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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夏琳娜]馴養小野貓【非妳莫屬之五】[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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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13 00:35:01
第七章

夜幕低垂,藍非謹慎的隨著蒼綠回到客棧。

為了避開她的仇家,用過晚膳便不再停留,藍非讓大隊人馬趕在城門關閉之前離開。

他們連夜趕路,經過下一個城鎮也不休息,直到快要抵達玉門關,才緩下腳步。

蒼綠又恢復不慍不火的死人樣,偶爾會開口說話,臉上的表情也漸漸增加,雖然與藍非的關係仍無太大的進展,但是他為她越來越多的變化而感到高興。

這朵在風雪摧折中堅韌不殘的花,遲早會綻放出屬於她的光華,所以他精心的呵護著她。

“你到底在趕什麼?”龍嘯天策馬湊近藍非的坐騎,出聲問著神游太虛的男人。

藍非轉頭,看了看身邊馬車的動靜,蒼綠正在裡面午睡,確定沒吵到她,這才輕聲的說:“小聲點。”

龍嘯天翻了翻白眼,特地用細如蚊蚋的聲音說:“我們都不是鐵打的,藍大爺,你只准她待在馬車裡休息,其它人都得馬不停蹄的趕路,未免太厚此薄彼了。 ”

  “你可以留在涼州。”

“有了情人就不要朋友,你真是……”

藍非聽著龍嘯天的抱怨,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之所以匆忙趕路,是怕遇見殺害赤麗的兇手,造成無謂的損傷。

想了想,他決定隱瞞真相,免得他這個朋友一時衝動,做出什麼傻事。不過,牽涉到蒼綠的安危,他也不會息事寧人,一逃了之那麼簡單。

況且,對方是逃犯,犯下人人得而誅之的罪。

他私下派人向當地官府舉報那人在涼州出沒,雖然不能直接為蒼綠報一箭之仇,多少也會給那人增添一些麻煩。

藍非相信他趕路的同時,對方也要為了應付無所不在的追捕人員而煩惱。

他承認自己小氣又自私,蒼綠做了多少壞事,他不管,但是別人給她的傷害,他不能不計較。

“你怎麼又走神了?”龍嘯天伸出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

藍非回過神來,笑道:“抵達了玉門關,我們就找地方休息。”

“為什麼?這路趕得有點莫名其妙,在涼州發生了什麼事嗎?”龍嘯天敏銳的察覺到有變化。

  “沒什麼事。”藍非敷衍的說。

即使大難臨頭,他也會不惜一切的保護他重視的人,目光慢慢的轉向窗戶緊閉的馬車,眼神溫柔。

蒼綠在此時清醒,推開窗子,探出頭,環顧周遭,在與藍非四目交會之際,發現他笑如春風,立即縮回車裡,拉上窗簾,只留下一道縫隙。

藍非笑得更開心,根本不在乎一旁的龍嘯天說他像個傻子。

翻越高山,沿著黃河,一行人風塵僕僕,在晴朗的午後抵達玉門關。

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關隘四周荒涼得可怕,除了一個供旅人休息的小市集,放眼望去,盡是黃沙。

“在這種地方要怎麼休息?”龍嘯天四下張望,被風沙吹得眼睛都睜不開,很後悔當初沒留在涼州。

藍非讓蒼綠待在馬車內,以免受到日曬風吹,自己充當小廝,拿著水和甜美的瓜果給她享用。

  “你還好嗎?會不會覺得累?”

她心不在焉,望著窗外的風景,遠處的天空出現綺麗的海市蜃樓,幻境比用道術變化出來的情景更神奇。

“繼續西行,情況會更糟,你受得了嗎?”他撫摸著她的臉頰,那有些緊繃的肌膚,顯示氣候多麼的干燥。

蒼綠自顧自的喝水解渴,目光遠眺,就是不看他,但是他的觸摸,她從不閃避,他說的每句話,她也聽進耳裡,偶爾會流露出情緒變化,讓他明白,她還有感覺。藍非成功的讓她習慣了他的存在,習慣到他離開她身邊久一點,她就會覺得不自在。

她越來越像被馴服的野獸,主人不在身邊,就會感到孤單,察覺到主人的氣息,才會感到安心,而她的主人……

  蒼綠悄悄的注視身旁的男人。

他鍥而不捨,總是充滿柔情與笑意的容貌,早已取代了童年時留給她的陰影,慢慢的,與最初那美好的記憶重迭。

“在抵達下一個落腳處之前,我們面對的都將是如此蒼涼的景象。”藍非打斷了她的思緒,讓她做好準備,迎接未來可能遇見的各種麻煩和危險。

聽著他輕柔的嗓音,蒼綠昏昏欲睡,等他說完了,她也差不多進入夢鄉。

不曉得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信任了這個男人,信任到有他在身邊就感到舒心,可以放鬆戒備,能夠沉沉入睡,甚至不討厭與他分享一張床,有時候他一、兩個溫柔的吻,還會讓她心蕩神馳。

即使在睡夢中,她仍感覺得到自己被他的關愛細細包覆,他消滅了她所有的傷痛,令她覺得活著不再是一件那麼難受的事。

藍非凝視著她的睡顏,嘴角略微上揚,透露出他的好心情。

她不再眉頭緊蹙,不再死氣沉沉,不再封閉自己,一天一點變化,兩人之間的距離逐漸縮小……不過他不會聲張,不急著侵略,會繼續等,等她越來越依賴他,再也戒不掉他,那時候,才是放手出擊的好時機。

在此之前,他只需要栽培好她心中萌生的情意。

  路上風沙四起,天邊陽光更艷。

龍嘯天在馬車外,不時偷看窗簾縫隙顯露出的身影,那親密依偎的樣子,他有些羨慕,益發覺得日子難捱。

大漠風沙的淒苦、貧瘠與蒼茫,都不是他能承受的,一路上新鮮好玩的東西過去了,開始想家了,可是人已在路途中,打退堂鼓又太窩囊,強忍著心中的苦悶,繼續上路,希望早日抵達下一個國度。

  可惜,事與願違。

接下來的日子,情況更加糟糕,隨著環境與氣候越來越惡劣,每個人所遭受的壓力與辛勞也越來越沉重。

日夜溫差的巨大變化,水源物資的缺乏,食物乾糧一成不變,有錢買不到舒適的棲息處,很少吃苦的龍嘯天迅速染上了風寒,幸好隊伍中有年輕力壯的大夫同行,也準備了上好的藥物,但他痊癒之後又立即中暑,沒有一天健康。

藍非自幼習武,身體強壯,艱苦的環境並沒有給他造成什麼損害,然而令他意外的是,蒼綠的情況反而比誰都好,她甚至將唯一的馬車讓給龍嘯天休息,自己策馬迎著烈日狂風前行,一路上面不改色。

看來她受過很多苦,因此,對壯年男子來說極其險惡的環境,她都能很快的適應……藍非不得不佩服這個他想保護一生的女子。

“今天有什麼可吃的?”龍嘯天病懨懨的走出馬車,在小廝的攙扶下,來到火堆旁,看見大家正在烤肉,準備晚餐,覺得牙齒都疼了。 “沒有菜可以吃嗎?”

藍非遺憾的搖頭,把調過味道的烤肉遞給身邊的蒼綠。

在連續行走了十多天后,許多人都身心俱疲,神出鬼沒的蛇蠍野獸,以及防不勝防的流沙,埋伏四周,隨時有吞噬人的危險,他們連睡覺都不能安心。

藍非私下告訴蒼綠,“我們僱用的領路人似乎迷路了。”

“似乎?”她不得不注意這個模稜兩可的詞。

“前天為了避開狼群出沒的地帶,領路人帶我們走另一條路,現在他似乎不確定要往哪個方位走更安全。隊伍裡的人也覺得他神色不對,問他路線,他總是支支吾吾,答不清楚。”

蒼綠納悶的看著藍非,他為什麼沒找個經驗豐富的嚮導?

他彷彿感覺到了她心中的質疑,笑說:“這已經是當地最有名的領路人了,還是我商行里最精明的管事親自聘請的,哪知會出這樣的差錯。”

蒼綠懶得煩惱,即使真的迷路了,她也不擔心。

  此時,前方傳來一陣躁動。

領路人在不遠處發現了綠洲,呼喚眾人趕緊前行。

  消息一傳來,歡呼聲四起。

沙漠中的植物與水源極其稀少,找到綠洲就意味著行人可以安心休息,更重要的是,能解決坐騎所需的水草問題。

趁著天色明亮,眾人吃過飯,即刻趕向綠洲。

當他們接近時,發現綠洲比想像的還廣大,驚喜之餘,又似乎看見有幾棟房屋。

“那裡有人住?”龍嘯天的精神陡然煥發,叫車夫快馬加鞭趕向前。

載著他的馬車一向慢吞吞的落在後方,這下卻加速超前,眾人歡笑著跟隨他進入綠洲。

在清澈的小河旁,坐落著三間用石頭雕砌的屋子。

眾人查探片刻,屋內無人,但是物品齊全,明顯有人定居在此。

  “人到哪去了?”

