保持距離,佔據著屬於自己的位置,並與一向交好的門派同處一個陣營內。

  廣場中央設了擂台,讓各門派新秀互試身手,間或有小輩出面,挑戰成名己久的高手。

  孫悅雖想來看熱鬧,但見人潮擁擠,興趣立即消退了一大半,雙眼轉來轉去,只想在幢幢人影間尋找慕容優的身影。

  冷不防,有人輕拍了她的肩,用戲謔的嗓音問:「你怎麼來了?」

  正在極目搜索的孫悅驚訝地回頭,慕容優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冷傲的臉上綻放出柔暖的笑意。

  「你發現我了?」她也笑了,看到他,心裡就暖洋洋的好舒服。當初輕視過的男人,如今己成為她心目中最了不起的人。

  「你有傷在身,身子又不舒服,怎麼不在房裡躺著?」慕容優反問,不贊同她到處走動。

  「我身子好多了。」她只是來月經,又不是生孩子,下腹早就不痛,腿傷也很穩定不會難受。「我沒事,你呢?幾天不見,你很忙嗎?」

  慕容優觀察了她的氣色,確定她所言不假,又反問。「想我了?」

  孫悅語塞,覺得慕容優越來越有人情味了,不再像初見時那樣冷傲孤高,彷彿一尊冰涼的雕塑。

  她細看他眼角眉梢都浮現出七情六慾,她感覺到他的變化都是為了她。她突然有些高興,大大方方地回道,「是,我想你了。」

  她抬了抬下巴,一點也不忸捏,她怎麼能被一個「古人」並不高明的調戲手法壓制住呢?

  她不想壓抑自己的感情,喜歡就喜歡,想愛就愛,以後她要對他好,毫不克制地,在離開他之前,為彼此留下一段美好的記憶。

  慕容優一笑置之。尋常女人被他這麼搶白,只怕早己羞於見人,躲回閨房裡去了,哪有像她這樣理直氣壯的,眼中情意濃濃?

  他凝視她微微上翹的嘴巴,心又騷動了,愛極了她含情帶笑的模樣。

  「少爺。」琴音在旁邊,看這兩人眉來眼去火熱夠了才出聲。

  慕容優瞧了瞧孫悅所坐的輪椅,又瞥了畏畏縮縮的琴音一眼,立即明白了內情。「你明知孫姑娘行動不便,還特意去借輪椅帶她到處移動?」

  琴音噤若寒蟬,她畏懼慕容優,生怕他怪罪她帶孫悅出門。

  孫悅不想拖累一個小丫頭,急忙插嘴道:「是我自己悶,想出來看看,和琴音沒關係。」

  慕容優搖了搖頭,不認同她的包庇,卻不再多言,直接抱起孫悅,足下一點,身子瞬間騰空而去,落到場地另一邊人數較為稀少的坐席處。

  「你這算是輕功嗎?」轉眼就到了別處,孫悅驚訝得忘了現狀,抓著他的肩膀追問,沒意識到彼此黏得太親密。

  「你說是就是了。」他抱她入席,讓她坐在身邊的空位上。那原本是慕容家宗主夫婦的位置,但慕容優的雙親無法出席,如今卻坐上了他與孫悅,周圍的人無不用猜疑的眼神觀察慕容優與來路不明的女子。

  「你母親最近又忙些什麼?」孫悅見旁人一個個都不曾相識,於是身子一動更加貼近慕容優,不自覺地依賴著他。

  慕容優察覺到她的舉動,心中發甜。「她在照顧我爹。」

  「令尊……沒有起色嗎?」

  慕容優平靜地透露。「時間快到了。」

  孫悅知他話中有話,慕容優修行多年,只為等候那個時刻到來,為父親續命,償還家族的生育之恩。

  她忽然覺得他太孤單了,沒人懂,也沒有任何援助,堅持自己的路,沒人能夠引導他與他分享心裡的重擔。

  孫悅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肩頭,如同安慰又像在表示她瞭解他。只是,瞭解並不代表她認同他的作為。

  她婉言說道:「他們也許……更希望你承歡膝下,延續香火。」

  慕容優聽了,意有所指地道:「很快地,這就會成為你的煩惱。」

  「我?」孫悅想了半天才理解他的意思。

  慕容優輕聲笑了,可以預見,一旦自己修為全失,家裡人會如何興高采烈,落井下石,逼他成親去生兒育女,而孫悅也將成為全家攻擊的目標。

  屆時,他倆不知能否平安地逃回龍門去?

  孫悅心裡倒是異常地平靜,不認為有人可以強迫她做她不會做的事。

  只要最後她能回到自己的時代盡孝道,她就沒什麼煩惱,唯一擔憂的是,自己會不會給慕容優造成負擔?

  她不能愛他,又要令他有所損失,注定虧欠於他,這讓她很難受。

  「你說……」她專注地凝視慕容優,以幾不可聞的聲音問道。「我該怎麼報答你?」

  擂台上,一場新秀對決激戰正酣。周圍,流淌著竊竊私語聲,旁人都用刺探的眼光打量著恍若未覺的孫悅。

  慕奮優不經思考,戲言說道:「你想說以身相許嗎?」

  他知道有許多人在猜測孫悅的身份以及他們的關係,可他生性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和言論,他現在唯一在意的,只有自己的心竟隨著這個女人搖擺不定。

  「我不會做不自量力的事。」孫悅撇了撒嘴角,明白他在說笑,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以你的條件,若有心找個紅袖添香的美嬌娘,候選人一定多如過江之鯽吧?」

  「你說的應該是皇帝選秀才有的情景,尋常男子娶妻納妾,不是所有江中之鯽都會來的。」慕容優又笑了,只有和她相處,他才能夠開懷。

  「你……真不想試一試,選一個伴?說不定能找到好女人。」孫悅不自覺地問,問完了又感到怪異。一想到慕容優會娶妻生子,她竟感到胸口沉悶,不能呼吸。

  她呆住,淒慘地發現,自己對他的喜歡己超越她所能負荷的程度。假如,不必回去她的世界,那麼她……一定會放膽去愛他。

  慕容優注視孫悅逐漸凝重的神情,洞察出她隱藏的憂愁,沒由來地,他就是想為她分擔心事。

  儘管他早己決定不沾染兒女私情,奈何仍是對眼前的女人動了情慾之念,這世間有千千萬萬個女子,他只看她一人順眼。

  若是她點頭,他願陪她墜入情網,不管是緣是劫,他都不懼。只是十年後,他仍得送她回去,兩人就此訣別……屆時,他繼續修行,她在另一個天地,彼此再無交集,這段情不會有任何結果。

  這樣的愛戀,他承受得起嗎?

  慕容優還沒想清楚答案,就先對孫悅提議:「假如你不在意只有十年的情分,我倒是可以與你一試。」

  「試?」試著談情說爰嗎?

  「這並不妨礙修行。」

  「我聽說過,有些道士是會娶妻生子的……」孫悅明白了他的意思,苦笑道。「你們修道的人似乎不排斥女色。」

  「有人專練房中術,也有人帶著情人男女雙修,若是後代子女有此機緣也會一併教化……」他們道家雖講求獨善其身,卻有辦法提攜旁人,令雞犬升天。

  「你在誘惑我跟你發展短暫的情人關係?」她打斷他的說明,瞪著他。

  慕容優氣定神閒地反問:「你的回答呢?」

  孫悅啞然。這男人,不給鮮花,不說情話,不帶任何保證與承諾,就要她當情人,他還真敢開口。

  偏偏,她不知該怎麼拒絕,反而心動了。十年……留在他身邊,談一場沒有結局的戀愛,明知最終會破碎收場,她該去嘗試嗎?

  孫悅不敢點頭,一顆心異常地沉重。愛情固然重要,但她有責任,不能為了一個男人捨棄年邁的親人。既然遲早要離開,又哪裡有勇氣去愛?

