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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唐席]性感皇族四少【皇族男人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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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17 00:17:41 |倒序瀏覽
性感皇族四少 (皇族男人 4) 作者:唐席

瞧瞧他為自己惹來什麼麻煩?
堂堂一名公爵,
向來要風得風,喚雨得雨,
幾時為誰牽腸掛肚過!?
只有這個笨女人不知好歹,
他救了她一條小命,
她非但連句感謝也沒有,
還三番兩次把自己往危險裡送,
她是存心和他過不去是不?
好,很好……
就算她的瘦弱再怎樣讓他心疼,
他也絕對、絕對不會再管她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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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17 00:17:58
楔子

  「克羅哲•坎貝爾是個秉持『閒閒好命過一生』偉大理念的英國公爵,他日以繼夜的捍衛這個中心思想……」

  這是特助們難得的聚會,所有人見到克羅哲的特助——阿新——總會這樣調侃他。

  「你們就別再提了。」阿新的臉上疊著九個苦字,他是所有特助中最瘦弱的一個,真是苦到最高點。

  英國坎貝爾家族有四位繼承人,他們同時也是四胞胎。一直以來,這四位長相相仿、體型相似的兄弟,慣常把工作分成四等份,再以猜拳或抽籤來決定誰做什麼,而克羅哲少爺總是最幸運的一位。

  他蒙著眼睛猜拳都會贏,總是率先挑走最輕鬆的工作;抽籤也總是抽中最輕鬆的那支……

  少爺很享受這種「凡事分成四等分」的特殊情況,認為這表示他可以永遠只做四分之一的工作、擔四分之一的責任、盡四分之一的義務……

  然後這四分之一他又自行切割成一百份,他自己做百分之一,其他的百分之九十九,全歸他這個歹命的特助……唉。

  這並不表示少爺工作能力不足,相反的,少爺有其獨到的價值觀、判斷力和超人的智慧……只不過少爺生性疏懶,這些特殊能力都用在「找人替他分擔那百分之一」這件事上。

  在貴族教育的薰陶下,少爺那身疏懶性格,搖身變成充滿魅力的性感氣息,不只是女人為他癡狂,連男人也為他傾倒,甘心為他兩肋插刀、赴湯蹈火的人不計其數。

  聰明的少爺運用這與生俱來的魅力,替他找到許多世界頂尖的幫手,在國際社會問創造了無數豐功偉業,只要談起坎貝爾家的克羅哲爵爺,世界各地的領導者都要敬羨三分。

  「有這等本事,克羅哲爵爺也算是身懷不凡絕技。」他們說的是「吸引能人來替他做事」這個本事。

  「爵爺的榮耀就是坎貝爾家族的榮耀。」跟所有特助一樣,阿新仰慕他的主人,視服侍少爺、替少爺工作為畢生榮幸。

  「是是是,但你可不可以告訴大家,與你家少爺同進同出的小姐那麼多,他到底中意哪位?」長年累月都在工作,老是談工作上的話題,不悶死才怪,還是談主人們的風流韻事輕鬆些,反正這裡又沒有狗仔隊。

  「這是秘密。」阿新的眼神非常謹慎地在他們之間飄來飄去。

  「你真愛開玩笑,咱們之間怎麼可能有秘密呢?」

  不管阿新再怎麼閃避,都難逃被逼供的命運。

  「少爺是有一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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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17 00:18:21
第一章

  克羅哲二十四歲那年,在「勘查南亞金融市場」、「解決歐美運輸問題」、「搶先研發最新科技產品」這類同樣具有時效性的任務裡,幸運地抽中「陪坎貝爾夫人出席游輪之旅」,把其他三兄弟恨得牙癢癢。

  「傷腦筋,幸運女神又眷顧我。」克羅哲一臉委屈的聳聳肩,令人感到他驕傲得可以。

  一個星期後,其他命苦的兄弟們出發前往各地,克羅哲則精神抖擻地穿上漿得筆挺、光鮮亮麗的宮廷禮服陪夫人上船,整個人看起來英俊、威儀兼瀟灑,夫人和他自己都很滿意。

  當然,有他的地方,就有特助阿新和其他貼身秘書、隨扈,畢竟這雖是件極輕鬆的玩樂工作,實際上也具有其重要性。

  夫人的游輪之旅,其實是國際間政要名商的交際應酬,三大洋五大洲的大人物們,都被邀請上這艘全長兩百六十公尺、船艙面積六萬平方公尺、共有九百零三問客房,可載客三千名,全英國最大、最昂貴、最豪華的奧麗安娜號游輪。

  說是游輪之旅,還不如說是一場主宰世界經貿、政治、國防的高峰密會——日後這個世界會變得怎樣,端看他們在船上是否互相達成滿意的協議。

  大事上有坎貝爾夫人決策,下有特助阿新打雜,克羅哲舉重若輕,負責出點小意見和……納涼。

  但事實上,就算只是陪在夫人旁邊充當美麗的背景,克羅哲還是覺得一點都不輕鬆,唯一屬於他的自由時間,是夫人起床前和睡著後,於是他經常一大早就起床,閒閒的坐在甲板上和早起的鷗鳥打招呼,享受這美麗的游輪之旅。

  這幾天的天氣好到可用風和日麗來形容,藍天白雲襯著湛藍的海景,鷗鳥在船邊飛翔、歌唱,讓人悠閒得像置身大西洋某座島嶼。

  一望無際的風景相當美麗,但他的心情很不好,因為前面有只「黑熊」擋住眼前的景觀,若不是他懶得叫人,恐怕會直接招待他海底一日游。

  啐,天氣這麼好,那個人幹嘛把自己包得像只黑熊?既然是熊,幹嘛不待在山上?他火大的把那熊從頭挑剔到腳。

  咦,奇怪,那只熊幹嘛把身體趴出欄杆外?

  咦?他的腳離開甲板了。

  咦?他整個人都翻到欄杆外了。

  「你在搞什麼鬼?要是目睹自殺事件,你以為我不會被良心譴責到死嗎?!要是被人發現,我不會背上見死不救的污名嗎?要是……該死的,要死起碼找個沒人的地方!」

  來不及思索,他已經拉住對方放開欄杆的手,劈裡啪啦的咒罵也不經大腦衝口而出。

  在這當下,他看清了那只黑熊。

  啊,原來那是一名長髮女子,因為頭髮太黑太長,蓋住了衣服,才讓人只看見一團黑。

  那女子有一雙黑白分明,站在任何觀點來看都很漂亮的大眼,只是她的表情冷漠、不帶生氣,使得那雙無辜的眼蒙上陰影。

  「看什麼看?還不快爬上來?你以為本大爺的手不會酸!?」他又沒好氣的吼。

  可惡,甲板上沒半個人來幫忙,這女子真是找他麻煩。

  逼不得已,他只好用力把她拉上來。

  那女孩靜靜地看著他,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

  「不用謝,也不用多說什麼,只要下次別在我面前自殺就好。」他不耐煩的揮揮手。

  和她多相處一秒,他就會更生氣一分。

  那女子默默的轉身走開,身後搖曳的黑髮像一張黑色的網。

  克羅哲連看都沒多看她一眼,只希望她要生要死,都別再出現。

  但是天不從人願,當游輪停泊在維戈港口時,他陪夫人下船觀光,碰見一名差點被流浪漢拐帶的女子,夫人便要他前去救援。

  唉,夫人尊口下令,他怎好意思再派下人去?

  於是他趨前搭救,看到那頭像網一樣的黑髮,他滿心不妙。

  果然是她。

  見鬼了!在游輪上兩、三千個遊客中救到她已經夠倒楣,落地後還要在人群聚集的地方拯救她,不是見鬼是什麼?!

  因為領有夫人旨意,克羅哲再怎麼不願意,也得咬咬牙,花一大把力氣把她救出來。

  她照樣沒什麼表情,讓幫助她的好心人懷疑自己是不是太雞婆。

  克羅哲不爽的瞪著她,連話都懶得說。

  她照樣靜靜地看他一會兒,然後默默的轉身走開。

  她最好走遠一點,真的去什麼危險的地方,讓他看不見也救不到,省得受良心的苛責。

  他轉過身正想走人,赫然聽見毒販向她兜售毒品。

  該死的!本來想走的他咬咬牙,又轉過身來,跑過去把正想「試用」的她拉走,也把那些「試用品」丟掉。

  「你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嗎?連毒品也想試,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他惡形惡狀的大吼。

  可惡,她再次花掉他這麼多力氣!

  那女子不掙扎也不反駁,再次毫無表情的看著他,手也任他拉著,他那滿腔怒氣像揮在空氣中,連個回音也沒有,無趣極了。

  他像她的手上沾了什麼髒東西般,僵硬地甩開它,他心裡雖馬上覺得失禮,卻拉不下臉去道歉。

  「過來,要逛街從那裡去!」他指給她另一條商店櫛比鱗次的街道。

  她照樣面無表情。

  「過去,往那邊走!」他催促她往前走,用一種威脅的氣勢。

  可惡,找死也不是這樣……難道她真的在找死?

  這個想法令他的心揪緊。

  見鬼了,她的死活根本不關他的事!他甩甩頭,把這個與「閒閒好命過一生」相違背的雞婆感覺甩到千里之外。

  但是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那傢伙不斷地觸碰危險,不斷地拿自己寶貴的生命開玩笑,而他每回都好死不死的剛好撞見,「不得不」剛好救了她……

  二十天的游輪之旅還沒結束,他就養成出艙房前先猜想「那個莫名其妙的女子,今天不會再找什麼事讓他倒楣吧」的壞習慣。

  見鬼了,撞邪也不是這樣!

  ☆☆☆

  游輪之旅的第十二夜,船上有場大型活動——在甲板上舉行星空歌舞秀和化妝舞會。

  平常早睡的坎貝爾夫人對這舞會很感興趣,要克羅哲陪在一旁。

  星空歌舞秀非常迷人,舞者精湛的舞技是當代數一數二,燈光音響都堪稱世界一流,迷幻的光影襯著滿天星光,讓人彷如置身變幻萬千的宇宙,所有旅客皆酣醉地沉迷其中。

  除了歌舞秀外,一旁還有專為夫人這等上了年紀的老人,所準備的露天雅座,夫人便和她的達官貴人眷屬朋友們於此把酒言歡,不亦樂乎。

  「克羅哲,去玩吧。」夫人仁慈地允許克羅哲和其他人加入玩樂的行列。

  「謝謝夫人。」這代表夫人有些話不想被他聽到,他若不乖乖去玩,就算違背命令。

  於是克羅哲從侍者手中接過為旅客準備的道具,加入化妝舞會的行列。

  各國的旅客都化妝成他們熟知的人物,吸血伯爵、蝙蝠俠、超人、哈利波特、鄧不利多、法國總理、英國首相等角色皆在人群中來回穿梭。克羅哲化妝成溫莎公爵,俊挺的身形更加出眾,來邀舞的有巫婆、瑪麗蓮夢露、小甜甜布蘭妮、羅蘭……兩三千人衣著鮮艷、濃妝艷抹,場面非常壯觀。

  在人群中,克羅哲又見到那頭比夜幕更黑的長髮……見鬼了,他注意她做什麼?克羅哲對自己詛咒一句,連忙轉身去邀巫婆跳舞。

  但……她該不會又想做什麼傻事吧?才只是這樣想,他的視線就自動栘向她,而她已失去蹤影。

  本該把心放下,不管她的死活,可他的心卻那樣懸著了。

  白癡!神經病!克羅哲,你有毛病!每當視線開始尋找她,他就咒罵自己,但那非但一點用都沒有,反而還讓他興起與她共舞的念頭。

  克羅哲,你瘋了,跟那種陰沉得像鬼的人跳舞,你會折十年壽命!

