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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才打開放著咖啡的袋子,宋元錫一愣,記起今早不能喝咖啡,昨天邵初霈說要買粥給他。
然而,經過昨晚的爭吵,她怎可能再做這種替他張羅早餐的事?
幾秒後,他還是乖乖的將袋子綁起來,放回櫃子裡,然後下樓打開音樂教室的藍色大鐵門。
低頭看表,八點四十分,通常邵初霈會在九點左右出現。他坐在位子上等她,感覺時間過得極慢,度日如年。
腦海中,她哭泣的臉不斷重現,宋元錫握緊拳頭,頻頻看表,越接近九點,心跳越快,他不住在心裡想,等會兒無論面對她冷漠或者生氣的表情,都要硬著頭皮跟她道歉。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九點已過,他盼著的可人兒仍沒有出現。
宋元錫微愣,這狀況不在他意料中,昨夜他想了很久,就是遲鈍的沒想到,她會完全不想再看到他。
他將臉埋入掌中,心情極為複雜,空著肚子,他餓到下午,沒心情想其他的,幸好整個早上沒有課,也沒有任何電話,安靜得足以讓他好好的思索這件事。
中午時分,門上的風鈴終於響起,但進來的不是他想見的可人兒,而是下午有課的徐恬雅。
「咦,邵老師沒有來啊?」徐恬雅頗為意外。
宋元錫深深嘆了口氣,提起精神,找出小傑的資料遞給她,說:「這個學生先交給你,星期六第一次上課。」
徐恬雅低頭看了一下,「這不是邵老師的學生嗎?」
「總之,先交給你。」他淡淡地說。
「為什麼?」
「家長覺得邵老師沒有通過檢定,不適合小傑。」宋元錫直截了當地道。
徐恬雅蹙起眉頭,「為了檢定喔?邵老師怎麼不去考一考?」
他苦笑,「她有她自己的理由吧。」
徐恬雅喔了一聲,咕噥著,「去考也不會多麻煩啊,就算是考給家長們看的,也不能為了這種事葬送自己的生計吧。」
宋元錫聽了心中黯然。人人都明白這個道理,邵初霈卻非得這樣不夠社會化。
他翻著課表,看來邵初霈是要等到有課才會出現了,還好今晚她有課,不然一整天沒見到她,他怕自己會太過陷入這樣不安的情緒。
然而,即使邵初霈出現了,他不安的情緒卻依舊存在。
晚上上課前,邵初霈才來到音樂教室,她的眼睛淡淡掃過他,然後就進教室去了,上完課,她陪學生走出去,然後就沒再回來過。
宋元錫知道,她是藉此跟學生一起離開,讓兩人沒有相處的機會。
她笑著時的眼睛,像繞著他轉的微風,溫暖清芬,可是,她漠然的眼神卻如利刃,切割他的血肉。
是她刻意的漠視,讓這場冷戰揭開序幕,不安的感覺向宋元錫蔓延,讓他幾乎忘了愛情的甜美,只記得愛情的殘忍。
星期六,陳太太帶小傑來上課。
顯然小傑一點兒都沒有生病,活蹦亂跳的,一進來就喊:「邵老師哩?」
宋元錫上前,介紹身邊的徐恬雅給他認識,「小傑,現在換徐老師教你。」
「嗨!」徐恬雅微笑,低頭摸摸小傑的頭。
「為什麼?」小傑發出疑問。
宋元錫看向陳太太。難道她什麼也沒說?換老師的理由也要由他們來解釋?
陳太太接觸到他的目光,汗顏的哄著兒子,「邵老師有事情,所以……」
「邵老師有什麼事啊?」小孩子問話總是直來直往,就是要追根究柢。
「這個……」陳太太尷尬得說不出話來。
反倒是徐恬雅,很機靈的說:「邵老師有事要忙嘛,你不喜歡徐老師來教你嗎?我會很多東西喔。」
「你會什麼?」小傑果然被轉移注意力。
「我會……嘿嘿,跟我到教室去就知道啦。」徐恬雅很自然的牽起小傑的手,往教室走去。
陳太太見狀,要跟著進去,卻被宋元錫攔下來,「等等,陳太太。」
見到酷帥的班主任,陳太太在電話裡的氣勢都沒了,總覺得自己像奧客,不好意思的說:「宋主任,有什麼事嗎?」
宋元錫深吸口氣,問:「我想請問關於邵老師沒有檢定資格的謠言,您是從哪裡得知的?」
「這個啊。」陳太太鬆一口氣,「有一位李太太,說她的女兒之前也在這裡學琴,以前比賽都會得名,可是自從被邵老師教過後,比賽就出師不利。」
李太太?比賽?他明白了,是玲玲的母親。
「你本來就認識李太太嗎?」他還是覺得奇怪,她們是怎麼會搭上線的?
