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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九鷺非香]姑娘威武(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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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15 17:43:25 |只看該作者
30.姑娘!放開那個禽獸!

  第二天,我醒的時候卻是躺在軟軟的床上,身上蓋著暖和的被子。但我卻頭痛不已,耳邊卻嗡鳴不斷,臉頰還燙得灼人。

  我想抬胳膊摸摸自己的腦袋,可是剛動了一下,便覺得腦子裡有十萬把鋸子在拉木頭,刺啦刺啦的,令人無比難受。

  草……

  我不由在心裡暗暗咒罵,一邊和自己的身體做著鬥爭,掙扎著要起來,忽然,身邊的床榻微微往下一陷,一隻強有力的胳膊扶住我的背,慢慢將我托了起來:「你發燒了。」

  秦陌低沉的聲音在我耳邊嗡成一條直線,我隔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這四個字的意思:「嗯。」我應了一聲,嗓音沙啞得難聽,「我想也是。」

  「喝點水。」

  就著他的手,我乖乖的喝水。他似乎對餵人喝水這事感到很陌生,杯子不是拿高了就是拿低了,一會兒把水都灌到我鼻子裡去,一會兒又灑了水在被子上。

  我只有在心裡低低歎息。

  喂完水,他把水杯拿開,這才看見被子上濕了一片,表情一時變得有些難看,他清咳一聲:「等會兒我送你去醫院……」話音未落,一陣吵鬧的鈴聲忽然傳來。我努力睜了睜有些浮腫的眼睛,去摸揣在包裡的手機,剛掏出來看清了來電的名字,手機便被秦陌搶了過去。

  「何夕生病了,今天請假。」他淡淡的說完,也不管對方有沒有答應便掛了電話,接著便把手機的電池給卸了下來,他定定的看著我,「想罵我?可以,但是你今天必須休息。」

  我咧嘴笑了,啞著嗓子道:「我也沒說要去上班啊。」我拽著他西裝的一角,半是開玩笑半是認真的說,「我休息,你照顧我。」

  他看了我一會兒,竟然真的點頭說好。

  我倒是被這個回答嚇了一跳,忙說:「我和你開玩笑的。我這麼大個人了,不就發個小燒而已,自己去醫院掉瓶水就好了。」

  他沒理會我,探過手來摸了摸我的額頭:「我先去熬粥,等會兒就陪你去醫院。」

  「秦陌。」我喚他,帶著一些小心的問,「秦氏最近不是很忙嗎?」

  他摸著我額頭的手微微一僵:「嗯,很忙。不過這幾天沒什麼要緊的事,我也照顧不了你幾次了。」他替我拉了拉被子,聲音依舊平穩,「下個月,或許還要提前些,我就去美國。爸媽和我一起……你要去麼?」

  我再是發燒感冒糊了腦子也聽得明白他這話背後的意思,和他一起去美國,或許在那邊結婚,定居。

  我深吸口氣,輕快的說:「這不是沒辦簽證麼,我就不去了。」

  「嗯。」他點了點頭。

  我看著他平靜的臉龐,心裡突然有些難受,近乎脫口而出道:「你想和我分手麼?」

  他微微一怔,默了很久,才勉強勾了勾唇角:「你在想什麼?這又不是幾百年前一去不知歸期的時代,電話,網絡不都有麼?」

  我也只好跟著勉強笑了笑。

  他下樓去煮粥,我迷迷糊糊的望著天花板想,秦陌怎麼會不懂,一千個無法觸摸的電話,怎能敵得過帶著體溫的淺淺擁抱。

  但是如果他要走我又有什麼辦法呢,我不會無所顧忌的和他去美國,就像他也無法不顧一切的陪我留在中國一樣。我們站在各自的立場上遙遙兩望,靜默無言。

  腦袋暈乎乎的,我沒想多久便又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我聽見有人在耳邊喊我的名字,但是就是怎麼也睜不開眼睛,眼皮沉得像石頭一樣,我想安安靜靜的睡上一覺,但是那個聲音就是不停的在我耳邊嚷嚷。我氣得想掐人,可就是抬不起手。

  算了,你吵吧。

  我自暴自棄的想,隨著一股涼涼的液體自手背慢慢流入身體裡,我又陷入了無止境的沉睡。

  我做了一個夢,夢見天上掉下來許許多多的狐狸,他們把我圍成一個圈,有的衝我兇惡的叫囂,有的作勢要撲上來咬我,有的則在一旁涼涼的看著我進退維谷的難堪。

  我戒備的盯著它們,最後終是頂不住壓力大叫道:「再看!割掉你們小JJ!」

  它們並不畏懼我的威脅,一步一步逼近我。

  我心慌的不知該往何處逃,忽然,在狐狸圍成的圈外驀然出現了一匹灰色的大狼,他冷冷的看著我,眼神裡有著同樣的輕蔑。

  為什麼這樣看我?我不解,遭到踐踏的自尊心像彈簧一樣膨脹起來,我突然英勇的推開擋路的狐狸徑直向那匹狼走過去。

  我與他四目相對,他帶著輕蔑,我俯視著他同樣冷淡。

  忽然他伸出毛乎乎的爪子,似憐憫的掃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身後虎視眈眈的狐狸們。仿似在說:我大發慈悲,救你一命。還不牽著。

  「草你妹!我稀罕你救!」我一巴掌拍上他的腦袋,「你以為姐是好惹的麼!我說了有一天會讓你哭!讓你哭!」我揪著他的耳朵不停扇著他耳光,打得正爽之時,一聲呼喚從天邊傳來:

  「姑娘!放開那個禽獸!」

  放手!放手……放手……

  聲音漸飄漸遠,又忽然變得真實起來。

  我忽然睜開眼,耀目的燈光刺得我眼睛一酸,眼淚止不住滑了下來。好不容易適應了晃眼的燈光,我往旁邊一看,秦陌頭髮凌亂的坐在床邊,模樣有些憔悴和無奈。兩個護士一臉驚駭的盯著我。

  我聽聞秦陌一聲深深的歎息,然後起身讓開,獨自走到一邊去整理著裝去了。

  「呃……何,何小姐,我再幫你量量體溫。」

  我這才意識到,我現在是躺在醫院的床上。兩個小護士有些戰戰兢兢的給我測了體溫,丟下一句「燒退了」便急慌慌的奪門而出。

  病房裡一時靜默下來。秦陌對著鏡子理了好久才重新坐回我床邊。他看了我一眼,帶著些許不滿的說:「看來你對我的意見挺大。」

  我隱約猜到自己做了什麼樣的事,有些不好意思的同時又生出幾許暗爽。

  暴揍秦陌啊,這可是不是誰都可以做的事。

  許是我臉上的笑意實在沒藏得住,秦陌惱羞成怒的戳了戳我的額頭,氣道:「行啊何夕,勁兒挺大的,你就這麼對你的恩人?」

  「恩人?」我的聲音粗嘎得連我自己也嚇了一跳,忙清了清嗓子,傲氣的一聲冷哼,「秦先生,沒有金剛何夕,今天躺在這裡的就是你。」

  我這話只是在打趣,哪想他聽了之後還真就沉默了下來。一雙幽黑的眼珠滴溜溜的盯得我心慌,默了半晌他正色喚道:「何夕。」這聲色中壓抑著我所不熟悉的森然,「連著上次,我幫你記了兩筆賬,以後一定會給你討回來。」

  我撅嘴揶揄他:「睚眥必報。」

  他笑了:「不喜歡?」

  我轉了轉眼珠:「如果可以……」我語氣一轉堅定道,「請一定做得過分一些!」

  他眼眸柔了幾許,像是抑制不住般摸了摸我的頭,隨即又快速的收了回去。我見他的唇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是最後終是緘默的閉上。

  適時,秦陌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出去接了電話後回來臉色有點難看。我道:「反正燒也退了,我躺得難受,乾脆你就送我回家吧。我在自己家裡還養得舒服一些。」

  秦陌看了我一會兒,最後還是抿了抿唇,無奈的苦笑:「好。」

  從醫院到我家再到秦陌的公司是順路的。

  秦陌送我到樓下之後我揮了揮手,屁顛屁顛的跑上樓。等我進了屋推開窗戶往下一望,秦陌的車已不見了蹤影……

  我這一生病歇了三天,耽擱了不少工作,實習生小張看見我時都快哭了。我忙將他好生安撫了一頓,集中精神投入了工作之中。

  等我再接到秦陌的電話之時,已是三月二十號了。

  電話裡他只說了一句話:「我明天下午的飛機。」去哪裡已經不言而喻。

  第二天我在小張泫然欲泣、悲憤欲死的目光下堅定的請了假,然後丟下一堆工作給他,獨自上路去送那個曾經對我說要以結婚為目的談戀愛的男人。

  今天我花了一個多小時畫了個妝,穿上了我最喜歡的衣服和高跟鞋。

  我覺得古時的虞姬送別霸王自刎時大概就是我現在這樣的心情。當然,或許也是我自己把自己想得太悲壯了些。

  我先去了秦陌的家,正好看見他拎著行李箱出了電梯,看見我,他微微訝異的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好笑道:「何小姐今日實在美麗,只是你為什麼要擺出一副即將去壯烈犧牲的模樣?」

  我點頭道:「確實,我今日是要來犧牲犧牲的。」

  我向來是個行動派,沒和他廢話太多,伸出手去扣住他的腦袋,貼著他便將唇送了上去。

  他微微一怔,但到底是個老手了。初時的驚訝一過,很快便想掌握主動權。挑逗,追逐,糾纏,到最後卻因為時間不得不放開彼此。

  我在他唇上溫存的淺啄,笑道:「秦陌,今天我唯一沒抹的就是口紅。」

  「我嘗出來了。」他抵著我的額頭,聲音有些啞。

  放開他,我先一步轉身往外走:「快點快點,等會兒飛機都開了。」

  去機場的路上我倆靜默無言,等到了機場之後,看見即將和他一同前去美國的人,我愣了一愣。

  易晴,那個傳說中對秦陌有意思的總監。

  她看見我,一時也有些怔愕。不過想來也是,秦陌這種人怎麼會把自己有女友的消息四處宣揚呢。他們公司應該還沒有人知道我與他的關係吧。

  「你爸媽呢?」我親暱的替他理了理領帶。

  「上周就走了。」

  不知道該說什麼,我只有垂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發呆。等到廣播裡播報出他的那般機次,易晴招呼他不能拖了。

  我才稍稍抬起頭,剛想對他說句拜拜,他卻忽然將我攬進懷裡,臂膀收緊,讓我得以貼著他的溫暖,聽見他胸膛裡心臟的跳動,我忽然覺得鼻頭酸澀了一下:「秦陌。」我問,「你現在是喜歡上我了麼?」

  「喜歡。」他答得毫不猶豫。

  我閉了閉眼,憋回自己眼裡的水汽。

  他驀地放手,轉身向易晴走去。頗有幾分決然的意味。

  機場行色匆匆的人不斷在我身邊走過,每個人的面孔都是讓人恐慌的陌生,在這個分別如此容易的地方,每天都上演著那麼多相同的不捨別離,今天我不過是恰巧成了其中之一……

  我深深呼吸,卻覺得心中始終梗了一根尖刺,扎得我又疼又難受。

  「秦陌!」我大聲喚他的名字,邁大步向他走去。

  他回過頭,表情一如往日的嚴肅而淡漠,易晴反倒是頗為感興趣的望著我。

  走近秦陌身邊,我一手搭上他的肩,深吸一口氣,然後猛的送出一個有力的拳頭。我記得他有胃病,所以這一拳狠狠的揍在了他的小腹上。

  他被我打得措手不及,疼彎了腰。

  四周皆是一片『嘶』的抽氣聲。

  我舉著拳頭,努力讓自己強悍得像個土匪:「在國外給我規矩點!你要是趕亂搞女人試試!」我警告的盯了易晴一眼,她趕緊駭然的搖頭連連後退,以試圖撇清與秦陌的關係。我哼了一聲,推開秦陌,看見他揉著被我打了的地方直不起身,我硬著心腸又補充道,「亂搞男人更不行!」

  「好了。」我掃了一眼四周驚駭的目光,聲音柔了下來,「沒別的話了,就這樣。」

  出了機場,我抬頭望著春天明媚的陽光,不由伸手摀住了眼。

  涼涼的液體沒入鬢角,我罵道:「何夕!看你這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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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15 17:43:36 |只看該作者
31.揮霍不起等待

  生活依舊要過。

  秦陌沒有因為臨別時我揍了他一拳而和我說分手,我自然也沒有因為他去了萬惡的資本主義社會而與他斷了聯繫。

  誠如秦陌所說,現在有便捷的網絡,早已不是那個一去不知歸期的時代了。

  人的心理就是那麼奇怪,當想念的人在觸手可及的地方時,忙著工作而忘了見面。但是當對方突然去了一個打什麼車都到不了的地方,彼此反而開始深刻的思念。

  我和秦陌便是如此。同在C城,卻老是記不起給對方打個電話。當他在美國,我在中國,橫跨了一個太平洋,差了整整12個小時,我看見太陽時,他只能看見月亮。隔了這麼遠,我們倆倒是默契的每天通兩個電話。

  只不過……

  他不是多言的人,我也不知道該和他說些什麼,往往拿著電話,問了對方今日的行程,便相對沉默。

  對於這樣的情況,我琢磨了許久也沒得出結論,明明我與秦陌在一起的時候可以相處得很好。

  當有一天下午,我抱著一堆圖紙狼狽的擠出地鐵站,剛巧看見一輛寶馬停在大酒店的門口,開寶馬的男人下了車,在酒店門口與另一個衣姿卓越的男人禮貌的握手,然後故作親熱的一同進了酒店。我回頭看了看背後的地鐵站,然後又打量了一眼自己抱了滿懷的圖紙。

  那一瞬間我恍然大悟,原來我和秦陌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

  當我與他不再面對面的相處,不再扒光衣服躺在床上糾纏,我們除了同樣身為人,似乎就沒有更多的共同點了。沒有共同點的兩個人又要怎麼去尋找共同的話題?