眾人雖有疑惑,但是疲憊讓他們無暇深思。

“這裡的人也許外出覓食,尚未歸來,大家隨便在附近找個地方歇息。”藍非調整人手。

蒼綠走到河畔,蹲在一群駿馬駱駝的旁邊,埋頭飲水。

藍非安排好手下,來到她的身旁,提了幾桶水,看著她恬靜平和的臉,十分滿足。

他漸漸打開了她封閉的心門,慢慢融化了她冰凍的情緒,令她一天一點變化,恢復生氣,不由得自豪。

忽然,他覺得蒼綠是否能夠再接受他,愛上他,已經是次要的了,最重要的是,他能夠保護她,讓她無憂無慮,不再受傷,然後有一天他能看到她歡笑的模樣,那對他來說才是最有意義的事情。

日頭西斜,玉盤飄浮而出,在濃雲間,日月交替的美景若隱若現。

風寒漸重,眾人聚在房屋邊休息。

當夜色降臨,睡意襲來,人們因旅途的疲憊而不自覺的墜入夢鄉之際,綠洲外,有一群人鬼鬼祟祟的接近。蒼綠是第一個察覺危險來臨的人,不動聲色的躺在屋子裡,聽著身邊的藍非沉穩的心跳,以及遠處偷偷摸摸靠近的人群。

她算了算,大概有二十人,腳步輕快穩健,動作迅捷的朝他們圍攏過來,並散發出掩不住的殺氣……

她心中一動,正想著要不要提醒藍非,下一瞬間,他已驚醒,轉頭看見她閉目不動,立即掀開棉被,坐起身。

屋子裡有好幾張石床,夜裡陰寒,龍嘯天和幾位鏢師與他們同住一屋,藍非一動,幾個武藝不凡的鏢師也清醒了。

他們都聽見了屋外不尋常的動靜,迅速走出屋子,探視情況。

蒼綠待在床上,等他們離開,不消片刻,屋外響起了嘶吼與碰撞聲,隨之而起的是刺耳的刀劍聲。

  毫無疑問,他們遇到了麻煩。

從偷襲的一方不聽任何解釋,加強攻勢,越戰越凶狠的情況看來,她確定這群偷襲者的目的非搶即盜。

她坐起身,龍嘯天正罵罵咧咧的跑出去,屋裡只剩下她一人,想也不想走到門口。

“姑娘,請留在屋內。”守在門外的鏢師趕緊攔住她,“主子交代屬下照顧你,外面情勢混亂,你千萬別出去。”

蒼綠無意反對,佇立在門邊,聽著門外殺聲震天,擾亂原本寧靜的夜晚。

這場襲擊來得太突然,藍非一行人完全沒有防備,但是仍然憑著自身的優越能力應付得宜,控制住戰情,不讓偷襲的人馬波及留在屋內、自保能力一般的同行之人。

蒼綠覺得事有蹊蹺,看向一旁的鏢師,“你可曉得這群人的來路?”

鏢師搖頭,“他們無聲無息的潛入,不分青紅皂白的攻擊,身手老練,看樣子不是一般人,應該是計劃已久,有備而來。”

“他們怎麼知道我們在這兒,毫無防備的等他們攻擊?即使他們是這裡的主人,看見住處被我們佔據,也該先聽我們解釋才對。”

鏢師也感到情況有些古怪,不過此刻情勢危急,不容他多想,因為才一轉眼,戰情已天翻地覆。

只見原本進退有度,即將壓制住對方的藍非一行人,突然動作僵硬,反應遲緩,甚至讓對方後來居上,反壓住他們。

蒼綠注意到藍非發揮得越來越失常,連一般的攻勢也漸漸招架不住……她正欲上前觀察,不料藍非忽然失手,被人擒住,而周圍的人也都兵敗如山倒,有的甚至不必對方攻擊,自己就倒落地上。

  只是轉眼的工夫,情勢大變。

“姑娘,快進來。”守門的鏢師急忙將蒼綠拉進屋裡,怞出兵器,擋在門口,然而他尚未擺開架式,便感到一陣眩暈,全身不由自主的戰栗,幾乎站不穩。

蒼綠當下明白他們的身體都出了問題,而她的體質與尋常人不同,因而並沒有任何不適,只是不曉得是什麼人,用了什麼手段,讓他們的身體出狀況?

眼看健壯的鏢師慢慢的倒下,她退到床畔。

外頭,偷襲的人馬分成兩隊,一隊把藍非他們捆綁起來,另一隊準備入屋搜查。

蒼綠猜測同行的人大概都陷入昏迷,任人宰割,於是拿起長袍,包住自己,隨即縮到牆角,假裝昏睡。

周圍的嘈雜聲響不能打攪她與天地同化的意識,心境逐漸平定,附近所有的變化清晰的流入她的腦海。

外頭的人搜過了兩間屋子,帶出幾個也已昏迷的落網之魚,正朝著蒼綠所在的屋子前進。

此時,她聽見一直為藍非領路的老者,與藍非手下的一名管事,竟完好無缺的站在人群中,與來意不明的偷襲者們竊竊私語。

“女人在哪裡?這些人裡到底有沒有女人?”帶頭的男人發現被捕的都是男性,語氣有些不耐煩。

“他們只帶了一個女人,似乎就在最後一間屋子裡,你們去找找看。”領路的老者說。

電光石火間,蒼綠明白了其中的內情,這個平時和善懇切的領路人,必定是勾結了這群前來偷襲的宵小之輩,謀害藍家商隊。

殺意在她的心中萌芽,而進入屋子的腳步聲離她也越來越近。

“別碰她!”一道沙啞的吼聲出乎意料之外的響起。

眾人一驚,循聲望去,只見被捆綁在木架上的藍非已張開眼睛,頑強的抵抗著迷藥的侵襲。

他不像蒼綠,體質在修道過程中轉變成百毒不侵,只是憑著驚人的毅力與刻苦修煉的內力,壓抑迷藥的效力,雙眸一瞬也不瞬的盯著蒼綠所在的房屋。

兩個剛走進屋子的人不由得停下腳步,回頭看去,隱隱約約明白了他在吼什麼。

屋內必有寶物,至少對他來說,至關重要。

可是以藍非如今受制於人的處境,誰會把他說的話放在心上,於是那兩人咧嘴一笑,繼續往前走。

藍非心急如焚,壓根兒忘了蒼綠也不是什麼好對付的人物。

“這個人怎麼還醒著?”一個看起來像是頭子的中年男子,伸手指著藍非。

領路的老者立即辯解,“我們確實在他們的食物中下了不少藥,他可能吃得少,所以還能保持神智。”

藍非也猜出了前因後果,勉力睜著酸疼的雙眼,看向一直躲避他的視線的人,“田管事,你在藍家工作多年,有什麼難處不能與我商量,卻要勾結外人,出賣雇主和同伴?”

領路的老者是田管事打包票推薦的,而今晚大家吃的食物也是田管事一手負責,現在同行的人都昏迷不醒,是誰動了手腳,答案不言而喻。

“藍公子,人為財死,你也不要怨我。”田管事假裝鎮定的笑著。

“你們要財物,儘管拿去,不要傷害我的人馬。若是我的人有絲毫損傷,我保證你們什麼也得不到!”藍非強打起精神,冷靜沉著的態度彷彿他並未落在下風。

田管事身後那群長年在沙漠遊走,以打劫擄掠為生的盜賊放聲大笑,他們經常與領路人勾結,把商隊引來此處大肆屠殺,眼裡根本沒有律法與人情。

藍非心知這些亡命之徒不好對付,進了蒼綠所在屋子的兩個人還沒出來,不知裡頭情況如何,安靜得令他心焦。

他力持沉穩,即使腦子因為迷藥而混亂不清,仍想與盜賊們商議,只要他們放過蒼綠,他願意用名下產業交換。

眼看剛才進屋的同伴們一直沒動靜,盜賊頭子大聲喝問:“你們死在裡頭啦?”

一旁有人陰惻惻的笑道:“說不定裡面有什麼妖精把他們的魂都勾走了。”

接著,響起一陣粗鄙的嘻笑怒罵。

藍非的一顆心緊緊揪著,瞪著不遠處的石屋,雙手被粗繩磨破了皮。

盜賊們大聲笑鬧之後,發現屋子裡的兩個同伴還是沒有反應,一個個變了臉色,謹慎的握著武器,朝石屋走去。

此時,一道散發出濃烈血腥味的曼妙身影慢慢的走了出來。

活在生死邊緣的盜賊們反射動作的後退,有種特殊的直覺,讓他們提前預知某些難以對抗的危險,不能出擊,只能退避。

於是他們一個個退到遠處,直到屋裡的人走到月光下,面目身段被月光照耀清楚,眾人的心跳才恢復正常,回過神來,卻已滿頭冷汗。

眼前的年輕女子相貌秀麗,算不上人間絕色,但也楚楚動人,別有風姿,只是她渾身被鮮血染紅,嘴邊更沾著刺目的血液,面無表情的步步逼近,帶出詭異陰狠的氣息,竟教向來作惡多端的盜賊們也膽戰心驚。

“蒼綠?”藍非從人群縫隙間見到她安然無恙,稍微安心,接著又急忙吼道:“你快走!”