  「假如我是孤身一人,我會把你當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抓在手裡。即使你性格不好,為人也糟糕,除了修行一無是處,怎麼看都不是個賢夫良父,但是,我會忍受,並且幫你改過。」

  慕容優被她這麼挖苦又數落的,不僅沒生氣,還忍不住發噱,寬容得他都有些不瞭解自己了。

  可他知道,她說得沒錯。別人看到的他,既有良好的家世,又有高深的修為,非比尋常;但孫悅的眼裡,則是少掉各種妝飾、最實在的他,一個空有道術修為、別無所長的男人。

  他喜歡她眼中的自己,最真實的自己,那不完美的自己……孫悅卻說,她會幫他改過。

  聽到這種話,慕容優不但沒取笑她,反倒有些感動。如果一個人能接受你所有的缺陷,不包庇也不苛責,還想幫助你成長,這個人的真情已毋庸置疑。

  她是真的喜歡他……慕容優柔情氾濫,理性漸失。不管結果是好是壞,即使她終究要走,他也想抓緊與她相處的每時每刻,無怨無悔地愛一場。

  然而,孫悅遺憾地笑了。「你知道的,我在我的世界還有牽掛。假如我外婆得不到照顧我再怎麼幸福也會不安的,最後,連幸福都會成為折磨。如同你對父親的歉疚,不償還乾淨,永不安寧。」

  「別說了,我懂。」打斷她逐漸凝聚的感傷,他為她的負擔而心疼。

  她和他有著相似的目標,為此努力,彼此瞭解。這種瞭解,讓他們覺得自己不孤單,也更加憐惜對方。

  「我得回去。」孫悅抬頭,凝視他的雙眸洩漏出無限的惋惜。

  慕容優不在乎天長地久,她卻沒這麼豁達。她愛一個人,就要和對方長長久久,沒有結果的戀情,她不敢嘗試,所以,她必須拒絕他的提議,儘管她那麼地遺憾。

  「我會幫你。」慕容優回她一笑,溫和地,帶著包容的意味。

  「別對我太好。」否則她無法保證自己會不會失控,做出比豁達更傻的事?「你知道,我會捨不得,我並不勇敢,而且很怕失去。一旦投入就會全心全意,再也收不回來,所以,抱歉,我不敢答應。」

  慕容優從沒見過她如此為難的表情,原來對她好,會造成她的負擔?她承受不起的原因,是太在乎他了;那麼她的拒絕,也非不喜歡他,而是害怕將來失去他?

  他說不出話了,腦子漸漸空白,但卻能明白她的感受,想愛又不敢投入,還未愛己開始害怕失去……這些杞人憂天的心情,以往他只會一笑置之,如今他卻能體會其中的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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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正在兩人情絲纏繞,牽連不清,心思為之糾結時,擂台上己換了人。

  冷不防地,一聲嬌喝襲來,有個衣著華麗的少女,手指慕容家的坐席處,突兀地發出戰帖——

  「請慕容家少主上台。」

  孫悅聞聲一愣,視線轉到擂台,跟著眾人好奇地打量放話的漂亮女孩。

  那是個年輕自信的美貌姑娘,孫悅偷偷地問慕容優:「你認識她?」

  「不。」

  「她為何向你宣戰?」孫悅注意到眾人的目光又轉向了,這次是在等待慕容優的反應。

  冪容優凝神一算,擂台上的少女並非江湖中人,而是舊識家的孩子。

  他徐徐起身,同時傳音給孫悅:「我家曾為我訂過一門親,女方是這個女孩的姑姑,我離家後,自行退婚,聽說她姑姑羞憤之下離家出走,從此行蹤成迷。」

  孫悅眉心微蹙,這個小姑娘是來尋仇嗎?

  慕容優風度翩翩地走到擂台邊,孫悅不確定他是否要與擂台上美貌驚人的少女交手?她記得琴音說過,今天的挑戰賽是不能推托的,孫悅心一沉,望著眼中逐漸靠近的一男一女。

  年輕的女孩,朝氣蓬勃,容顏嬌俏,渾身閃耀著自信的光彩,而慕容優雍容大方,沉靜穩重,猶如一副迷人的畫卷……孫悅忽然心情大壞,看擂台上下的兩人相互輝映,她胸口堵塞住似地,很不舒服。

  慕容優……還會對別的女人好,向別的女人提出舉案齊眉的邀請嗎?

  孫悅無意識地搖頭,她不想,不想見他走向別的女子,更不想他身邊有另一個女人、被他所愛……各種自私的想法充斥她的腦海。

  明明知道不該如此,卻又控制不了自己奔騰的思緒和愛意騷動的心情,許許多多她在幾秒鐘前才否決的念頭又復活了。

  只有十年的時間能夠愛他,她可不可以冒著心碎的危險陪他愛一次?

  如果她決心放棄這次機會,萬一他喜歡上別人呢?她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疼愛另一個女子十年嗎?

  孫悅猶疑了,失去堅定,對未來充滿了迷茫。

  從未這樣在乎過一個人,在乎到即使只是想像他和別人在一起的畫面,都令她難受得心像被撕開了一樣。

  ☆☆☆    ☆☆☆    ☆☆☆

  另一邊——

  慕容優走到擂台下,面對眾人,表明自己並非武林人士,拒絕與少女交手。

  眾人知道他的身份,也敬畏龍門的背景地位,於是紛紛認同他的說法。

  擂台上的少女不肯甘休,提劍跳到慕容優身前質問:「慕容少主不承認自己是江湖中人,今日為何又出面主持武林大會?」

  慕容優淡謨地解釋:「代替家人出席而己……」

  少女不等他說完,搶白道;「無論如何你插手江湖事,就該遵守江湖規矩。武林大會當天的挑戰不可推托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請慕容少主不要破壞。」

  「既然如此,恕我無禮,先行退出。」慕容優馬上招來一位堂姊繼續主持大會,自己則走向孫悅,在眾所矚目中抱起她走人。

  「你!」少女被他一再漠視,感到顏面盡失,惱怒之餘罵道:「慕容優,你還是不是男人?連女孩子的挑戰都推三阻四的,最後,竟然夾著尾巴逃走,慕容家怎麼有你這種繼承人?」

  這話說得太刻薄,慕容優不為所動,被他抱在懷裡的孫悅卻怒火中燒,特別是當她發現周圍的人,沒一個肯出面勸解那位少女,反而看好戲似地竊竊私語。

  當下,孫悅的好脾氣都燒光了。

  她抓了抓慕容優的肩膀,示意他停下。慕容優知道她想和少女爭論,不認同地搖搖頭,只是稍微放慢了腳步。

  孫悅不滿地睨他一眼,硬是從他懷裡探出身,望向仍站在擂台邊的少女,脫口就道:「姑娘,一個男人不理你的時候,就該矜持點,知難而退,若再糾纏不休,甚至破口大罵,只會顯得你沒教養。」

  她自認說得公道,哪料少女聞言,瞪她一眼,隨即飛身而來,揚起劍就向她剌去。

  孫悅瞠目結舌,才被她說了兩句就要出手傷人,太野蠻了吧?