  可即便我清楚的意識到現在的自己已經不適合與秦陌在一起,我還是捨不得和他說出分手兩字。沒別的原因,只是因為捨不得。捨不得他在機場留下的「喜歡」兩字。

  秦陌……或許也是這樣想的吧。

  我知道他在美國依舊很忙,有時候我在中午打電話過去,美國那邊差不多都是凌晨一兩點了,他的聲音依舊清醒,時不時還能傳來紙頁翻頁的聲音。

  我不止一次的想告訴他,你有胃病,注意身體。但是每次都沒能找到機會開口他便掛了。

  有一次,我晚上睡不著覺,打電話過去找他閒聊,可他哪裡有空,我便讓他把手機放在一邊,我肉麻的說:「讓我聽聽你那邊的聲音,就像你還在一樣。我聽著聽著就閉眼睡著了。到時候你再掛電話就好。」

  他無奈的答應了,儘管這樣會耽誤他很多電話。

  我老老實實的握著手機在被窩裡聽著那邊所有細微的聲音,筆尖在紙上沙沙的劃過的優美,翻動紙頁的清脆,他時不時發出的深思的沉吟。真的像就在我身邊一樣。

  那時我幾乎脫口而出的說,秦陌,我想你啊。

  但是又因為一陣敲門聲而夭折。

  我聽得出正在向他報告公事的人是他的美女總監易晴,想到分別那天我一個眼神把這個女強人嚇退兩步的場景我不由有點想笑。但是當我聽見她淡淡的對秦陌說出我一直想說的那句話時,我只覺得面部肌肉有些發僵。

  「還沒吃午飯吧,忙歸忙,但你好歹注意點身體,別忘了胃病。」她如是說。

  我只有帶著些許羨慕嫉妒恨的悄悄掛了電話。

  第二天,我沒有打電話給秦陌,他不知道在忙些什麼也沒有打給我。

  在秦陌離開半個月後,我們頭一次斷了聯繫。

  人總是一種有惰性的生物,有的事情一旦開了頭便一發不可收拾。我們從每天兩個電話,逐漸變成了一天一個電話,然後兩天一個,三天一個……

  但還好我有一個能讓我萬分操心的工作,不用對秦陌分出那麼多心血,去猜忌,去幻想。

  四月底,謝不停想去搶一筆大單子,要陪客戶去吃飯,便帶了我和小李一起過去了。最後單子拿下來了,謝不停也喝高了,我讓小李送他回去。小李初時還擔心我:「何姐,你也喝了不少,要不我先送你吧?」

  我擺了擺手,指著謝不停嫌棄道:「省省吧,你看他軟得像被人閹割過一樣,拖著他到處走可不容易。我家離這裡近,沒事。」

  小李終是帶著些許不放心的走了。我獨自一人拎著包沿著街邊往公交站走,走著走著思念便不可抑制的湧了上來。我掏出電話,也不管現在美國那邊是不是工作時間,就給他打了過去。

  他過了很久才接的電話,聲音壓得很低,電話那邊一片寂靜,像是在開什麼會。

  我胸腔裡堵了無數的話想說,但饒是我以前參加過再多場辯論賽,練了一張再厲害的嘴皮子,此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哽了半晌,在秦陌等得沒有耐心快要掛電話時,堪堪憋出四個字:「我喝高了。」

  那邊一聲輕歎,像是意外得惱怒,又像是無奈得想笑。

  我抿了抿唇,只想給自己兩巴掌:「算了,這就是通騷擾電話,你……」話音未落,身後猛的衝來一股大力,我只覺左手上垮著的包被狠狠一扯,我心底大驚,下意識的想拽住包,不料那力道大得嚇人,一下便將我拽到了地上,我的手臂磨著粗礪的地面而過,疼痛傳來,我才驚覺自己應該放手。

  包包被搶走,我趴在地上,望著遠去的飛車賊半天也起不來身。周圍零星的路人慢慢圍了過來,有人問我要不要緊,有人幫我打了110,我坐起身來,四月底穿的薄西裝和襯衣已盡數磨破,依著這個疼痛來看,我估計肩背也被擦得血肉模糊。

  圍觀眾人七嘴八舌的討論方才發生的那一幕,我坐了一會兒,才問:「請問有人看見我的手機嗎?」聽了這話,圍觀的人一下子散去一大半。我不由苦笑,中國這個道德現狀真是讓人堪憂啊。

  我一瘸一拐的慢慢找了幾步路回去,索性我沒被拖太遠,沒找多久便看見了摔在地上的手機,拿起來一看,除了外殼磕壞了一點,其他的倒還沒什麼事。

  我觸摸屏幕發現電話還通著,放在耳邊,有些小心翼翼的喂了一聲。

  「何夕。」那邊秦陌的聲音繃得很緊。

  我點頭答應。

  他沉默了許久:「如果你是想嚇我,恭喜你,成功了。」

  我心頭一熱,一股莫名的酸澀之氣徑直衝上了我的鼻腔:「我掉坑裡了。」我道,聲音中壓抑不住起伏,「很大一個坑。」裡面裝滿了禽獸。

  「摔著了?」

  「嗯,破了皮,很痛。」

  他呼吸有點沉重,好半天後,才帶了些苦笑的意味問我:「我該怎麼辦?」

  「跟我說,不痛,沒事,有我在。」

  「不痛,沒事……」他跟著我念的聲音微微一頓,此時我已經憋不住滿眼的淚水,狼狽的落了滿臉,他啞著嗓子道,「對不起,我不在。」

  「秦陌。」我努力控制自己顫抖的聲音,「沒關係。」

  當天晚上一片混亂,先是和警察一起去了醫院,處理完傷口,做完筆錄,後來因為沒有錢和鑰匙只好可憐兮兮的給程晨打了個電話求助,沈熙然載著她來接我。

  看見我的模樣程晨瞬間炸毛了:「草他妹,草他妹全家!這土匪別讓娘逮到,娘會在他菊花裡放榴蓮!」

  我只有望著她無奈的笑。

  她拉著我左看看右看看,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眶紅了一圈:「笨蛋丫頭。」

  沈熙然也歎氣道:「先去我們家吧,明天再去找開鎖匠把門開了,別忘了拿證件去掛失補辦卡什麼的。」

  第二天我請了一上午的假,把各種事情料理好了,下午才了公司。

  下班的時候,謝不停的秘書小胖妹忽然臉紅嘟嘟的跑來給我們一人發了一張請柬,說是她下星期結婚,讓我們一定去參加婚宴。眾人都向她表達了美好的祝福。

  看著放在慘白的辦公桌上的鮮紅請柬,我想到了那個男人抱著手一臉驕傲的站在我的面前,帶著幾分玩笑幾分認真的教訓我:「何同學,毛主席曾說過,不以結婚為目的的談戀愛都是耍流氓。我是紳士,從不耍流氓。」

  而現在,我很想將這張請柬扔到他的臉上,大罵:「秦陌!你個死流氓!」

  忙碌了一天回到家,馬馬虎虎的吃了碗麵條,我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節目很搞笑很娛人,但是我卻怎麼也彎不起嘴角。臉上的肌肉像死了一樣硬邦邦的。

  手機響起,我接了,裡面的秦陌輕聲詢問我的傷。

  我應答了幾句,看了看電視裡面別人的喧囂吵雜,回過頭又望了一番自己這一室冷清,忽然衝口而出問道:「秦陌,你覺得咱們這樣在一起累不累?」

  他沉默了好久:「你覺得累?」

  我答不出來。我很想說,我覺得累,但是這四個字我說不出口。

  他沒等到我回答,便推說有事匆匆掛了電話。

  這感情路走得有些艱辛,我不知道自己的堅持到底能換來什麼。秦陌沒有給我做出什麼承諾,他只蠻橫而自私的留下了喜歡兩個字,甚至連一個歸期也不曾給我。

  只有我固執著無望的期待。

  就像爬看不見盡頭的階梯,我終是疲了。

  五月的一天,老媽打電話來慰問生活,短短五分鐘的電話,提了八次我大堂姐已經結婚的事,話裡話外的旁敲側擊。

  最後我只有惱羞成怒的丟下一句:「我和他分了。」

  緊接著我便打給了秦陌:「你能告訴我你有回來的一天麼?」

  他沉默:「現在不能。」

  我深深呼吸:「那咱們還是算了吧。」

  因為你不敢許諾,我便揮霍不起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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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15 17:43:49 |只看該作者
32.回不來的往昔

  那個電話並沒有得到秦陌的回答。他沉默了許久,最後無言的掛斷了。

  其實那句話應當算是一個氣惱的衝動,我並沒有真正的想要和他就此斷了聯繫,只是對近來閨中怨婦一樣的生活產生的惱怒或說埋怨,但是我沒想到當我說出那句話時,心裡竟會真的輕鬆不少。

  我由此告訴自己,沒錯,何夕,這才是你真正的想法。

  可是也就是自那天開始,不管我再如何竭盡精力的工作,把自己當變形金剛去使用,每到深夜人靜,思維空下來的時候我便會盯著手機在一個不經意間猛然失神。

  思緒空白,只是呆呆的看著那個方塊物體,不知是期待它響起來,還是希望它就此如死般寂靜。

  又或者,是拿起它,撥打那個熟悉的號碼,輕輕的說:對不起,我不是那樣想的,你知道我一直管不住自己嘴,你知道,其實何夕很喜歡你……

  但最終,我還是什麼都沒做。

  這個週六是謝不停的秘書,小胖妹結婚的日子。

  與程晨與沈熙然那個鋪張而費力的婚禮不同,他們在普通的酒店,傳統的中式宴席,我與同事坐了一桌,看著小胖妹挽著她的父親,走過紅色地毯,上台握住同樣有點胖胖的新郎的手。兩個新人都很緊張,小胖一腳踩在自己的婚紗上,險些摔倒,新郎忙扶了她一把,但礙於對方的重力勢能有點大,一把沒扶住,小胖的爪子便一下抓在了他的褲襠上。

  新郎尷尬,頓時忘了耳麥還在嘴邊,低聲責難:「毛手毛腳的……抓哪兒呢!別把褲子給我扒下來了!」

  我僵硬已久的面部肌肉忽然鬆了一下,與大家一起笑了起來。

  小胖嫌丟臉,恨恨的瞪了新郎一眼,主持人忙上前打圓場。新郎撓了撓頭,道歉:「其實抓抓也沒關係,雖然我不喜歡你在這樣的場合拉拉扯扯,但是好在你這輩子也就只能和我在這樣的場合拉扯一回了。老婆別氣,你要喜歡,再拉一回就是。」

  眾人一時躁動起來,歡呼的有,起哄的也有。

  我看著他們令人嫉妒的甜蜜,垂眸望緊握在手心的手機。

  這本是一個下意識的動作,所以在看見忽然閃亮起來的屏幕時我嚇了一跳。跳躍的禽獸二字映入我的眼眸,一時我竟然有種乘著雲霄飛車到了最高點而即將要下落的心情。

  默默的走出熱鬧的宴會大廳,找了個寂靜的樓梯角落,我深深呼吸帶著點忐忑接了電話。

  「喂?」

  「何夕。」已有許久沒聽見他低沉的聲音,我心中一動,輕輕的應了一聲。那邊似乎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就這樣沉默下來。我琢磨了一下時間,現在美國那邊應該是凌晨了吧,他又熬夜了……

  「在做什麼?」他問。

  「公司同事結婚,在喝喜酒呢。」

  「少喝點。」

  三言兩語的關心,瞬間便把我努力平靜的心情挑了起來。我嘴唇動了動,這幾天一直憋在胸口的話幾乎脫口而出。給他道歉,心裡面的無數聲音在嘶叫,放下你那什麼該死的驕傲,道個歉!告訴他其實何夕不是那樣想的……