  沒錯,他不該與自己的壽命開玩笑,不該去沾惹那種像鬼的人。

  於是,他放開心懷與眾家淑女共舞,再也不管心裡升起的任何念頭,

  邊跳舞邊暍酒,暍到半夜,他已有三分醉意。

  「克羅哲,你暍醉了。」夫人輕易就看出來,但她笑吟吟的,沒有絲毫責備。

  克羅哲難為情的低下頭。他只有三分醉而已,卻怎樣也遮掩不了那微醺的醉態。

  他不知道這三分醉態在別人眼中,看起來是多麼傭懶、性感。

  「扶我回艙房吧,克羅哲。」夫人說。

  「是。」克羅哲很紳士的讓夫人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走出群魔亂舞的甲板,進入透明電梯,直達夫人下榻的頂級艙房。

  由於電梯是透明的,門還沒開,克羅哲就看到電梯外的走道上,有個熟悉的身影。

  又是她!

  那頭黑髮太醒目了,簡直就像揮不去的夢魘。

  她又在玩什麼花樣?想從船艙往下跳?那是不可能的,這裡全是安全玻璃,想打破都有困難……不對,她身邊那個男人在做什麼?對她毛手毛腳?

  她不會逃嗎?那個笨蛋!

  電梯門一開,顧不得扶夫人,克羅哲便衝出去,揪起那個男人,把他丟到牆邊去。

  克羅哲,你瘋了,人家在這裡做好事,你卻來搞破壞。他又在心裡詛咒自己。

  不對,那個人是全歐洲人人皆知的色狼兼毒梟——該死的,居然讓這種人摸上船!

  「滾,滾離這裡,要是讓我再看到你動她一根汗毛,就要你的命!」克羅哲惡狠狠的吼。

  「哼!」衡量情勢,毒梟自知討不到便宜,冷哼一聲,閃人。

  「你又在做什麼?」克羅哲沒好氣的走到趴臥在一旁的她身邊。

  她一動也不動,只是透過發縫,靜靜的看著他。

  「他是色狼兼毒梟,你不知道嗎!?」他氣得想把她吊起來毒打一頓。

  她照樣沒反應,他再次恨自己的雞婆。

  「哼!」他氣得不得了,想轉身走人,但又想到不該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裡。

  「還不起來?」他不耐煩的用鞋尖輕踢她。

  她微微蠕動一下,好像沒啥力氣似的。

  「喂,你不起來,是要等那毒梟回來嗎?」他吼。

  可惡,她是怎樣?在裝死嗎?

  再次拯救她,已經夠令他自我嫌惡了,如果她再裝死,他會衝動的直接把她丟下船。

  平常,等不到他吼第二聲,她就會靜靜的走開,可是現在她卻仍動也不動的躺在地上。

  「你……」克羅哲氣死了,「要死要活隨你!」他氣呼呼的轉身走開。

  「喂……」破天荒的,克羅哲聽到了一個奇妙的聲音。

  「是你在說話?」他跑回來,蹲在她面前。

  意外極了,他原以為她是個啞巴,沒想到竟能說出簡單的單字。

  她的眼神比平常有神了些,身體動了動,只是動得很勉強。

  「怎麼了?你不能動了?」克羅哲終於想起剛才的毒梟極有可能對她下毒。

  她沒有回答,只是無助的閉上雙眼。

  「那只該死的毒蟲!」克羅哲氣急敗壞的抱起她,往船上醫務室的方向走去。

  「克羅哲,那是你的朋友嗎?」經過夫人身邊時,夫人慈祥的問。

  該死的,這個陰沉得像鬼的女人幾時變成他朋友?

  「是的,夫人。」不這麼回答,他無法解釋丟下夫人的原因。

  「那就好好照顧你朋友吧。」夫人說著,由隨扈扶著回艙房。

  嘖,她變成他「朋友」了。

  ☆☆☆

  這種朋友肯定是天大的麻煩、地大的災難。

  「請問她的名字?」

  「不知道。」

  「請問她的艙房號碼?」

  「不知道。」

  「請問……」

  「不知道。」

  船醫用奇怪的眼神看克羅哲,很明顯的傳達出「什麼都不知道,你這人真失職」的意味。

  「我和她沒有任何關係……」克羅哲想解釋,卻覺得那樣不但白費力氣而且很蠢,「你是船公司的人,去查不就得了。」

  「船上有兩千九百多名旅客,如果什麼資訊都沒有的話,是很難查出來的,如果查不出來,她就有可能被當成非法上船,在下個港口被送到調查局去。」深怕自己招惹這位爵爺惹來災禍,但又怕有失職責,船醫忐忑的把狀況告訴克羅哲。

  「難不成你這個船醫要先確認病人的身份才肯治?」又花力氣跟人生氣了,只要碰上她都沒好事。衰!

  「不,因為她並不是生病,而是吸食毒品,為了船上其他乘客的安全,我們必須做一番確認。」怕克羅哲以為他故意找他麻煩,船醫連忙解釋。

  爵爺,您可千萬別生氣啊!

  「她剛從毒梟手中逃出來。」克羅哲沒好氣。

  居然花力氣為別人解釋。克羅哲,你吃飽撐著!

  「那麼她可能是個受害者。」幸好如此,不然他恐怕會得罪這位爵爺,替自己惹來生命危險。船醫大鬆一口氣。

  廢話!哪個人會自願把自己毒得神智不清?大白癡!克羅哲表面不露痕跡,心裡則臭罵著那笨蛋船醫。

  「這麼吧,我先給她服用解毒劑,醒來後再請她過來做一下記錄。相信克羅哲爵爺不會有非法上船的朋友才是。」找到機會,船醫趕緊諂媚,希望克羅哲忘記自己剛才的不禮貌。

  「我跟她沒有任何關係。」克羅哲加重語氣重複這句話。

  怎麼這船醫是笨蛋,聽不懂英文啊?

  「如果這樣的話,我們恐怕要確定她的身份才能做醫治動作。」唉,爵爺,小的不想因此和您起衝突啊,您還是快點想個辦法吧。船醫在心裡哀聲歎氣。

  「好……好吧。」這兩個字就像「記在我帳上」的意思。啐,事到如今,他沒有不記帳的理由。

  爵爺,您真是大人大量、大智大慧、大慈大悲,不枉小的多年來的崇拜呀!船醫簡直感激涕零。

  於是,醫生給她服下解毒劑,又說了些明天早上就會醒之類的話,克羅哲沒耐性,不等他說完就抱她回頂級艙房。

  見鬼了,克羅哲,她是你的誰,幹嘛她闖禍你收拾?一路上,他不停的詛咒她、詛咒自己。

  現在好了,她不只是你的朋友,還變成你的同居人了!

  一想到這點他就嘔,他已經為她白白浪費多少力氣了,現在又收留她,豈不是要讓自己忙死?

  不行,只要她醒來,就把她的名字、同行朋友、祖宗八代問清楚,然後叫她滾,以後有什麼事,都由與她同行的人負責!

  「你該不會沒有朋友吧?」他沒好氣的對著她沉睡的臉問。

  此刻,那像夜幕一樣濃密的黑髮,散在乳白色的床鋪上,將她的臉露出來,他的眼光一接觸到,便冷不防的倒抽一口氣。

  那是他所見過最清秀、最甜美的一張臉!

  為什麼要把這麼美麗的臉藏起來?他打心底發出這個疑問,人也不自覺地挨到床邊去。

  明明是個可人兒,為什麼要把自己弄得像個鬼?

  腦海忍不住將與她相遇的每個片段剪輯在一起,發現除了黑暗還是黑暗,這個嬌小,輕盈得彷彿毫無重量的身子,到底背負了什麼?

  理智拚命警告他不要太好奇,心裡卻失控地不斷發出問號……他想,他可能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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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17 00:18:48
第二章

  四面無邊無際,無聲、無息、無色、無彩,連空氣流動的感覺都沒有。

  她成功的死了嗎?

  終於!

  江茉影長吁一口氣。

  為了走上這條路,好辛苦、好辛苦啊。

  現在終於可以和爸媽在一起了。

  「爸、媽,你們在哪裡?我是小影!快出來接我。」

  這裡好大,看不到盡頭、看不到任何東西,甚至連腳下也沒有土地的蹤影,她非常害怕。

  爸、媽和三位哥哥,在三年前的空難事件中喪生,她因要參加高中聯考沒跟上而活了下來,但也從此變成孤伶伶一個人。

  她考上了第一志願,卻失去所有家人。無法忍受心裡的孤單和痛苦,她只想死,到家人身邊去。

  她不斷尋找前往地獄的方法,這三年中自殺過無數次,但只換來阿姨家人二十四小時的監視。

  他們說她的心生病了,無法控制自己,只有她知道不是那回事,她只是想和家人在一起,為了達成這個心願,什麼方法都願意試。

  漸漸的,這世界好似披上了面紗,她看見的都只是朦朧的影子,聽見的聲音都很遙遠——而這些對她一點都不重要。

  「哥哥,別躲了,我不跟你們搶東西吃,也不跟你們吵架了,你們快點出來吧……」

  她好不容易才到這個世界來,他們為什麼不來見她?

  「爸——」

  難道他們不要她了?

  「媽——」

  不要丟下她一個!

  「哥哥……」

  她在滾燙的淚水中猛然驚醒,看見眼前一片朦朧的色彩:心中無限洩氣。

  原來她沒死成,難怪找不到家人。

  唉。

  「你真的非法上船?」

  一個溫柔的聲音飄過來,撥動她的心湖,她眼中亮光一閃,隨即又黯淡下來。

  她只想死,其他都不管。

  「你是怎麼上船的?」

  聲音的主人移到她的視線內,但在她看來只是個朦朧的身影。

  看樣子是害她好幾次沒死成的雞婆男,原來又碰上他,真倒楣。

  「快說。」克羅哲本想心平氣和的說話,但看她的表情從睡夢中的驚恐退回冷漠,忍不住就想生氣。

  船醫說她隔天就會醒,結果她整整睡了一天一夜,害他為夫人建議決策時心神不寧,夫人只好準他請假。

  而船公司方面也沒查到她的資料,可見她真的是溜上船的。

  「別又擺出那種臉!」看她又擺出毫無生氣的表情,克羅哲就想生氣。

  好好的一個人,幹嘛不好好的以人的臉過活?