  「小心啊,慕容優!」孫悅提醒抱著她的男人,危險臨頭,卻只聽他冷冷一笑,口中似乎念出一句咒語。

  明亮的天空,陡然陰暗。

  少女的劍剌向兩人的瞬間,慕容優回頭看去一眼,下一秒,只見落雷猛然劈下,少女倏地被擊中,當即口吐白沫,昏厥過去。

  在場的人都呆若木雞,孫悅張大的嘴幾乎可以塞進一顆蘋果。

  她無意識地拉緊慕容優的衣裳,彷彿在說,他不必做得如此決絕。

  誰知他淡漠地看了倒地不起的少女一眼,很有禪意地歎息,「天意。」

  ☆☆☆    ☆☆☆    ☆☆☆

  日落時分,慕容優被叫到長輩面前訓斥了一頓。

  那位遭雷劈的少女,奇跡似地沒有受到什麼傷害,昏迷了片刻就清醒了,但卻受到極大的驚嚇,哭鬧不休。

  當天下午,人家的親友團就上門討公道,不過,慕容優出面笑了笑,晴空突然又電閃雷鳴之後,一群人就逃命一樣地跑得不見蹤影,連公道也不要了。

  一年一度的武林盛會倉卒落幕,隨之而起的是針對慕容家的蜚短流長。慕容家的長輩們,為此都愁眉不展。

  月華初綻,慕容優善後完畢,回到院子裡,見孫悅坐在輪椅上,守在書房外等他。

  她孤零零的身影和見到他便瞬間雙眼發亮的神情,令他煩悶的心情忽然開朗,對她的憐愛之情也油然而生。

  「怎麼坐在門外發呆?」他上前抱起她,走向臥房。

  孫悅推拒了兩下,最終還是依賴在他懷裡。

  這個男人,超乎想像地危險。她以為看透了他,結果今天的事卻讓她發現,自己其實仍不懂他。

  他可以體貼仁慈,也能夠殘酷無情,她一直享受著他的特別待遇,從不知他能決絕到什麼程度?今日,見他出手毫無顧忌,她不由得有點擔心。

  「你不高興?」慕容優察覺到孫悅的情緒有著微妙的變化。

  她搖頭,不知從何說起,那迷茫的神態引誘著一直注視她的男人。

  他將她放到床上,見她還是雙手環繞著他的肩膀一點也沒有鬆手的意思,他忍不住想壓倒她了。

  這時,孫悅突然問:「那個女孩子受的傷嚴重嗎?」

  慕容優被問得有點掃興,卻還是照實回道:「她不會有受傷。」

  「她被你放雷劈了。」

  「看起來嚇人而己,不會有真切的危害。」

  「難道是幻術?」孫悅驚問。

  「差不多。」

  她放鬆了,「我還以為你能夠操縱自然界的力量。」

  「沒必要對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動真格的。」慕容優坐到她身邊。

  孫悅笑道,「你嚇到不少人。」

  「包括你?」他垂視她找不到絲毫畏懼的臉,不希望有一天她也像別人一樣懼怕他的能力,並因此與他保持距離。

  孫悅搖搖頭,仰望他的目光明亮又堅定。「我只是不想你遭人非議,和你家人一樣不想別人排斥你。」

  可是他的為人作風注定要被排擠,或敬而遠之。

  「我不需要別人。」他撫摸她的臉龐,眼裡有柔和的笑意。

  孫悅的心開始酥軟了,慕容優只會對她好,給別人的嘴臉永遠都是冷冷淡淡的,那張輕世傲物的臉只對她一個人和顏悅色,這說明什麼?

  答案,不必追究,她己清楚自己在他心目中有多麼獨特。

  她突然抱住他,張開雙手緊緊環繞住他的腰,好想把他帶走,不放手。

  慕容優默默捧起孫悅的臉,輕吻她的唇,把她的迷茫猶豫都吸取掉,只留下滿滿的柔情蜜意。

  他想重新提議,讓她考慮將來的十年與他結一段露水姻緣,但她甜美的味道令他無暇分心,只能順著慾望推動,進行侵蝕她的舉動。

  孫悅知道自己該抗拒他,但腦子一塌糊塗,無力反對,稍微走神,人己躺在柔軟的床被中,衣服被慢慢解開。

  她以為他對男女之事並不在行,不用擔心他會做到最後一步。哪曉得,當他一番手段施展下來,她己意亂情迷無法思考,被吃到皮肉發疼了才明白,人不可貌相。

  在呼吸越來越急促的時候,孫悅眼前一黑,只覺身子被一團溫暖的火焰包圍住,不想掙脫了。

  ☆☆☆    ☆☆☆    ☆☆☆

  一夜的翻雲覆雨,情火狂燃。

  兩人之間似友非友又算不上情人的關係,更加混亂了。

  孫悅躺在慕容優懷裡,看著晨光漸漸把屋子染黃,心裡也被照耀得柔暖,直想從此沉溺在這個懷抱中。

  「你不睡?」他撫著她略微長了些的髮絲,希望日後一天一天看著她留長一頭青絲。

  孫悅在他懷中搖頭,放縱了一夜卻毫無睡意,越是喜歡他就越不能安心。他們還有十年的時間纏綿,可到了分開那天,誰又能平靜地說再見?

  「我……不可以愛你。」她抓緊他的長髮,戀戀不捨。

  「順其自然。」他吻著她蘊含憂愁的眉心安撫道:「若有機緣,也許我能陪你一起回去。」

  「可以嗎?」孫悅聞言,驚喜地望他。

  慕容優忍不住要達成她的心願,只為維持她眼中璀璨的光芒。

  孫悅卻露出為難的神色,「你如果跟我離開,你家人怎麼辦?」

  慕容優笑著讓她別煩惱,許多時候人算不如天算。

  孫悅點頭,隨即又不認可。「生活不是那麼簡單的,你跟我回去我的時代,怎麼找工作?你既沒身份證件也沒一技之長,在我的時代,你可能會生存不下去。」

  她越說越憂慮,惹得慕容優湊過去以吻封住她絮絮叨叨的紅唇。舌尖被舔吸著,孫悅面紅耳赤,慕容優的調情手法之高超,出乎她的意料。

  「你……」她推了推他,「你是不是有很多經驗?」

  「什麼經驗?」他漫不經心,手指在她柔嫩的肌膚上游移。

  「這種事。」她握住他不規矩的手,瞪他一眼,含嬌帶嗔。

  他臉上的笑意加深,在她肩頭輕咬一口,接著柔柔吮吸,用嘴唇代替手指在她沁滿薄汗的軀體上不安分地移動。

  孫悅理性漸失,再次被他拖入情慾的深淵……

  室內,溫度漸熱,輕吟低哦聲間歇掠過,錦被如波浪翻騰著。

  激情過後,慕容優哄著懷裡疲倦至極的女人入睡,俊逸的臉上有著少見的溫柔。

  轉眼間,天己大亮。他動作輕緩地下了床,穿戴整齊,推門走出去。

  「少爺。」棋聲守在外,憂心忡忡地道:「老夫人派人催您過去。」

  慕容優頜首。他的父親,大限將至了。

  ☆☆☆    ☆☆☆    ☆☆☆

  一覺睡到下午,孫悅坐起身,問了進門服侍她的琴音,「什麼時候了?」

  琴音手指半開的窗戶,「太陽都快下山了。」

  孫悅一看,有些自我嫌惡。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在慕容優的庇護下,過著彷彿名門貴婦人的生活,衣食無憂,成天好吃懶做,如今更貪慾地縱情享受,日夜顛倒……等她回到自己的世界,還能習慣忙碌與寂寞的都市生活嗎?

  孫悅拍了拍雙頰,警告自己不可耽溺,奈何心中滿是慕容優的身影。

  「你家少爺哪去了?」她又問琴音。

  「老爺病危,少爺關在老爺房裡不准旁人進去,已經過了半天,我也不曉得情況如何?」

  孫悅一聽,想了想日期,知道慕容優應該是在為親爹續命。她趕緊隨便清洗一番,讓琴音帶她前去。

  兩人剛走出門口,卻見棋聲攔在外,對孫悅稟告:「少爺有吩咐,請孫姑娘去府外等他。

  孫悅不明所以,但仍跟著棋聲,一路上見他東躲西閃,專挑下人走動的小路走,孫悅心生疑惑,直到出了後門,看見一輛馬車停在外邊,她終於忍不住叫住健步如飛的棋聲。

  「你帶我去哪?」怎麼偷偷摸摸離開慕容府了?

  棋聲轉身,無法仔細回答,朝她搖了搖頭表示無助,接著才解釋,「少爺只交代了要依照他的吩咐,否則不讓我有好日子過。」

  慕容優會這樣威脅人?孫悅疑惑了,走到馬車旁,正不知所措,身後忽有一道涼風吹過,感覺到什麼東西瞬間貼住她,她心跳猛地加快,回頭一望,居然是慕容優!