  「上次……」我弱弱的吐出這兩個字。

  「上次。」那邊接過我的話,聲音卻要堅定許多,「你說得對。我連個承諾也無法給,你確實不該這樣等下去。」

  劇烈的心跳像是在這一瞬間戛然而止:「你什麼意思?」

  「何夕,是我太自私了。」他頓了頓,「我們……」

  他沒說完,我也不想聽完了。如果秦陌現在在這裡,我或許會狠狠的給他一巴掌,大罵他,既然自私,為什麼不自私個徹底。如果能想得透徹,當初為什麼又要在機場留下喜歡兩個字。

  不負責任的表白,比放棄更讓我痛恨。

  然而這些話我卻無法吼給他聽,就怕說到一半,自己先留下淚來。

  感情失敗的時候,我就要站在尊嚴的制高點,所以我呵呵一笑,清晰的說:「多謝,這樣多好,咱們放開手各走各,你有滿天繁星,我有旭日依舊。」

  「嗯。」他應了一聲,從來不輸氣場的秦陌到最後只留給我四個字,「別喝醉了。」

  聽著電話裡傳來嘟嘟的忙音,我倚牆而立,一巴掌拍在了自己臉上。我的雲霄飛車並沒有順著軌道而下,而是在最高點時脫了軌徑直摔在了地上……粉身碎骨。

  樓梯間的門卡噠一聲被打開,謝不停的聲音傳來:「王經理,瓷磚的顏色錯了應該是發貨商的錯誤……我知道,我知道,我並沒有推卸責任,好好,我這就派員工過來幫您協調一下,嗯嗯,您稍等。」

  「哎,何夕,你在啊,正好,上次我們接的單子出了點紕漏,人家客戶要的是金邊藍底的磚,那邊貨商發成了金邊黑底的。你過去處理一下,安撫下客戶……」

  我垂著腦袋沒答話,默默的走出了樓梯間,坐了電梯,出了酒店。

  腦子裡有點混亂,我去了秦陌家,只是現在已經賣給別人了。我站在他們小區外面,望著他家窗戶,癡癡的發呆,弄得小區的保安奇怪的打量了我許久。

  我走過那條小巷,晃眼間似乎看見被打得一臉狼狽的秦陌坐在那裡,他抬頭望我,皺了眉頭:「你傻呀!」

  我低頭笑:「是啊,多傻。」

  我去了我與他第一次相遇的酒吧,大白天的,酒吧關著門,我便晃晃悠悠的想要回家,走在路上,謝不停一個電話追殺了過來:「你在哪兒呢?怎麼還沒到!客戶都在催了!」

  「催去吧。」我說,「我不去。」

  「何夕,你發什麼瘋呢!」

  「丘比特告訴我,如果我今天不休年假那麼我會在今年之內慘死。」

  「啥?」謝不停困惑了一番,接著氣得暴跳如雷,「你現在跟我說你要休年假?剛才你怎麼不說!剛才你說不去我再換個人就是了,哎,我說你這丫頭今天是瘋了不成,你……」

  我掛了電話,掰下電池,然後把手機扔進包裡。繼續往家裡走去。

  走過一條行人匆匆的街道,我看見一對小情侶在街邊吵架,男生丟了女孩子的手淡漠的走開,女孩氣急了,追過去狠狠推了一把他的背,哭著吼:「你傲什麼,你傲什麼?你不過就丈著我喜歡你!」

  女孩的哭聲淒涼,男生卻只看了她一眼轉身走掉了。

  我就這樣呆呆的看著那個哭泣的女孩在人來人往的街頭驀然頓住腳步。彷彿背後也有這樣一個人,冷漠著表情,一步一步慢慢走開。

  我深吸一口氣,清醒的告訴自己這不過是別人的故事,秦陌不在,他與我隔了半個地球,我們在分別後的第三個月通過電話正式分手。

  他不在,從他承認喜歡的那一刻便不在了。

  我鬼使神差的轉過頭去,看著一張張陌生面孔從我身旁擦過,有的撞了我的肩,有的對我抱以奇怪的奇怪的眼神,有的則順著我看的方向看去。

  什麼都沒有。

  現實總是毫無感情的清晰。何夕,你看,什麼都沒有,即便你想抓住,也沒有機會。

  或許這樣才是最好的,我想,就算我們都不放棄,那又能怎樣呢?靠著幾天一次的電話談戀愛?彼此無法擁抱,不能親吻。即便有再是便捷快速的網絡,我也依舊不知道他的歸期。

  像古時的貞潔烈女一樣無望的等下去?

  我彎唇笑了笑。何夕從來就是個現實的人,那種事我做不來也做不好,只會將兩人都拖累得遍體鱗傷。不如瀟灑點轉身,繼續向前。我深深呼吸,心想,算了就算了吧,人生總不會是想要什麼就能有什麼的。

  秦陌,他終是成了何夕的往昔。

  回不來的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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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發表於 2015-7-15 17:44:05 |只看該作者
33.回歸

  時光荏苒,兩年的時間飛逝而過。

  我依舊住在租來的小房子裡,過著日復一日不曾改變的生活,並為之墮落。

  對工作已完全疲乏,對男人也日漸絕望,對生活再沒過多的念頭,快滿28歲的單身女人,在一個倒大不大倒小不小的尷尬年齡裡掙扎著過活。

  老媽近來聽說我大堂姐生了個兒子,眼睛都快急綠了,成天打著電話來問,硬逼著我去加了一堆社交網站。

  今日週六,老媽早早的打了電話催我起床,我梳洗了一番,畫了個淡妝,提上包,死氣沉沉的出了門去。

  今天我要去參加一個大型聚會,一個六十個人的……相親聚會。為了今天這個五分鐘相親活動,我老媽特別給我製出了一張表,讓我到時按著上面寫的問。

  我到那裡時,現場已佈置好,數十張桌子擺成一個大圓圈,女方坐在圓圈裡面,男方坐在外面。然後依著順序男方一個一個的往下走。

  我揣著老媽寫的單子老老實實入了場,按照座位號坐下,然後同來相親的男人們便一起進來了,也按照座位號坐下,接著雙方進行長達五分鐘的互相折磨,如果磨合了就牽手簽字走人,如果磨不出火花來便進入下一層地獄繼續磨。

  我對這樣的活動實在是感到無趣得很,但又因為年紀確實到了,基於各種壓力而不得不面對這樣的現實。今天來相親的男人三十女人三十,我恰恰拿到中間第十五號牌子。

  第一輪,我對面坐了個有些齙牙發福的男人,他呲著牙對我咧嘴一笑,標點徑直濺到了我的手背上。我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做到面無表情,接著開始念老媽給的單子,一邊聽他的回答一邊在紙上打著勾叉。

  「年齡、職業、收入多少、家裡幾口人、有無車房、有沒有結過婚……」老媽說,五個叉的直接一屁股坐死,三個叉的看看人品怎樣,一個叉的就打包打包拖回家去。

  這個男人顯然是屬於該一屁股坐死的範圍。我問得很快他答得很慢,期間還對我說了些廢話。五分鐘到了,我頭也沒抬的說:「請移步十四號姑娘處。」

  第二個坐在我對面的人是個禿頂的四十歲男人,我問題都不想問了,就拿著筆冷冷看著他在那裡唾沫橫飛的炫耀他的農產品事業。

  第三個是個心理醫生,各方面還不錯,只是因為我對醫生這個職業有心理陰影所以也同樣請他移步了。

  第四個……我第一眼掃在他腰間的號碼牌上,並把他的名字記了下來,18號,方且。

  「年齡?」

  「31。」我默默的打了個勾。

  「職業。」

  「律師。」

  「收入多少?」

  「沒算過。」

  沒算過,應該是很多的意思吧?我抬頭看了他一眼,是一張俊秀的臉,但是此時他正歪在椅子上坐著,滿臉的漫不經心,不甚耐煩。我心道,又是一個被逼迫上道的苦逼青年。筆尖下畫了個勾,我繼續自己的任務。

  「家裡幾口人?」

  「三口。」

  「有無房車?」

  「嗯。」

  「結過婚沒有?」

  他被逗笑了:「結了我會在這裡?」

  「那離過婚沒有?」

  「你說呢?」

  我老媽提的六個問題他全得了勾,照我媽的標準,這種男人就該直接搶了拖回家去,但是我自己的還有兩個問題。我再次抬頭掃了他一眼,發現他也在用測量的眼光看我,我擺出一副不易接近的模樣問:「性取向有沒有問題?」

  他嘴角抽了抽:「小姐,你在侮辱我麼?」

  我平靜的應答:「因為個人經歷問題,所以我對此比較在意。另外強調一點,我雖然不贊成同性戀,但是這並不是一件讓人覺得恥辱的事先生你的觀念有待改善。」

  他稍稍坐正了身子,翻了翻桌上我的個人資料道:「你繼續。」語氣不像是來相親,倒像是去面試。然而他這副該死的模樣卻讓我可恥的想起了某個該死的流氓。

  我隔了一會兒,找回自己的狀態問:「有沒有過十分深刻的愛情?」

  「有。」

  「現在呢?」

  「忘了。」他擺了擺手,答得輕淺,「你有過這樣的感情經歷麼?」他見我沉默了下來,反問我,他手中拿著我交給婚介所的個人資料,「何小姐?」

  「當然有。」

  「現在呢?」

  「還記得清清楚楚。」

  他又將那幾頁紙扔回桌上:「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來這麼荒唐的地方?不覺得好笑麼?」

  我淡淡的看了他一會兒,用眼神直接將他反諷了:「你說呢。」

  他抿了抿唇,想了一會兒:「好吧,咱們互相幫個忙,去簽字走人吧。這裡憋得我胸悶。」

  我琢磨了一會兒,心想如果我真的在這裡坐上了一個半小時,或許真的會瘋掉。現在既然有人能配合著演戲,我將就一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於是便同他一起去簽了字走人。出了相親現場的大門,我與他默契的點了點頭,分道揚鑣了。

  晚上六點,我蹲坐在茶几前,望著剛泡好的泡麵正準備開動,程晨一個電話呼了過來。

  她在電話裡含混著言語哭得稀里嘩啦。我好不容易掐准一個停頓,把話插了進去:「嚎什麼,舌頭捋直了說話!你幹嘛,在哪?」

  她抽噎了幾下:「機場。」

  「你去機場幹什麼?」

  「我要去米國,嗚……我要和沈熙然離婚,嗚嗚,我要和他離婚,然後去米國。」

  我頭疼地撫額。這兩個人結婚兩年,卻還像才開始戀愛一樣,甜蜜的時候膩死人,一旦吵架,又總是鬧得不可開交,並且少有不波及無辜的時候……上次是沈熙然的堂弟,上上次是程晨的表姐,上上上次是……所以,在親戚都殃及完了的時候終於輪到我了……

  我歎氣,近乎認命道:「行了,別哭!告訴我你的具體位置,我去找你。」掛了電話,我立刻撥給沈熙然,卻無人接聽。連打三次都是這樣的結果。我盯著泡麵坐了一會兒,急急忙忙吞了兩口,無奈地出門了。

  晚上7:40踏入機場入口,我往東南角尋去。在路過服務台時見一大群人不知在圍觀什麼,而其中夾雜著我熟悉的女高音哭泣。

  我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忙撥開人群一看,程某人形象全無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服務台裡的空姐細聲勸慰著她,她卻不管不顧一個勁地嚎。空姐無奈之下只得通過耳麥叫安保。

  我終是憋不住的走了出去,豁了一張老臉,在眾目睽睽下承認這個嚎啕大哭的女人是我的朋友。空姐一抬眼,馬上用「這貨主人終於來了」的眼神望我。

  我蹲下拉她:「程晨!起來,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她哭聲漸弱,盯著我,打了個嗝,頓時酒氣鋪面而來。

  惡臭!

  我捂鼻,嫌惡地打量她:「你到底喝了多少?」

  她見我這幅表情,笑了,「夕夕,你來了,來了就帶我走吧,他們都……不讓我走,走、嗝、嗚嗚……」說著又哭了起來。

  我頭疼望向一旁尷尬的空姐:「真不好意思,但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麼?」

  空姐艱辛的給我解釋:「這位小姐最開始要來訂到美國的機票。我告訴她,機票要到售票廳那裡買。然後隔了一會兒,她過來說那邊不賣她票。後來我瞭解到這位小姐沒有辦理去美國的簽證,我又告訴她必須要有簽證才能辦理出境手續,她也很理解的離開了,但是……就在剛才她突然又跑過來說現在必須要去美國,我又給她講解了一遍,然後……她就這樣了。」

  我回頭惡狠狠的盯著程晨道:「你早不發瘋晚不發瘋,偏偏在我來之前發瘋,你是存心給我難堪麼?」

  程晨只顧哭。

  我掩面歎氣。覺著在這裡任她嚎確實夠丟人的,於是連哄帶騙,半拖半拉地把程晨帶離了案發現場。

  坐在機場的咖啡廳裡。程晨癱軟在桌子上淚流成河,時不時喃喃自語著離婚出國什麼的玩意兒。

  我靠坐在椅子上,對她的悲傷冷眼旁觀。

  興許是我倆的相處場景太過詭異,引來無數好奇地眼光,我無暇理會,等程晨哭到只會噎氣時,扔了張紙巾給她,冷冷問:「哭夠了?」

  她擦了擦淚,又將就那張紙擤了鼻涕。含混著說她還是要去美國云云。

  「哼。」我一聲冷笑,一把將她包拽過來,將她包裡所有的家當倒在桌子上道:「美國是你這種兜裡只有25塊兩毛的人去的地方?」

  她委屈地把手放進兜裡掏了掏,又放了四個硬幣在桌子上:「是六毛。」

  我氣笑了,正要罵人,手機忽然喧囂起來,掏出來一看,好嘛,另一個王八蛋終於知道打電話來了!