  江茉影別開頭,這個歇斯底里的男人到底在對她咆哮什麼?他的張牙舞爪在她眼中只像皮影戲裡的紙人,不真切也不具任何意義;他咆哮的聲浪更像隔著一扇透明門般遙遠,不關她的事。

  「我在問你話!」克羅哲氣得不得了,這世上還沒人敢用這種態度回應他。

  這裡雜音好多。江茉影慢慢從床上起身,慢慢下床,慢慢走出去。

  克羅哲以為她終於要有所表示了,誰知她只是默不吭聲的走人。

  「給我站住!」克羅哲知道用說的根本對她起不了作用,話聲落下時,人已經擋在她面前。

  江茉影看他一眼,低下頭又折回來,坐在那把豪華座椅上,用長及膝蓋的黑髮遮住半邊臉。

  克羅哲看她刻意隱藏姣好的臉龐,火氣急速飆升。

  「把頭髮撥開,回答我的問題。」他不容違抗的命令。

  江茉影把眼神投向地上某處,聲音太遙遠,眼前的人影晃得她頭暈……她根本不能回應。

  克羅哲用各國語言問她的名字、國籍、年齡,她完全不理會,也不為所動,他終於氣得五臟六腑都快冒煙。

  「不理會表示無所謂是不是?那你就乖乖任我宰割!」他氣呼呼的拉起她就走。

  「啊——」一股痛覺傳人她的神經,她反射性的驚叫起來。

  他要做什麼?她激烈的反抗起來,忘了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感覺了。

  這三年之中,感覺漸漸離她遠去,她變得不痛、不癢、不冷、不餓,什麼感覺都沒有,克羅哲突來的粗暴將她的感覺喚醒,也帶給她害怕的心情。

  「閉嘴!」克羅哲徹底被惹毛了,不顧她的掙扎,直接把她拖到美發設計部。

  「你要做什麼?放手,放開我!壞蛋,你這個壞蛋!」江茉影沿路放聲大叫。

  啊,好久沒說話了,她的喉嚨好痛。

  「原來你是講華語的!」克羅哲恍然大悟。

  江茉影表情充滿防備,狠狠的瞪他。

  眼中的景象漸漸從朦朧變得清晰,色彩變得鮮艷,眼前的數個模糊人影,也漸漸重疊成一個帥到超凡人聖的男人。

  「把她的頭髮剪短、打薄、顏色染淺、燙卷。」克羅哲清楚的下令。

  能上這種頂級郵輪的設計師都是世界有名,他也不用指定設計師了。

  「不要,我不要!」江茉影拉著頭髮反抗。

  她為反抗而反抗,不想讓這些陌生人動她一根頭髮。

  她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會認識這些人?她一點都不知道。

  「不准有意見!」克羅哲指著她的鼻尖大吼。

  這個女人已經讓他受夠鳥氣了,再忍下去,他就是烏龜。

  江茉影嚇一大跳,毫無預警的哭起來。

  啊,她已經很久、很久沒哭了。

  「喂喂喂!」見她這樣就哭,克羅哲慌了手腳,所有人也拿責難的眼神看他。

  可惡,她害他變成罪大惡極的人。

  她拚命哭,所有人都拿她沒辦法。

  「給我閉嘴!」克羅哲覺得煩死了。

  被他這樣一吼,她的哭聲和淚水竟然像被關掉電源般驀然停住,一對眼睛無比可憐的望著他。

  「不准再哭了。」沒想到她這麼聽話,克羅哲又補上一句,這回沒有剛才那麼大聲。

  江茉影抽抽噎噎的把淚水和鼻水吸回去。

  「你們快整理她的頭髮。好了就撥電話到艙房來給我。」克羅哲發號施令完,便想先離開。

  「……」江茉影見他要走,心中發慌。

  就像許多剛出生的小動物,會把第一眼看到的東西當做媽媽一樣,才幾分鐘的時間,她對他就有種難以理解、難以形容的依賴。

  克羅哲無奈的折回來,無奈的坐在等候位置上。

  克羅哲,你瘋了才會把自己變成這女子的監護人!你瘋了才會管她這麼多!

  江茉影見他沒走,不安的心就那樣放下,人也安分了。

  ☆☆☆

  剪、削、染之後,克羅哲不耐煩的叫設計師別燙了——光這些步驟就花掉四個小時,他時間再多也不能這樣浪費。

  染完頭髮,他又帶她到精品屋,服務小姐隨便拿件衣服給她,都讓她煥然一新、引人回頭觀望。

  克羅哲總要狠狠瞪那些人一眼。

  他討厭別人投在她身上的眼光,但很享受她投射過來的依賴和詢問目光,這種情況令他忽怒忽喜,忙碌不堪。

  買好衣服,他把她帶到景觀餐廳,找了靠窗的座位,一副要和她促膝長談的模樣。

  「好了,把你的身份背景一次說清楚。」他說。懶得一件一件問。

  得知她非法上船,他替她買了船票,成了她的保證人跟監護人,所以他再怎麼懶,也得問清楚。

  「……」江茉影聽不懂,側著頭,露出詢問的表情。

  有些動作太久沒做了,顯得很生硬。

  她像一隻充滿疑惑又不敢亂動的乖巧小狗,克羅哲心中產生愛護小動物的情愫,耐心地用蹩腳的華語把話重複一遍。

  「我……我……」這回她聽懂了,只是喉嚨很痛,發出一點聲音就像火在燒。

  「不會暍果汁嗎?」他明明替她叫了奇異果汁。

  江茉影小心的捧起果汁杯,藉機想想他的問題。

  太久沒思考,她有點難以理解他的話,而且,很久沒和人交談了,她很膽怯。

  克羅哲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她的任何小動作、小表情都逃不過他的眼,他心裡那大堆疑問在她膽怯的模樣下問不出口。

  克羅哲,你真的變成天字第一號大白癡了,這樣去注意一個人,不怕累死嗎!?

  直到腦海裡湧上這聲音,他才想到要把視線移到窗外遠方那艘小船上。

  他可不承認他瘋了。

  「我……我怎麼會在這裡?」江茉影暍暍果汁,舔舔唇,問出她最想知道的問題。

  克羅哲以為她會先講出名字,誰知竟是對他發問。

  「這正是我的問題。」克羅哲沒好氣的說。

  連她也和他有同樣的疑問,難道這問題無解?見鬼了!

  「難道不是你……這裡是……你是……」她有一大堆問題,看著克羅哲不悅的臉,想問又不敢問。

  「你應該先自我介紹!」克羅哲耐心不佳的吼起來。

  江茉影嚇得跌坐在椅背上。

  「我……我叫江茉影,出生在台灣,今年……」張望一陣,看見壁上的日曆,她赫然發現自己在渾渾噩噩中,已經十七歲了。

  啊,她之前是怎麼度日的?是不是錯過了很多東西?這些年中發生過哪些事?

  她腦中一片混亂,心中惶惶不安。

  克羅哲逕自暍著咖啡,打著聽她慢慢說的主意。反正她的聲音還不錯,就算聽不太懂,只要聲音好聽,就不太令人討厭。

  「吃水果。」他點的那盤水果是要給她吃的,她別連動都不動。

  她木然的擦起水果來吃,思緒完全被往事拉走。

  為什麼過往的事一片空白?為什麼她高中考上第一志願,卻沒去讀?

  她一點都想不起來,好像缺了什麼引線……到底是缺了什麼?

  不管是什麼,那一定是非常可怕,令她不敢去碰的東西!光只是想,她拿水果叉的手就輕顫不已。

  太不像話了。克羅哲把她抖個不停的手按在桌上。

  他長得像妖魔鬼怪嗎?只是同桌,就把她嚇成這個樣子?克羅哲快氣死了。

  不,看她長吁一口氣的樣子,好像不是怕他。

  「你的手……很溫暖。」她花掉很多力氣,才說得完這句話。

  呵,只是那樣輕輕一碰,就把她從往事中救出來。

  這句話同時也救了她自己,要是稍慢一步,她極有可能被克羅哲丟出窗外。

  克羅哲但笑。幸好不是覺得他恐怖。

  下意識地,他握緊她的手。

  江茉影的心怦怦跳得凶,整個人都熱起來。這是什麼原因呢?

  「為什麼千方百計想死?」她想太久了,他替她找話題,讓她繼續說——天知道他為什麼要替她想話題。

  「啊?」像獲得什麼關鍵字,忽然之間,她都想起來了。

  她的父母家人全都死了,她變成孤苦伶仃一個人,考上什麼好學校,誰對她再好都沒有用……

  像有什麼從心裡爆發,她驀然抱著頭哭嚎起來。

  「啊——啊——啊——」

  「怎麼了?你怎麼了?」克羅哲又急又慌,怕干擾其他客人,連忙把她帶到甲板去。

  甲板上的海浪聲掩蓋了她哭嚎的聲音,但風太大,吹得她搖搖欲墜,他只好小心的抱著她。

  彷彿被什麼囚禁著,她必須這麼用力掙扎和抗議,才能把她自己從某個無形的牢籠中解放出來。

  他的、心不斷地擰緊……擰緊……

  她哭嚎了非常久,久到沒有聲音,久到讓克羅哲擔心她會虛脫而死,幸好她最後還是漸漸平靜下來。

  她無力的靠在他懷裡,他輕拍她的背。

  「沒事了……沒事了……」他不知道自己這麼說有何幫助,只覺得好像多少要說點安慰的話。

  他無心的安慰在江茉影心中發揮力量,彷彿海中的浮木,給她一線生機。

  呵,這個人她並不認識,卻對她這麼好……像抓住唯一的浮木,她緊緊抓住他的衣服。

  衣服中傳過來他的體溫,令她覺得溫暖又安心。

  靠在他的胸口,他沉穩的心跳聲是最好的催眠曲,她安心的到夢鄉尋好夢去。

  「喂,你睡著了?」見她不動,克羅哲輕問。

  果然睡著了。看來,她把他當娃娃車,隨便靠隨便睡,一點也不怕他變成大野狼。

  逼不得已,克羅哲只好再次做出這輩子所做過最吃力的事——抱一個熟睡的女孩回艙房。

  這趟游輪之旅,對他而言到底是不是幸運,他已經開始懷疑了。

  ☆☆☆

  克羅哲的頂級艙房裡,江茉影和克羅哲在和室中隔桌而坐,桌上擺了各式各樣的美食和飲料。

  「三年吧,有三年的時間,我都想死。」

  江茉影雖然還很虛弱,但在船醫和克羅哲的悉心照顧下,許多普通機能都已恢復,有餓的感覺,也嘗得出食物的味道了。

  距離她真正醒來又過了五天,這五天,江茉影就像小雞跟母雞一樣,寸步不離的跟在克羅哲身後。

  「麻煩你別再跟了。」有時克羅哲會回頭對她吼。她太天真坦率,而且太小,完全不明白自己對男人有致命的吸引力。

  「……」她小心的向後縮一步,見他往前走又快步跟上。

  一天清晨,他要她自己去使用船艙的遊樂設施,那天她把自己關在艙房裡,直到他傍晚回來,發現她縮在床角顫抖。

  他整個頭都痛了。

  「你怕生?」不用多想,他就明白自己惹上了燙手山芋。

  在這裡她語言不通,對船艙又不熟,要她單獨去玩,她恐怕會在錯綜複雜的樓層中迷路……就算這樣,她也不能老跟著他吧?