陳太太搖頭,「不,我們並不認識,是有一次我來這裡接小傑下課時,她主動來和我交談,當時我是覺得奇怪,因為李太太看起來像正在路邊等著我。後來,我是覺得李太太說得也有道理啦,所以……」
宋元錫眉頭擰緊,臉色十分凝重。如果李太太真的刻意要這樣搞,那麼絕對會對他們愛之夢造成極大的影響。
「還好你們有了新老師,我剛剛看徐老師也滿罩得住我們家小傑的樣子。」陳太太笑著這麼說,看到他凝重的表情,便安慰道:「宋主任,我不是說邵老師不好,邵老師很認真,小傑也很喜歡她,但你知道,鋼琴檢定就像老師的學歷一樣,雖然不是絕對的,但至少是個保障。」
宋元錫努力揚起禮貌的笑,說:「我明白,您可以進去看徐老師上課的情況了,我先前已經跟徐老師提過小傑的進度,應該不會有問題。」
陳太太點點頭,走進教室去看徐恬雅怎麼教小傑。她愛子心切啊,兒子總嚷著說以後要贏過周傑倫,她沒這麼想,只要他能跟周傑倫一樣厲害就好了。
沉著眼,宋元錫打開計算機,連上鋼琴教室的網站,新增上徐恬雅的經歷,希望能藉由徐恬雅拉抬一下師資。
然而,他也想到,許多家長並沒空或沒想到要上網,如果李太太真的不罷休的、有計劃的攔截那些家長,那麼實在是沒得防。
除非邵初霈考到檢定,才能杜絕這樣的事件。
也或者,除非他跟她劃清界線,但他絕不會這麼做的。
一個星期以來,愛之夢鋼琴教室的課表整個大搬風。
出乎宋元錫意料的是,音樂教室遭人中傷後,沒有一個來班退費的學生,而是幾乎八成的學生都要求轉到徐恬雅下面。
每一回,宋元錫都是煎熬著,咬著牙,親手將邵初霈的學生轉給徐恬雅,今天,徐恬雅表示已不能再收學生,她還在其他兩間鋼琴教室兼課,這樣太緊湊了。
而邵初霈,依然維持一貫冷冷的態度,當宋元錫告知她又有一個學生要轉走後,她的眼眸暗下,深吸口氣。面對接踵而來的打擊,她已然到達臨界點。
「所以明天下午,你就不用來上課……」宋元錫不太敢看著她,每一次硬著頭皮這樣說,總是能看見她眼底的難堪。
邵初霈咬咬唇,聲音有些顫抖,「你為什麼還繼續跟我合作?」
他嘆口氣,說:「我不會遺棄你的。」他怎麼能在她最晦暗的時刻再無情的替她關上這扇窗?
「是嗎?」她瞪著他。
「唉,我們談談,好嗎?」一個多星期了,他已無法再忍受,如果她還願意走下去,他們當然需要把話說清楚。
邵初霈抿唇不語,雙手抱胸,呈戰備姿態。
他注視著她,望著她失去光彩的眼睛,道:「你在想什麼,可以告訴我嗎?我很鈍的,如果是為了那天的事,我有想過,有些話我的確說得太過分了。」
她一聽,眼中染上薄霧,嘴一癟,哭了出來,「你真過分、真過分,說什麼隨便我,果然……你現在全做到了,你說你會把學生都交給徐恬雅,結果你真做了……我已經……沒有信心了……」
聽著她抽抽噎噎的指責,宋元錫心裡明白,她的指責不全然是正確的,然而這時她的淚水卻像滴在他心頭,讓他感染了她的心疼。他深深地嘆息,道:「別哭了,聽我說,那都是家長要求的……我知道你的價值。」
「我……的價值?」
「你的『愛之夢』……」話未說完,被她給截去了。
「又是『愛之夢』!」她咬牙,恨起這首曲子,她需要更多的肯定啊!「你只喜歡我的『愛之夢』,其他曲子,我是不是都彈得很爛?」
他語塞,她眼裡的控訴,越來越不理智,像個幼稚的孩子,不安的要糖吃。凝視她臉上的淚水,他的心一陣抽緊,想擁抱她,不想看她這樣失去光彩。
他的沉默為邵初霈帶來極大的打擊,她難過的想,原來她真的只有「愛之夢」可取,淚因此湧得更凶了。
「別哭了。」宋元錫嘆息,伸手想擁抱她,親吻她,將她護在懷中。
她閃躲著,美麗的大眼睛裡蓄滿淚水,難受的看著他,終於說出心中的結論,「你不夠愛我。」
他一愣。她說什麼?他不夠愛她?這真是笑話,他愛她這麼久……
邵初霈看著他墨黑的眼眸中充滿不解,她吸吸鼻子,抹去淚水,告訴自己要勇敢,昂首轉身,她為自己加油,他不夠愛她沒關係,她愛自己就夠了。
宋元錫眼睜睜的看著她離去,她的指責荒謬透頂,一時之間,他忘了反駁,只是驚慌的想,她怎麼會有這種感覺?