  「夕夕,什麼事兒?我剛才在陪客戶吃飯,太吵了沒聽見。」沈熙然的聲音很平靜。我冷笑:「你老婆要和你離婚然後去美國,這話你聽見了麼?」

  那邊猛的沉默下來。

  「現在正在機場呢,我向來心腸軟,你老婆再求我幾句,說不定我就把錢借給她去買機票了。」

  不等那邊答應,我便掛掉電話。掃了眼對面紅著眼眶的某人,我道:「你是在控訴我為什麼把你的行蹤告訴你男人麼?如果你能用25塊6毛人民幣買到去美國的機票,我就幫你把找來的男人肢解了,以絕後患。」

  程晨埋頭大哭。

  我教訓她:「你們兩個人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每次都非要鬧大了才收場,明明都是些莫名其妙的小誤會!因為你,我今天連包泡麵也沒吃上!」而最後這句話才是我真正想說的……

  程晨控訴:「可是他有女人了!他在外面有女人了!」

  我面無表情:「這已經是我第五次聽見你說這樣的話了。」我不再搭理程晨,靠著椅背,眼光漫無目的地打量玻璃窗外的機場大廳。

  來來往往的旅人無不形色匆匆,一對情侶正在進行離別前的熱吻。我抿了一口咖啡,心想,原來這種場面看在別人眼裡會是這樣的感覺啊——因為事不關己而顯得如此平淡無奇。

  忽然,一個妙曼的女子身影一下子抓住了我的眼球,並非因為她的美貌,而是因為她長得很眼熟。她像是在等著什麼人,左右望了望,隨即對咖啡廳這邊打起了招呼。

  程晨身後的椅子上坐著的男人突然站了起來,我看見他的背影一時有些怔愣,他經過我的身邊,帶著幾絲讓我心動的氣息與莫名熟悉的感覺。我的目光不由追隨著前面那個黑影而去。一些滾燙的東西在心底逐漸暈染開來,隨即沸騰著湧向我的四肢百骸。

  這個男人……

  他走出咖啡廳與那女子站在了一起。他們似乎開始交談些什麼,男人微微側過頭,機場外的陽光透過漏光的屋頂照了進來,落得滿地的燦爛。

  我看著他的側臉,呆住。

  程晨在那邊喝了幾口水,清醒了些許。順著我的目光往外面一看:「咦?」她奇怪地揉了揉眼睛,「那個人長得好像……秦陌?可是,他不在美國麼?美國……」程晨搖頭晃腦道,「幻覺麼……還是我到了美國?何夕,你看見麼?秦陌?」

  我迫使目光游離,淡淡點頭:「嗯,看到了。」

  哪會看不見。

  我抿了一口咖啡,穩下紊亂的心神,再度望向機場裡那對般配的男女時,我已能將情緒好好的控制住。

  一個不經意間,秦陌的目光輕輕的與我觸碰,穿過陽光照射出來的塵埃,完成一個鏡頭的定格,我近乎下意識的勾勒出一個微笑,衝他輕輕點頭。淡得一如在招呼早上出門時碰見的隔壁鄰居。

  他的眼神也無絲毫波動,禮節性的對我點頭示意。

  客氣而陌生。

  我想,畢竟兩年時光不長,也不短。

  那個女子,我總算記起了她的名字,易晴,秦陌的美女總監,現在或許已經不再是總監……易晴順著他的目光看來,見是我,怔忪了一下。我繼續保持微笑著。

  她回頭看了看秦陌,彼時秦陌已經收回目光,兩人交談了兩句,一同離開了機場。

  程晨在一旁含混的說風涼話:「你笑得像千年乾屍。」

  我回問:「千年乾屍還能笑得出來,你不覺得我很了不起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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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一把蔥引發的血案

  撞見秦陌回到這座城市之後我陷入了無邊無際的幻想之中。

  每天回家,總期待有一輛車靜悄悄的停在樓下,如果沒有,便期待著在自家門口能站著一個神色淡漠的男人,若還是沒有,便會晃來晃去的在窗戶打量,樓下有沒有人在等待,有沒有人在張望……

  我走過每個路口,總希望對面有個熟悉的身影正在等待,然後望著我微笑,我轉過每一個街角,總期待著韓劇一般浪漫而狗血的不期而遇,我穿過每條巷陌,幻想著那個人正亦步亦趨的跟著我,靜待我回頭寒暄。

  然而現實是一面不會說謊的鏡子,它清晰的告訴我,秦陌不是變態的跟蹤狂,這城市如此大,誰也沒有注定必須要與誰相遇。

  而我的期待也不過是期待罷了。

  這種日子過了兩周,我總算是想通了,將翻出來的漂亮衣服往衣櫃裡一收,恢復了往日模樣,不再買包泡麵也要畫上半個小時的妝,也不再如奸細一樣整日探頭探腦的尋找。

  我依舊吃飯睡覺上班的過活,最頭痛的事無非是老母一發急似一發的催婚電話,我每次都是含混而過。

  一天,組織五分鐘相親的那個社交網站人員突然給我打了個電話,詢問我與在那次相親活動中牽手成功的先生進展如何,並且邀請我去參加週六晚上的他們公司組織的名為「定情」的晚宴,當然要和那位先生一起。

  接到電話後我尋思的半天,總算是想起那天我是怎麼個牽手成功的了。基於此工作人員認真熱情的態度,我又不大好意思直說我與那位先生只是覺得活動無聊而假意私奔。

  我哼哼唧唧磨了半天,把這個電話含糊著打發了過去。

  週五晚上,程晨給我打了個電話,她在那邊凝重的說:「秦陌是真的回來了。」

  彼時我正在看韓劇,裡面的男女主角要死要活的相愛,我道:「然後呢?」

  聽得我這涼涼的語氣,她怔了怔:「你不想見見他嗎?聽說他的生意在美國做得風風火火的,這次一回來就收購了一個中型企業,搞得氣勢洶洶的。」

  「唔。」我應了一聲,韓劇裡的女配角摸著自己的臉,照著鏡子悲哀的說了一句『我一直以為我是輸給了她,沒想到我是輸給了愛情』我雞皮疙瘩頓時起了一身,卡擦一下便將電視關了,「然後呢?」

  「呃……我是想說明天下午,沈熙然他們公司搞了一個商業聚會,也邀請了秦陌……」

  我腦海裡驀地閃現那天機場,秦陌與易晴並肩離開的畫面,我打斷程晨道:「那樣的場合我去不大合適,而且明天晚上我有一個相親宴要參加。」

  「相親宴?」程晨嘟囔道,「你不是不喜歡那些東西麼?」

  「有什麼辦法,年齡到了。」

  程晨知道我倔脾氣犯了,只有一聲歎息,掛電話之前,她弱弱的問我:「夕夕,你還喜歡秦陌嗎?」

  我沉默了半晌:「這還重要嗎?」

  我們分開了兩年,各自的生活已有了新的規律。我不想再去打破這樣的規律。我期待見到秦陌是真,幻想與他浪漫重逢是真,可是如果他真的站在我的面前對我說復合,我大概會當著他的面吐口唾沫。

  畢竟過去的已經過去,何夕不是匹愛吃回頭草的馬。

  週六我睡到被餓醒,爬起來一看,正午12點,下床覓食時發現冰箱裡已無存貨,我便披著頭髮,穿著睡衣,踩著棉布拖鞋,「啪啪」的去了屋子對面的小菜市場。

  我買了一把掛面,稱了一斤雞蛋,想起來還得撒點蔥花,便又去選小蔥。

  賣小蔥的攤位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在守,他正和隔壁賣豆腐的小姑娘你情我儂的勾勾搭搭。這本不是我該管的事,我選好了蔥,問他:「多少錢?」

  他給人家姑娘送了個飛吻,沒搭理我。

  我耐著性子問:「這蔥多少錢?」

  他又給人家姑娘拋了個媚眼。

  我嘴角抽了抽:「喂……你還做生意不?」

  他依舊沒理我,和人家姑娘調戲得正歡。

  我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然後摸出一毛錢扔在他的菜攤上,抓了一大把蔥,轉身就走。

  這下他可不樂意了,在我身後直喚:「哎,哎!錢不夠!」

  我哪裡還搭理他,踢踏著拖鞋就往回走。那小子衝出菜攤要搶回蔥,我側身躲過他,好整以暇道:「既然錢不夠,剛才在我問你的時候為什麼不理?你是來做生意的還是來談情說愛的?我出來買個菜難不成還要受你的氣?錢我已經給了,夠不夠是你的事。」

  談戀愛的小伙興許不想在姑娘面前難堪,指著蔥道:「你這老女人搶了我的菜還敢和我講廢話!」

  老……老女人……

  我渾身一震,霎時呆住。緊接著一絲灼熱得燒骨的怒火慢慢自四肢百骸中湧出,匯聚在胸腔,我深呼吸,身子卻氣得顫抖。

  那個不知死活的小子見我沒有反應,竟敢不要命的上來搶蔥,他手一抓,大力的把蔥拽了回去,連帶著將我的雞蛋打落到地上,一斤雞蛋碎得完完全全。

  飢餓的我聽見了腸胃捂臉尖叫『NO……』

  於是乎,我近乎失去理智的把手裡僅剩的一把掛面狠狠向他砸去。沒想到他反應挺快,側身一躲,那把掛面便生生砸在了後面賣豆腐的姑娘頭上。

  我只聽那姑娘一聲痛呼,被飛去的掛面砸得一個踉蹌,摔在了身後那一堆鍋碗瓢盆之中,「叮叮噹噹」一陣吵雜的亂響,那處便死寂下來,我連那姑娘的哼哼也沒聽見一聲……

  「小芳!」賣蔥少年趕緊衝了過去,抱起來一個已經暈過去的少女。

  我嘴角抽了抽,闖禍了三個大字血淋淋的飄過腦海……

  這個下午,我空著肚子,穿了一身睡衣,跑了醫院,醫生檢測出那姑娘有點輕微的腦震盪,是被我砸的還是自己摔的已說不清楚,賣蔥的少年吵著鬧著報了警。

  於是乎我又穿了這身睡衣去了警察局,當做備案的警察問我為什麼要拿掛面砸人,我捂著臉說因為一把蔥……

  警察的神色變得很微妙:「蔥?」

  我咬了咬牙:「還有一斤雞蛋。」

  警察刷刷的在紙上記錄了一些東西道:「現在要交點保釋金你就可以走了,通知你的家人過來吧。以後有什麼事會再通知你的。」

  我坐到一邊,拿著電話琢磨了許久,這種事情我是斷斷不能打電話去讓老爸老媽知道的。其實這種事情我根本就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但形勢比人強,在警察們陸陸續續下班的時候,最終我還是將電話撥給了程晨。

  我揉了揉跳痛的額頭:「程晨,我遇到了一點麻煩,現在在我家旁的警察局裡……」我話還沒說完,那邊嘟的把電話掛了。我深感詫異的瞪著手機,這妮子莫不是以為我犯了什麼重罪,不想理我了?

  我又打了個電話過去,再次毫無緣由的掛斷了。我知道程晨斷不會做拋棄我不管這種事,但是老掛我電話又是何意?