  「你怎麼了?」她發現他面色蒼白,又驚又疑。

  他不置一詞,直接抱她上馬車,丟下摸不著頭腦的琴音。

  「我們回龍門。」慕容優吩咐棋聲立即駕車離開,然後才告訴孫悅,他們得「逃」了。

  孫悅不懂他為何走得如此匆忙,直到聽見馬車外有追趕而來的呼喝,她才意識到慕容優處境不妙。

  「慕容優——你快回來!」慕容家女眷氣急敗壞的叫喊聲,在後方如驚雷一陣一陣地響。

  「你不是在為你爹續命嗎?」孫悅困惑,盯著神色自若的慕容優。

  他隨口應了一聲,表示自己計畫完成,可以告退。

  「你告退的方式好像吃了霸王餐遭人追打一樣。」孫悅聽著馬車外的追趕聲漸漸消退,不由得撩起窗簾向外一看。

  夕陽下,只見慕容家的人毫無準備,眼看馬車揚塵而去,邊追邊罵,始終拉不近與慕容優的距離,任他越走越遠,眾人無力回天。

  「你沒有事先和家人告別?」孫悅放下窗簾,頭冒冷汗。

  「一旦透露了我的意圖,家人不會善罷甘休。」慕容優為了父親耗費一身行為,勞累了大半天,已是強弩之末。

  此刻,他看來沉穩自信,其實內裡早己空虛,根本不堪一擊。若被家人逮住,今後怕是插翅難飛了。

  孫悅終於理解了他的情況,一陣苦笑。雖知他的做法不妥當,卻無從勸說,她感慨了半天,欣慰自己沒被他丟下。「怎麼不帶琴音一起走?」

  「她是我娘的眼線,帶著麻煩。」

  孫悅哭笑不得,過了片刻又問:「確定你父親沒事了?」

  慕容優點頭,唇角微微上揚,露出少有的滿足笑容。

  孫悅見狀,彷彿見到漫天燦爛的煙花,跟著他一起笑了,「你該多陪他幾天。」

  「緣盡於此,強求不得。」

  她聽了,笑意凍結,不由自主地想著——她與慕容優一響貪歡,算不算是種強求呢?

  無法和他長相廝守,卻纏綿床榻、耳鬢廝磨,她從來不是個開放的人,卻為他意亂情迷,連矜持都不顧了。十年之內,她該如何抵禦對他的情意?十年之後,又該如何割捨日漸深切的愛戀,與他道別?

  ☆☆☆    ☆☆☆    ☆☆☆

  經過半個月馬不停蹄的趕路,一行人終於回到修行之地,慕容優過河拆橋,把忠心耿耿的棋聲遣回去,自己帶著孫悅通過醉紅塵往山頂走去。

  孫悅跟他奔波多日,一刻不得閒,見他回到龍門居然刻不容緩,又要趕路,連讓她喝口水的時間都不給,直接帶她去爬山,她一張漂亮的臉蛋迅速被濃厚的哀怨之色所籠罩。

  「你又打算做啥?」停在爬向山頂的小徑中,孫悅邊喘邊問著同樣神色不佳的慕容優。

  他為父親大損元氣,本該休養生息一陣子,但他一路奔波,分秒必爭,像在逃避洪水猛獸似地透支體力,這讓孫悅看得擔心,很怕他的身體狀況出問題。

  「我不懂,你都這麼疲憊了,休息一下不行嗎?」

  「進關隘。」慕容優見她筋疲力盡,索性抱起她加快腳步。

  「關隘?」孫悅從他簡明扼要的話中,回想起丫鬟琴音解說過的龍門情況——

  龍門有三道關隘,第一關是以往她和慕容優居住的醉紅塵,坐落在山腳處,林立的樓屋,密集的庭院,是給來往龍門的有緣人和尋常弟子居住的地方。第二關則在山上,一般人無法接近,只有龍門修行有成的弟子能闖關進入。

  「你要帶我『過關』嗎?」孫悅在慕容優的懷裡承受山風吹拂,眼看山頂即將映入眼中,她抓著慕容優的肩膀不安地問:「我能過去嗎?」

  慕容沉默不語,他沒把握能帶她過關隘,不過「危機」當頭總要試一試,若能過去自然萬事大吉,今後毋需再憂慮;但若過不去,他也不會丟下她,獨善其身。

  轉眼間,山頂風光己在眼邊。孫悅正想叫慕容優放下她,讓她自己行走,他己累得呼吸都亂了,卻還強撐著,讓她看得十分心疼。

  這時,前方忽有一陣迷霧吹來,把眼前的景物染成白茫茫的一片。孫悅呆了呆,思緒中斷,猜測不出他倆遇到什麼情況?

  「抱緊我。」慕容優輕聲交代,無視煙霧瀰漫,邁步前行。

  孫悅覺得像陷在雪地裡,連忙閉上眼睛,迷亂中,又聽身後有人追來,是慕容家的女人們。

  她們大聲呼喊著慕容優的名字,急切地喚他回去。

  「你家人來了!」孫悅趕緊提醒他。

  慕容優反而走得更快了,深知現下修為全失的自己,一旦落到家人手中,除了被綁在床上當種馬延續後代之外,不會再有別的命運了,他不得不賣力地逃。

  「看來……你很怕見到他們啊?」孫悅感覺到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情緒,禁不住要取笑他。

  「豈止是怕。」慕容優苦笑。

  聽著家人催魂似的呼聲慢慢遠去,慕容優這才定下心,快步走出煙霧繚繞的迷陣,以他的經驗突破接下來的重重難關,帶著懷中女人抵達一座建在山頂邊的宮殿。

  「到了。」龍門第二處修行重地。

  孫悅一聽,趕快睜開眼。迷霧散去,前方有座白玉雕砌的宮殿,在青天紅日之下閃耀著晶瑩的光芒,猶如神仙廟宇,只見宮殿外掛有長匾,寫著『黃泉處』三個字。

  孫悅困惑地問:「我也過了第二道關隘嗎?」

  「不,真正的關隘在眼前。」慕容優注視著密閉的宮殿大門,抱緊孫悅繼續前進。「過了這道門,才算過了這一關,此後便可長留宮中修行。」

  他十八歲就通過關隘,住進宮殿,來去自如。最近,為了接替去世的門主管理內務才移居山腳。雖然此時修為全失,但根基仍在,回去宮中重修並不困難。

  可孫悅的情形不同,她能在他的維護下,一起通過嗎?

  慕容優沒有把握,卻仍是踢開門,抱著她跨進高度及膝的門檻。無論如何,他決定將來的日子,與她共同度過!

  孫悅隨他進門,瞬間,兩人彷彿踏入另一個世界,周圍逐漸變得漆黑,見不到邊際與光影。

  「慕容優?」令人森寒的死寂席捲而來,孫悅有些害怕。

  「我在。」他出聲,再次加強了抱緊她的力道。

  孫悅一聽,忽然就不怕了。

  她看不見他,即使被他抱著,卻感覺不到他的溫度,但她知道他不會放開她,不論前方迎接他們的是刀山火海,魑魅魍魎,她也無所畏懼。

  在行走了不知多久之後,眼前豁然開朗,黑暗沉重的氛圍從身邊滑落,孫悅感受到和風吹過,空氣變清新了。

  再睜眼,景物全變,四周芳草蒼翠,鮮花嬌艷,庭台樓閣極其華美,怡似人間仙境。

  慕容優放下孫悅,身子一晃,突然毫無預警地倒在地上。

  孫悅大驚失色,蹲在他身邊不知所措。「慕容優?你怎麼了?」

  見他陷入昏迷,意識全無,孫悅慌亂不已,此時,一旁有聲音傳來。

  「師叔回來了嗎?」

  孫悅聞聲抬頭一看,幾個器宇不凡的陌生男女圍攏而來,個個足不點地,走路像鬼在飄一樣恐怖。

  「唷!師叔還帶了個女人進來呀?」一群長住黃泉處的人盯著孫悅打量,像是發現了世上最奇怪的東西,表情又驚奇又困惑。

  孫悅聽到他們對慕容優的稱呼,知道幫手來了,於是放軟手腳,跟著慕容優一樣癱倒地上……也該輪到她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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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13 00:27:48
第七章