離開音樂教室後,邵初霈不走紅磚道,因為那會令她想到前陣子甜蜜的夜晚散步。
揚手招了輛出租車,坐上車後,一時之間,她也想不到自己該去哪裡。
她心一酸。沒有課可上的她,時間挪出了一大塊,而她無法填補空虛,只能坐在那兒,六神無主。
「小姐,請問要去哪裡?」司機透過後照鏡看她,似乎因為曾載過這樣不知該去哪裡的客人,所以並不急著催促。
邵初霈抿起唇,手握緊拳頭,逼回眼裡的淚水,說出她家所在的那條路。
她要回家,冷靜的想想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
「你幹嘛?臉色這麼難看?」
這天早上,難得邵初霈有課,遇上最近幾乎天天待在音樂教室的徐恬雅。
「我臉色很難看嗎?」邵初霈摸摸自己的臉。
徐恬雅抱著一大疊樂譜,說:「是啊,之前你容光煥發,現在喔……像怨婦。」
怨婦?她瞠目看著徐恬雅,目光停在她手中厚厚的樂譜上,心裡湧上一股氣,道:「我都快沒工作了,當然像怨婦。」
「沒工作跟怨婦哪扯得上關係啊?不是我說,你到底要去考檢定沒呀?幫我分擔一下啊。」
邵初霈怨懟的看著徐恬雅。她多羨慕徐恬雅啊,徐恬雅卻只會抱怨工作太多。
「課多錢才賺得多啊,哪像我,學生都跑了。」
她發現自己講話竟然酸溜溜的。這幾天,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的,整個人陷入自我厭惡的循環,經過不斷的檢討,她開始認真思考關於檢定的必要性。
「學生跑掉是你自己造成的啊。」徐恬雅理所當然的說。
邵初霈聽了後微愣,沒辦法回嘴。
徐恬雅又說:「你現在不是正好有空嗎?就拿這個時間去準備檢定,等考到了,學生自然會回流的。」
「會嗎?」學生會回流嗎?
「當然會啊,小傑每次上課都念著你,說什麼我都不會彈『不用麻煩了』,不然就說我『周大俠』彈得很爛,真是拜託!還有啊,臉圓圓的小甜甜,也是每次上課都在喊邵老師怎麼不見了。」
邵初霈聽了,心裡湧上感動。是嗎?她的學生都這麼想念她……
徐恬雅看著她的神情,輕輕嘆口氣,說:「你要想,考檢定不是為了家長,而是為了自己的飯碗,更為了愛你的學生,他們還小,沒辦法自己決定老師,你捨得辜負他們嗎?」
這些話,真真切切的打入邵初霈心裡,她愣愣看著徐恬雅,沒想到如今給她方向的會是這些話。
「我……」她張口欲言,卻說不出話來。
徐恬雅笑著說:「所以啊,快點準備考試,有問題可以來問我喔,我可是考試機器呢,哈哈!」
聽見她哈哈笑,邵初霈終於露出這些天來第一個笑容,心情放鬆許多。
徐恬雅見她也笑了,便道:「邵老師,你幫我看看,現在我是教小傑彈這些曲子,可是總覺得他左手有點跟不上右手,以前他就這樣嗎?」
「啊,對,我本來是要訓練他兩手要調合,可是他的節奏……」邵初霈湊過去,和徐恬雅討論起來。
長廊尾端,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那裡看著,眼神離不開邵初霈。
宋元錫一直提不起勇氣跟她解釋,因為他現在終於知道,邵初霈是很會胡思亂想的人,他如果還沒有想好該怎麼說,最好不要貿然解釋,免得讓她想太多。
可是啊,看她臉色一天比一天黯然,想著她可能正被生活上的打擊煎熬,猜想她可能在夜裡一遍遍的哭泣,他也跟著難過。
如今,看她這此時重啟笑顏,也許是沒問題了,她很聰明,找回自己的方向,那麼,她就不需要人擔心了。
莫名其妙地,宋元錫可憐起被誤會的自己。
他是這樣口拙,沒辦法辯解,明明那麼愛她,從好多年前就愛著她了,卻不敢大膽愛,不敢大聲愛,讓她誤會,惹她傷心。