  我握著手機還沒琢磨多久,程晨便發了條短信過來:「等著等著,會去救你的。」我看這語氣,好似我被抓了她還挺高興一樣。我撅著嘴罵這人結婚之後越來越沒良心,念叨著罵完之後又稍稍安下心來。

  有個人可以幫到自己總是讓人感覺安心的。

  我坐在椅子上乖乖等人,今天的警察局在下了班之後變得很安靜,除了幾個值班的警察便沒了人。我揉了揉肚子,餓了一天,胃空得有些難受,外面的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我抱著肚子蜷起身子,等出了一些瞌睡。

  等下回去只有吃泡麵了,我想,我得吃上三包康師傅……

  迷迷糊糊的快要睡著之時,警局的玻璃門驀地被推開,一陣寒風灌入,我緊了緊身上的睡衣,接著臉頰微微一暖,秦陌的臉忽然出現在我的面前,他蹲下身子望我,微微有些氣喘,一隻手輕輕撫著我的臉頰,低啞著嗓音,緊皺著眉頭問:「哪裡痛?」

  平靜的詢問,但我臉上溫熱的手卻有點顫抖。

  我瞇了瞇眼,以為自己餓出了幻覺,舉起手像趕蒼蠅一般攆他:「去去,別煩我。」

  他微微一僵,緊抿的唇角壓抑了所有情緒。下一秒他果然起身離去,臉頰旁的溫暖也隨之消失。警局的玻璃門大開,冷風灌進來將我漿糊一樣的腦子吹醒了許多。

  我恍然驚覺這不是幻覺,回頭一看,我念了那麼久的人,正站在值班警察的桌子對面與他們說著些什麼。我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這身打扮,睡衣加棉布拖鞋,估計還有一頭凌亂不堪的頭髮。

  命運真是頑劣得讓人發笑。我精心準備了兩個星期,最後卻用最糟糕的模樣在最糟糕的事件中與他重逢……

  值班警察嘴裡隱約傳來的掛面和蔥倆個名詞只讓我羞憤欲死。我握緊了拳頭,逕直走出警局,來了個眼不見為淨。

  站在夜風中的路燈下,我正想打電話去抽打程晨,手機卻忽然響了起來,一個陌生的電話,我沒好氣的接了。那邊的姑娘聲音很甜美:「何小姐麼?你好,我是婚介所的工作人員,今晚的『定情』晚宴就要開始了,請問你大概什麼時候能到呢?方先生已經來了。」

  我揉了揉愈發疼痛的額頭:「我……我……」

  「其實晚點來沒什麼關係,今天宴會的所有食物都由我們婚介所提供,全部免費,無限供應。」

  肚子咕的一叫,我道:「我這邊還有點事沒處理完,等會兒就過去。」

  「好的。」

  掛了電話我回頭一看,秦陌穿著黑色的大衣站在警局門口,逆著光,我看不大清楚他的表情,他走下階梯,望了我一會兒,竟然埋頭勾起了唇:「還真是何夕能做出來的事。」

  聽得這聲笑,時光好似倏地流轉,凝刻在我骨頭裡的這兩年仿似從來沒有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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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15 17:44:30 |只看該作者
35.好走不送

  我有些緊張的攥緊拳頭,埋頭將兔頭棉布拖鞋盯著看了會兒,終是平靜了心中所有情緒。

  我沒什麼對不起秦陌的,我想,當初說在一起的人是他,說離開的是他,說喜歡的是他,敲定分手的也是他。對他的感情,我在現在回頭一望,才發現自己一直處在被動的地位。

  我不曾給他帶去什麼傷,在此刻,我們再次面對面時,我又何必忐忑緊張?

  「秦先生。」我抬頭,目光毫不避諱的落在他的眸中,「今天麻煩你了。」

  他眸光在路燈下微微有些閃爍,默了許久,他帶了幾許笑意淡淡道:「麻煩?這倒還是你自己第一次承認。」波瀾不驚的語氣仿似我們昨天才見過面一樣,「如果想感謝我,便請我吃頓飯吧。」

  我聽了他這疑似套近乎的話,面無表情的望了他好一會兒,接著清晰將話挑白了:「秦先生,我們分手了……兩年。」像是尖銳的告訴他也告訴自己,「這之間我們沒有任何聯繫,我相信以後也不會有什麼聯繫。今天你幫了我,我很感謝,你幫我付的保釋金我會還給你。但是,我想我們已經沒了坐在一起吃飯的情分。」

  秦陌定定的看著我,黃成一片的路燈讓我辨認不出他的臉色。隔了一會兒,他終是錯開了目光:「好吧。」他抿了抿唇,繼而又一本正經的告訴我,「既然如此,把錢還給我,現在。」

  三十來歲的男人,眼中的情緒竟像一個因拿不到糖而鬧脾氣的小孩。我好生愣了好一會兒,隨即點頭:「好。」省得以後見面再牽扯不斷,我告訴他,「但是我得回家拿錢。」

  「嗯。」他沒為難我,爽快的點頭,「上車,我送你回去。」

  這個派出所裡我家很近,沒開兩三分鐘便到了,我下了車,忽然聽見他在車內低聲說:「我在國外沒有亂搞女人,也沒有男人。」

  兩年前的記憶仿若破開了層層霧靄,慢慢在腦海中清晰。

  其實我那時我是想等他的,想固執的如同一個古時的貞潔女子一樣,如同當初我守著楊子一樣。

  奈何,時間和距離都太強大。

  「真可惜。」我勾唇笑了笑,「我卻已經有別的男人了。」

  沒有回頭,我兀自走上樓去,換上了參加相親宴的衣服。在抽屜裡拿了錢,我盯著紅色的毛爺爺發了一會兒呆,面也見了,話也說了,那麼把這錢給他之後就斷了所有的殘念吧。

  下了樓去,秦陌依舊坐在車上,姿勢都沒變過。我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把錢放在了座位上。

  他這才淡淡看了我一眼,神色晦暗不明:「去約會?」

  「嗯。」

  他沉默了一會兒:「我送你……」

  「不用。」我關上車門,說:「我怕他看見了不開心。」

  不透明的車窗將他的面容隔絕,我踩著高跟鞋,挺直脊樑自他車前繞過。我沒有與他道別,單純的因為不知怎麼開口。

  『再見』,多麼有歧義的一句話。

  招了輛出租車,我對司機說了目的地。然而車開出不遠,我便忍不住回了頭,黑色的越野停在那方,一動不動。

  應該這樣,我深呼吸,強迫自己向前看,告訴自己:沒錯,應該這樣。

  我到晚宴時,工作人員很熱情的招呼我進場,告訴我方先生已經等了我很久。我心裡只覺得那個律師是個奇怪的人,上次明明擺出一副意興闌珊的模樣,而這次卻還要來參加這個宴會。不過也托他的福,我能名正言順的來吃這頓免費的晚餐。

  當工作人員把我帶到那個名叫方且的律師面前,我狠狠的呆了呆。

  長方形餐桌對面坐了三個人,一個少年一個少女笑得明媚燦爛,而我的相親對像坐在中間,神色倨傲的看著我:「何小姐,你遲到了接近一個小時。」

  我嘴角抽了抽:「所以呢……你在這一個小時裡給我另外物色了兩個,你以為我男女通吃麼?」

  方且冷哼道:「我不過是來吃這頓晚飯的,托你的福,我們餓到現在。」他左邊的女生忽然拍了一下方且的肩,罵道:「哥!你怎麼能這樣說話。」少女轉過頭來對我笑,「嫂子你好,我叫方穎,是他妹妹。」

  另外那個少年也湊過頭來:「嫂子好,我叫方傑。」他對我解釋道,「我哥說話向來欠捶,你別在意。」

  比起這一口一個嫂子更讓我頭暈的是他的家庭關係:「你……你說你一家三口是指,你,弟弟,還有妹妹?」

  聽我問這個,方且霎時皺了眉:「你有意見?我又看不上你,我家幾口與你何干?」

  「哥!」他妹妹方穎似乎有點動了氣。方且斜了我一眼,讓工作人員上菜。方穎忙和我解釋,「嫂子,不好意思,我們爸媽死得早,是哥哥一把手把我倆拉扯大的,所以難免對我們保護過度了點……」

  「沒事。」我嘴角抽了抽:「反正我也沒打算和他結婚。你們也別叫我嫂子。」家裡人倒是其次,這麼一個一點就著的敏感脾氣誰受得了。

  方傑是兄妹中最小的一個,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他聽了我這話,忙小聲湊過來問:「姐姐也是衝著免費晚餐來的?」

  我老臉微微一紅,清咳一聲道:「因為一個人在家,不想做飯……」

  方且冷聲道:「你遲到的這一個小時早夠你自己做飯了。」

  「方先生。」我心裡也有些委屈,餓了一天出了那麼多醜,現在連坐下來吃個飯也要被人排擠。我瞪著他冷了聲音,「遲到是我的不對,但是如果你等得不耐煩可以走人,沒誰會攔著你。而我今天也不是來聽你抱怨的?這頓飯是你請我的嗎?咱們倆有什麼關係嗎?你憑什麼擺著高姿態指責我?」

  方且臉色一青,旁邊的方傑立馬摁住他。方穎忙對我笑道:「姐姐你別氣別氣,我哥的脾氣就這樣。」方傑也在旁邊小聲嘀咕:「哥,你忍住,好不容易有頓免費的大餐吃,我可不想回去煮麵條了。」

  我漸漸聽出他們言語中的不對,依著我老媽給我的六個問題來看,他的家庭條件應該很好才是,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帶著弟妹一起來蹭這頓晚飯,即便等了一個小時也眼巴巴的等著,就方且這個脾氣來看,確實不是會做這樣的事的人。

  「你……」我本來打算直接問方且,但是看了他的臉色,我一聲冷哼,轉頭和他妹妹說話去,「你哥哥不是律師麼?怎麼……」後面我不知該如何措詞,便頓了下來。

  反倒是方穎沒覺得多尷尬,爽朗一笑,大方道:「哥哥的收入其實也不少,只是我現在在上大學,弟弟也才上高中,學費方面的花銷有點大,所以我們生活不那麼寬鬆。」

  是有點拮據吧……

  「而且哥哥這個脾氣不大受人待見,所以……」

  「方穎。」方且總算出聲,冷冷的斜了她一眼,方穎撅了撅嘴,老實的沒再說話。

  適時,食物端了上來,我的目光瞬間便落在了香噴噴的牛排上,哪還有功夫去想他們的家庭環境。拿起刀叉,四個人的餐桌上頓時安靜下來,沒有一人再開口說話。

  等刀叉與餐盤碰撞的聲音從最開始的快速漸漸慢了下來,我抬頭一看,才發現此時的桌上一時一片狼藉。唯有方且端著一杯紅酒,面色溫和的看著弟妹狼吞虎嚥。

  帶著兩個小孩一起生活不容易吧。我想,他這種脾氣,為了弟妹肯定沒少受憋,所以即便外表還不錯,也依舊沒有找到女朋友啊。一時我竟有些同情起他來。

  「何小姐。」他淡淡掃了我一眼,「把你這種像看見母雞下蛋一樣的表情收回去。」

  我清了清嗓子,配合的挪開目光。

  吃完了飯,我們在工作人員有些歎服的目光中走出了餐廳。互相一點頭,我轉身離開,可是沒走出幾步,忽然聽見方傑在喚:「哥哥,我肚子好像有些痛。」

  我有些奇怪的回頭一看,見方穎也彎了腰:「哥,我也有點……」

  方且霎時有點慌了神,手忙腳亂的不知該扶誰的好,我又反身折回:「你背方傑,我來扶方穎,現在去醫院。」

  「不,不去。」方穎忙搖頭,「醫院急診掛號開藥太坑錢了。」

  「但是……」我開口要勸,方且突然回過神來,頗有理智的問了我一句:「你肚子痛不?」

  我搖頭說不痛。方且扶額:「我知道……他們吃多了……」

  我嘴角抽了抽,又掃了眼地上蹲著的兩人:「真是倆熊孩子。」我出主意說讓打車回去。方穎死活不肯,最後還是我扶著她,方且扶著方傑慢慢走回他們家去。

  他們一家三人住在六十平米的老房子中,上樓的時候樓道的還忽閃忽閃的嚇人。我在樓下看見了方且的車——長安奔奔。當時我便想了,我媽相親的那六個問題都得進行升級……

  總算是把兩個孩子弄回了家,我累得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方且那聲:「別!」還沒傳進耳朵,我只覺沙發卡的一響,失重感傳來,我一下便陷進沙發之中……卡住了。

  我想,今天衰神一定是盤旋在我頭頂上的。

  方且很是費了一把力氣才將我從沙發裡拔了出來。我扶額歎息:「你家殘掉的沙發為什麼還要裝作健全的擺在屋裡?為了害我這樣沒經過允許就坐下的人麼?」

  方且見我一臉倒霉得快哭出來的表情,總算是給了我一個人性化的解釋:「因為是父母之前買的。方穎不讓扔。」

  我嗓子一哽,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餵吃撐了的兩人吃了消食片,我提了包說要走,方穎忙大聲說:「今天多感謝姐姐啊!現在都這麼晚了姐姐一個人回去會很危險的!哥,你去送送!」

  我搖頭拒絕。

  方且卻看了我一眼,拿上了外套:「外面已經沒公交了,我送你回去吧。」

  坐上那輛奔奔,我有些好奇道:「既然這個樣子,為什麼還要去參加婚介所?我記得那個會員費貌似不低。」

  「方穎幫我報的。」他一邊開車一邊道,「她說她明年就畢業了,讓我安心去交個女友,然後結婚。」

  我點頭:「你有一個很好的妹妹。」

  他點了點頭,沉默很久才道:「今天謝謝你。」聽得出他不是常說這樣的話,謝謝兩字很是僵硬。

  我卻聽笑了:「你還真像我認識的一個人。不過他比你還要傲慢,永遠不會自己低頭。」秦陌從小衣食無憂,他的驕傲既是天生的又是後天養成的,他有那個傲氣的資本,所以在看似冷漠的外表下掩蓋著狂妄。想就要得到,一如兩年前的我,一如兩年後,對當初坑了他的人的報復。