  休息,忽然變成極為奢侈的事……

  慕容優睡了整整十天,身體像在自動修補虧損,等他清醒之後,精神氣色皆己好轉。

  孫悅卻累了十天,全心全意守在他身邊,見他沉睡不醒,為他擔憂得神魂不寧,吃不香也睡不著,人憔悴得起碼掉了三、五斤肉。

  他醒的時候,她正趴在床沿打瞌睡。他看不到她的臉,有點不滿,伸出手想碰她,又不願驚擾已經入睡的人兒。

  愛戀與珍視,在他心中日漸增強,只要看到她在身旁,他就覺得愉快。

  從未想過自己會這麼喜歡一個人,他開始考慮著十年之後究竟要留下她還是陪她走……這又是一道身不由己、無法預測的難題。

  慕容優情不自禁地輕握孫悅的手指,柔柔地摩挲,不用耗費心力去預測天機也能知道,他會越來越捨不得握在手中的人兒。

  「嗯……」孫悅醒來,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晰,映出慕容優的溫和笑靨。

  她眨眨眼,眼中有喜悅與煎熬過後的委屈,一顆心卻徹底地安定了。

  「你昏迷了好幾天。」她撲上床抱住他,訴苦似地敘述她的擔心。

  「我沒事,倒是你,消瘦了不少,臉都尖了。」他親親她的額頭,手指在她臉龐摸索,像在檢查瘦了多少。

  「我好怕你再也醒不過來……」孫悅把頭埋在他的胸懷,寧可窒息也不要遠離他的氣息。

  「我們進了黃泉外,你應該見到其他人了。他們沒對你說,我一直沉睡不是壞事?」慕容優環顧四周,正午陽光透進屋內,明亮的光線讓他辨認出目前所在的房室,正是他在黃泉外的固定居所。

  忽然,他感到胸口微痛,悶哼一聲,低頭一看,孫悅像只不高興的小貓,咬著他胸口。

  「你那些同門,只會追問我和你是什麼關係,為什麼我長得跟橙楓那麼像,他們根本不關心你,都不替你醫治……」孫悅揪著慕容優的衣襟不停抱怨。

  從她壓抑的語調中,他知道自己沉睡不起令她多麼擔憂,他又憐又愛地吻住她唸唸有詞的嘴,把她的牽掛煩惱一併帶走。

  等她呼吸急促、意識迷亂,他才不疾不徐地解釋,他當時修為全失,精力全無,身體支撐不了,陷入昏迷狀態,自行修復虧損,為他穩住根基,方便日後重修。

  這是他們龍門中大多數人都知道的一種修行之術,在感應到人體虧損嚴重時會自主運行,對自身並無危害。

  「可是沒人告訴我……」孫悅又咬了他一口。「這裡的人只會亂抬槓,我問的問題他們都不回答,還纏著我問東問西,比蒼蠅還煩人!」

  「大概是他們認為我不會出事,所以沒放在心上,也就無意向你說明仔細。」慕容優不排除同門裡那些個古靈精怪的人,是故意不告訴孫悅實情,以欣賞她牽腸掛肚的模樣為樂趣。不過這話他沒說出口,免得引發懷裡的女人更強烈的怒火。

  孫悅等他說完,立即嗔道:「都是你的錯!讓我這麼……這麼……」

  她的不安恐懼實在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只有當自己重視之人出了危險,才會瞭解其中的煎熬、煩躁和焦慮。

  孫悅非常苦惱,她這麼在乎慕容優,見他發生意外,自己像是掉了心頭肉似地,證實她已經離不開這個男人了!她苦惱得好想就這樣昏死在他懷裡,只記得他溫暖的懷抱,不再顧慮別的事。

  可是……時間總有盡頭,身不由己的她,終究要走。她好煩惱,十年之後,真的離開她的慕容優會如何?他還會不會再遇見另一個有緣人,像擁抱她一樣去愛護對方?

  這麼想著,她一顆心擰痛了。

  「別胡思亂想。」慕容優察覺到她的憂愁,勸告的話,伴隨一個輕吻,降臨在孫悅的眉頭。

  她凝望他滿是關愛的目光,心中慢慢地泛甜,壓抑下愁緒,湊上去吮吸他的唇舌,像吃糖果般滿嘴的好滋味,讓她心中的負擔開始減輕。

  「嗯……有修行的人就是有差別,你都十天沒清洗了,不管是身上還是嘴裡居然都沒有一點令人難受的味道。」舔著他的嘴,她對他的味道十分滿意。

  慕容優笑著將她壓到身下,在她的驚呼聲中,仔細品嚐她的所有滋味,然後,他會告訴她,她的味道同樣令他滿意得無可挑剔。

  ☆☆☆    ☆☆☆    ☆☆☆

  季節漸漸轉變,身體康復的慕容優與孫悅就此定居在黃泉外,過著猶如隱士的安逸生活。

  從春天她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在夏季喜歡上一個不可能有結果的人,和他共度了甜蜜又暗藏憂慮的秋……終於,冬風吹來,下雪了。

  孫悅算了算,自己在這個地方即將待滿一年,時間過得好快,被慕容優照顧的日子,每一天都過得安適而豐富。

  她以往的生活習性全部改變,說話的用詞遣字也變得和當地人相似。

  之前,無論是在醉紅塵還是慕容府,都有許多不曾接觸過的人與事物令她招架不住,但自從進了黃泉外,她就像到了另一個天地,一個沒有紛紛擾擾的世外桃源,開始了舒適無比的新生活。

  黃泉外是個非常奇特的地方,外表只有一座宮殿那麼大,內在卻是廣闊無邊的空間,猶如一個微小的世界。

  每個人都可以在這裡選擇自己喜歡的方位,親手打造屬於自己的住處,種植瓜果樹木,放養動物,自給自足,沒有約束,過著逍遙的日子。

  孫悅覺得自己快要愛上這個清淨的地方,好像回歸到大自然,在優美的景色中,自由自在地,一邊陪著慕容優修煉,一邊和他享受生活。

  可那些堆積在腦中的煩惱,並沒有因為美好的日子而蒸發,反倒日漸沉重了。她快樂的笑容越來越真實,憂愁也累積得越來越多。

  「我的『故鄉』在一個很南方很南方的海島上,三季如夏,冬季如春,基本上見不到雪,除非去爬很高很高的山……老實說我不喜歡那邊的環境跟氣候,不過,離開後,我才發現……我是那麼地想念它,喜歡它。」

  即使置身在世外桃源,她仍會懷念故鄉。

  此時已是深夜,孫悅躺在慕容優懷裡訴說著思鄉之情,告訴他未來許多年的演變,和她所在的家鄉有什麼樣的民俗風情。

  她多想把他帶回去,把他和自己綁在一起,然而這有多麼困難,她也明白。

  「如果有機會,我會跟你走。」慕容優邊親吻她邊承諾,但他至今仍找不到和她一起「回去」的方法。

  孫悅聽得出他話中的不肯定,憂鬱又在心窩蔓延……與慕容優彷彿新婚夫婦度蜜月似地過了一個溫暖的冬天,她卻一天比一天更擔憂。

  她覺得自己無法失去他了,只要看著他在身邊就很幸福的感覺,令她不敢想像有朝一日與他分別會怎樣?

  「我能不能回去照顧我的家人,等她百年之後,再回來找你?」孫悅異想天開地問。

  慕容優只是輕笑,沒有回答。孫悅不知道他的想法如何,雖然感受得到他的愛護眷惜,卻還不滿足。就算彼此間情意滿滿的,她還是害怕,心裡仍有個空洞,怎麼也填補不了。

  她明白,許多時候是自己想太多,但若非愛得太投入,又怎會如此憂愁?

  這樣去愛一個人實在太累了,也不可能有下一次。假如,她的戀人不是慕容優,也許她會比較輕鬆也比較瀟灑。

  思及此,孫悅又想到令她淪陷至此的白虎。「最近,聽你的同門說起白虎,他似乎在外面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