  第二次,他把她帶到娛樂廳,要她自己在那裡玩,結果他找了很久才發現縮在陰暗角落裡的她,正用恐懼的表情望著眼前走過的所有人。

  「你怎麼縮在這裡?遊樂設施這麼多,去好好的玩玩啊。」她這種年齡的小孩,不是都喜歡這些嗎?

  「我不認識他們。」江茉影顫巍巍的說。

  克羅哲再次感到頭痛,她認識的只有他一個。

  「走,我帶你去玩。」在沒辦法之下,只好如此。

  「好。」那對黯淡的大眼綻放出耀眼的光采,好像他是她的希望、她精神的寄托。

  從此,他們變成連體嬰,他去哪,她就去哪:他吃什麼,她就吃什麼:他玩什麼,她就玩什麼:他幾時起床,她就幾時起床:他幾點睡,她就幾點睡;他以什麼表情、聲調說話,她就跟著學一遍……連坎貝爾夫人都說克羅哲有個可愛有趣的小跟班。

  才五天,他們就變得非常要好,連克羅哲自己都意外。

  更令他意外的是,他連她的底細都不清楚。

  游輪之旅的最後一夜,船公司又舉辦了狂歡舞會,他卻在艙房裡和江茉影促膝長談。

  「死亡大概是一種劇毒,一旦產生這個念頭,人便會開始慢慢脫離這個世界,脫離感覺、感情和情緒……」回想起來,那實在是件可怕的事。

  「當時沒有讓你活下去的理由嗎?」克羅哲納悶的問。死亡,想也沒想過的事。

  「當這個念頭生根,再大的希望都會被拿來當死亡的借口。」每當午夜夢迴,她在床上思考著生與死,一些超乎她年齡的道理便會湧出腦海。

  而她清楚的感覺到,這個花了三年在她心裡生根的念頭並沒有完全被斬除,仍在她心裡蓄勢待發,只要有機會,就會將她完全吞噬。

  不,她不想死,不想再過那樣渾渾噩噩的生活,

  「那就想辦法別被讓那念頭捲去。如果它是一根籐蔓植物,就斬草除根。」克羅哲理所當然的說。

  他的話給了茉影無限的勇氣,使她相信只要待在這個人身邊,那可怖的念頭就無法傷她分毫。

  「我……可不可以……」她的表情羞怯且帶著哀求。

  啊,她想靠近他,更靠近一點,直到沒有半點空隙。

  「可以什麼?」他問。

  「坐去你旁邊……」她想與他拉近距離,以驅逐心裡的不安。

  「這個……」克羅哲有些遲疑。孤男寡女的……看著那哀求的可憐表情,他不忍心的點了下頭。

  江茉影飛快的挪過去他身邊,靜靜的坐下。

  「你阿姨呢?」為免尷尬,他隨口一問。親戚總會想法子不讓她死吧?

  「那畢竟只是阿姨。」她急躁的說,怕他不明白。

  「我瞭解。」克羅哲點點頭,當最重要的東西失去,其他的就沒意義了。

  眼光不經意地落在她身上。

  好好的整理一下頭髮、換件像樣的衣服、洗個澡、吃點東西,她就比任何女子出色百倍。克羅哲往往看著看著,就失神了。

  明天就要下船了,下船後,他還能這樣看著她嗎?離開這裡,她能像現在一樣嗎?他心裡萌生捨不得的情緒。

  「那個……你……」她的聲音打斷他的出神。

  江茉影並不知道克羅哲看她看到出神,雖然她想更接近他一點,卻不敢抬頭看他,因為只要稍稍看他就有被電到的感覺,她怕她的心臟會跳出來。

  「思?」他回過神來。

  喔,上帝,他的心騷動不安。

  「我……我可不可以……」江茉影抬抬眼,然後又趕緊把頭垂下來。

  啊,心臟真的要跳出來了。

  「思?」喔,上帝,她那含羞帶怯的一眼,讓他差點就湊過去親吻了。

  不妙,不妙,他快變成大野狼了。

  「我可不可以……靠著你……」想靠近他,可是太靠近又會心慌,啊,她覺得自己全身都在發抖。

  「你這樣說,我恐怕會變成大野狼。」克羅哲露出煩惱的表情說。

  唉,希望她有所警戒。

  江茉影的肩膀縮了一下,過一會兒又試探性的靠過來,一試二試之後,她靠在他的肩上,見他沒動作,就安心的那樣靠著了。

  「只要這樣就好。讓我覺得自己不是孤單一人。」呵,感受到他的體溫,她覺得靈魂不再孤冷。

  克羅哲正襟危坐,怕壓抑不住心裡那隻大野狼。

  「這三年來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不知自己是怎樣上船來的,不過能遇見你,真是太好了。」她的臉頰貼著他的手臂,依依的說。

  那一切就像夢一樣,她從夢中醒來,遇到一個好男人。

  「明天就要下船了……」他若有所思的低喃。

  我可以跟著你嗎?她很想這麼問,但自覺太厚顏,只能輕思一聲,偎緊他。

  再也想不出什麼話題了。

  本以為沉默會令人尷尬,但江茉影卻沒有任何不自在的感覺,只依稀感覺到他們的心愈來愈靠近。

  克羅哲也認為這樣默默依偎在一起,比嘰嘰喳喳講個不停好很多。

  「我可以……更靠近你嗎?」江茉影抬起頭來,低低的問。

  這樣的距離仍太遠,聽不見他的心跳聲。

  彷彿知道哪個位置最適合她似的,克羅哲張開手臂,是意亂情迷還是鬼迷心竅,已經來不及追究。

  江茉影滿足的窩在他的胸口。啊,好幸福、好幸福,幸福到快飛起來了。

  克羅哲環抱著她,心中的大野狼變成另一種深沉的悸動。

  「我可以……吻你嗎?」他口乾舌燥的問:心跳得非常快。

  江茉影抬頭看他,全身一僵,臉頰迅速紅起來,「可……可以……」啊,她整個人都熱起來了。

  一開始他只是試探性的輕啄她嫣紅嫩唇,覺得她害羞的反應賞心悅目,但愈欣賞,他愈想看更多屬於她的害羞表情。

  於是他的輕啄變成舌吻,她的輕輕嬌笑也變成淺淺喘息,而她的臉紅得像蘋果。

  「像……要融化了……」這幸福和甜蜜讓江茉影暈眩。

  克羅哲覺得他也是,但他絕不會說出口。

  「更融化,好嗎?」他抵著她的額頭問:心中有狂野的悸動。

  啊,她讓他展現了前所未有的紳士風度。

  「思。」只要能感受他的心跳和體溫。

  這輕輕的應聲像把鑰匙,打開克羅哲理智的防線,釋放苦心壓抑的情感。

  不知何時,她躺在他身下,衣物失去了保護她的功能,而他的雙手和唇舌一刻也不想離開她美麗的胴體。

  「咿……克……」她可以呼喚他的名字嗎?

  「克羅哲。」他提醒她,又回來與她舌吻。

  一吻未罷,江茉影就已癱軟如泥。

  克羅哲得意的輕笑,繼續在她身上布下熱情的火苗。

  「思……克羅哲……」她的身子變得異常敏感,任何觸碰都能使她發出銷魂的吟哦。

  他耐心而技巧的挑逗她,直到她的身子散發出艷麗的玫瑰色,直到她的身體為迎接他而開啟。

  「影……」他卸除身上的衣服,與她裸裎相對。

  她一下子就羞紅了臉。

  「讓我吻吻你。」

  他邊吻她,邊緩緩進入她火熱的身體,不時注意著她的表情。

  「痛嗎?很痛嗎?」見她咬著牙,一副快死掉的樣子,他停止不動,不安的問。

  「哼哼……」她責難的瞅著他,無比脆弱可憐。

  「放鬆,放鬆……」他又俯身吻她,雙手逗弄她小巧的乳房,唇舌也趁機幫忙。

  終於,她完全接納了他。

  她不斷地驚喘,目光迷濛。

  「你好甜……」他輕啃她的下巴,壓抑著快意馳騁的慾望。

  蝕骨銷魂。他直接想到的就是這個形容詞。

  「不……不要動……」他梢梢一動,她就驚叫著抗議起來。

  不知是痛還是什麼,身子裡的感覺太特殊,快讓她承受不起。

  「好,好,不動。」說不動,他還是偷偷搖了搖臀部。

  「啊……」只是那樣小小的動作,江茉影的神情變得恍惚。

  她像玻璃一樣脆弱易碎,卻給了他最熾熱、勇敢的回應,對她的疼惜與愛憐全在狂野的衝刺中。

  「哈哈……」

  高潮的那一刻,她顫抖得像只無助的小動物,他則用整個身體包覆著她。

  「茉影,跟我一起走。」他抵著她的額頭低語。

  她是他所抱過最令人疼惜、動心的女子,他一刻也捨不得和她分開。

  江茉影沒有回答,她在彼此激昂的心跳聲與汗水交融中疲憊的睡去。

  在那個時候,打算閒閒好命過一生的克羅哲,還不知道自己帶走的是一輩子的牽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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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下船後,克羅哲讓特助阿新去調查江茉影的身世。

  事實證明並沒人想管孤苦伶仃的她,拿到她的所有身份資料輕而易舉。

  克羅哲用貴族的身份替她辦了移民手續,還將她安排到倫敦郊區的一所高中就讀,也在離學校不遠的社區買了間獨棟的紅色小屋,並在屋前種了滿園茉莉。

  前兩個月,克羅哲每天住在這裡,他們形影不離、如膠似漆,像熱戀中的情侶。

  克羅哲很寵茉影,陪她玩樂、供應她一切生活所需,屋子裡整天都聽得見他們的笑聲和玩樂聲。

  茉影還是只當克羅哲為唯一,每天只想和他在一起,只要看著他,她就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孩。

  但後來茉影開學了,克羅哲也在她去上學時,去處理他那「四分之一又百分之一」的工作,因為累積太多,他一被工作捲進去,就難以脫身。

  在被工作壓得喘不過氣、怒火翻騰時,克羅哲再次想起了「閒閒好命一輩子」的偉大志願,前思後想、深切琢磨後,發現耽溺於女色不只是大不智,還是害他疲於奔命、累得要死的主因。

  耽溺於女色並不是不好,他也遲早會有個終身伴侶,但若要閒閒好命過一生,最好這個終身伴侶,是可以扛起他那四分之一又百分之一工作的女強人。

  反觀江茉影,年紀太小,不只不能替他分憂解勞,還會瓜分他玩樂的時間、替他找一堆麻煩,到頭來害他「苦苦勞累過一生」……他最好快點戒掉她。

  有了這層覺悟,他便找了個借口搬離茉莉小屋。

  說搬離,其實也沒搬走半件東西,只不過是告訴她。

  「從明天開始,你不用等我了。」他輕描淡寫的說。

  「你不能來接我下課了?沒關係,我可以自己走回來。」茉影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很懂事的說。

  「不,我的意思是,我下班後不來這裡了……」看見她快哭出來,他又補上一句,「威爾斯太太會繼續照顧你。」

  為了好命的下半輩子,他絕不能一時心軟。

  「你要搬走?」茉影不敢置信的問。

  沒有他,她怎麼辦?她完全無法想像。

  在她所編織的美夢裡,他會永遠住在這裡,他們每天一起吃早餐、一起出門、一起吃晚餐,假日就一起在庭院中種茉莉,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題、聽不完的笑聲、分享不完的新發現。

  過幾年,他們也會有孩子,她想替他生兩個,或者四個,他們會很甜蜜、很幸福。

  但是現在他卻說要搬離這裡……

  「我有工作要忙,每天來回奔波太遠,也太累了。」這是最好,也最真實的理由,「你的一切生活所需,我會繼續供應,威爾斯太太也會繼續照顧你。」

  「你要遺棄我了?」兩泡眼淚掛在茉影的眼眶,隨時都會滾下來。

  她的夢怎麼辦?她的心怎麼辦?