這天深夜,宋元錫坐在家中那架Damian曾彈過的鋼琴前,想起那晚在Damian的演奏會上,邵初霈流淚的側顏。
大掌打開琴蓋,摸上琴鍵,這架鋼琴,自他買來後就沒讓人彈過,一來是珍惜,二來是他本身不會彈琴。不自覺的,他又想到她曾揚著笑教他彈琴,直言他手上的疤對彈琴不會有影響。
是不會有影響,可是在他自小印像中,總覺得這道疤太醜陋,以至於看見Damian彈出美妙的音符,便進而將擁有纖長手指的Damian視為偶像,連鋼琴也根深柢固變得很神聖。
曾經,他光是將手指放在琴鍵上都覺得不搭,然而,自從她這樣直接說過後,他都忘了原來自己手上有這道肉疤。
宋元錫輕輕地按下琴鍵,鋼琴發出聲音,在這個寂靜的夜裡,他的琴音成為他混亂的心情最完美的救贖。
於是他開始亂彈。
真的是亂彈,難聽、混亂的琴聲不間斷的冒出,他虐待自己的耳朵,此時此刻在心裡奏起迥異的「愛之夢」。
大學時,初次聽見邵初霈彈「愛之夢」,這麼多年來,這首曲子在他心中細水長流,夢,也作了這麼多年。
原諒他作了太久的夢,所以才在夢境實現時還有些迷迷糊糊的,忘了付出,以為自己還在作夢,傻愣愣的享受著美夢。
他醒了,真的。
拿出手機,他拍下這架大鋼琴,用簡訊傳給邵初霈。
我有架琴,是Damian彈過的,我從不讓別人碰,現在,我想讓你彈,如果你願意,能不能再為我彈「愛之夢」?
訊息傳出後,宋元錫等著她回應,一整夜,他僵坐在鋼琴邊,卻沒收到她的回音。
陽光悄悄的從窗外灑入,照著他疲憊的眼,更清楚的照上他手指上難看的疤。
砰一聲,他整個人趴在琴鍵上,發出巨大的聲響,和鏗鏘的琴聲混在一起。
疲倦地,他閉上眸持,冰涼的琴鍵接觸側臉的皮膚,輕輕的他笑了。
對他而言如此有意義的鋼琴,他都捨得這樣用臉砸,對邵初霈,他卻捨不得傷一絲一毫,明明她在他心中是至高無上,超越鋼琴的,怎麼她就是不懂呢?
晚上,宋元錫準備關上音樂教室的大門,他走到門口,收起放在門旁的木架,並順便看看四周有沒有垃圾。
角落有張小紙屑,他先將木架放回屋裡,再出來時,手中拿著掃把,索性掃起地來。他使力揮動掃把,才發現原來灰塵積得滿多了,好不容易將灰塵和垃圾掃在一塊,這時,一陣風吹來,他有些手忙腳亂,連忙衝進屋裡找畚箕。
當宋元錫手持畚箕走出來,一抬眼,不禁有些愣住。
對街,邵初霈怯怯地看著他,尷尬地一笑,緩緩走過馬路,來到他面前。
她摸摸被風吹亂的發,美眸微垂,「你說,有架琴要給我彈?」
宋元錫張開雙臂,狠狠地抱住她,所有的煎熬,因為她的主動到來而全都消失無蹤。
聞著她甜甜的髮香,他將臉埋入她軟軟的髮絲裡,捨不得放開她。
「琴在樓上。」宋元錫立即帶她上樓。
這是邵初霈第一次來到他的天地,可是她沒有心情欣賞。
自從接到他的簡訊,她想了一天,將問題回歸到單純的愛情上,自問究竟愛不愛他。
答案是這麼的肯定,於是她來了,懷抱著忐忑以及淺淺的懷疑,起初還不敢靠近,如同她第一次來時一樣,只敢站在對街遙望著他,直到他發現她,她才聽見自己的心原來跳得這麼快。
她摸摸這架黑色的鋼琴,指尖彷彿能感覺得出它被照顧得很好。抿緊唇,她沒有開口,或許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也或許是有種不想先低頭的倔強,忘了剛剛是自己主動來找他的。
「彈彈看。」宋元錫主動開口。
邵初霈深吸口氣,打開琴蓋,低首凝視琴鍵,然後彈了起來。
他凝視著她潔白的手指在琴鍵上飛舞,再將視線停在她美麗的側顏上。他眼神柔了,眼前這個可人兒,是他愛了好久,放在心上珍視的女人。
而他一向太溫吞,以為默默愛著就夠了,可是她沒有感受到,竟說他不夠愛她。
要怎樣才叫愛她?