別管他,自己逃,他只要她安全。

藍非已被迷藥侵蝕得神智迷亂,雙眼卻仍清晰的傳達出對她的重視。

  蒼綠看他一眼,嘴角微微勾起。

“這邪氣的娘兒們和他們是一起的?”盜賊頭子不安的問。

田管事點點頭,平時見藍非把她當寶貝似的呵護,全然不知看似柔弱的姑娘竟能散發出如此懾人的氣勢。

並非人人都感覺得到危險,幾個年輕氣盛的盜賊容忍不了氣氛的僵硬,立時起哄。

“瞧瞧你們,都滿頭大汗了,怕什麼?我們這麼多人,難道還對付不了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一人說著,就要單槍匹馬的拿下蒼綠。

旁邊有幾個藝高膽大的盜賊,也跟著衝上去。

“咱們有大半年沒玩過好女人了,頭子,你再不動,這個細皮嫩肉的姑娘就由兄弟們先上了。”

盜賊頭子眼看群情激動,而那纖細的女子就快被一群大漢圍住,像只嬌小的兔子即將被野獸分食,先前她帶給人的危機感也逐漸消淡,於是大聲吼道:“好,誰先拿住她,誰先上!”

  霎時,野蠻的呼應聲四起。

第一個撲向蒼綠的男人興奮的大喊:“遲到的可別怪我把她搞壞了。”

“住手!”藍非急得雙眼充血,見蒼綠呆立著,不躲不閃,他的心跳幾乎停止。 “別傷害她!

他被粗繩縛住的手腕,在奮力扯動間,落下無數血滴,但是他一點都不覺得痛,脫口而出的吶喊幾乎要把胸口撕裂。

  “蒼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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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這時,令人目瞪口呆的巨變出現了。

只見第一個撲向蒼綠的盜賊突然在她身前停下腳步,一動也不動,而他的身體微微一震,後背的衣裳立即渲染開一片在火光下顯得烏黑的血色,接著,一隻鮮紅的手從他的後背穿出,五指慢慢收緊,掌心還握著跳動的心臟。

怞氣聲此起彼落,隨之而起的,是周圍殺人如麻的盜賊們清醒之後的憤怒咆哮。

藍非還來不及接受眼前發生的一切,血肉模糊的場面已攫奪了他的意識。

他知道蒼綠不是一般人,卻沒想到以她一己之力就能牽制住二十多個高大魁梧的漢子。

她游刃有餘的穿梭在重重人影間,手中流下了濃濃的鮮血,跟隨她移動的步伐,血液像有生命似的流動,迅速包圍了所有的人,將他們困在以血圈成的巨大圓陣中。

當她退到圓陣之外,口中念念有詞,霎時,地面的血色泛開青光,如同屏障,形成一個強大的陣式,令盜賊們無法越界。

那樣一群強悍的盜賊就這麼陷在其中,寸步難行。

一旁的領路人與田管事嚇得心膽俱裂,顧不得置身大漠,連馬匹都沒想著帶上,轉身拔腿狂奔,逃命去了。

藍非不知道蒼綠做了什麼,眼見她在手掌畫了幾下,血就慢慢止住,不流了,而她並沒有急著處置被困在圓陣裡的盜賊,反倒走向他。

他注視著表情冷漠的她,感覺到她似乎又把心封閉了。

“你……你還好嗎?”他問,不期待她回答。

可是她立即響應,“沒有你,會更好。”

走到藍非的身前,她伸出手,五指握住他的脖子。

她發現自己再次喜歡上這個人,猶如當初被他買回家那樣,重蹈覆轍。

每次落難時,只要他細心照料,關愛呵護,就能哄騙得她迷失本性,為什麼她逃不出這樣的困境?

也許只有親手殺了他,她才能徹底斬斷自己最後一絲人性,不必再為那些心動、心焦、心痛而苦。

反正,被愛著,不會受傷,有人可依靠,不會被拋棄……這些事對她而言,根本是不可能的,她不要再期望,也不想煩惱他的好能維持多久。

  蒼綠的手,開始用力。

既然她不會善終,乾脆帶他一起走,黃泉路上有他陪伴,應該會好一些吧?

“你還是那麼討厭我嗎?”察覺到她的殺意,藍非苦笑。

不,想殺他,不是因為怨恨他,是因為自己怕寂寞,捨不得一個人走……蒼綠的手勁突然鬆軟,看著含情脈脈的他,她知道自己下不了手。

藍非在她的遲疑和明顯的退縮之後,發現了她對他的留戀。

“你看,你不討厭我,蒼綠……你只是不相信我。”他輕聲的說。

前方還有一群盜賊在原地打轉,大吼大叫,他們兩人卻把滿腹心思放在兒女私情上,互相凝視,糾纏不清。

蒼綠慢慢的放下手,周圍的嘈雜聲,她一點都聽不見,只能聽到藍非微弱的氣息。

“那又如何?”半晌,她終於開口,“你以為博取了我的信任,就能對我予取予求?”

  “我只想好好的愛你。”

“別傻了,你真以為我們能回到過去?”蒼綠笑了,毫不猶豫的撕裂自己的衣裳,袒露出白皙的酥胸。

“你?”藍非嚇了一跳,四下環顧,慶幸身邊的人都倒下了,那群盜賊又在她的身後,看不到這動人的景象。 “你快穿好衣服,夜里風大,不怕著涼嗎?”

她冷笑,拇指的指甲劃破了食指的指腹,用泌出的血珠濕潤胸口,驀地,她的胸口震動著,顯露出一個奇怪的圖騰。

血珠隨即消失在她潔白的肌膚上,像被圖騰吞噬,那似獸非獸的圖形立即生動了起來,像是被賦予了生命,鮮活的從她的胸口一躍而出,跳到半空中,迅速膨脹數倍,接著嘶吼一聲,猛地撲向圓陣裡的人。

  彷彿一場血祭,無情的降臨。

淒厲的叫喊哀號此起彼落,盜賊們讓血黑色的猛獸撕成碎片,繼而吞沒的情景,在蒼綠的身後上演。

藍非皺起眉頭,心知那群盜賊絕對不是第一次犯案,即使就地斬殺也是罪有應得,可是眼前的場面實在太過血腥可怕,他不恐懼,卻覺得蒼綠做過頭了。

“蒼綠……”他希望她手下留情。

她不為所動,盯著他,“知道我為什麼被師門禁錮嗎?”

  “他們說你違反門規。”

她冷冷一笑,“我師父為了增進修行,在我的身上下了咒,拿我的心當容器,收養她召喚的魔獸。”

她身後的魔獸,在轉眼之間,將二十多個盜賊侵吞殆盡。

蒼綠舉起手,魔獸饜足的恬了恬唇,隨即回到她的手中,順著肌膚血脈,慢慢回到她的胸口,潛入其中,化為一閃而逝的圖形。

“它專吃惡人的魂魄,每次進食之後,都會分給寄宿之人靈力,在過去十多年,我總是被迫束縛一些活生生的人,供牠吃食,然後得到它分享的靈力,讓我師父享用。”她輕描淡寫的說。

藍非想像得到,以往比誰都善良的她是怎麼被迫參與如此血腥的行徑,從違背自身意願,到習慣手染污穢,求助無門,直至麻木。

“這種日子,我實在不想再過下去了,便和同門連手,除掉我師父。”蒼綠慢條斯理的穿妥衣裳,“後來,我自己拿它來修煉,因為除了它,沒有別的東西能保護我。”

藍非有些不安,她交代後事的口吻讓他想到了離別,那比血腥可怕的畫面更令他恐懼。

“如同你看見的這般,對待獵物,我從不手軟……”蒼綠避開了他的目光,為他鬆綁。 “但是就算消滅的都是一些罪該萬死的人,我那個假仁假義的師門仍不允許,他們說我的行為輕視人命,違背天理。”

“你有什麼打算?”藍非平靜的問。在長時間對抗迷藥的侵襲當中,他的精神早在崩潰邊緣,此時強留在腦海的一絲清醒,開啟了體內殘存的力量,那被逼到極限而產生的力量,反而讓他更加堅強。

“你救了我……”蒼綠答非所問,不再與他的目光交會。 “赤麗死後,我元氣大傷,你收留我,始終對我禮遇有加……就當是回報你,我不殺你,今天做的一切,算是補償了你對我的恩情。”

無論如何,她是從一群殺人如麻的盜賊手中救下他的,單憑這一點,他就沒有資格向她索取任何回報。

藍非也不想向她索取任何東西,“你不欠我,不需要補償我。”

“隨你怎麼想,你我之間……就此結束吧!”她的語氣那麼強硬,心跳卻那麼紊亂,莫名的慌張早就在體內作祟,卻非要用冷漠來偽裝。

  “你真的這麼希望?”

  他憑什麼這麼問?蒼綠冷冷的開口,“不然呢?”

“你離開我之後,又要做什麼?今後,直到臨終的漫長歲月,你都要一個人孤單的亡命天涯嗎?”藍非依然平靜,只有略微悵然的語調透露出他的憂傷。

蒼綠震了震,瞪大雙眼,堅固的心像是被打穿了,不敢去想像失去了在世上唯一還會關心她、在乎她的藍非,那之後無所依從的生活,孤零零的,沒人愛,無家可回……難道不走,繼續留在他的身邊,她就會不再受傷?