  「我說這一切都會持續供應,只要有空,我也會來。」克羅哲再次解釋。

  他並不是遺棄她,只是先把她擱在一旁。

  「那我等你。」幸好他沒有要遺棄她。茉影擦擦眼淚,很認真的告訴他。

  「對,你只要乖乖的等我就好。」將她摟進懷裡,他的男性慾望便無法控制地開始怒張。

  他低頭吻她,她生澀地回應;他輕拉她的衣服,她半推半就地將衣物卸除:他輕拍她的腿,她便含羞帶怯地將雙腿打開;當他進入她,她即使不適,也會發出令人銷魂的吟哦……

  她對他毫無保留、完全配合、完全聽話,他也捨不得與她斷得一乾二淨。

  再說,這和斷不斷無關,他只是把屬於自己的時間和自由,從她這裡找回來而已,她的生活完全不會有影響,她只要把書讀好,然後維持現在這個樣子,好好地等他就行了。

  他愛憐地吻她羞怯的嬌顏、誘人的嬌嫩胴體,交換高潮的愉悅。

  「一切都不會有改變的。」他告訴她,也告訴自己。

  「思。」茉影點點頭,即使心中非常不安,她也決定懷抱滿腔夢想相信他。

  ☆☆☆

  剛開始的時候,克羅哲一個禮拜來兩次,後來變成半個月來兩次、一個月來兩次……而如今,距離他上次在茉莉小屋出現,已經過了兩個月。

  這兩個月以來,雖然要到學校上課,茉影還是每天在等他,等得心神不寧。

  直到第八十一—一天,她終於忍不住了。

  「威爾斯太太,你知不知道克羅哲的公司?」她問。

  她想去找他,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他的公司在哪裡,甚至連公司名稱都不知道。

  「克羅哲爵爺是全英國最偉大的坎貝爾家族成員,他的公司當然是在坎貝爾企業旗下……」威爾斯太太慈祥的回答。

  「那坎貝爾企業在哪裡?」茉影又問。

  威爾斯太太回答了很多她不懂的答案,她只是想找克羅哲而已。

  「坎貝爾企業枝葉龐大、分公司眾多,您問的是哪家分公司?」威爾斯太太不厭其煩的笑著回答,好像談論這個話題是件令人開心的事。

  事實上,她很喜歡這份工作,不管是為公爵工作或照顧乖巧的茉影。

  「克羅哲去的那家。」終於繞到正題來了,茉影很快的回答。

  「爵爺是核心人物,應該會去倫敦總公司上班,那是棟十七樓的鋼骨建築,全棟面積總數一千平方公尺,員工有數萬人。不管什麼時候,整棟建築都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就好像坎貝爾家族永遠如日中天……」威爾斯夫人已經五十多歲了,談起坎貝爾家族,神情卻還像少女迷戀偶像般陶醉。

  「坎貝爾倫敦總公司、會折射光線的鋼骨建築……」

  茉影記下這些,背起書包往外走。

  「我出門了。」不是去上學,而是直接到克羅哲的公司。

  她還是非常怕生,連和班上同學交談、和老師對話都不敢,想當然爾,她也不敢坐計程車、搭公車,只敢一步一步看路標往倫敦的方向走。

  她不知道有沒有走錯路,就算走錯,也不敢問人,甚至連拾眼看路人都不敢。

  她一直走、一直走,一心只想找到威爾斯夫人說的,那棟耀眼奪目的大樓,只可惜今天天氣不好,太陽一直沒露臉,否則她一定可以憑那光芒找到那棟大樓。

  結果她埋頭猛走,居然走到天黑,

  在黑暗中,她覺得孤單、害怕、不敢往前走,只好縮在小巷裡,希望沒人進來,也最好不要有人經過。

  她白天往前走,晚上躲在小巷裡,渴了、餓了都暍廣場噴泉的水,就這樣過了三天。

  第四天的清晨,她被一群人嚇醒。

  「啊——」一群黑壓壓的人擋住巷口的陽光,她沒命的尖叫。

  「閉嘴!」直到克羅哲的聲音吼停那尖銳的叫聲。

  「克羅……』茉影看清是他,正想撲進他懷裡,獅王般的怒吼已經兜頭罩下。

  「你在搞什麼?不去上課,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也不打個電話,躲在這種小巷……你在搞什麼鬼?」克羅哲氣得揮開她張開的雙手。

  威爾斯太太打電話給他時,他正和英國最有潛力的女強人共度午餐約會,威爾斯太太在電話那端,哭著說擔心茉影發生什麼事,好像他不馬上行動,就是無心無肺之人,在這種情況下,他怎麼還吃得下飯?

  為了不使她的存在曝光,他只好發動皇家警衛隊,暗中尋找失蹤少女。

  本以為不必費多少工夫,誰知竟讓他不斷加派人手,找了三天三夜!

  暫時擱下她,是為了輕鬆自在好命,可不是為了惹這種麻煩!

  「人家想去找你……」他好凶,又不給抱,茉影委屈的哭起來。

  但是這麼生氣,是為了她,並不是完全忘了她,也不是完全不關心她……想到這裡,她心裡又有小小的竊喜。

  「想找我不會……」話到嘴邊,克羅哲又硬生生吞回去。

  不行,不能叫她來找他,要是讓媒體或任何外人知道她的存在,他就沒有釣女強人的機會了,她絕對不能在他的生活圈出現!

  茉影翹首等待,雙眼進放希望的光芒。

  「你以為這是蹺家的好借口?」克羅哲趕緊改口,責備她私自離家而不告知。

  「因為你都沒空來,人家好想你……」茉影嘟著嘴,眼神黯淡下來。

  上句話的後面是什麼?她好想知道。

  「你已經是四年級生了,還比普通四年級生大了三歲,看看學校裡的同學怎麼生活,你應該多和他們學習,比他們更獨立、更成熟、更懂事。」克羅哲苦口婆心地說。

  她如果再像以前那麼依賴他、黏著他,他這輩子就什麼好日子都沒有了。他絕絕對對要讓她學會獨立生活,學會不來吵他。

  茉影似懂非懂。

  他的意思是,她如果像別的同學一樣,他就會來找她嗎?

  「你應該多交朋友,多接觸別人,多擴展生活空間。」最好她因此沒空惦著他。克羅哲打的是這主意。

  茉影看著他,咀嚼他的話和那些她不太懂的單字。

  她懂的只有多交朋友那個最簡單的詞,他從來沒有用過這麼深奧的單字,她大部分都猜不透。

  「走吧,回去了。」克羅哲轉身走出巷子,整隊人馬都立正站好。

  幫助她獨立的第一步,便是克制所有想幫助她的慾望、改掉替她做一切的習慣。

  茉影很想快步跟上,但蹲了一個晚上,她的腳早就麻了,當她用力站起來,整個人又立刻撲倒在地。

  「你又怎麼了?」克羅哲不耐煩的問。

  他壓抑自己不回頭去看她、拉她,壓抑得很辛苦,她知不知道?

  還以為距離遠了,感覺就淡了,關係也就疏了……不見面是這樣沒錯,但見了面,所有辛苦構築的城牆就兵敗如山倒,潰散得不可收拾。

  「腳……麻了。」茉影用手撐起上半身,勉強擠出苦笑。

  簡直是反射性的,克羅哲馬上回頭來抱起她。

  「看你下次還敢不敢?」這是責備還是關心,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

  茉影環抱他的脖子,覺得他們還是跟以前一樣要好。

  「好臭,你幾天沒洗澡了?」他皺著眉頭問。

  而且她變得好輕,比他印象中輕太多。她本來就瘦,現在腰變得更細,簡直只剩皮包骨;再看她的臉,整個下巴都尖了。

  「三天。」茉影心虛的小聲回答。他不喜歡嗎?她回去一定用力把自己洗乾淨。

  「你是不是也都沒吃飯?」他又問。

  問完他又後悔了,不是決定不關心她,讓她獨立,讓自己好命的嗎?

  瞧瞧他現在又做了什麼?居然像對待小孩子一樣抱著她!他告訴自己該鬆手,但他的手根本不想那麼做。

  呃……不是他不想那麼做,而是她的腳麻了,而且……她連鞋子都磨破了。

  照顧弱者是紳士應有的風度,何況他是個貴族,所以不能棄她於不顧。

  「思。」茉影小聲的回答。如果他不喜歡,她就把自己養得肥肥胖胖。

  「這麼多天不吃飯,你是想餓死嗎?」克羅哲聽她都沒吃東西,冒起火來。

  「我……害怕……」她望望身邊那些護送克羅哲的皇家警衛隊員,顫抖著往克羅哲懷裡縮。

  「唉,你該向上帝祈求一個膽,這麼怕生,怎麼活得下去?」克羅哲這才想到,當初他花了一個禮拜的時間,才讓她不怕阿新,又花了半個月的時間,才讓她敢吃威爾斯太太拿上來的東西。

  她真是個專給他惹麻煩的麻煩精!

  「你不喜歡嗎?」如果他不喜歡,她就努力改變。

  「當然不喜歡!」克羅哲吼。這種事還用得著說嗎?「怕生害你不敢到商店去買食物、害你不敢坐計程車、害你沒有朋友,害你挨餓、走遠路,誰喜歡!?」

  呃……他這不是關心她,是為了自己將來的好日子,千萬別誤會。

  「嘻嘻。」茉影在心裡偷笑。他這麼關心她,她覺得好幸福。

  「如果我沒有早點找到你,你會變成髒鬼、餓死鬼……你給我以最快的速度把怕生的毛病改掉,去交朋友、到處去玩、學會照顧自己,不准再發生同樣的事!」克羅哲忍不住碎碎念了一堆。

  「那樣,我就可以去找你嗎?」茉影膽怯的問。這才是最重要的。

  「不行。」克羅哲二話不說的否決她這個念頭,「我會來找你,你別到我那裡。」

  開玩笑,他現在巴不得與她劃清界限,哪可能再開放自己的空間被這麻煩精佔據?