  「他去找殺害澄楓的人報仇了。」

  「報仇之後……他會像你這樣,回黃泉外重新修行嗎?」孫悅皺眉。

  「不,我說過,他根基己毀,無法重修,連黃泉外的關隘怕是也過不了。」慕容優看孫悅神色戒備,故意逗她道:「你仍然在意他?」

  她沒好氣她說:「我可不想在僅有十年與你相處的短暫歲月裡,還惹上別的麻煩來減少我們甜蜜恩愛的時間。」

  慕容優笑了,柔情畢現。「不會只有十年,儘管當前我做不出任何保證,但我會珍惜你,馨盡全力,設法陪伴你左右,不與你分別。」

  她含笑點頭,相信他此刻的感情是真的,即使將來的結果不如意,她也不會有絲毫的怨恨。她振作起精神,故意調侃他,「你就這麼喜歡我?」

  「除了你,還有誰會這麼取笑我?還有誰會不顧後果與我相戀?」他深深地凝視她。

  孫悅的眼眶微微發紅,撇嘴道:「就算有,我也不把你讓出去。」

  慕容優撫摸著她的頭髮,安撫地說:「我也不把自己給別人,除了你,誰都不給。」

  他宛如情話的告白,令她又開心又想掉淚。

  「你說的,不可以忘記哦!如果違背了,我就咬死你。」她張嘴,威脅似地啃著他的胸膛。

  慕容優眼中閃過奇異的光芒,撫摸她頭髮的手掌漸漸下滑。孫悅抬頭一看,感覺不妙,剛想挪出他的懷抱,冷不防地被他轉過身子。

  「別這麼挑逗我,你再縱慾下去對身體不好的……」慕容優態度和善地勸告,壓制住她身軀的力道卻絲毫未減。

  孫悅又氣又羞,「少說廢話,快點放開我。」

  他眼中笑意更深了。「我幫幫你會好一些。」

  孫悅瞪他半晌,認命地閉上眼,在身體被他擁抱住的瞬間嘟嚷著:「縱慾的……到底是誰啊?」

  ☆☆☆    ☆☆☆    ☆☆☆

  傳說,黃泉外的南邊樹林有一面圍牆,那裡是最接近第三道關隘的地方。有許多人曾在牆上寫下心願,後來有人一帆風順,有人幾經波折,但最終都如願以償了。

  清瓏是黃泉外年齡最小的修行者,但她知道的事情卻很多,同時,她也是凡俗念頭最重的,正好與剛入門什麼都不懂的孫悅相處得最愉快。

  她告訴孫悅,「你和澄楓師姊長得真像,不過她沒能力通過關隘,只能在醉紅塵裡修煉,一直進不了黃泉外,所以白虎師兄時常陪她留在醉紅塵。」

  她又說:「其實,我覺得澄楓師姊喜歡優師叔,我發現她經常會偷看優師叔,然後笑得好滿足,不過,有白虎師兄盯著,她大慨分身乏術吧?」

  她還告訴孫悅,「優師叔是難得的神仙般的人物,冷漠又自私還沒啥愛好,可以整天關在房裡看書或關在洞內修行,他真是我們這些後輩在修行道路上的榜樣,可惜如今情愛纏身,只怕和白虎師兄一樣,飛昇無望了。」

  她嘮嘮叨叨地講了一堆話,然後看了看孫悅,好像看到油米價錢一天比一天高,很有感慨地歎氣。「你嘛回應幾句,別讓我一個人浪費口水……」

  孫悅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將換洗的衣裳都曬在院子外的竹架上,手指摸著慕容優的衣裳,指尖戀戀不捨地摩挲。

  一個冬天為他洗衣洗傷了雙手,偏偏心中只有滿足。

  若是在她的年代,讓她找個男人來愛,一定是要有錢有房有車,能讓她日日逍遙不必為生活而苦;但現在,只要能在慕容優身邊,就算過著朝夕不保的日子,凡事都要她操勞打理,她也甘願。

  孫悅忽然轉身朝書房跑去,此時此刻,只想撲到愛人懷裡索取關懷。

  「等等……」在旁邊自說自話的清瓏趕緊跳到孫悅面前,「你去哪?我專門來找你玩的,要帶你去個好地方!」

  「哪裡?」孫悅沒啥興趣。

  「南邊的林子外有一面圍牆,是許願用的,據說不管在上面許下什麼願望,都有可能夢想成真,你還沒去過吧?」

  孫悅搖搖頭,很懷疑地問:「真的有用嗎?」

  「走嘛!去試試也好,我許過願了,每人只能許一次,雖然我的願望還沒達成,但是……有總比沒有好嘛!」

  孫悅被清瓏拖著走出院子,回頭一看,慕容優剛好走到書房外。

  他笑望著她,看她被拉開,他沒阻止也沒有跟隨,只是用溫和的眼光告訴她,到處走走也好,不要成天待在院子裡做家事,他看著也心疼。

  孫悅甜甜一笑,為他發傻了,等回過神的時侯,人己被清瓏拉到遠處。

  ☆☆☆    ☆☆☆    ☆☆☆

  傍晚,孫悅一個人回來,對慕容優說寫在許願牆上各種各樣的期許是多麼有趣。

  慕容優問她許了什麼願望?她笑著搖頭。「還沒有,清瓏說每個人只能寫一次心願,我一整個下午都在看牆上五花八門的願望,真好玩,你呢,有去過那裡許願嗎?」

  「我不需要。」他不必依靠別人就能完成自己的計畫,達成目的,不出差錯。不過,這是在以前,今後……他凝視孫悅的笑顏,沒把握了。

  孫悅握住慕容優的手,「那只是一種寄托,無論願望實現與否,需不需要別人的力量或幫助,有個地方能夠接收希望,感覺上負擔會少一點。」

  「我變成你的負擔了?」

  「戀愛本來就是一種負擔。」

  兩人相視而笑,就算愛得不輕鬆,也不願放開交握的手。

  「孫姑娘——」門外,經常跑來玩鬧的清瓏又在呼叫。

  「啊,我出去一下。」孫悅趕緊跑出去。

  慕容優有些納悶,她們倆去玩了一下午還不盡興?

  片刻後,孫悅提著一籃子黑炭回來,放到柴房。

  慕容優看她弄得兩手髒髒的,不解地問:「做什麼?」

  她凝視他,神秘地笑笑,彷彿想起什麼美好的事,甜甜地說:「嘿嘿,不告訴你。」

  慕容優啞然。接下來,試探了她一夜都沒有結果。

  隔天一早,慕容優剛清醒,尚未起身,就發現孫悅己穿戴整齊,偷偷親他一口,躡手躡腳地跑了出去……

  他不知道她有什麼安排,猜測著可能與清瓏有關,卻又想不出她們倆有什麼秘密需要隱瞞他?

  慕容優歎了歎,在晨光東昇之時,悄悄跟著提了一籃子黑炭的孫悅走向南邊樹林。

  在一大片寫滿文字、有些斑駁的牆邊,她停下腳步,搜尋著合適的位置,準備下手。

  慕容優隱藏在遠處,看著她的舉動,總算明白她的打算,不過她拿一堆黑炭是想把牆上空白的地方都寫滿願望嗎?

  這麼貪心可不好……慕容優笑著,沒有驚擾還在挑位置的孫悅,正要悄悄離開,卻見兩個晚輩悠悠而來。這許願牆的顧客可真不少!

  他身形一動,如疾風飛掠,兩個後輩只覺一道暗影從眼邊飄移而過,來不及看清楚是什麼,慕容優己遠去無蹤了。

  「大慨是哪個悶騷的前輩忍不住來許願又羞於顯露蹤跡才跑得那麼快。」兩個後輩望著暗影消失的方向唸唸有詞。

  接著,兩人繼續向許願牆前進,卻見有人已經搶好了位置在牆上塗塗抹抹,偏偏這人搶的還是空白處最大塊的地方,其餘的位置大致上都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教他們無從下手。

  兩人不約而同盯住搶地盤搶得很過分的孫悅。

  孫悅感覺到新來的人正用覬覦的目光注視她,於是放下手中的東西,毫不客氣地傾身用大半個身體貼住牆面——她所佔的位置,然後表情純良地看向那兩人。

  兩人打量孫悅腳邊一籃子的黑炭,再看她已經用黑炭在牆上畫分好的大塊地盤,不由得咋舌。

  「你一個人不需要占那麼大片吧?寫得完嗎?」

  孫悅不好意思地點頭,她還怕不夠呢!

  「這麼貪心你還來修道,你以前是不是專門搶別人土地的地主啊?再說,你用一籃子黑炭做什麼?這牆是讓門中弟子許願用的,你難不成要畫經文嗎?」

  孫悅照舊不好意思地笑笑,完全沒有退讓的意思,發出純亮之光的雙眼眨了幾下,羞澀地說:「不讓不讓,就是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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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13 00:28:07
第八章

  正午的陽光普照大地,慕容優閉門修煉了一上午,以為孫悅早己歸來,正想找她來傳授道法,不料出門找遍屋子內外,都見不到她的身影。

  她去許願牆至今已有三個時辰,居然仍未歸來,是出了什麼意外嗎?

  慕容優不太放心,關於孫悅的事情,他總是預測不到結果,所以更為她牽腸掛肚。他急忙趕向南邊的林子,遠遠便見她仍蹲在牆下,一顆心稍微放鬆了。

  她怎麼在這兒蹲了一個早上還沒忙完?