她調勻呼吸,壓抑內心的波動,阻止自己迷惘,她不能動搖。

在她心裡,住著一隻兇惡的魔獸,逼她遠離光明,走向黑暗,她的雙手沾滿了血腥,還有往日的創傷所留下的痛楚,都沉甸甸的壓著單薄的身軀,讓她無法抬頭挺胸,擁有被愛的自信與擺脫不幸的堅定。

“要不然呢?”很快的,她又恢復了無所謂的姿態,露出冷笑,拒絕一切溫暖。 “和你在一起,被你保護著,永遠不會讓你遺棄,你以為我會喜歡這樣的結局嗎?這種事,我不需要!”

“你若不曾盼望過,這樣一番話又怎麼會記得那麼清楚,說出口的一字一句連停頓都沒有?那就彷佛是……早已向上天祈求了無數遍的心願。”他憐惜的凝視她。

蒼綠瞪大雙眼,他溫暖的眼神與口吻,比尖刀利劍更容易擊潰她的防備,她發現自己無法再逞強了,不得不承認,很久以前,確實有過那樣的盼望。

不要討厭我,不要傷害我,不要離開我,我會乖,我是好孩子,我會聽話……

可是,不管她再怎麼努力,最終還是遭到丟棄……被保護著,不被傷害,這樣的事,她已經不敢想了。

再有那樣的念頭,只會令她厭恨自己的愚蠢,但是被鬆綁的藍非步步逼近,明明那麼虛弱,卻令她膽怯的後退,從他眼中流露出的柔暖光芒,蘊含著濃濃情意,逼得她心防失守,人都變傻了……

即使是愚蠢的,為他維持至今的關愛,她還是忍不住有所期盼。

她可以不怨恨,卻不可以做到不心動,不想被愛。

只是,在他上前抱住她的瞬間,她仍是頑固的閃開了。

假如沒有今天發生的一切,她與他就此平平靜靜的過下去,也許她會軟化,讓自己愚蠢的溺死在他的柔情呵護之中吧?

“我才沒有想留在你身邊。”蒼綠失去冷靜的大吼,“我只是在利用你,如今吸食了這些盜賊的魂魄,我的力量又恢復了,已經不必再依賴你了,識相的話就滾開,別再來招惹我。”

她使勁的、狠狠的推開他,看他體力不支的跌坐地上,心又像被割了一刀,隱隱作痛,無法再面對他充滿柔情的眼眸,於是落荒而逃。

“別走!”藍非吃力的站起身,追趕著她。

蒼綠沒有停頓,動作卻越來越遲鈍,很快的被他追上了。

他從她身後抱住她顫抖的身軀,“別走。”

“放開我!”她尖叫,就算被強壯的盜賊們包圍,也不見她如此恐慌。

“別走,讓我陪你……我會陪你,蒼綠!”他不必用力,便能束縛住她亟欲掙脫的身體。 “我知道讓你留下來很困難,但是我會幫你,不讓你獨自受苦……蒼綠,最後再相信我一次。”

她拚命搖頭,叫自己不可以動搖,卻無力再往前走,慢慢的跪倒在地,被他緊緊抱住,眼眶漸漸濕潤了。

她恨自己,為何無法抗拒他的誘惑,軟弱得連自己都唾棄?可是,她真的沒有力氣再掙紮下去。

“即使我……不是一個好女人,也沒關係嗎?”

“我會幫你,有一天你會變得比任何人都好。”藍非笑說,露出充滿信心與希望的神情。 “即使不好,也沒關係,我不會因此放棄,就像當初我變壞了,你也沒放棄我。”

蒼綠不再言語,放鬆自己,倒入他溫暖的懷抱,淚水滑過低垂的臉龐,飛快的融入沙地,轉眼不見痕跡。

再讓她沉溺一會兒吧……心底有道聲音響起,現在的她實在是沒有力氣了。

眾人清醒後,已不見盜賊們的蹤影,聽藍非說了大概的經過,因為不知道真相,自然沒發現他隱瞞了多少內情,不過對這個一向英明的主子,無論他說了什麼,眾人都深信不移。

於是,藍非說,憑他一人就驅走了二十多個盜賊,殺得他們死傷慘重。

他的手下們就算覺得古怪,也不懷疑他是在吹噓。

總之,危險過去了,大家又被迷藥放倒了大半夜,也休息夠了,重新整頓之後,天色已微亮,吃了些乾糧,繼續趕路。

藍非在蒼綠的強迫下,喝了她幾口鮮血,恢復了體力。

她的身體已和尋常人不一樣,不僅血可解毒,還可下咒,柔軟的身子即便三天不清洗,依然散發出清雅的香氣。

藍非雖然擺脫了迷藥的荼毒,但是折騰了大半夜,也有些疲累,又怕蒼綠忽然改變主意,偷偷離去,便一路抱著她,窩在馬車上休息。

她沒有反抗,像一隻被馴服的貓兒,溫順的任由他抱著,慵懶的依偎著他,越來越深的眷戀,把兩人牢牢的繫住。

蒼綠不由得想,如果那時候她沒被師父帶走,而是留下來,繼續待在藍非的身邊,結果會不會不一樣?今天是否還能躺在他的懷裡?

“你們要去哪裡?”她無意識的開口。在被他留住之後,她所有的力氣就像消失了一般,不再有任何自立自強的意識,只想賴在他的懷中,死了也沒關係。

  “繼續西行。”

  “沒了領路的人,不怕迷路?”

藍非苦笑,心想,有領路的人更危險,像跑走的那一個,和當地盜賊勾結,險些害他們死於非命。若非蒼綠出手,或許他們都別想活了。

田管事就這麼跟著領路的老者逃走了,藍非沒派人去追,因為他不確定,沙漠中是否還有另一批盜賊埋伏?那個領路的老人會不會再找人襲擊他們?

雖然他有個強到不合理的蒼綠,只要是人,恐怕都奈何不了她,但是他不想讓她再背負罪孽,即使葬送在她手上的性命都是該死的。

他加快進度,希望能趕在下次危機降臨之前,抵達下一個目的地。

“隊伍中有人會觀測天象,辨別方位,讓他帶路看看。現在我們只能走下去,不能回頭。”

“你怕出賣你的那個人又召集盜賊來偷襲?”

“這是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是,我們的行程已經延緩了不少天,既然水源物資都補足了,就該前進,路是人走出來的,當真走不下去,或有什麼變故,我們再退也不遲。”每一步該怎麼走,藍非都算得很清楚,有把握。

他的自信令蒼綠有些自卑,儘管她行事作風狠辣,但是跟他一比,她其實很膽小,在她看來,敢主動出擊,敢冒險犯難,敢承認錯誤、改正缺點,敢不怕結果、執著追求的他,是那麼勇敢。

她有些羨慕他,然而被這樣的人擁抱著,愛惜著,那些羨慕很快的便化為醉心的甜蜜。

此時,柔美的陽光從地面升起,慢慢的籠罩了天際。

眾人快馬加鞭,疾奔了兩個時辰,遠遠的,見到有一座高牆聳立在前方,這代表新的國度在彼端等候長途奔波的旅人。

頓時,隊伍中爆出了欣喜的呼喊,他們會有一個安穩的棲息處。

同時,天邊有道紅光劃過,吸引了眾人的視線。

只見湛藍的天空有一隻耀眼的火鳥,振動著美麗的翅膀,鳴叫幾聲,才慢悠悠的飛走。

  “那是什麼?”

“從沒見過這種東西,好像鳳凰……”

眾人議論紛紛,猜疑與讚嘆的聲音此起彼落。

探頭眺望窗外的蒼綠,頓時全身僵硬。

  藍非察覺到了,“怎麼了?”

她緊盯著在天空盤旋的艷紅大鳥,即使它飛遠了,也不肯收回視線。

一直以來,她修的都是歪門邪道,對正派的道術不拿手,雌黃命卦也不擅長,但是她會駕馭生靈,躁縱禽獸……

“那個人來了。”等到熟悉的火鳥不見蹤影,蒼綠才開口,好不容易平靜的心湖又起震盪。

  “誰?”藍非心生警覺。

“我的仇家,在涼州遇見的那一個。”

“她追來了?”他有些難以置信。 “你怎麼曉得?”

蒼綠點點頭,緊繃的身軀微微顫抖,“那隻火紅色的鳳凰是屬於她的。”

藍非趕緊關上車窗,“前面一定有地方藏身,我會保護你,不讓那個人找到你。”

“這樣躲藏,能躲多久?”她搖了搖頭,閉上眼,額頭滲出冷汗,隨後像是要開導他,又像是安撫自己,低聲的說:“我樹敵無數,作惡多端,不管今後該承受什麼報應,都有心理準備,我不怕。”

“蒼綠……”藍非心疼極了,“我會保護你。”

“她就要來找我了……”她強自鎮定,正視他柔情滿溢的臉龐,不想連累他。 “她的修為在我之上,你連我都對付不了,怎麼牽制得住她?”