  「可是我想你的時候,你都不在。」茉影覺得自己苦悶極了,「我可不可以打電話給你?」

  「不行!我會打電話給你,你不要打來。」真的,她在她的世界好好過生活就好,不要到他的世界裡來。

  「那我要怎麼找你?」她無論如何都得找到一條與他接觸的管道,否則一定會寂寞而死。

  「聽我說,你現在回去,先好好吃頓飯,別讓自己餓著;再好好洗個澡,把身體洗乾淨;最後好好的睡個覺。明天開始乖乖的上課、多交一些朋友、多參與社交活動。」最好忙到沒空想這些有的沒的。

  「我是不是做錯什麼,讓你不喜歡我了?」茉影無比哀怨的問。

  他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依賴,要是他不要她,她不知日子怎麼過下去。

  「不許再問這種問題了!」她這麼鑽牛角尖,克羅哲又煩悶又惱怒。

  他今天說的話已經夠多了,她還是一副沒弄懂的樣子,再這樣下去,三天三夜也扯不清。

  茉影惶然地閉上嘴,開始反省自己到底哪裡做錯了。

  「你今天會一直陪我嗎?」茉影小聲的問。她這算不算過分的請求?

  「我沒空。」克羅哲嚴厲拒絕。他三天的約會都報銷了,不加把勁,下半輩子怎麼會好命?

  茉影失望得眼淚差點掉下來,卻不敢再開口要求。

  把她送回茉莉小屋後,克羅哲就走了,茉影又變得吃不下、睡不好。

  儘管如此,茉影還是有了新的生活目標——聽克羅哲的話,交朋友、和同學來往、到處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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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17 00:19:35
第四章

  因為克羅哲那麼希望,江茉影就照著做,她開始強迫自己和別人說話,和別人做朋友。

  剛開始很難,她總講沒兩句話就全身發抖,但在不斷不斷的鼓起勇氣、不斷不斷的嘗試後,她終於克服這層障礙,稍微融入他們的生活。

  英國的中學生活最精彩的是社團生活,而社團裡最熱門、活絡的,就屬樂團組織,茉影當然也一頭栽進了重金屬搖滾樂團裡。

  茉影的資質不錯,可塑性高,很快就獲得團員的喜愛和栽培,不到兩個月就成為主唱,每晚都有活動,每個假日都有表演,有時甚至整天與威爾斯太太見不到一面。

  「小姐,您最近這麼忙……」威爾斯太太覺得她完全變了一個樣。

  燙了爆炸頭、穿了五六個耳洞、開始化紅黃藍紫的怪妝、穿貼了一堆怪符號的牛仔衣、戴上鏗鏗鏘鏘的金飾;白天不去上課,晚上夜不歸營……她擔心極了。

  「是啊,我今晚不回來吃飯。」茉影笑著回答。

  她很努力想讓自己發光發熱,希望能被克羅哲看見。

  搖滾樂團的生活方式和她之前的完全不同,他們晝伏夜出,鑽遍城裡城外各大小酒吧、倉庫進行演唱,瘋狂的時候,還會在公園、車站即席演出,常常要跑給警察追,相當刺激。

  這也許就是克羅哲所說的「開擴眼界、拓展生活圈」,她雖然不是很喜歡,但也樂在其中。

  距離上次,克羅哲已經兩百三十五天沒來找她了,她猜一定是她表現不夠好的緣故,所以她更積極參與各種活動。

  「小姐,您到底都在忙什麼?學校的課……」威爾斯太太自知不該多說什麼,但她就是很擔心。

  「不會有問題的,即使不去上課,我還是照樣可以拿到好成績。」她有自己的一套讀書方法,期末再讀都OK。

  「可是……」這不是問題,問題在於她的家庭教育……唉,威爾斯太太也不知該怎麼說,只知她不該變成這種重金屬妹,也不該和那些哈雷族鬼混。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我走了。」哈雷機車的引擎聲和喇叭聲在外頭叫囂,她趕緊套上長靴出門。

  「小姐,天已經黑了……」

  戴上安全帽、坐上哈雷後座,三輛帥氣的哈雷疾奔而去,威爾斯太太的話根本進不到任何人耳裡。

  「今天去哪裡?」茉影在不斷呼嘯而過的狂風中問。

  她加入的是一支女子樂團,要在以男性為主的重金屬樂團中爭一片天並不容易,所以每個人都很努力。

  「樂團嘉年華。」熟練地換檔、加油的阿娜回答。

  「楓歌飆舞飆樂器。」茉影接著說。為了這個活動,她們準備很久了。

  阿娜是最先組團的人,對團裡的事很用心也很認真,所以大家都聽她發落。

  她的座右銘是——人不癡狂枉少年——想趁求學生涯做盡世上瘋狂的事,而重金屬搖滾樂團是她瘋狂的起點。

  車子一路飆了半個小時,抵達一處貨櫃區,其中兩個倒塌的廢棄貨櫃變成舞台,其餘則由各樂團認領為臨時基地。

  舞台和各樂團的貨櫃門口都佈置了無數海報、燈泡和氣球,氣球畫上骷髏頭、龐克頭、各式各樣代表叛逆的圖騰;小燈泡套上紅、藍、紫、黃、綠……各色玻璃紙,透出來的光線陰森詭譎,貼切地呼應嘻哈、重金屬、雷鬼、搖滾、爵士、龐克……等,各個互看不順眼的樂團,在此同時,彼此間也出現一股微妙氣氛。

  茉影她們到的時候,其他團員也到了,紛紛換上特別製作的酷制服、把頭髮綁得高高翹起,在上面噴上各種炫麗色彩、臉上也塗上金銀亮粉。

  其他樂團也都做了屬於他們的打扮,看起來又酷又炫。

  嘉年華會開始的時間到了,依照英國嘉年華會的慣例,各大隊伍都要游城一周,他們也就各自唱著最具象徵意義的歌曲,在各大貨櫃問穿梭。

  各大樂團本來就互相看不順眼,行進間忍不住在暗中較勁,互相拐來拐去、撞來撞去,幸好阿娜早就把十八般武藝教給茉影,才讓她有點心理準備,身上少了很多瘀青。

  但是各大樂團都由血氣方剛的青少年組成,總有一兩個人會擦槍走火,混亂就是那樣開始的,所有隱忍火氣的人都爆發開來,形成一場群架。

  「大爺早就看你們不順眼,只會玩娃洋洋的女人,憑什麼跟男人搞樂團!?」一個滿臉鬼畫符的男子揪住茉影的頭髮猛打。

  「音樂是藝術,藝術是每個人都能享受的權利!」茉影也不是省油的燈,不僅毫不留情的用手肘撞他,逮到機會還猛打他脆弱的五官,打得他哀嚎不止。

  後來又有幾個人上來報仇,但畢竟弱女不敵強男,她也只有挨揍的份,幸好這時巡警抵達,制止了這場群毆,把他們全部帶回警署,並通知父母來領。

  「你們這些搞樂團的,可不可以安分一點?非法集會、在禁區演出就算了,還爆發衝突,以為警察很閒嗎?每天光忙你們這些就忙死了。」警察邊作筆錄邊碎碎念,就像父母在念他們的小孩一樣。

  每個人都一副垂首認錯的樣子,但誰都知道他們明晚又會在某個禁區出現,因為叛逆是他們的本色。

  來領茉影的是阿新,他在那群像牛鬼蛇神的青少年問梭巡了好一會兒,懷疑是警察打錯電話,根本無法相信那位怕生的小姐會在這裡面。

  「阿新。」直到茉影開口喚他,他才走到那名看來狼狽不堪,像將所有顏色調在一起後,往身上倒的女孩面前。

  「小姐……」阿新實在無法相信眼前這位重金屬妹,就是之前乖巧、不說話、沒表情、怕與人接近的江茉影。

  「對不起,給你惹麻煩了。」茉影沮喪的從地上站起來。不用問,克羅哲當然知道她闖什麼禍了。

  她一心要發光發亮、給克羅哲好印象,想不到居然鬧到警署來。

  阿新沒想到茉影居然會主動開口向他道歉,愣了好一會兒。

  她真的脫胎換骨,變得跟先前的自閉完全不一樣了。

  「沒……沒關係,小的送您回去吧,少爺在等著。」阿新以最快的速度將茉影送回茉莉小屋。

  ☆☆☆

  克羅哲氣呼呼的等在茉莉小屋。

  這女孩是哪個惡魔投胎?專門壞他好事——今晚他難得約了最有前景的金融女強人共度良宵,結果江茉影給他搞這套,讓他不得不臨時取消約會!

  上回離家出走,這回鬧到警署……她能不能別再給他惹禍了!?

  正思考回頭如何向金融女強人解釋,耳邊就傳來鑰匙插進門孔的聲音。

  很好,回來了,看他會不會把她狠狠教訓一頓!

  他正想開罵,卻被她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樣驚得說不出話來。

  「對不起……」茉影垂著頭、垮著肩、咬著下唇,他還沒開口,她就像挨了整夜的罵。

  人不像她,連聲音也不像之前那麼脆弱,她是被下了藥還是怎樣?克羅哲滿心不可思議,只為她的改變生氣。

  「你走錯地方了。」克羅哲冰冷的把頭甩開。

  「對不起,對不起啦……」茉影心裡很慌,趕緊拉著他的手認錯,「下次不會了,我發誓絕不再鬧出這麼大的事了!」

  「還有下次?」克羅哲氣憤的甩開她的手,一副嫌惡模樣。

  「對不起嘛……」茉影抽抽噎噎。到處都聽得到哪支樂團被請到警署去做客的新聞,這不是很正常的嗎?他為什麼這麼生氣?

  「對不起就算了嗎?誰教你做這種令人反胃的打扮?誰教你去搞什麼噁心的樂團?誰教你把自己塗得像只醜陋的鬼?」克羅哲拉她的頭髮、衣服和脖子上的項鏈,態度咄咄逼人。

  該死,之前那個乖巧、可愛、聽話、漂亮的可人兒到哪裡去了?

  茉影被逼得直往後、熱淚漣漣,他嫌惡的表情刺傷她,也讓她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可是教她這麼做的,是他呀!

  「是你說的。」她鼓起最大的勇氣哽咽的喊。

  「我?」克羅哲吃了一驚,一來是因為他從來不知道茉影有這麼大的音量,二來是因為她竟然說他教唆她去玩樂團。

  他幾時數唆過她?想不到她不但外型變了,連善良的本性也被帶壞,學會撒謊、推卸責任和死不認錯!

  「看來你不只交了不三不四的朋友、學會這些不三不四的打扮,還學會撒謊、捏造不實謠言!」他氣急敗壞的把她扯過來,關進樓梯下的小倉庫。

  「我沒有,我沒有撒謊!」茉影死命掙扎,卻還是被他拽進小倉庫,倉庫裡窄小又黑暗,她非常害怕,只能拚命拍門。

  「明明撒了謊還不承認,你就在裡面懺悔,直到你知錯。」克羅哲氣死了,她給他找的麻煩不只身體上的勞碌,還有精神上的轟炸。

  上次出動皇家警衛隊,已經讓人產生猜疑,他費心解釋了老半天才安然度過,這回她直接鬧到警署去,若不是有阿新出面,他不知又要面對多少麻煩。

  每次見到她,他就心煩意亂,她可不可以別再給他惹禍,別再讓他看見?