  然而方且卻沒有這個資本,他或許因為生活低過太多的頭,再是清高也不得不被現實踐踏得卑微……

  沒有想太久,我家便到了,我下車,對他揮手說再見。他卻猶豫了一下,半是試探,半是遲疑的對我說:「方穎很喜歡你,如果……」

  「方先生。」我打斷他的話,「你忘了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說過的話。」

  有一個男人,我還清清楚楚的記得,即便很想把他踢出腦海。

  他沉思了一會兒,隨即道:「是我唐突了。再見。」

  目送他倒車離開,我在路邊站了一會兒,終是一聲歎息,轉身往樓下走。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那輛黑色的越野依舊停在我家樓下。穿著黑色大衣的男人倚在車門邊,目光幽深的望著我。

  我一怔,隔著昏黃的路燈與他的目光在寒涼的空氣中相接。

  「秦先生。」我笑道,「我還有什麼東西沒還你麼?」

  他沉默了許久:「沒有,是我方才忘了說一句話。」

  我微笑著等待,他道:「何夕,我回來了。」我唇邊的弧度霎時有些僵,他一聲淡漠的嘲諷,「不過,現在我應該不用說這話了。」

  他打開車門,啟動發動機,留了一地蒼白的尾氣,揚長而去。

  我將額前落下的髮絲勾到耳後,輕聲道:「好走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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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發表於 2015-7-15 17:44:43 |只看該作者
36.宣戰

  第二天是星期天,經過昨天命運的各種摧殘,我一覺睡到了下午一點。

  睡得我頭疼手抽筋也不想下床,直到程晨無情的敲門聲把我喚了起來。我抓著凌亂的頭髮,踩著拖鞋去給她開了門。她精神頭十足,一進門便拉著我上上下下的打量,然後用曖昧的語氣問我:「昨晚不錯吧。」

  我的思維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又賊笑兮兮的說:「不用問不用問,看你這副萎靡的表情我就知道昨晚戰況激烈了。」

  我虛著眼將她一瞟,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上前去掐住她的脖子,把她往沙發上摁:「你還敢跟我提昨晚!你丫還敢跟我提!秦陌是怎麼來的!他是怎麼來的!」說完也不聽她的回答,將她翻過來便在她屁股上一頓狠揍,「你下次再敢不經過我的同意做這種事,我就和你絕交!」

  程晨這一頓揍挨得莫名其妙。打完了,我出了氣,坐在沙發上大口喝水。

  她可憐兮兮的望我,扯了茶几上的紙巾,裝模作樣的抹了一把根本就沒有的淚:「我是想幫你啊,昨天在宴會上我知道他還沒有女朋友,我想,正好你也沒有男朋友。反正當初你們也只是因為距離而分的手,現在他回來了,你們在一起應該會很好才是。我哪想到……我哪想到你會這麼倔!」

  「倔?」我冷冷一笑,「沒錯,我喜歡他,所以兩年前他說在一起我就和他在一起了,他說要走我就讓他走了,他在機場簡簡單單的留下喜歡兩個字,我就打定主意像個傻子一樣等他,後來他說自己自私,說分開,我也和他分開了。過了兩年,他一回來,說要和我重新開始,好笑,他說要重新開始我就得和他重新開始麼?程晨,你什麼時候見何夕做過這麼沒出息的事?」

  程晨歪著腦袋想了想,搖頭。

  我繼續笑:「他秦陌有本事,驕傲自大慣了,可我也不是一個任人擺佈的玩偶。如果他真想復合,就憑本事再來追我一次啊。我一定讓他死得屍首分家。」

  程晨悄悄打了個戰慄,又遲疑的問我:「可是……你不是還喜歡他嗎?」

  我手指微微一僵,沒有說話,程晨又小聲道:「我覺得他也還喜歡你……」程晨一聲歎息道,「你是沒看見昨天秦陌那個樣子,前一秒還在和別人談笑風生,下一秒我說你出了事在警察局,他臉色刷的就白了,放了酒杯就往外走,開車開到半路才想起打電話問我你在哪個警局。」

  我想起那個帶著溫暖的指尖顫抖著觸碰我臉頰的感覺,心微微一軟,可是軟到半路又硬了起來,我戳著程晨的手臂質問:「我給你打電話求助,你什麼都不問就給掛了,要是我有什麼急事呢?你的心也太狠了些吧!」

  程晨訕笑著打哈哈:「我能幫你的事,秦陌肯定也能幫你,他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你看事情不是好好解決了麼。話說你昨天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我實在沒心情把掛面和蔥的故事再講一遍,揮了揮手,就此打住了這個話題。

  程晨見我臉色不好看,便拉了我出去逛街,說是最近找到了一家很好吃的甜品店,心情不好時吃點甜品最管用。

  我今天本來就沒什麼安排,就跟著程晨一道去了。

  她說的這家甜品店位於城東,環境很不錯,東西的味道也挺好,但是讓程晨執著於喜歡這家店的理由是——這裡的店長很帥氣。

  我喝了一口西米露,掃了程晨一眼道:「得了吧,你都是三十來歲的阿姨了,還用這麼赤果果的眼神瞅著人家小伙,也不嫌害臊。」

  「害什麼臊。」程晨道,「追求美是人的本性,你瞅瞅那圓潤的臀部……」

  我嘴角抽了抽:「你透視眼啊,人家站在吧檯裡面你還能看見他的臀部!我該把你這放蕩的眼神照下來發給沈熙然。」

  程晨撅了撅嘴,不情願的挪開了目光。

  「咦?姐姐!」一個甜美的女聲跳躍進我耳朵裡,我轉眼一看,這穿著服務生衣服的女孩可不正是方穎麼。她衝我笑著打招呼,「真巧,又見到你了。」

  「嗯。」我挺喜歡這個爽直的小姑娘,笑著問她,「你在這裡打工?」

  「是啊,反正閒著沒事就來這裡賺點錢補貼家用唄。」

  我點了點頭,心中卻有些心疼,這個年紀的女孩不都是想賺點錢來供自己買零食化妝品什麼的,而她卻想著要補貼家用,人和人真的不一樣。我一邊在心裡感歎,一邊問:「聽說你大學快畢業了,學的什麼專業?」

  「我學室內設計的。」

  我一聽,在心中琢磨了一番便找了一張名片出來遞給她:「正巧姐姐也是幹這行的,以後有什麼要幫忙的可以來找我。」

  她忙接過了名片,表情很是驚喜,隨即挑了筆出來,在給客人點單的紙上記錄上了自己的信息。名字、電話、專業,最後寫的特長更是讓我笑出了聲——飼養各種動植物。

  程晨也覺得這個姑娘可愛,將人家調戲了一番之後,才放人離開。

  吃完了甜點,告別帥氣的店長和方穎,我與程晨到商場進行了一場血拼。

  晚上回家時我扔了亂七八糟的購物袋,脫力的仰躺在沙發上,而心情卻好多了。

  果然,女人還是要花錢才能痛快……

  第二天上班,謝不停便把我叫去了辦公室,遞給我一個單子說:「這個單是我們公司的老客戶的,好好做。」

  我簡單的翻了一下,是一個普通的家居裝修,我道:「謝總,我手裡還有一個商場的裝修工作,真的騰不出時間來,要不這個單子就單獨交給小李去做吧,我帶了他這麼久還是相信他的能力的。」

  「你把那個工作移交給別人吧。」謝不停頭也不抬的說,「這個客戶點名要你做,說是你的設計風格很和他口味。」

  我心底忽然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

  「說來這個客戶上一套房子也是你替他裝修的,那時不是做得很好嗎,他還給了你不少獎金。」

  我將單子往桌上一放,推了過去:「我不做。」

  謝不停終於肯抬頭看我了,他抬了抬眼鏡道:「何夕,你這是要定期抽一次風麼?」

  「不管怎麼說我都不會做這個單子的,那個商場的工作正在最重要的時候,臨時換人我怕交接不過來。」

  「這不是你該擔心的問題……」

  「如果非要做,我情願接那個翻修家裝的單子,如果這都不行……那我現在就休年假。」

  謝不停被我這話氣得面色青白,指著我連說了三個『你狠』,正要拍案罵人的時候,他的手機忽然響了,他狠狠瞪了我一眼,接起電話的瞬間就從爺爺變成了孫子:「是是,我給她說了。嗯,正在談,正在談……」

  「謝總,如果是那個客戶的電話可以交給我,我不會讓你為難的。」

  謝不停還在猶豫,不知聽到電話裡說了什麼,然後他才把電話給了我,我拿著電話走出辦公室到了茶水間才喂了一聲。

  那邊一陣靜默。

  我道:「秦陌,你有話直說。」

  「很簡單。」他的嗓音依舊低沉而優雅,「和那個男人分手,到我這裡來。」

  我琢磨了許久,終於反應過來了他說的那個男人是誰,我撇了撇嘴:「秦先生,你不覺得你現在的行為很掉格麼?胡攪蠻纏不是你的風格。」

  「現在是了。」

  聽得這無賴的語氣,我揉了揉額上冒出來的青筋,按捺著火氣道:「秦陌,這兩年我有了新的生活規律,我相信你也有,你現在又何必執著著去打破它呢?放我一馬,也放你自己一馬。」

  他沉默了很久,我聽得一聲冷笑:「有新生活的只有你。」我還在為這話愣神,他又道,「何夕,以前我能撞破你維持了25年的規律,那我現在也同樣能打破你這兩年的所謂規律。」

  蠻橫而霸道。

  我被刺激得豎起了刺,涼涼一聲笑:「好,你儘管出招。你敢死,我還不敢埋麼?」說完,也不等他回答便掛了電話。

  將手機還給謝不停的時候,我一本正色道:「他說工作不用我做了,隨便交給其他哪個都好。」言罷轉身就走。

  謝不停氣沖沖的叫住我,把另外一份單子扔到我手上:「你不是要做麼,這個翻修家裝的單給你,去做吧!」

  我面無表情的說了聲好,出了門去。

  倚著牆,我瞅著這莫名降到自己頭上的苦差事哭笑不得。

  秦陌啊秦陌,你還真是一顆掃把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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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15 17:44:56 |只看該作者
37.打掉……孩子?

  第二天,我先跑了一趟客戶家。

  下這個翻修單子的人是一個剛離婚的中年女子,姓林,四十來歲的年紀,面容看起來還很年輕,只是臉色蒼白的憔悴。她家房子是個在郊區的小棟別墅,買了快十來年了,而屋裡有的房間竟還像沒人住過一樣。

  這房子是前不久林小姐的丈夫與她離婚時分給她的。兩人做了近二十年的夫妻,沒有養育子女,林小姐說她丈夫工作忙,時常不著家,她像守活寡一樣守著這個空房子,最終忍不住與丈夫提出了離婚。她要翻修房子,是因為她不管看見房間裡的任何角落都會想到她丈夫,所以想徹底翻修一下房間,將過去拋之腦後。

  而這單子麻煩就麻煩在這裡,整個房間都要完全翻新,地板拆了重裝,牆紙撕了重貼,比單純的裝修多了一個銷毀的工程,且工程量十分巨大……

  但是既然任務已經應承下來了,我便要將它做好。

  在拆解裝修物時,林小姐的表情顯得有些激動,最後終是忍不住走出屋去。我看得出,這間小別墅之前的裝修做得仔細而認真,能想像到它的主人在住進屋子前有多麼大的期待,而現在卻……

  下午的時候,二手傢俱公司派車來將傢俱都運走了,林小姐望著一件一件抬上車的傢俱對我說:「這些東西都是我與我丈夫一起去挑選的,當時他不喜歡這個櫃子,可我偏偏就看上它了,最後他還是隨了我的喜歡。」