“總會有辦法的,事在人為,我們一起想辦法。”

  蒼綠一臉冷靜,再次搖頭。

以前總覺得活著太累,傷得太重,便開始抗拒別人的好意,豎起渾身的刺,阻止別人接近,越來越不懂得對別人好,學著用險惡的手段對付敵人,以增強信心,然而變強了的她還是不能平靜。

現在,她的心情平靜,不怨不恨,甚至不想連累別人,不希望他受到傷害。

蒼綠仔細的凝視藍非,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都脫了層皮,他卻像第一次見到時那樣,純淨、清澈又真摯。

她好嫉妒他,也好喜歡這樣的他。

當初他變了,她無可奈何,但此時此刻,她真希望他永遠不要再變了,就這樣,像最初那樣,一直都那麼開心,不知人間疾苦,熱誠的對別人好,也被大家深深的喜愛,就算做錯了,都不會有人忍心責怪,始終會有人守在身邊,等他把心收回來。

“我躲不過了,而且已經躲很久了,是該出面解決自己闖下的禍。”解開心結,蒼綠髮現許久不見的安寧祥和回到心頭。 “況且,她沒有錯,是我和赤麗貪圖她的修為,想連手製伏她,再吞噬她的力量,為此不惜殺害了她的情人。”

“一切都過去了。”藍非看出了她有獻身贖罪的意圖,露出不認同的神色。

“包庇我這樣的人,是錯誤的。”她認真的凝視他,不再抵抗心中的喜愛之情,終於又感受到這份情感的美好。

“我不在乎!我們可以用別的方法補償她,不需要再犧牲你的性命。”

  “殺人償命是很正常的事。”

“那我替你還!”藍非緊緊抱著她。

  她想笑,為他孩子氣的舉動。

“為什麼?我這樣的女人有什麼好,值得你拚死拚活的維護?”

“你明明知道我有多麼在乎你。”

“是呀!那又是為什麼?因為愧疚嗎?”

“如果只是為了填補愧疚,何必帶你出門散心?把你救回來之後,隨便安置不就足夠了?”

藍非苦笑,“別質疑我,我承認我有私心,只有和你在一起,我的心才會安寧,只有像現在這樣抱著你,我才覺得滿足,為此,我不得不在乎你。”

“你真可憐。”她親了親他微微皺起的眉頭。

他有些驚訝,又十分歡喜,這是他們重逢後,她第一次主動。

蒼綠露出毫無芥蒂的神情,“我不怨恨你,你也該放下對我的執著,也許這麼一來,你很快就會不在乎我,然後找到另一個更在乎的人。”

她的心隱隱作痛,但是由衷的,沒有絲毫的不甘願,只盼自己的不幸別影響到他。

藍非伸出手,摀住她的嘴,“我不要另一個,我勉強不了自己的心。”

  他要的,非她莫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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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蒼綠記不得他們是怎麼抵達城門,如何通關,以及進城後的每一個過程,只記得藍非在耳邊說了好多令她心亂的情話。

他帶她進驛站,與她一起沐浴,兩人來不及用餐,就倒在乾淨的床鋪上廝纏,身心交融,難分難捨。

她不記得自己是否同意他這麼做,也記不得自己為什麼會如此放蕩,只記得這一次被他抱著是沒有任何目的的,與第一次搾取他的內力不同,她的心是熱的,人也醉了,徹底投入激情的漩渦。

他們就這樣關在房中,忘了所有,不管門外傳來多少次呼喚,彷彿沒有明天,抵死纏綿,直到身上最後一絲力氣消耗殆盡,才沉沉睡去,一起入夢。

隔天一早,天還未亮,蒼綠便清醒了。

她睜開眼,感覺到一片火紅的顏色在周圍飛掠。

原以為是陽光,她定睛一看,卻是那熟悉的火鳳散發出的顏色。

它透過窗戶,在每一次徘徊時,流溢出勝過艷陽的光芒。

蒼綠閉上眼,沉思了許久,喚醒仍在沉睡的藍非。

  “我餓了,要去吃早膳。”

  “我也去……”他試著起身。

她將他壓回床上,“你繼續睡吧!我吃完了,再幫你帶早膳進來。”

他的神智仍有些模糊,無意識的點頭,等她穿好衣裳,才恍然她說了什麼。

  “蒼綠……”

在她穿上鞋子時,他坐起來,看著她嫻靜的臉龐。

一夜之間,她似乎蛻變了,一掃往常的陰鬱冷漠,流露出與世無爭的寧靜與安逸。

她看了他一眼,想起小時候,每天早晨伺候他起身,也總能看見他這張迷糊的臉。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又回來了,那淳樸可愛的一面。

蒼綠微笑,瞬間,她似乎也回到過去,像個孩童,無邪又純真,不管生活多麼艱難,心中都充滿希望,不會怨恨任何一個傷害自己的人。

她低頭,親了下他的額頭,“等我回來。”

藍非受寵若驚,呆呆的望著她,忘了回答。

她走出房間,停下腳步,忽然回頭注視著他。

他終於發現今天的她十分異常,心底升起不安。

“快點回來……”他不知所以的說。

蒼綠點頭,別開臉,猶豫了一會兒,又轉頭看他,神情有些靦覥,又有點不自然,卻十分純真。

“我也喜歡你。”她冒出這句莫名其妙的話,隨後關上房門。

走過街道,走出城,不知道身旁的行人在說什麼,不曉得這個國度的名稱,蒼綠獨自牽著馬,甩開了藍非的下人,離開他的商隊。

出城之後,順著大路,沒走多久,她便看見要找的人,而盤旋在上空,一直監視她的火鳳也迅速飛到對方的身邊,在一聲清脆的鳴叫之後,消失在那人的掌心。

蒼綠看向那人身邊的田管事與領路的老者,並不意外,早已猜測到這兩個逃跑的叛徒可能會在半路遇見她的仇家,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你既然找到了他們,必定也察覺我已復原。”她冷靜的說。

當初,她被對方奪走了一身修為,但在綠洲,依靠那群惡貫滿盈的盜賊,她汲取到生靈,不僅令她恢復了力量,還增強了實力。

她的修行方式十分殘忍,屬於邪道,被她奪取生命的人越是邪惡狠毒,越是罪行無數,她得到的力量就越強大。

因此,這世上只要有惡人存在,她即使被毀了根基,只要胸口的咒印仍在,便能藉著奪取生靈的手法,恢復修為。

只是邪不勝正,蒼綠很清楚自己再怎麼努力,恐怕都不是眼前這名女子的對手,但這次她不得不出手。

“我承認自己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死有餘辜,所以我不逃了,來和你做個了結,即使喪命在你的手中,我也沒有怨言。”

“我要你的命做什麼?”對方一臉冷漠,淡然的問,卻仍讓人覺得悅耳。 “我聽說你最近與一個男人親近,朝夕相對,親匿如夫妻。”

蒼綠的胸口驀地緊怞,聽出了對方的言外之意。她瞪著跟隨那人的田管事,這個猥瑣的叛徒,不知道洩漏了多少關於藍非的事?

她絕不能害他受波及,故作鎮定的說:“一人做事一人當,你要報仇的對像是我,不要連累旁人。”

對方直視蒼綠的眼眸漸漸變得深邃,“當初你又是怎麼做的,還記得嗎?”

蒼綠一震,只能聽著對方用冷淡到足以使魂魄消亡,偏偏又甜美悅耳的語調,道出她的罪行。

“你們殺了他,一個與你們無冤無仇,甚至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的人,如今你跟我說,不要連累旁人?”對方露出困惑的表情。

  蒼綠無言以對。

如果她早知道自己還會遇見藍非,還會為他想繼續活下去,還會再次愛上他,那麼她當初就不會夥同赤麗,傷害眼前的女子。

“我很抱歉,我知道不管做什麼都彌補不了對你的傷害,但是赤麗已死,我的命也可以交給你……若是這樣依然無法平息你的怒火,你一定要傷及無辜,那麼我只有拚死阻攔。”

無論如何,她不會讓對方帶著田管事找上藍非。

這一切都是她的錯,她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去彌補,除了藍非……那個再次把她的心治癒的男人,她不能犧牲他。

藍非等了許久,實在等不下去了,翻身下床,迅速穿戴整齊。

剛出房間,他就看見手下急匆匆的跑上前,向他禀報蒼綠帶著坐騎出城了。

他驚慌不已,回想起她種種不尋常的表現,以及昨天那隻跟隨著他們的火鳥,當下便明白了她的動向。

他顧不得安排人手,單槍匹馬的衝出驛站,正要趕出城去尋回心上人,一抬頭卻見天色古怪,城內明明風和日麗,城外竟烏云密布,儼然是兩個世界。

藍非心知這或許是道法作崇,不由得焦慮萬分,完全無法想像,蒼綠此刻在做什麼?是否在與仇家交戰?她一人對付得了嗎?會不會受傷?

他想得理智漸失,駕著坐騎,狂奔而去。

出了城,藍非有些意外的看見田管事與領路人跪倒在地,一副魂不附體的模樣,口中念念有詞。

他慢慢走近,聽到他們念的是佛號,並不奇怪他們會如此驚慌,實在是眼前的景象詭異至極。

從他腳下的土地,擴展到遠處城門口,這麼一大片,都被烏雲籠罩,四周不時有陰影掠過,帶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

當他走近之後,發現居然離不開了,像是被什麼東西困住,找不到出路,迷失在陰暗的天色下。

“蒼綠,你在這嗎?”他不由自主的問。

冷不防,一股暴戾之氣化為黑影,瞬間沖向他。

藍非措手不及,倒退兩步,支撐不住,被擊倒在地,全身劇痛。

“住手!”緊接著,又是一聲驚呼逼近。

他抬起眼,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撲了過來,為他抵擋再度襲來的攻擊。

“蒼綠?”藍非趕緊抱住她,卻無法阻止又一次落下的狂暴之氣,眼睜睜的看著她用嬌小的身子為他承受襲擊,從她口中噴出的鮮血,迅速染紅了他的眼。她仍死命的抱住他,毫不退縮的吼道:“不要傷害他!”