  「我沒有撒謊,是你說的,你要我多交朋友、多參與社交活動、擴展生活圈!」茉影哭嚷,她好害怕,怕他真的把她關在這裡,怕他就這樣走掉……她等了兩百多天才見到他的!

  「然後你就給我搞這些!?把所有責任都推到我身上?」克羅哲更氣得七竅生煙。

  他對她實在太失望了。

  「不是,我沒有把責任推給你!」茉影趕緊接著說明,「你叫我要獨立、多交朋友,我就努力和同學交談、當朋友,參與同學們最喜歡的活動,他們最喜歡的活動是樂團,我只好加入……我努力參加各種活動,想變成最好的,想讓很忙、忙到沒空來看我的你,可以透過別的管道看見我有多聽你的話、多努力……難道我這麼努力錯了嗎?難道想見你也錯了嗎?」

  她的一切努力,都只是想和他在一起。

  她想見他,他卻不想見她呀!她能不能成熟一點?獨立……

  現在已經不是獨不獨立的問題,她已經「獨立」到替他惹這種禍了!

  這個笨蛋,她以為這樣就是獨立、聽話嗎?笨蛋!

  他倏地將小倉庫的門拉開,拚命拍著門的茉影就那樣撲出來,他反射性地把她接住。

  「嗚嗚……」茉影餘悸猶存,還怕得要命,但他把門打開,她又高興極了,可一時擠不出笑臉,只能哭。

  「你是笨蛋嗎?我叫你去交朋友,就去交朋友……」唉,這樣說也不對,「交朋友是對的,但是要有自己的判斷力,有些朋友不能交,有些事情不能做,並不是我說的就照做……」

  唉,這樣說也不對,她是該聽他的話,但他現在卻在叫她別聽他的話……唉呀,連他都亂了。

  「我不應該和樂團的人做朋友嗎?」茉影輕輕偎進他懷裡。啊,他又回來了!

  「你又變瘦了,誰教你把自己搞得這麼瘦……」比之前更瘦,只剩一堆瘦骨……

  不對,他們現在不是在談這個問題,他也告訴過自己,盡可能不要再抱她、碰她了。

  可是她是他熟悉的,他的手知道如何觸碰她,他的唇知道如何吻她,他比任何人更知道如何使她哭、使她笑,就算他命令自己別再碰她、觸她,他的手還是會自動伸過去……

  見鬼了、見鬼了,克羅哲,你這個神經病,碰一個非但對你沒好處,反而處處給你惹麻煩的人,你是要讓自己過勞死是不是?

  你應該放開她,然後不發一言的轉身走出去,在門口貼上封條,要自己永遠別踏進來!

  在對自己萬般告誡之後,克羅哲終於成功地命令自己的雙手放開那纖細的身子。

  「你是笨蛋是不是?難道沒有半點判斷力嗎?朋友有分好壞,社團活動有分公益性、娛樂性、建設性跟破壞性;你要挑選好的朋友,跟他們去參加公益性、建設性的社團活動。」克羅哲一輩子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要對人說這種教。

  「你沒說清楚,我不懂。」茉影的眼淚一直流個不停,把她那臉濃妝哭得更亂、更醜。

  他對她說這麼多話,表示他是關心她、疼她的,她怎麼可以做出這種笨事來惹他生氣?

  他今晚會留下來陪她吧?

  「醜死了,去把臉洗乾淨!也把這身怪異的衣服換掉,把那堆紋身貼紙洗掉!」克羅哲煩亂的揮揮手,叫她去浴室。

  「不要,你先把話說清楚。」茉影不依。

  她要和他在一起,哪怕只是多一秒都好。

  「叫你去洗乾淨。」她幾時變得這麼固執?

  「不要……」茉影見他要生氣,連忙改口,「有些地方人家擦不到,你幫我洗。」

  他會吧?他會留下來吧?

  「只是你洗不到的地方?」話一出口,克羅哲的理智又大肆譴責他。

  克羅哲,你這個大白癡,你應該轉身走出去,而不是說出這句話!

  只是幫她洗背……

  腦海中浮現那畫面,他終於知道這其中不對勁的地方,但想抽身已經來不及,腳已經自作主張地走進浴室。

  克羅哲,這次離開這裡,你絕絕對對要在大門貼上封條!

  ☆☆☆

  就算克羅哲再怎麼告訴自己不可以,理智還是撐不了三分鐘。

  在她千辛萬苦地卸那臉濃妝時,他就忍不住動手去脫那身完全無法入目的牛仔裝,在她把那臉濃妝卸好之前,他已經開始情不自禁地挑逗她。

  他完全無法理解,也沒空分析這情況,若真要形容,只能說是蒼蠅見到最合它口味的糖漿、蜜蜂見到它最喜歡的花朵……純生物本能,完全無法控制,就連那老要他緊急剎車的理智,也完全失去了聲音。

  他這段時間並不是完全沒接觸女人,只是不知為何,對她有著莫名的飢渴,每個動作都在期待她熟悉的回應、慣有的表情。

  「我還沒有卸好妝……」茉影邊抵抗邊低聲呻吟,小臉一片酡紅。

  「沒關係,我可以邊幫你洗澡。」他隨手按壓沐浴乳,塗抹在她身上,邊用冷水澆她的身體,邊按摩她的敏感帶。

  「啊,好冰。」碰到冷水,茉影的身子反射性的扭動起來。

  「你這樣動,我無法幫你洗身體。」克羅哲頑皮的輕笑。

  他知道怎樣與她互動,在她這裡,他只要盡情玩樂,完全不用拘謹,完全不用顧慮其他。

  脫掉那身討人厭的醜陋衣服,她的身體是記憶中的完美無瑕,他的男性輕易地被撩撥。

  「你根本不是在幫忙,啊……」他把沾滿泡沫的手指滑到她身體裡面,引起她不期然的驚叫、打顫。

  「這麼敏感,是為了我?」

  這樣欺負她,能獲得無上的樂趣,他樂此不疲。

  「不要,不要……」茉影驚叫連連。啊,他勾起她羞人的慾望。

  「你的身體可不是這樣說的。」

  「我……我還要洗頭……」茉影低聲呻吟。

  說不想被他抱是騙人的,但他能不能別這麼猴急,好像快快做完,就要走了一樣:而她那不中用的身體,能不能別這麼聽他的話?

  「這樣還要洗?」

  「啊……啊……頭,頭髮……」茉影完全無法自已,身子裡沉睡多時的慾望一旦被喚醒,便來勢洶洶如洪水猛獸。

  「來幫我脫衣服,不然就整夜讓你這樣,頭也別想洗。」克羅哲佯怒的下令。

  「嗚嗚……你的手……」他的手不拿開,她根本動不了,但她知道他根本不會放過她。

  「我的手怎樣?就這樣,你自己想辦法。」就是要丟難題給她。

  「嗚……」她的膝蓋早已虛軟無力,別說幫他脫衣服這麼艱難的動作,連移動身體都沒辦法。

  「還不快點?再不過來,我就直接進去了。」克羅哲恫嚇。

  「哼哼……」茉影無比可憐的抽抽噎噎。

  他還是快點滿足彼此的需要,別再要求她這麼多了。

  聽見這無助可憐的哼聲,克羅哲的慾望差點一洩千里。她故意的,明明知道他受不了這種哼聲,這女人!

  「好啊,來這套,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說著,他解開褲頭、拉開拉鏈,全力衝進她的身體。

  「啊——」茉影全身一僵,她顫抖得連洗臉台都幾乎靠不住。

  「這麼飢渴?」克羅哲得意極了,她向來是他的手下敗將。

  「哼……哼……」茉影濕潤的水眸瞅他一眼,十分羞澀無辜。

  他伏在她背上,雙手握住不盈一握的椒乳,用臉磨蹭她的臉。

  「哼……」她知道他的意思,轉過頭來,迎上他的嘴。

  克羅哲最喜歡在做愛的時候吻她,不管用什麼姿勢,都要吻上好幾回。

  以前他也每天都要吻她,後來他離開這裡,開始的前幾天,沒他每天吻她,她都有悵然若失之感。

  啊,她的感覺真是好極了。

  後來認識的那些女人,沒有半個比得上她,也沒有半個能這樣配合他。

  他不瞭解這其中有什麼意義,只知道唯有在她這裡,他才能得到最契合的感覺和全然的輕鬆與釋放。

  ☆☆☆

  克羅哲泡在按摩浴缸裡,茉影趴在他的肩上。

  「醒醒,我幫你洗頭。」他輕輕搖醒她。

  不知怎麼搞的,見到她,他就像個永不饜足的色老頭,一次又一次的向她需索,一次又一次地帶她攀上高潮……所以,她就昏過去了。

  「思?」她嬌弱地從喉間發出一個細微的音節。

  「醒醒,思?醒醒。」他邊搖醒她,邊將她的頭髮弄濕。

  但她一副醒不過來的樣子。

  「好了,不要動,不然泡沫跑到眼睛裡去。」沒辦法,他只好讓她仰在浴缸邊緣,利用這裡的高度替她洗頭。

  幾時輪得到他替人洗頭?他顯得僵硬而笨手笨腳,一下子弄翻洗髮精,一下子弄翻沐浴乳,一下子又把水倒得她全臉,搶救的時候,自己又差點滑倒……

  見鬼了,克羅哲,你又給自己找了什麼天大的麻煩!?

  克羅哲後悔了,也開始深切的反省——他一開始就不該踏進那扇門!

  堂堂英國公爵居然為一名沒姿色、沒能力、沒地位、沒財富的女子洗頭,這恐怕是史上頭一遭!

  是,只要沾上她,他就沒好下場,他應該更堅定、更堅持、更固執地與她保持距離、劃清界限!

  就在百般對自己耳提面命、三令五申的當兒,他已經笨拙地把她的頭髮洗好了。

  再把她的頭髮擦乾一點後,他抱她到房間,才剛抱起,忍不住又要叨念。

  「誰教你把自己養得這麼瘦?你可是發育中的少女,不吃肥一點怎麼成?威爾斯太太在搞什麼……」把她放在床上,看她單薄得幾乎被床淹沒,他氣得想找人來罵一罵。

  「我沒在身邊,你就不懂照顧自己了嗎?」這樣他怎麼放心?

  才剛開始心疼,他的理智又開始大加撻伐他。

  克羅哲,收起你的婦人之仁,你該打算的是自己的理想和將來,而不是這小女孩的死活;你現在應該離開這張床、打開門、走出這問屋子,並且告訴自己永遠把她忘掉!

  但不管他的理智如何督促他、鞭策他,他還是替她把那頭長髮吹乾。

  想不到吹頭髮這麼費時費力,他用吹風機吹了很久,不但沒吹乾,反而把她燙醒了。

  「喔。」茉影苦著臉醒來,一手按住頭皮,「好燙。」

  「吵醒你了?」

  克羅哲被人吹整頭髮的時候,那些設計師總是特別小心翼翼,惶恐多弄掉爵爺一根頭髮導致小命不保,根本不可能有用吹風機燙到他的機會,所以他根本不相信吹風機會燙傷人。

  看到克羅哲,茉影的小臉笑開來,進出粲亮的神采,輕輕地抬起身子,偎到他懷裡來。

  「你還在。」沒什麼比這更令人高興了。

  這代表他會一直在,對不對?