他決定把話說出口。
這時,邵初霈彈錯了一個音,她太緊張了,因為他在她身上投注太深的視線,尤其是現在兩人關係緊繃的時刻,接下來,她彈得更糟了,頻頻彈錯,曲子亂得一塌糊塗。
終於,她停下來,臉色愁苦。
她連最熟悉的曲子都彈不好。呆坐在椅子上,邵初霈不敢看他,只是抿著唇。
「你說我不夠愛你,這真是錯得離譜。」宋元錫站在鋼琴邊,低著頭看她。
她仰首,「什麼意思?」
「記得我大學時跟你告白過嗎?」
「記得。」
他唇角揚起一抹笑意,嗓音極為溫柔,「從那時候起,我就愛你了。」
邵初霈說不出話來,極度震驚。這是真的嗎?那麼久以前……望著他寫滿認真的眼眸,她眼眶熱了。
「你知不知道?那時我把你當成一場夢,我像個怪胎,每次總默默聽你彈琴,怕你厭惡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你對我而言是很特別、很特別的,可是,你卻說我不夠愛你,聽著,我怎麼可能不夠愛你?如果有指責,也該是說我太愛你了……」
宋元錫說著,拉起她擁入懷中,手掌托著她的臉頰,讓她的視線只固定在他臉上。
「你……」邵初霈喃喃地道,雙眼迷濛,眨了眨眼,淚水就這麼流下。
「你不信嗎?」他抹去她的淚,因為她可能這麼想而心一涼。
她搖搖頭,沒有說話,也伸手抹淚,而他截住她的手,緊緊地握住。
「那你信囉?」他嘆息,輕笑出聲。
「信。」她當然相信,看著他雙眼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再無懷疑。
或許她只是幼稚,帶點遷怒的懷疑起自己,也懷疑起他的感情,這一刻她才發現,原來她在愛情裡很貪心,要他親口說愛她,她才能不對愛懷疑。
宋元錫鬆口氣。這些天,他多渴望擁抱她,多渴望吻她,這時,他再也不遲疑,要在愛情裡當個急驚風,徹底席捲她所有的情緒,要完整的讓她再也不懷疑他的愛。
傾下身,他吻上她沾著淚的唇,嘗到些微鹹味,也嘗到她不安的心酸。
邵初霈熱情的回吻著他,毫無保留的,雙手緊緊回抱著他,感覺到他的緊繃。
她笑了,閉上眼。繞了一大圈,只不過是她自己心裡作祟,這男人理所當然是愛她的,她竟懷疑起他來,折磨著彼此。
輕輕地,她倒在軟軟的床上,睜開眼便看見他燃燒著慾望的眸子。
「我愛你,元錫。」這次,她沒有喊他學長,直接喊他名字。
他微愣,唇角勾起微笑,吻上她咯咯直笑的唇、纖細的頸項、美麗的鎖骨……他在她身上點燃火苗,看著她如貓般瞇起眼,細聲呢喃,聽著她輕輕的喘息,充滿誘人的魅力。
就算是在最激情的時刻,邵初霈始終望著宋元錫的眼眸。
她滿足地輕吟,承受他所有的激切,並且在他眼裡找到毫無保留的深情。
這個夜裡,他們共舞戀人最纏綿的節奏,相擁入眠,一起作著愛之夢。
或許,不再有虛無縹緲的夢了。
他們有彼此。
--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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