藍非幾乎要斷氣,從未有過的憤怒瓦解了他的意識,對著看不見來源的虛空大喊:“誰?”

一個被黑色衣袍包裹住的女人從空中落下,冷漠的俯視他們。

蒼綠渾身發顫,擋在藍非的身前,用哀求的目光看著他,示意他忍耐,接著轉頭,用哀求的語調對黑衣女子說:“求你,別傷他……”

“同樣的話,我也對你說過,結果呢?”對方不為所動,淡然的說,“你讓赤麗砍下他的頭……”

“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錯了。”蒼綠轉身,緊緊抱住藍非,驚恐的想著,該怎麼把他藏起來?

“我也是。”對方似笑非笑的說,提起蒼綠,將她丟到一邊。

“別傷害她!”藍非支起身,想要過去攙扶蒼綠。

黑衣女子卻先出手,按住他的肩膀。

他揮出雷霆萬鈞的一掌,黑衣女子輕易的化解,他面對的不是武學上的對抗,而是道術對武術不平等的壓制。

瞬間,藍非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寒意從肩胛骨冒了出來。

一旁的蒼綠突然發出尖銳的叫聲,緊接著,一隻通體漆黑、猶如菸絲構成的怪獸從她的胸口竄出,瞬間實體化,朝著黑衣女子奔襲而去,然而一道紅光立即擋住了怪獸,刺目的光芒幻化成色彩艷麗的鳳凰,朝著怪獸和蒼綠噴發出熾熱的火焰。

蒼綠髮出慘叫,與她息息相關的怪獸被焚燒成灰,她感同身受,人雖完好,卻痛得如遭凌遲,哀號不止。

藍非目眥盡裂,抓住黑衣女子,顧不得章法套路,一拳揮了過去,速度快得驚人,任何武林高手都難以應對這個攻擊。

只是黑衣女子不是一般人,瞧出了他的企圖,立即一道符咒打下,將他鎮壓原地,動彈不得。

“你究竟想做什麼?”藍非全身不受控制,像失去自主能力的木偶,只剩一張嘴能發出聲音,每次呼吸都覺得沉重無比,連說話也變得十分困難。

蒼綠聽到他的聲音,強忍疼痛,一張慘白的臉驚慌失措,邊望著他,邊奮力爬向他,即使身受重傷,仍想保護他。

藍非心疼至極,怒視著面無表情的黑衣女子。

對方俯視蒼綠,看她狼狽的爬到他的腳邊,那可憐的模樣,真是前所未見。

蒼綠伸出手,碰到藍非的衣擺的剎那,黑衣女子的手慢慢的抵住他的頸子。

“不要!”蒼綠仰望這一幕,眼中泛著淚光。

藍非覺得尖銳的暴戾之氣無形的逼近,就凝聚在他的脖子上,只要黑衣女子的手指輕輕一揮,便能讓他人頭落地。

蒼綠急忙轉向黑衣女子,哽咽的說:“放開他,和他沒有關係,這個人與我非親非故,你傷他有什麼意義?放了他吧!”

“不!”藍非瞪著眼前的女子,毫不遲疑的說:“我可以用我的性命,換蒼綠的平安。她說過,曾經做出虧欠你的事,如果你要報復,就找我,我來代替她。”

“住口!你住口!”蒼綠對著藍非大吼,隨即又懇求尚未表態的黑衣女子,“別這麼做,你不是這樣的人,求求你……”

對方仍是面無表情,一動也不動,像在考慮什麼,又像在算計更殘忍的方法,想要折磨這兩個人。

藍非憎恨這個令蒼綠如此痛苦的女人,但他只是凡人,沒有力量與她抗衡,只能試著跟她講理。

“假如你需要補償,我願意盡一切所能幫助你,我知道你的情況,你現在的處境已容不得再犯錯。”

黑衣女子看了他一眼,不動聲色。

“我能提供你一個安全的地方,讓你過和從前一樣安穩的生活,只要你肯放過蒼綠。”藍非冷靜的與她談判。

眼淚不受控制的落下,蒼綠非常後悔當初曾經犯下的罪行,如今讓他也陷入危機當中。

“假如你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執意要報仇,那麼我替蒼綠承擔,請你不要傷害她。”藍非不知道對方有沒有聽進他說的話,只能想盡辦法,為蒼綠爭取一線生機。

出城之時,他交代過手下,拿著財物去找當地的官府求救,並允諾,只要官府肯出動人手,藍家商行願意給予豐厚的報酬。

也許凡人對這個妖怪似的女人無可奈何,但是人多了,就有更多力量阻擋她傷害蒼綠。

  他必須拖延時間,等待生機。

“不……”蒼綠站起來,搖搖欲墜的身子隨時會倒下,用力撲向藍非,阻止他再說下去。 “你滾開!”

拔除了他身上的符咒,她竭盡全力將他推到遠處,然後毅然決然的轉身,面對黑衣女子。

她絕望了,沒有轉圓的餘地,要救藍非,只能與眼前的人同歸於盡。

蒼綠劃開自己的手腕,引出大量的鮮血,形成一個圓,把自己和黑衣女子包圍在裡頭,隨即吟唱咒文,聲聲哽咽。

藍非轉頭,已看不到蒼綠,見到的是一片血色,如流動的水,形成一個巨大的圓球。

他知道她身在其間,卻聽不到裡頭有什麼動靜。

藍非感到窒息,一步步走向那個以蒼綠的血構築而成的圓球,想要衝動進去,一探究竟。

“別過去。”一道製止聲自他的身後傳來。

藍非以為是救兵到了,回頭一看,震驚不已,來的不是預期中的異國官兵,而是他認識的人。

前任國師白虎,與他座下赫赫有名的北宮七宿,同行的還有龍家少將龍騰飛,個個身手不凡。

“你們……怎麼在這裡?”驚訝之餘,他急忙向龍騰飛求救,“我的妻子在那裡,你快幫幫她!”

“蒼綠?”龍騰飛皺了皺眉頭,注視著那越來越大的血球。

“是,還有一個女人在裡面……”

龍騰飛沒等藍非說完,便跟著白虎朝血球走去。

白虎審視了血球一眼,確定的點頭,“她也在裡面。”

兩人交換了眼神,白虎命令手下七人擺好陣式,接著,龍騰飛依照他的指示,打開懸空的血球。

藍非屏息以待,巨大的血紅色圓球在龍騰飛的攻擊下出現裂痕。

  血水傾洩而下,淋了藍非一身。

圓球徹底破碎的瞬間,裡面掉出一個人,他伸出手,接住了衣裳都成血色的蒼綠。

她嬌小的身子縮小了一圈,整個人幹乾癟癟,彷彿枯萎的花,肌膚失去彈性,儼然是一具死去多年的屍體。

“蒼綠?”藍非的心被撕裂了一般,疼痛不已,無法相信才片刻的工夫,她竟變成這副模樣。

蒼綠雙眼緊閉,嘴唇乾枯,頭髮掉落一大半,根本不像一個活人。

“蒼綠!”藍非哀號,氣血上湧,眼前一片昏暗,彷彿陷入無底深淵,一剎那,他失去了所有感覺。

夜幕低垂,藍非慢慢的從黑暗中清醒過來,耳朵聽到了懇求聲,那聲音很熟悉,卻不是他想聽的。

緩緩的睜開眼,他看到了龍嘯天和龍騰飛。

他已回到客棧,躺在乾淨的床鋪上,好友就在床邊懇求哥哥幫忙,沒有發現他已恢復意識。

轉頭梭巡,沒看到最想見的那個人,藍非嗓音焦急的脫口而出,“蒼綠?”

“你醒了啊!”龍嘯天看向他,咧嘴而笑。

“蒼綠在哪裡?”藍非猛地坐起身,一陣眩暈,又倒了回去。

“你受了點傷,躺著休息,不要亂動……”

  “蒼綠呢?”藍非非常執著。

  龍嘯天轉頭,為難的看著哥哥。

“在隔壁。”龍騰飛直截了當的說。

“她……沒事吧?”藍非小心翼翼的問。

“只剩一口氣,你還有半個時辰,與她話別。”

“哥!”龍嘯天使了個眼色,示意龍騰飛說話委婉一些。

藍非下床,不顧好友的阻攔,蹣跚的走到隔壁。

蒼綠靜靜的躺在床上,身子依然枯萎、骯髒。

“蒼綠?你聽得到我說話嗎?”他手指顫抖,輕輕的觸摸她出現皺紋的臉龐。

蒼綠沒有任何反應,連呼吸都沒有,那跟從前不一樣,不是故意不理睬他,而是不能。

藍非恐慌了,返回隔壁,問著仍未離開的龍騰飛,“為什麼她一動也不動?怎麼讓她醒過來?”