  他走過去,剛要開口喚她,不經意間,見到牆上一片用黑炭所描繪的畫,慕容優震了震,忽然愣住。

  有什麼東西闖入心窩,把他定在原地,讓他連言語的能力都失去……

  陽光太燦爛,讓冬天的風都染上暖暖的氣息。孫悅畫了一個上午的圖,出了不少汗,但她一點也不覺得累,滿足地蹲在牆下,下巴枕著膝蓋,高興地看著辛苦多時的成果。

  斑駁的牆上,被她佔據的一片位置,用黑炭畫上了慕容優的臉,俊秀的容貌,笑意淺淺,看得出他是開心的……那就是她的願望。

  無論將來是否要與他分開,會不會為他心碎,她都希望他永遠永遠能夠這麼開心地笑著。

  「這是什麼?」一聲詢問在身後響起。

  孫悅聽出是慕容優,嚇了一跳,回頭問:「你怎麼來了?」

  他的神情有點不自然,說話的聲音也有些沙啞,似乎在壓抑什麼。「來看你忙了三個時辰到底在做什麼?」

  「沒有做什麼……」孫悅察覺到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牆上,她難為情地大叫:「不要看啦!」

  慕容優卻移不開眼,「這是什麼繪畫,我從未見過。」

  他專注地看著,看到的不是與他有九成相似的臉,而是下筆之人躍然於畫面的珍惜與愛戀。

  「素描啦!」孫悅起身拉著他的手。「走,我們回去!」

  「孫悅……」他忽然輕聲喚著她的名字。

  「幹嘛?」她心窩一顫,接著,下巴被他抬了起來,唇瓣在突如其來的舔吻中變得濕潤,她的意識瞬間迷亂了……

  慕容優抱著她,極盡溫柔地說著逗弄她的話,惹她生氣,跟她鬥嘴,再哄她開心,卻始終沒有告訴她,自己有多喜歡她。

  假如上天給他一個無論如何都能實現的願望,那麼他也會期許讓她永遠歡樂、沒有憂愁,可以笑得比誰都開心。

  「師叔——孫姑娘——」破壞氣氛的叫聲由遠而近地傳來。

  清瓏飛奔而來,見兩人神情曖昧,眼角含春,先是偷偷一笑,隨即開口:「孫姑娘,和我去玩好嗎?」

  對於這個三不五時找她解悶的少女,孫悅實在不知怎麼應付才好?「你又要玩什麼?」她覺得清瓏根本不像修行者,愛玩愛鬧的性子一點都不安分,這樣居然能通過龍門的關隘,怪不得她這種「異類」也進得來。

  「一起去嘛,我發現了好東西,特意來跟你分享的,走啦……」清瓏很纏人,邊說邊走過去拉住孫悅的手,一副跟她交情甚深的樣子。

  孫悅想拒絕邀請,又想起身後的許願牆正是清瓏帶她來的,否則她根本不知道有這種寄托戀情的好地方。

  在廣闊的黃泉外,還有許多奇特有趣的場地,清瓏都會和她分享,讓她留下不少美好的印象……而這些場所,像慕容優這種只顧著修行,沒心情遊玩的人並不在意,也就不會主動向孫悅提起,更不會帶她去挖掘,與她創造美好的回憶。

  於是,她遺憾地看著慕容優,任由清瓏將她拖走,無意抗拒。

  「你去吧!有什麼喜歡的,記得回來告訴我,一同分享。」慕容優目送她離開,柔聲訴說。

  孫悅一聽,沉悶的臉蛋立即綻放笑容。他沒情趣不要緊,她可以帶動他呀!

  一想到日後,她會比他更瞭解黃泉外每一個適合談情說愛的好地方,然後帶他去花前月下恩恩愛愛,孫悅突然精氣飽滿,畫了一個上午的手都不酸了,原本蹲得無力的腳也不再麻痺。

  她高高興興地跟著清瓏大步向前。

  ☆☆☆    ☆☆☆    ☆☆☆

  這是啥?

  「不是帶我來好地方玩嗎?」孫悅皺眉,看著眼前詭異的景象,一點也感覺不到這裡有什麼可以玩?

  四周靜悄悄的,只見一排排房屋掩映在蔥鬱的樹木中,每一座房屋的地上都畫有奇怪的圖形,門窗外也都貼滿畫有咒文的符,在陰暗的樹蔭下顯得有些恐怖。

  「這該不會是傳說中的鬼屋吧?」

  「沒有鬼啦!」清瓏取笑她,「你怎麼那麼膽小,還怕那種子虛烏有的東西呀?」

  「你們修道的人可以成仙,就不許人間有鬼怪?」

  「你都知道這裡是修道的地方,到處是正氣,又怎麼可能有鬼怪?」

  孫悅沒好氣地,「你究竟帶我來做啥?觀摩古代建築嗎?」

  「什麼啊?」清瓏不太理解她的用詞遣字,也不想理解,自顧自地介紹前方奇特的房屋。「這裡是我們的前輩所設,據說是用來收藏寶貝的。」

  「寶貝?」孫悅不太相信,一間間用符咒封印在樹林裡的石屋會有寶藏?這裡比較像關妖魔的地方吧!

  「嗯!」清瓏篤定道:「不過,這裡有限制,凡是龍門的弟子,都無法解開門外的封印,進入其中。」

  「那不是所有人都不曉得裡面有什麼了嗎?」能進到黃泉外的,就只有龍門中人吧?

  「以前是這樣,但現今……」清瓏朝孫悅一笑,示意道;「眼前就有個例外呀!孫姑娘,你不是我們龍門弟子,但你也到了黃泉外。」

  「因為慕容優協助我通過你們那些莫名其妙的關隘。」

  清瓏拍手,「對,所以你成為這裡唯一一個可以解開封印的人,只有你具備了這樣的條件。」

  孫悅見清瓏一臉興奮,自己反而很無力。「你確定裡面封印的不是什麼壞東西?」

  「當然不是壞東西,我們龍門是道家修行聖地,哪裡會有壞東西啊?」清瓏大聲保證,繼而撒嬌哀求,「孫姑娘,帶我進去嘛!好不好?我想進去裡面一探究竟已經想很久了,如果再不得而入,我一定會荒廢修行的,孫姑娘……」

  這丫頭比要吃奶的娃兒還嗲……孫悅摸了摸手上瞬間聳立的雞皮疙瘩。「假如我也做不到呢?」

  「那……人家只好死心了,可是我相信你做得到啦!」

  孫悅歎氣,她總覺得這裡陰森古怪有點危險,但如清瓏所說,黃泉外是修行之地,充斥著清淨聖潔之氣,道門精英匯聚,哪容得下什麼邪魔歪道?

  況且她與清瓏相處的日子不算長久,也並不短暫,她知道清瓏是個活潑好動但本性純善的孩子,也相信清瓏不會陷害她。

  於是,孫悅強壓下不舒適的感覺問道:「我該怎麼做?」

  清瓏開心地笑,「你只需要走過去,解開門上的符咒,我就能跟著進去看寶貝了,我保證會有好東西的,不騙你。」

  孫悅算了算,一共有九間屋子。「這麼多間都要解嗎?」

  「不不,我看看,先從那……」清瓏手指第八間房,躍躍欲試。「從那間開始,拜託你了,孫姑娘。」

  ☆☆☆    ☆☆☆    ☆☆☆

  午後,清淨的黃泉外突然傳出一陣尖銳的嘯聲,如青天霹靂,震撼得所有人不約而同地以最快速度趕到生出變故的場地——北邊樹林。

  慕容優不是第一個到場的人,混亂不堪的情況與擁擠雜亂的場面,令他幾乎接近不了事發之地。

  近來,他的修行並不順利,也許是太重視情愛,心中總是充滿對孫悅的雜念,致使他再怎麼辛勞都不見進展,但他並不介意;只是,連預知能力也逐漸減弱,這是否意味著將來他會和白虎一樣,失去根基,化為凡俗之輩?