  「當時你丈夫一定很喜歡你。」我禮貌的微笑。

  林小姐也笑了:「他愛我,當初在離婚協議上簽字的時候,我看見他都偷偷抹了幾回淚。」聽了這話,我微微一愣,她又道,「我也愛他。」

  「既然這樣……」為什麼要離婚呢……

  我咬了咬唇,還是沒把這話問出來,怕一個不小心戳到了這個女人的傷心處。

  晚上回家的時候我正吃著蛋炒飯,程晨又給我打了電話,說她在路邊撿了一條漂亮的小白狗,本想抱回家養,但是沒想到沈熙然居然對狗毛過敏:「真沒用!」程晨如此罵他。

  我聽見沈熙然在那邊委屈的反駁:「我也不想啊!」

  我歎息:「所以呢?」

  「上次不是有個甜品店的妹子說會養各種動植物麼?你把她的號碼給我一下,讓幫幫忙。總不至於把狗狗又扔到大街上吧,多冷啊。」

  我琢磨了一下:「人家憑什麼平白無故幫你養狗。」

  「我正要去和她商量啊,她不是在打工麼,幫我養狗狗也算是打工吧,我付她工資,如果實在不行就算了。」

  我把方穎的電話給了程晨,再三交代她不可以強迫別人。

  後來我知道方穎歡欣鼓舞的接受了程晨的委託,乖乖的把狗抱回了家去。但是,這只是一個事件的開端……

  三天後,週六早上,我還賴在床上沒起,方穎便哭著給我打了電話,說狗狗懷了孕,她哥哥方且死活不讓養,就提著狗來找我了。

  我頓時茫然,狗不是我的,讓狗懷孕的也不是我,方且提著狗來找我幹嘛,後來方穎才含含糊糊的告訴我,方且不喜歡狗,她本來想藉著我的名號讓狗狗得以在家裡生存下去,沒想到我的名號那麼沒用,方且一聽到狗懷孕的消息便立時堅定了丟狗的決心。這才抱著狗到我這裡來了。

  我還在琢磨,反正方且又不知道我住在哪棟樓裡,找來便找來了,我不出去就是。

  「何夕!」樓下猛的爆出一聲大喝,我心中一驚,裹上睡衣跑到窗邊一望,卻見方且正站在另外一棟樓下,捉著一可憐兮兮的狗大叫著我的名字,看他的架勢,如果我不出去,他就會一棟一棟樓的喊過去。我扶額長歎,是我低估了他臉皮的厚度……

  忙不迭的換了衣服,我跑下樓去把方且叫住了。

  他立馬把狗放到我的懷裡,冷聲道:「自己的東西自己抱回去,我們不熟,沒必要替你養狗。」

  我無奈的為程晨背上了黑鍋,勸道:「方穎不是喜歡小狗麼?你讓她養一條又不會怎樣。」

  方且抱起手臂:「一條可以,但是這狗懷了孕,將來生了一窩出來,又怎麼辦?依方穎的脾氣是絕對不會拿去賣了或是扔掉的,我家你也見過,容不下那麼多狗。」

  我淡定道:「那去把孩子打掉就是了。」

  他轉身就走:「這是你的事。」

  我忙拉住他:「等等等等!好吧,我老實交代,這狗是我朋友的,我先打個電話去問問她,如果她同意把孩子打掉,那咱們一起去醫院,做完手術你就把狗抱回去。省得以後再跑一躺不是。」

  他沉思了一番,點頭答應。

  我這才磨磨蹭蹭的給程晨打了電話,哪想她一聽到打掉孩子四個字登時就火了:「憑什麼!憑什麼!不行,說什麼也不能打掉!要孩子,一定要!我現在就過去,何夕你敢和那個死男人去醫院試試!」

  說完,嘟的掛了電話。

  我無奈的將手機看了一會兒,抬頭望方且,他面無表情道:「你朋友中氣挺足,我都聽到了。」說完,轉身又要走,小白狗在我懷裡嗷嗚嗷嗚的叫得可憐,我心中不忍,我忙拉住他,「這個,這個……要不咱們再商量商量,狗生下來了就拿去賣掉?」

  方且不愧為律師,任狗狗如何哀叫,他也冷冷的說一句『放手』。

  我被他這樣冷漠的態度弄出了點火氣,直想甩手說你不要就不要,我養就是,但是轉念一想,我這個工作早上出去晚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懷孕的狗鐵定得餓出毛病……

  正糾結著,紅了一雙眼的方穎不知怎麼找了過來,看了看我手裡可憐兮兮的狗,又見方且依舊一副冷臉,眼淚嘩的就流出來了,嘟囔著說哥哥鐵石心腸。

  方且被心愛的妹妹這麼一說,青筋登時冒了出來,拖著方穎便往回走。方穎不幹,非要抱狗一起回去。

  於是乎,這對兄妹,當著我的面在我家樓下吵得面紅耳赤,鬧翻了天。

  我勸了一會兒,完全勸不住,就抱了狗坐在一邊看他們倆一聲勝過一聲的爭執。小白狗則一直在我懷裡瑟瑟發抖,水汪汪的黑眼睛像是要哭出來了一樣。

  我摸著它的腦袋安慰它,突然覺得命運掌握在別的生物手裡是件多麼悲哀的事,說扔掉就扔掉,說賣掉就賣掉,說宰了吃就被煮熟了分屍……

  我還在漫無邊際的想著,小白狗忽然像發了狂一樣,扭頭一口咬在我的手上,然後拔腿就跑。

  等我反應過來時,狗狗已經跑出去了好遠,而我手上的血也順著手指滴答滴答往下掉。

  方穎見狗狗跑了,忙追了過去。我想著要趕快去打疫苗也怕死的急急忙忙往馬路那邊跑,而方且還氣得直按太陽穴,等他睜開眼一看,誰都不在了,轉頭一望見方穎不要命的往馬路那邊跑,他嚇瘋了,一邊追一邊吼:「我不要它又不是不要你!」

  適時我正跑到馬路邊上,一輛熟悉的越野「吱」的急剎在我面前,我還在愣神,只見秦陌一臉陰鷙的下了車,大力甩上車門,看也沒看我一眼,逕直衝方且走了過去。

  我茫然的看著他帶著一襲駭人殺氣的背影,他上前一把捉住方且的衣襟,什麼話都沒說。方且心急方穎的去向,急吼吼的衝他吼:「你幹嘛……」話還沒問完,在大家都沒反應過來之時,秦陌一拳狠狠揍在方且臉上,我驚駭的瞪大了眼,在如此嘈雜的街邊,方纔我似乎聽見了骨肉猛烈撞擊的聲音……

  方且在地上暈乎了半天,牙齒的血都被打了出來。

  秦陌陰著臉,冷聲道:「你要不起。」

  我張大了嘴沒閉上,急急忙忙想跑過去拉方且,秦陌卻反身一隻手拽住我,我怒了:「你抽什麼風啊!吃錯藥了吧!」

  秦陌回頭看我,我才見他的一雙眼赤紅得嚇人,彷彿要殺了我一樣。我被駭得往後退了一步,他近乎咬牙切齒道:「何夕,你是我的,每一塊肉都是我的,誰都沒權利去取捨我的東西。」

  胸口一緊,莫名的酥麻感覺躥上心頭,像是有股浪潮拍打著柔軟的心尖,讓它為之搖擺。

  我盯著他,像傻了一樣。

  忽然,那邊的方且猛的蹭起身子,全然沒有理會我和秦陌,拔腿繼續去追方穎。我也猛然回過神來,忙反手拽了秦陌的衣袖,將一手的血擦在了他名貴的西裝上,我拖著他往車上走,哆哆嗦嗦的說:「去醫院去醫院!」

  沒想到他竟像個全然沒了觀察力的莽夫,沒看見我手上的血,沒看見跑掉的方且,一把抓住我,攬進懷裡,呼吸潮濕的噴在我的頸邊:「不去,何夕,我不會讓你去。」他環抱著我的手輕輕顫抖,「我養你,我養。」

  我聽了這話卻氣得渾身發抖,一巴掌推開他的腦袋吼:「姐被狗咬了!被狗咬了!你妹的,憑什麼不讓我去醫院打疫苗!」

  他呆呆的看著我,眼眸慢慢清晰的映出我暴躁的面容。

  我把血淋淋的手舉起來在他面前晃:「養?養人形狂犬麼?去醫院!混蛋!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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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謀殺

  去醫院的路上,我與秦陌就只有以下兩句對白:

  「孩子是誰的?」

  「是狗的。」

  而後越野車一路超速,飛奔至醫院。

  程晨是在我打完疫苗之後跑過來的。

  那時我正扶著屁股出了醫院大門,秦陌一臉黑青的跟在我後面。誰也沒心情和誰說話。程晨急吼吼的衝過來,見我雙手空空,臉色一白,厲聲質問:「狗呢?狗呢!你們把狗宰了?」

  我氣得一爪子掐在她的手臂上,狠狠擰了一圈:「宰了?我想把你宰了!」我用包著白紗布的手顫抖著指著秦陌,喝問,「他是怎麼回事?從哪個下水道裡冒出來的?我說過你再幹這種事我就和你絕交!丫上次還沒被抽夠呢!」

  程晨莫名奇妙的看了秦陌一眼:「我怎麼知道他怎麼回事。你先告訴我狗在哪裡?」

  我以為程晨是想賴皮,拉扯著嘴皮子笑了:「狗?手術台上呢,我準備等醫生挖出了狗崽子一鍋燉了,你要吃嗎?姐施捨你一碗熱湯。」

  程晨一臉驚駭得望我,指著我抖了半天也沒吐出一個字來。

  兜裡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我掏出來一看,是方穎來的電話,說是狗已經找到了,方且也已經同意養狗了,但是不知方且怎麼在路上怎麼摔了一跤,臉腫得老高,方穎直哭著說自己不懂事。看來是萬分心疼哥哥。

  我恨恨望了身後插著手的秦陌一眼。他正瞅著自己衣服上被我抹出的血跡發呆。

  我找方穎要了方且的電話號碼,掏出筆,拈出秦陌的手,在他掌心記下了十一位數字,隨即掛了電話。

  「這是你今天打的那個人的聯繫方式,要不要道歉看你。」我想,反正秦陌道歉的方式無非就是一種,歉意多一點就多給點錢,歉意少一點就少給點錢,總之是別想從他嘴裡聽到對不起這三個字的。

  不過錢,也正好是方且家庭所需要的。方且雖然傲氣,但卻不會和錢作對。

  秦陌打量了我半晌,老老實實的把手揣進兜裡:「我自然會去找他。」

  他這話說得意味不明,我也懶得去猜度他的心思,轉過頭對程晨冷冷道:「方穎把狗找到了,你自己去聯繫她吧。」說完,轉身就走。

  程晨看出我動了氣,忙過來拉我:「何夕,你生什麼氣啊。」

  我冷眼望她。

  她回頭看了看秦陌,有些煩躁的跺了跺腳:「這次真的不是我……」

  「你是誰的朋友?」我問,「這麼想把我賣出去麼?程晨,我不高興,很不高興!」我不看程晨紅了的眼眶,硬下心腸轉身攔了個車便走了。我想,如果不把態度擺出來,程晨是不會明白我的決心的。難過就讓她難過一陣子吧。

  回了家,我把領到的藥拿出來仔細的對比,狂犬疫苗要打三次,今天是第一次,改天還得去醫院,我把日期好好圈出來,並在手機上做了備錄,就怕到時忘了去打針,以後活著活著就發狂了……

  晚上我剛吃完飯,沈熙然就可憐兮兮的給我打了個電話,才接通便一個勁兒的給我認錯,對不起說了好半天才把事情原委道了清楚。

  原來是今天早上程晨做了午飯送去沈熙然公司,在他辦公室接了我的電話,程晨接完電話就火急火燎的跑了,而沈熙然不明所以,聽了程晨那一番話之後便誤會了,沒多久,秦陌到沈熙然公司開會,正商量一個合作案的價格,秦陌不斷的壓價把沈熙然逼得沒法,逕直髮了條短信給秦陌,秦陌看了短信後,丟了句家裡有事就匆忙走了。沒了秦陌,沈熙然自是拿到稱心如意的價格。回到家後,程晨卻一直嚶嚶的泣個不停,沈熙然一問,才知道自己闖了禍,忙打電話來給我道歉。

  他一邊艱辛的和我解釋,那邊一直傳來程晨喝罵他的聲音:「奸商!沈熙然你個奸商!」

  我這才知道今天竟然是真的誤會了程晨,難怪她傷心成那樣,我忙讓沈熙然把電話給了她,乖乖的認錯道歉,哄了一陣,她才止住哭聲。

  掛了電話後,我一個人窩在沙發裡,電視中熱鬧的節目投在眼中卻沒有傳達到大腦裡面去。我想了想方才沈熙然說的話,秦陌是比程晨晚了許久才從沈熙然的公司出發的,但是他卻比程晨早到了那麼多……車應該超速得厲害吧,我想他今天的駕照該被扣了不少分。

  再有,在醫院門口他明明看見我誤會了程晨,並且與她起了爭執,但就是沒有把事情真相說出來,難道是想等我罵了程晨,然後再讓程晨回去收拾沈熙然,以彌補他今天被這個烏龍搞出來的損失。

  其實真正陰險的應該是秦陌吧……

  然而思緒轉來轉去,最後卻都落在了他怒氣沖沖的一句話上——你是我的,每一塊肉都是我的……

  真是讓我該死的心動。

  但是,他越是如此我就越是無法理解,既然這麼在意,為什麼兩年前他要如此輕易的和我說分手,儘管那是我一氣之下先提出來的。可難道他就不知道,那種時候提分手,女人其實只是想讓男人哄一哄就好。