“她醒不過來。”龍騰飛冷淡的說,“與她訂立契約的召喚獸滅了,她又用了禁術,全身血液盡失,很快就會魂飛魄散。”

藍非如遭雷擊,完全不能接受親耳聽見的話,不斷的搖頭,反復說服自己,那不是真的。

  “不會的,一定有辦法救她。”

他見過太多道術引發的奇蹟,相信修道的人一定有神奇的力量,可以顛倒陰陽,扭轉乾坤。

“有什麼方法可以救她?”他靜下心,追問龍嘯天,“我願意付出所有的代價,你一定能救她,是不是?”

龍騰飛對他的癡心妄想不予理睬。

“我知道蒼綠做了不少錯事,但都不是她自願的,起初她也是個純真善良的女孩,是我,還有她的師父,以及許多人的傷害,讓她為了生存而變得殘忍,可是即使如此,她也不曾快樂。她得到的太少了,始終在失去,就這麼魂飛魄散,對她太不公道!”

“哥,幫幫他吧!蒼綠在沙漠中也救過我,算是我們龍家的恩人。”龍嘯天跟著求情。

  龍騰飛瞥了弟弟一眼。

龍嘯天馬上低頭,擺出思過的樣子。

龍騰飛正視藍非,在他堅定的目光裡,確認了永不退縮的決心。

“我師兄離開沒多久,你帶著蒼綠去追他,只有他能幫你,但是挽回一條正在消失的性命,代價絕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她不該死,不該這麼死去,無論要付出什麼代價,我都不會讓她一生從未感受真正的歡樂就離開人世。”藍非感激一笑,隨即轉身而去,絕不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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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13 00:35:54
第十章

只有半個時辰,刻不容緩。

藍非拚盡全力,帶著蒼綠,乘上快馬,追尋著早已離開的白虎。

一刻鐘,兩刻鐘,三刻鐘過去,他感覺抱在懷中的身體越來越輕,他的心也越來越痛。

又一刻鐘過去,在茫茫大漠上,他終於見到前方一隊人馬的蹤影,立刻高聲呼喊,快馬加鞭。

前方的人聽見了他的挽留,停下步伐。

藍非趕到白虎所在的馬車旁,被白虎的手下攔住,只得把蒼綠遞向前,苦苦哀求,“救救她……”

白虎探出頭,讓手下退開,打開車門,“請進。”

藍非抱著蒼綠上馬車,一眼便瞧見裡頭放著一口被封印的棺材,略微思索,便猜到棺材裡放的是那個令蒼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黑衣女子。

龍嘯天說過,此人是白虎的死對頭,被收服了。

“坐。”白虎伸手指著對面的空位。馬車內雖然寬敞,但是他坐在棺材旁,佔了一半的位置。

藍非看著懷裡死氣沉沉的蒼綠,低聲道:“龍騰飛說她等不及了,請你幫幫她,我萬死不辭……”

“我在涼州收到你的商行傳來通報,是你告訴我,朱家餘孽在當地出沒,循著線索,我才能追蹤至此,將此人擒獲。”白虎瞥了棺材一眼。

藍非聽說白虎與那個黑衣女子有深仇大恨,所以當初才會派手下把消息傳到白虎的耳裡。

“我該感謝你,替你挽救蒼綠做為報償也不為過,但……”

原本欣喜萬分,卻因為他的停頓,藍非的臉又變得僵硬。

“她的壽命已盡,身體和魂魄皆有損傷,即使救活了她,若無人收養,她也難以長存於世。

“我會養她,讓她衣食無憂,不論她需要什麼名貴藥材,我都不會吝嗇。”

“我說的收養,並非照顧她的起居這麼簡單。”

  “那是什麼收養?”

“分一半性命給她,從此與她同生共死,只要你能在世上呼吸一口氣,便要分她半口……”

  “太好了。”藍非面露喜色。

  “我還沒說完。”白虎笑了。他有愛過,知道恨不得與心愛的人生死與共的心情,因此他想幫眼前和他一樣用情至深的男人。 “如此一來,你會折壽,若你原本有八十年的壽命,與她共享之後,就會打折扣。”

“我不在乎。”藍非說得斬釘截鐵,意志堅定。

白虎點了點頭,不再遲疑,立即吩咐外面的手下做好配合,又讓藍非先下馬車等著。

藍非站在馬車門邊,看見他把蒼綠放在棺材旁,有點不安。

白虎打開棺材,裡頭是一個被布條束縛住的黑衣女子,布條上滿是咒文。

“你要做什麼?”藍非忍不住問。

  “先讓她救回你的蒼綠。”

“她若不肯呢?”藍非看見那女子睜開眼,眼裡一片死寂。

“由不得她。”白虎取出銀色小刀,利落的劃破黑衣女子的手腕,鮮血汩汩而下,然後用驚奇的手法,將女子的血液引渡到蒼綠的體內。

藍非屏住氣息,看著蒼綠枯萎的身體慢慢的變化,如同受到雨水滋潤的花草,恢復生機。

第一個步驟完成,白虎蓋上棺材,回頭看著藍非,向他伸出手。

  “接下來,輪到你了。”

蒼綠以為這次自己死定了,哪知道再次醒來,不僅還活著,藍非也依然守在她身邊。

她仔細看他流露出倦意的睡臉,發現他似乎蒼老了許多,慌張的拍打他的臉頰。

  “你怎麼了?藍非……”

藍非睜開眼,驚喜的注視她,嗓音沙啞的問:“蒼綠?你好了嗎?”

她有些迷糊,“我……怎麼了?”

“白虎,上一任國師,也是你的同門,他救了你。”他摸了摸她氣色良好的臉龐,情不自禁的親她一下。

蒼綠想起了失去意識前所發生的一切,她本該和那人同歸於盡,不過有人破壞了她的計劃。

藍非坐起身,將後來發生的事告訴她,並叫人端食物和湯藥進來。

她聽他說個不停,又總是簡略帶過,不禁有些疑惑,“我睡多久了?”

他怔了怔,露出苦澀的笑容,“你睡了三個多月。”

這段日子,他焦急的等待,每天都盼著她醒來,如今見她真的恢復意識,能說會動了,反而有些不敢相信。

他不停的撫摸她,感受她的體溫。

“藍非……”蒼綠略微蒼白的臉頰浮上紅光,為他的熱情而靦覥。

他低頭,吻住她乾燥的唇瓣,慢慢的滋潤她。

“我……”深深的熱吻之後,她問出心裡的疑惑,“我們在哪裡?”

藍非愛極了她有點迷糊的表情,笑道:“還在路上,這裡是樓蘭。”

蒼綠不知道這個國家在哪裡,困惑的想了想,明明有許多問題,卻不知道怎麼開口,看著他的笑臉,她感到安定,一邊整理思緒,一邊沉澱情緒。

半晌,把湯藥喝光了,她不解的看向他。

“我……我不可能還活著……你說白虎救了我,是用什麼法子救我的?你說詳細一點。”

  藍非沉默。

蒼綠緊張了起來,抓住他,著急的問:“你是不是做了什麼?你有沒有答應他什麼奇怪的條件?”

“別怕。”他避重就輕,“他沒有絲毫的惡意,也不曾做出任何失禮的舉動,相反的,他給了我們很大的幫助,在我有生之年,都會陪在你身邊,再也不會有任何人能把我們分開。”

“這是什麼意思?”她還是一頭霧水。

藍非拉開衣襟,“這件事,我還真不知道應該怎麼說才好,你先看看。”

蒼綠看見他的胸口有兩朵互相纏繞的蓮花,如同紋身,細膩的刻入他的肌膚,讓人過目難忘。

她伸手想要摸,思緒隨即一轉,立即拉開自己的衣裳。

果然,她胸口的圖騰被相同的蓮花紋身取代,瞬間,許多以往曾經見過、學過的法術和秘術在她的腦中閃現。

“你和我立下了……共生之契?”撫摸著他的胸口,蒼綠震驚得無以復加。

這是一道可以單方面施加到他人身上的法術,把兩個生命牢牢的束縛在一起,互補互助,永遠纏繞,哪怕死亡降臨,也無法將他們分開。

她清楚的記得,這個法術成型後會出現的圖形,是可以跨越陰陽界限的兩生花。

此刻,那圖形正印在她和藍非的身上,今後她將分享他的壽命,同時也會令他折壽。

蒼綠的面色漸漸慘白,“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做?你會被我害死的,你知不知道?”

“我們一起死,不好嗎?”藍非反問,沒有絲毫動搖。

“我不要這樣!”她摀住耳朵,有些失控。

她已經決定不再傷害任何人,卻又害得他為她付出性命,不管他原本多麼長壽,只要她活著,就會如同蠱蟲,貪婪的吞噬他的生命。

“蒼綠!”藍非抱著她,輕聲道,“我不怕死,你怕嗎?”

  “我不想你死啊!”

“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從此活在悔恨當中,不能彌補心裡的空洞。”他捧著她的臉,露出苦笑,“當初我一直很後悔沒有救你,也沒有阻止爹娘把你送走,如今我不想再後悔,眼睜睜的看著你死去,你明白嗎?”

蒼綠因為他情真意切的一番話而定住心神,混亂不堪的情緒逐漸平穩。

“我需要你陪我活著。”藍非親了親她的唇,柔聲道:“你沒有害我,是我害你不管再怎麼痛苦難過,都得為我活下去……你會怪我嗎?”