  「師叔,石屋裡的人被放出來了!」驚呼聲倏地逼近。

  慕容優回過神,看幾個晚輩面色焦慮地圍攏而來。

  「出了什麼事?」他問。

  眾人立即說明當前狀況,「清瓏那丫頭帶著幾個叛徒逃離黃泉外了!而跟隨您入門的孫姑娘被困在石屋裡了。」

  慕容優一驚,越過身前的人影,趕到綠蔭遮蔽下的石屋。

  這裡是龍門禁地,專門封鎖對人世有害的道教叛徒,平時不會有人接近。慕容優想起清瓏興匆匆地帶著孫悅一起去玩,結果竟是叛徒被放走了,清瓏也逃離,還把孫悅困在屋子裡。

  毋需調查內情,慕容優就能斷定,孫悅被清瓏利用了。

  他心生怒火,巡視了其中幾間被揭開封印的屋子,一邊問著周圍正在觀察事態的晚輩。「孫悅在哪間屋子裡?」

  「那裡,除了她,裡面還有人。」一個晚輩手指第六間石屋,感覺到屋子裡煞氣逼人,不敢輕舉妄動。

  「你們在外面等我口令。」慕容優打了個手勢,讓幾個晚輩擺好陣勢,接著毫不遲疑地走進屋中。

  屋外陽光仍明艷,屋內卻陰沉如黑夜,雲霧繚繞,不見任何物品。

  「孫悅?」慕容優取出一顆珠子,口中唸唸有詞,緊接著將閃著紅光的珠子射向屋中某個位置。

  霉時間,障眼的灰暗與煙霧悉數退散,顯露出真實的境況。

  「慕容優……別過來!」

  虛弱又緊張的聲音,吸引慕容優望去。

  只見正面牆上畫著奇異的圖案,結成古怪的陣形,孫悅被四根長長的鐵釘穿透了四肢,釘在圖陣中央。

  慕容優澄淨的雙眸瞬間充血,殺意畢現。

  「出來!」他面色陰寒,聲音像勾魂的鐮刀,劃過整間屋子,讓釘在牆上的孫悅也膽寒得發抖。

  「沒想到你還在黃泉外,慕容師兄。」一道身影從角落處冒了出來。「再給我一刻鐘,等我完成這次咒術,你再來好嗎?」

  孫悅痛苦地閉上眼,落入陌生又危險的男人手裡,被當成祭品似地擺弄,她覺得自己快死了,若非心裡惦記著慕容優,她早就昏死過去。

  慕容優看了她一眼,與她含淚的目光接觸的剎那,他二話不說,手一揮立即發動攻勢!

  孫悅聽他口中逸出流暢的咒文,倏地,平空燃起一團焰火,把一旁的男人吞噬入內。趁此空隙,慕容優趕去拔除孫悅四肢的束縛,將渾身是血的她放到地上。

  「對不起……我……」孫悅顧不得劇痛折磨,急著向他解釋情況。

  「別說話,我先帶你離開。」慕容優自知修為退化,以他現在的狀態,困不住師弟太久。

  然而,對方脫身的速度,還是快得超乎他的預料。

  「師兄這是在玩什麼遊戲嗎?」戲謔的問句,搶在慕容優正要踏出屋外的瞬間,不疾不徐地發出。

  面色困惑、帶著邪氣笑容的男子走出火焰外,似乎剛才的攻擊對他而言根本不痛不癢。

  慕容優看了看懷中的孫悅,當機立斷——兩人無法一起脫身,他必須讓她先走。

  她察覺到他眼中沉重的決心,剛想張開傷痕纍纍的雙手抱住他不放,下一瞬,人己被他拋出屋外。

  「接住她,帶去療傷!」慕容優將懷裡的人丟給等在門外聽候指示的晚輩,接著關上石屋大門,把屋子裡的危險人物和自己困在其中。

  「慕容優——」門外響起孫悅嘶聲的尖叫。

  「師兄幾時變得如此憐香惜玉了?」調笑聲掠過慕容優耳畔。

  他轉身,打量著因走火入魔、犯下無數罪孽而被囚禁於石屋的同門師弟。

  慕容優很清楚,如今的自己很難壓制對方,除非他肯自毀根基,拚死一搏。

  死傷對他而言,不具有任何意義,但根基若是毀了,他就無法再修行,也不能在十年之後送孫悅回去。

  「師兄,你似乎變弱了?」叛離龍門的男子狐疑地審視慕容優,不懂一向高高在上的師兄為何失去以往震憾人的力量,是刻意隱藏實力嗎?

  慕容優與之對峙,腦中閃過無數個自私的念頭。

  十年後,他真能和孫悅分別嗎?

  不!他不能,誰能心甘情願地送走自己所愛的人,毫不在意地分別?

  可他承諾了送她走……假如,他根基全毀,無能為力呢?

  如此一來,承諾也失去意義,他和她的約定,只能成為她的遺憾,但他還能擁有她——在將來每個一息尚存的十年。

  忽然之間,慕容優笑了。在師弟緊張的瞪視下,有了明確答案的他感到很輕鬆,好像身上所有的負擔都不見了。

  用一生修為與登上頂峰超脫的機會,換一個愛人留在身邊,他覺得,這樣也很劃算。

  ☆☆☆    ☆☆☆    ☆☆☆

  眾人神色嚴肅地守在石屋外,凝重的目光裡無不透露著憂慮。

  這片禁地,鮮少迎接過這麼多的人……

  清瓏誘騙孫悅打開了三道房門,放出她的兩個舊識以及目前和慕容優一起困在屋中的男子……孫悅回想著事情的發展,毫無防備的她被抓入屋子,像個弱小的獵物,任人宰割,這一切,都因為她太相信那個活潑可愛的少女,不僅害苦了自己,甚至還連累了慕容優!

  「孫姑娘,你傷得頗重,先跟我們去安全的地方療傷。」

  「不……」孫悅放心不下,看不見慕容優在屋內的情況,她心急如焚。

  手腳上的傷口血流不止,她卻感覺不到痛楚,有的只是無盡的擔憂,她給慕容優和龍門帶來了危害。

  「他會不會有危險?你們能進去幫他嗎?」孫悅求助於周圍的人。

  眾人紛紛搖頭,表情無奈。「進不去的,你可能看不見,但我們看得出來,師叔封鎖了屋子。除非裡面的決戰終止,有人出來,否則……憑我們的能力,很難從外面突破。」

  「決戰?」孫悅一顆心擰了起來。

  她剛入門,又不曾專心修煉,根本感受不到屋中道術決鬥的強烈波動,只知有一股沉重的壓力籠罩在附近,令她連呼吸都困難。

  旁人見她不肯離開,只好就地為她處理傷勢。

  孫悅一邊道謝,一邊追問:「屋裡那個變態男人是誰?」

  「你問的是小師叔嗎?」

  孫悅點頭,剛才的確聽到那個傷害她的變態男稱呼慕容優為師兄。

  「他入了魔道,十年前就被長老囚禁在石屋裡……」旁人向孫悅解釋這片林子的情況,告訴她屋子裡頭都囚禁著什麼人。

  孫悅聽了,又氣憤又困惑,「清瓏為什麼要騙我解開封印,讓我先放走她認識的人就算了,還要叫我去招惹那個變態男?若非慕容優及時趕到,我鐵定會被那個變態折磨至死!」

  眾人面面相覷,雖不知清瓏的目的,但與她相處己久,多少猜得出她的意圖,於是個個都忍不住為清瓏解釋——   

  「清瓏帶走的人都是她的師姊妹,交情頗深,她八成不忍見她們受困於此。清瓏本性不壞,應該不是存心害你的,不過這次她真的做得很過分……」

  無論旁人怎麼勸解,孫悅都無法釋懷,她很失望,感覺自己遭到了背叛。假如慕容優再出什麼意外,她絕對不會原諒清瓏!   

  正想到此,眼前的屋子突然閃現耀眼青光,剌得眾人睜不開眼。

  孫悅還沒搞清楚發生什麼事,就聽耳邊響起一陣巨大的爆破聲。

  她呆了呆,隨即慌亂地爬起身,不顧一切地想衝上前去找身陷危境的慕容優,旁人卻眼明手快地抓住她,搶先將她拉到遠處,避開下一波衝擊。

  「不——」尖銳的沉痛感襲擊了孫悅,她尖叫。

  前方煙塵四起,場面凌亂,她不知道慕容優的狀況,焦慮得心都快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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