  而他卻答應了……

  「啊!」我仰躺在沙發上鬱悶的大吼,「煩死了,該死的禽獸!」

  星期一,我先去醫院打了疫苗,出了注射室後一邊抱怨著護士下手重,一邊捂著屁股往電梯那處走。而電梯門一開,迎面走出來一個面熟的人,是我這次的客戶林小姐,她也看見了我,對我點頭寒暄:「何小姐生病了?」

  我撓著頭笑嘻嘻的說:「傷風感冒傷風感冒。林小姐你哪裡不舒服?」

  她也笑了笑:「多年的老毛病了,每個星期一都要來看一看的,不打緊。」

  我點了點頭,與她道別,她轉身離開,我坐進電梯一看,她走的那方竟然是心理科的方向。

  翻修家裝工程量雖大,但是將工作日程一排,剩下的活路就可以交給新來的實習生小趙了,我只需畫畫設計圖紙就行。林小姐這段時間住在外面的酒店,她沒有工作,每天閒下來的時間很多,沒事她就喜歡跑到這裡來站在二樓看我們工作。好像這就是她唯一能做的事了一樣。

  工作之餘,她會請我去喝杯茶,聊聊天。久而久之我也漸漸與她熟悉起來。

  與她多次交談,我感覺她是一個溫柔得有點近乎懦弱的女子,她沒有孩子,但是卻做了二十幾年的家庭主婦,丈夫比她小三歲,正值事業的頂峰,很少回家。她也不大愛出去走,每日便窩在這房子裡,空空的房子成了她的全部。

  或許是因為到了更年期,這樣的生活讓她感到愈發的煩躁,每天晚上都失眠,一旦閉上眼便會覺得有鬼怪會來抓她,她丈夫常年在外工作,夫妻倆的交流一年比一年少,每當她打電話給丈夫尋求安慰時,那邊總是各種各樣的忙碌,林小姐愈發覺得這段婚姻沒有意思,所以終是忍不住提出了離婚。

  我看得出來,這個溫柔的女子如果不是被逼到絕境,定是沒有勇氣向她丈夫提出離婚這個請求的。

  沒有婚姻的束縛之後,林小姐便少了一份期待,少了期待自然也就少了失望,現在,她努力讓自己接受新的生活,按照醫生告訴她的要求,多與人接觸,多說話。

  我很欣喜的看見,林小姐的精神是真的慢慢在恢復。

  就在我以為事情會這樣繼續向著好的方向發展之時,完全出乎我意料的事發生了。那天我沒有去林小姐的家中,而是在公司辦公室與小趙討論設計圖紙的合理性,正說著林小姐突然給我打了個電話,我接起來之後,那邊響起了一聲輕微的嘈雜,但卻什麼話都沒說又馬上掛斷了。

  我心裡奇怪,忙回撥了電話回去,響了許久沒人接,而後來再打竟說已經關機了。

  我心道或許是她手機沒了電,便沒把這當做多大一回事,繼續自己的工作。

  然而到了下午,警局卻忽然給我打了個電話說讓我去立刻去一下市醫院。我心中奇怪,難不成上次被我砸到頭的賣豆腐的妹妹還出了什麼後遺症?

  等我驚疑不定的趕到醫院,看見用白色塑料布包起來的那個人時,瞬間傻了。

  「這是……怎麼回事?」我呆呆的問旁邊的警察,警察冷漠的和我說,「我們查到死者生前最後一通電話是撥給小姐你的,所以請你來辨認一下死者的身份,然後請與我們回警局做一下筆錄。」

  「死者……」我怔愣的重複,明明昨天還和我一起喝過茶的人,我喃喃道,「是林小姐,沒錯,為什麼就……死了?怎麼會這麼突然?」

  警察緊皺著眉頭,神色很是嚴肅:「謀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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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15 17:45:23 |只看該作者
39.趁虛而入

  死者,林雪,45歲,暫無職業,兩月前與丈夫陸謙離婚,死於酒店房內,被酒店服務人員發現,死因……

  窒息。

  見到警局外的陽光,我有些恍惚,全然無法想像昨天還見了面的女子今天就已經離開了人世——被活活勒死。我想不通,那種性格近乎怯懦的女子到底會得罪誰,遭到如此狠毒的報復?

  接受完警察詢問,我回了公司,還沒下班,小趙仍舊在琢磨著設計圖紙,我疲憊的揉了揉額頭,淡淡的對他說了句:「用不著了,把圖收了吧。你先跟我進來。」他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的跟我去了謝不停的辦公室。

  謝不停抬頭看了我一眼:「什麼事?」

  「翻修家裝那個單子做不了了。」我長歎。

  謝不停立即皺了眉:「你又發什麼瘋?拆卸都拆完了,你又來和我說不做?何夕,你真以為你是老員工了我就不會炒了你?」

  「不是我……」我斟酌了一下用詞,無奈的開口,「我剛才出去就是因為接到警局的電話,客戶林小姐在酒店被人殺害了。」

  小趙倒抽一口冷氣,反應過來後立馬摀住自己的嘴。反倒是謝不停斜著眼打量了我半晌說:「你再找這樣無聊的借口試試,你當我是三歲小孩麼?我會信?」

  「謝總。」我嚴肅的盯著他,「是真的。或許隔不了多久警察也會找你做上一次詢問。」

  他一怔,隨即相信了我的話,他有些煩躁的抓了抓近來禿得越發厲害的頭髮:「什麼時候的事?」

  「今天下午發現的。」

  「行了,你出去吧。」

  出了辦公室的門,小趙有些戰戰兢兢的問我:「何姐,那咱們現在怎麼辦?這個單子不做了?」

  「嗯。」我點頭道,「那個商場的裝修還有一點收尾沒完成,今天也該下班了,咱們明天跑那邊就好。」

  小趙撫著胸口:「真會遇到這種事情啊,我這還是這輩子第一次碰見。」我在心中苦笑,這事我也沒碰見過多少次……小趙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又轉頭問我,「何姐,你怕不怕?」

  我走到茶水間給自己倒了杯水,反問:「怕什麼?」

  「你說林小姐是被人殺害的,那個兇手會不會因為咱們之前和林小姐接觸過,然後也來殺了我們?」

  我拍了拍小趙的肩,說他電視劇看多了,但是轉念一想,林小姐生前最後一個電話是打給我的,雖然我什麼也沒聽到,但是既然警察會通過這個找到我,那兇手會不會也……

  我被自己的想法嚇得臉色一青。

  下班後,我沒敢坐公交,打了個車便回家了。

  晚上一個人在家,我把電視開到最大聲也覺得寂靜得可怕,想到林小姐那張因窒息而死的青紫面龐,我心底陣陣泛寒,夜風吹起窗簾也能讓我驚出一層冷汗。我忍不住起身走到窗戶邊,剛想將窗戶關緊,忽然瞅見樓下一個煙頭瞬間被踩滅,穿著黑夾克的男子,揣著手走過路燈之下,轉過街角後便不見了身影。

  我立即關緊了窗戶,把窗簾也拉了過來。鑽進被窩裡,握著手機的手有些發抖,我把通訊錄從頭翻到尾,卻不知道該打給誰。

  適時,屏幕一個跳躍,手機倏地震動起來,我一驚,愣了好久才接起電話:「喂?」我的聲音有點不受控制的吐了出去,像是極度想尋找一個能與我說話的人,不管是誰都好。

  「是我。」秦陌的聲音透過耳膜傳入大腦之中,一如往常的冷靜。

  我強自定下心神,輕輕的應了一聲。

  那邊的秦陌心情似乎很好,說話的語調微微往上仰,我能想像出他微微勾起唇角淺笑的模樣:「何夕。」他喚我的名字,「你的男友是那個叫方且的律師麼?」

  此時我腦子有點漿糊,只想起了上次我騙他說我有別的男人這事,於是下意識的答了個「嗯」。

  「真可惜,」他語氣輕快的說,「我藉著你提供的聯繫方式去給他道了歉,方律師很是通情達理,爽快的接受了我的『歉意』。只是他並不承認你附加給他的身份。嗯,原來何小姐是在暗戀別人。」

  我張了張嘴,突然發現自己的謊似乎已經漏了餡兒……

  「可是何夕,你怎麼連暗戀人也這麼失敗。」他道,「這麼久了,居然連電話號碼也是找別人要的。」

  我想起那天我找方穎要了方且的電話之後,在秦陌手心記下數字的那一刻,我幾乎要掩面痛悔而哭,何夕,你個善良得連謊都撒不好的孩子!

  當然唾棄自己是在心裡的,我想,輸什麼也不能輸氣場,當即翻身從床上坐起,冷靜反擊:「可是秦陌,你卻失敗的連這麼失敗的何夕都追不回來。」

  「伶牙俐齒。」他沉默了須臾,如此評價我,

  「承蒙誇獎。」

  說完這話,電話那邊便靜默下來,若是在平常,我鐵定已經把他的電話給掛了,但是今晚我卻可恥的奢望從那邊多聽一些他的聲音,衝破黑夜的寒涼與在我腦海裡盤踞著的莫名恐懼。

  不知等了多久,我聽見那邊有筆在紙上刷刷劃過的聲音,回憶突然躥回兩年前我與他分隔兩地時的場景,借由著電話,近乎可悲的汲取對方能傳來的信息,或為之欣喜,或因其悸動。

  「秦陌。」我喚他的名字,帶著一點讓我的驕傲無比唾棄的依賴。

  「你沒掛?」他似乎也有點驚訝。

  我奇怪:「你既然想掛電話為什麼不自己掛?」

  他默了許久:「我說捨不得,你信麼?」我一聲嗤笑,對這種類似甜言蜜語的謊言不予理會。秦陌頓了頓出聲詢問,「何夕,你是不是又闖禍了?」

  我臉皮一緊,想到那張青紫的臉,後背又是一陣寒涼劃過,我忍不住問:「你見過死人麼?」

  「你又出了什麼事?」

  我心裡想著不能把這事告訴秦陌,既然要拒絕他那就得拒絕個徹底,讓我們兩人的生活半點交集也不能有,但是嘴卻已經把自己出賣了,仔仔細細的把事情從頭到尾說給他聽,末了,忐忑的問:「那個兇手會不會真的來找我……殺人滅口?」

  秦陌那方靜了一會兒,隨即一本正經的說:「很有可能,所以這段時間你最好別一個人住,正巧我這裡有空房間。」

  我嘴角抽了抽:「你以為我是在和你開玩笑麼?」

  「我也沒和你開玩笑。」秦陌道,「以你的臭脾氣,現在竟然會把這些事說給我聽,足已證明你已害怕得睡不著覺了。」

  我沉默。

  他道:「明天下班我去接你……」

  「秦陌,趁虛而入的行為是可恥的。」

  「捉到兔子就光榮了。」

  我發現,一旦秦陌走了無賴路線我基本上是奈何不了他的,最後只得丟下一句:「我不會給你機會!」便氣呼呼的掛了電話。

  但經過這麼一鬧,我倒還安下心來,慢慢就睡著了。

  翌日,我與小趙在商場做完工作時已經晚上七點了,與小趙道別之後,我獨自一人坐地鐵回家,手機在兜裡響了幾次,我知道是秦陌打的,並沒有搭理他。他也撥得不徐不疾,十幾分鐘打一個,像是在磨我的耐心。

  地鐵到站之後我隨著人群慢慢往外挪,剛出地鐵站,我忽聽有人在身後喚我的名字,轉頭一看,是一個穿著黑夾克的陌生男子,他急急忙忙的跑過來,抓住我的手臂拖著我便走。

  我心中大驚,掙扎著甩開了他的手,厲聲喝問:「你幹嘛?」

  這聲中氣十足的聲音讓周圍行人皆頓足望來,那個男子也做出一副很生氣的模樣,同樣大聲的喝問我:「你說我幹嘛!我接你回家!」

  我傻了,接我回家?我明明不認識這個人。

  他又伸手來拉我:「這麼多人看著你也不嫌丟人?快跟我回去,咱們回去再說。」

  我哪容得他再碰我,趕緊往旁邊躲,一邊躲一邊大聲叫道:「我不認識你!」

  「什麼不認識?一吵架就不認識,你這什麼毛病?」他說著,一把躥上前來拽住我的手臂,「快跟我回去。」

  「我不認識你。」我努力掙扎,但是他卻將我的手臂拽得死緊,我慌張的向周圍的路人求助,但是路人們的臉上皆是一副笑看夫妻吵架的淫|蕩模樣,我心裡有些絕望。適時兜裡的手機又響了起來,我忙用另一隻手接起,大叫:「秦陌!救命!我在我家附近的地鐵站,救……」

  「啪!」那男人一巴掌甩在我的臉上,打得我腦袋一陣暈乎,連著手機也被打飛,他怒吼道:「我警告過你不准再和這個男人通聯繫!」

  我呆呆的望了望地上的手機,男人拖著我強硬的拉著我走,我怔愣的想,這個男人甩了我巴掌,摔了我手機,現在還要搶我這個人。怒極,我反而冷靜了下來。

  「放手。」

  他哪會理會我,於是我又道,「你會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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