她顫抖的雙手抱住他的身體,像個顛沛流離的孩子,終於找到了依靠,安心的哭泣,所有的委屈和傷痛都消失無蹤。

藍非任由她流盡淚水,輕撫著她,輕聲告訴她,再也沒有人能威脅她。

她的仇家被帶走了,師門也不會再追究,一切的一切,他都替她了結了,從此她可以安心的過日子,像個平凡人。

蒼綠哭到喉嚨沙啞,全身黏膩,好不容易才停息,心裡滋長出溫情。

曾經受過的傷讓她不敢愛,孤獨的心也讓她無法仇恨,但是在身邊安慰她的男人給了她生存下去的希望和勇氣,她真的覺得自己不會再害怕受傷。

“我……想起來……”放開緊擁著他的手,她擦拭佈滿淚痕的臉頰。

  藍非抱起她,“想做什麼?”

  “我想清洗身子。”

“我幫你。”他笑咪咪的,高聲吩咐外面的下人們將浴桶抬進來。

“我自己可以……”她的嗓音微顫。

“乖乖的,讓我幫你。”他耍賴似的不讓她離去。

經過這次近乎生離死別的事故,蒼綠的心情感受完全變了樣,面對藍非,她再也裝不出冷淡與疏遠,被他呵護的感覺,甜得她眩暈,不可自拔。

他的柔情讓她喜歡得說不出任何反對的話,只想任由他為所欲為。

很快的,下人們將浴桶抬進房裡,又迅速離開。

這家驛站已被藍非包下,出入的人都知道房裡住著他心愛的女子,幾個月來,他不顧自己日漸消瘦,天天守在沉睡的她的身邊,細心的照顧。

等門關上,他立即扯掉兩人身上的衣裳。

蒼綠想阻止,又使不出力,抗拒他似乎變成不合理的事。

當她只剩一件單衣時,他總算顧及她的面子,直接將她抱進盛滿溫水的浴桶裡,接著,在她不安的目光注視下,他也坐了進去。

她趕緊背對他,並非惺惺作態,只是心境變了。

以往與他做再親密的事,也能假裝冷靜,如今稍微碰觸他就難為情,復活的心會動會跳,讓她無法自持,無法鎮定,越來越在意他的反應。

藍非從後頭抱住她,隨著一個吻落在她的肩膀上,終於扯去她身上最後一件衣裳。

蒼綠顫動著,感覺彆扭,不懂自己怎麼會這麼慌亂?

“別怕。”這種事也不是沒做過,他像安撫未經人事的孩子,輕聲的說:“乖。”

她倔強的轉頭,咬了下他的臉頰,“什麼乖?我又不是小貓小狗。”

藍非笑了,“會痛啊!不是小貓小狗,你怎麼咬人?”

她覺得自己應該生氣,偏偏沒有絲毫不快,看著他的笑臉,心裡暖洋洋的,忽略了他輕柔的舉動很快便讓兩人一絲不掛。

“我好想你。”他低頭,吻住她的唇。

“我不是在嗎?”這次她沒有抗拒。

“可是你都沒醒來,我等了好久,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那平凡無奇,一點也不花俏的話語,卻讓蒼綠不好意思,彷彿聽到的是海誓山盟。

  “現在我不是醒了嗎?”

藍非又笑了,理所當然的說:“所以輪到你補償我了。”

她一時之間沒有聽懂他的企圖,但是他上下其手的舉動,讓她明白了即將面臨怎樣的情況。

密閉的房間,流動著淡淡的霧氣,浸泡在浴桶內的兩人,體溫漸漸上升,她閉著眼睛,承受他帶著侵略的擁抱與親吻,即使他十分克制,仍讓她感覺到他的急躁。

在她負傷沉睡的這段日子,他有多麼煎熬,從他每一個動作所透露出的力道,就足以讓她明了。

蒼綠心疼了,放開自己,真誠的響應他的需索,呼吸因他而凌亂,意識也開始迷離,在從未有過的激情將她帶到極樂的境地之前,她的耳邊都迴盪著他持續不斷的輕聲呢喃。

“乖,蒼綠,乖乖的,別再離開。”

  不知不覺的,她又哭了。

在樓蘭又停留了十天,蒼綠的身子養得健康一些,藍非的商隊才繼續上路。

她昏睡時,他只能餵她名貴藥材,滋補消瘦的身軀,但她仍是瘦弱得體重減輕,好不容易清醒,本該再調養一段時日,然而她不想太過延誤商隊的行程,逼著他趕路。

隨行的人比出發時減少了十多個,龍嘯天被龍騰飛強行帶走,出賣商隊的田管事等人也交由官府懲治。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在艱辛的旅途中,他們抵達一個又一個陌生的國度,結識了與中土文化習俗截然不同的民族,以販賣一路上精選的貨物為生,也學會了一點異國的語言。

旅程一直到渡過海洋,漂泊到海的另一端才停止。

終點是叫做大秦的帝國,這裡的人和西域一些民族相似,有著更為白皙的肌膚,也有黑皮膚的人,和特殊的髮色,某些人的眼睛不像他們是漆黑的,藍的,綠的,美麗無比。

藍非用絲綢換取大量的黃金,又購買了當地獨有的產物,準備運送回國。

他們在異國停留了很久,遇到過不友善的人,也結交了熱誠的朋友。

眼看蒼綠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多,他歡欣不已。

夜裡,居住在當地貴族的莊園,藍非看著沐浴之後躺到他身邊的蒼綠。

  “我們後天出發,可以嗎?”

她點頭,摸了摸單薄的衣裳,被他調養豐盈的身體,讓潔白的無袖長裙襯托得猶如鮮花一樣動人。

藍非藉著燦亮的燈火,笑著對她說:“記得多帶幾件這樣的衣裳回去。”

蒼綠無言,她很珍惜與他相處的每一刻,但是她天生被動,不知道怎麼討好人,對於他的甜言蜜語,也不會殷勤響應。

入睡前,躺在他的懷中,她不安的問:“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悶?”

藍非半夢半醒,“你很乖,乖就好。”

  “如果我不乖呢?”

  “對你好,你就會乖……”

她聽著他逐漸輕淺的話語,不禁笑了。

她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但生命消逝的那天,她知道他會跟她一起走。

他很細心、體貼、風趣,不再是當初那個任性的小少爺,如今他懂得照顧人,會承擔自己的責任。

這樣的男人,即使一路上面對著各國風情萬種的女子,也不曾放開牽住她的手,心思始終在她的身上。

他們並未成親,但他總是把她當妻子一樣對待。

這一次,藍非給了她的不僅是情愛,還有尊重。

蒼綠看他睡著了,偷偷親了下他,很開心自己能陪著他,直到死去。

即使在那之前他又變了,不再執著於她,她也有自信拉他回來,讓他再愛上她。

過去的一切都已遠離,懷著對將來的期盼,她閉上眼,安心的睡覺。

隔天一早,藍非先醒來,悄悄的下床,梳洗之後,去見莊園的主人。

“婚禮都準備好了,你的新娘呢?”年輕的男主人熱情的問。

藍非聘請的當地人,在一旁為他翻譯,他再透過對方做響應。

“她還在休息,我仍未告訴她今天要與她在此成親,我們國土的風俗與你們不同,也許她會不習慣,所以我想暗中進行,等吉時到了,直接帶她出席。”

“她一定會嚇一跳,不過那也一定是驚喜。”男主人笑說。

  “希望如此。”

藍非接過了男主人為他和蒼綠準備的喜服,是當地的服飾,向男主人道謝後,帶著喜服和早餐回到寢室。

  她還在沉睡,睡顏甜美。

藍非輕輕的把食物放在桌上,然後慢慢的換衣裳,同時有趣的想著,當蒼綠醒來,親手為她穿上新娘該穿的衣裳,餵她吃飯,再把她帶到賓客陸續到位的花園,告訴她,今天他們將在異國成親……到時,她的表情會是如何的精采呢?

他滿心期待,一點也沒去想,躺在柔軟的床上,快要甦醒的女人,會不會答應陪他進行這場突如其來的婚禮?
匿名
狀態︰ 離線
15
匿名  發表於 2015-7-13 00:36:10
尾聲

三年後,龍嘯天又見到藍非。

那時,他與蒼綠帶著一歲大的兒子,才剛歸來。

龍嘯天聽說他們在異國成親,回來之後又籌辦了婚事,宴請鄉親。

而他仍是孤家寡人,偶爾去逛逛青樓,媒婆介紹的女人,總是看不對眼,他知道藍非為了蒼綠做了什麼,因此他也想找一個可以生死相許的女子。

後來,他索性在藍家附近買了房子,定居在此,三不五時去串門子。

他的哥哥說,藍非會折壽,所以他羨慕藍非與蒼綠恩愛的同時,也擔心兩人轉眼就不見了。

可是,一年一年過去,那對夫妻和睦如初,直到有一天,龍嘯天發現自己臉上蒼老的痕跡越來越明顯,藍非的孩子們也長大了,蒼綠還好好的活著,他為此嘲笑自己杞人憂天,同時也慶幸了許久。

在他五十大壽的宴會上,藍非帶著妻子和兒女來祝賀。

“藍非,你知道你還能活多久嗎?”龍嘯天逮著機會,低聲詢問。

藍非平靜的搖頭,也許再一年,也許再一天,他從沒想過要去預測,只是看著身旁正和兒女講話的妻子,然後笑了。

  “那不重要,已經足夠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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