  看見她欣喜的表情,他的理智想抗拒,他的感情卻伸手環抱她。

  「你變得太瘦了,把自己養肥一點:別再到那些樂團去鬼混;也別把自己弄得不倫不類……還記得我之前說的?」唉,抱她在懷裡的感覺這麼好,他怎麼走得開?

  那些「站起來、走出去」的事,就明天再說吧。

  「記得。」茉影甜甜的輕笑,「要選擇朋友、參加公益社團。」

  有他在身邊,她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還有呢?」他親她,當做答對的獎賞。

  「把自己養肥。」

  「還有。」咦?他怎麼躺到床上去了?

  唉,算了,所有的事都明天再說吧。

  「思……不可以離家出走。」

  「還有。」他又親親她。

  「思……」還有嗎?她要想很久耶。「不可以影響你工作。」

  「還有。」反正他是找借口親她。

  「還有……你不會再離開了吧?」茉影怯生生的問,同時也更緊靠他。

  「明天再說吧。」這是他給她,也是給自己的答案。

  一切明天再說吧。

  「不要,不要明天再說,明天你不知又會跑到哪裡去,不要明天再說。」茉影執拗的要他給答案。

  「我睡了。」乾脆裝睡。

  「不要睡,起來,說你會一直在這裡。」茉影纏著要他承諾。

  「你這樣就不可愛了。」他知道這句話制得住她。

  果然,茉影安靜下來。

  「你要怎樣才不離開?」茉影再次輕輕躺回他懷裡。

  克羅哲沒有回答,只是摟緊了她。

  一切等明天再說吧。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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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17 00:20:04
第五章

  克羅哲與江茉影的「明天」非常遙遠。

  距離克羅哲說「明天再說」那天,已過了五百九十五天。

  這漫長的五百多天對江茉影來說,是希望與失望的雙重煎熬,只有不斷告訴自己「他一定在為他們的將來努力打拚」,她才有能量繼續織夢、繼續等下去、撐下去。

  那晚過後,他不留隻字片語就走了,她只好守著夢想等他。

  只是情況並沒有這麼單純,她非常想他,飢渴地強烈想念他的氣息、體溫、笑容、聲音,和他的吻、他碰她的方式、最後一次做愛……

  她甚至好幾次覺得,如果他再不來看她,她就要乾枯而死……或者淚盡而死。

  幸好她還有書要讀,還有社團活動要參與,儘管孤單的夜晚非常難熬,都還有枯燥到極點的書本和永遠做不完的作業陪她。

  那次的樂團嘉年華事件鬧得太大,許多樂團受不了壓力紛紛解散,阿娜被她的父母揪回去嚴格管教,女子樂團也就消失,茉影洗光全身的紋身貼紙,把頭髮染回黑色,順勢投入公益社團。

  公益社團講究清新脫俗、動勉謙遜,她搖身變成親善可人的甜姊兒,到處替弱勢團體募款,在籌備活動裡當義工。

  這天是中學生涯中最後一場慈善募款活動,這場活動由國內許多大團體聯合舉辦,邀請了很多有財有勢的一流企業和名門望族出席,所以籌備單位不只很慎重的安排所有細節,連義工學生都經過審慎的篩選。

  活動於全倫敦最大、最美麗、最靜逸的麗晶公園舉行,茉影被選中在佈置得像皇宮大門的門口當接待。

  她打扮成天使,白色的短衣短裙、白色的羽毛翅膀、頭上有白色的光環,這一切和她的黑髮襯在一起,使她更搶眼。

  門口接待的職責是接受貴賓簽名,當她在貴客名單上看見克羅哲的名字時,她高興得芳心狂跳不已。

  五百九十六天,第五百九十六天他就要來了!

  翹首盼望了一個上午,十點多,人潮開始多起來時,一輛有著皇家徽章的房車駛近。

  是他嗎?是他嗎?茉影屏住了呼吸。

  當帥氣、優雅、挺拔的克羅哲走下車來,茉影的心臟跳到喉頭,熱淚在眼眶中打滾。五百多天,五百多天呵。

  他更帥氣、成熟,更有男人味得令她感到生疏了,但他的眉眼、動作、顧盼的樣子,都刻在她的心裡。啊,只是遠遠的看著他,就讓她激動到不能自已。

  「茉影,你怎麼了?」同學看她不對勁,推推她的手肘。

  「呃,沒什麼。」茉影慌亂地回過神,低下頭把臉頰擦乾。

  從身穿水波銀西裝的克羅哲,優雅地踏出加長型皇家禮車開始,民眾和攝影記者的焦點就自動瞄準他,當他親切地從車門內牽出一位美女時,鎂光燈更啪啪啪地閃個不停。

  「是芙卡•裘柏。」發現是這位美女經理人,鎂光燈閃得更熱情。

  芙卡•裘柏是英國雜誌票選去年最具戰鬥力的女強人,業績高達千萬英磅,在英國史上排名第一,雜誌刊出後,她一夕之間家喻戶曉。

  這種「最高戰鬥力女強人」正是克羅哲極力物色的對象,那個調查也是他要雜誌做的,他怎麼可能錯過?

  「芙卡,走吧。」克羅哲體貼地將芙卡的手勾在臂彎中,身著酒紅色緊身禮服的芙卡,儀態萬千地和克羅哲並肩而走。

  瞧瞧夾道歡迎的眾人、拍個不停的攝影機、前來打招呼的名人……想不到她芙卡•裘柏也能麻雀變鳳凰。

  想到這裡,她更親密地偎緊身旁的貴族,打著抓緊他不放,終生享盡富貴榮華的主意。

  「克羅哲爵爺,請往這邊簽下您的大名。」接待區的負責人把克羅哲領往簽到區。

  啊,他來了!茉影滿心期盼的抬起頭來,期望看見他也有滿臉驚喜,但迎向她的,是他親密地挽著一個女人,親密地在她耳畔低語的畫面。

  茉影的心發生了天大的地震,在他們走到她面前時,她的眼眶中已經蓄滿熱淚。

  不行,不可以哭,她現在要以工作為重,千萬不可以讓淚水掉下來。

  她不斷的深呼吸,不斷地睜大眼,硬生生把眼淚逼回去。

  抬起頭來,克羅哲正將筆遞給那個成熟幹練的女人,一點也沒有發現正在他面前的她。

  「思,簽這裡。」克羅哲還無比體貼地替她將簽到簿打開。

  原來她並不是特別的,他對別人也那麼好。茉影有種幻滅的悲慼感,但是她不願相信她不是唯一,畢竟他們曾經那麼親密!

  「是的,請簽在那一頁。」茉影艱難的扯出笑意,善盡職責的引導。

  抬起頭來認出我吧!然後,告訴我,她只是你的朋友或親戚。茉影在心中虔誠祈禱。

  聽見這聲音,克羅哲的身體震了一下,猛地拾起頭來,不敢置信寫在他的眉宇之間。

  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在這裡?他花了近兩年的時間,才把她的影子抹淡一點點,她怎麼又出現在他面前?他用盡天大的力氣壓抑自己別去找她,為什麼卻在這裡碰到?

  見鬼了,她的出現擾亂他的心湖,把他的心弄得亂糟糟。

  不行,不能衝動,也不能有任何心緒上的波動,他絕對要鎮靜自持,絕對不能讓她壞了他的畢生計畫。

  為什麼要露出那種痛苦表情?別哭,別哭啊……

  住手,克羅哲,你千萬不能碰到她!他的理智不斷發出警告,而他的手就那樣停在半空中。

  茉影知道他心疼她,知道他想碰她的臉,便下意識地側著頭,等待他的觸碰,但是卻遲遲不見他的手伸上來。

  克羅哲,芙卡•裘柏才是你的目標,她已經幾乎要為你的下輩子賣命了,你絕對不能功虧一簣!他的理智不斷提醒他。

  沒錯,現在是成敗的關鍵,他絕不能自毀閒閒好命的下半輩子!

  他抬起的手沒有放上茉影的臉,而是拉了拉芙卡•裘柏的手,芙卡•裘柏愛嬌地笑了笑,偎在他的肩頭。

  「為什麼?」熱淚溢出眼眶,茉影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

  原來,她不是他最疼愛的人……

  原來,他們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原來,他的夢中並沒有她……

  別哭,別哭啊!面對她的淚水,克羅哲想過去抱緊她,但最終還是只能用盡全力壓下這個渴望,而這競使他完全無法動彈。

  「克羅哲,走吧。」芙卡•裘柏見克羅哲一直盯著那位天使模樣的女招待,不悅的暗暗推他。

  這位英俊多金的爵爺她要定了,誰也別來搶!

  克羅哲一點也沒感覺到芙卡•裘柏加在他身上的力量,只感覺到他的心隨著茉影的淚,一點一點的痛起來。

  克羅哲,真正合乎你條件的女強人已經出現了,你絕對、千萬不可再耽溺於一個對你一無用處的小女孩!理智對他怒吼。

  現在,你該挽起芙卡•裘柏的手,離開江茉影的視線!

  理智的怒吼發揮了作用,克羅哲回過神來,充滿歉意地在芙卡•裘柏的手背上輕輕一吻,然後風度高雅地將她的手放進臂彎。

  「你跟她認識?」難忍心中妒意,芙卡•裘柏不悅的問。

  「不,」克羅哲朝她露出迷人的笑容,眼尾一點也不敢掃到茉影,就怕自己意志不夠堅定,「不認識。」

  說完,克羅哲挽起芙卡•裘柏的手,頭也不回地隨著引導人員往公園內走。

  就算心裡有點什麼,也不是現在該去理會的事。他要自己別管那些心痛、不捨,堅定地往前走。

  「不……認……識……」茉影無意識的重複他的話,這打擊比當場被雷劈死一百次更殘酷。

  眼淚掉不下來,吶喊發不出來,什麼事都無法做……她惶然慌張地低頭在桌上摸索一些不存在的東西,完全無法思考。

  「茉影,你怎麼了?」其他義工關心的問。

  「沒……沒事……」茉影想露出點什麼表情,卻覺得很艱難。

  「不認識」就是所有問題的答案、所有等待的結果,也是他近兩年沒去找她、徹底忘記她的原因。

  她將他的一切氣息、體溫、模樣、聲音……刻在靈魂裡,結果他還給她的是……

  過去所有甜蜜,所有編織的夢,全變成剮心瀝血的痛楚,令她搖搖欲墜。

  碎了,她的夢、她的心、她的愛情,全像被戳破的泡沫,碎得彷彿從未存在過。

  不行,她正為慈善活動當義工,要撐住,絕對要撐住!

  「小心!那裡是划船場。」

  有人把她從划船場邊拉上來,她已經全身濕透。

  「小心!你沒事吧?」

  有人把她從花圃中央拉出來,她已經被玫瑰刺得渾身是傷。

  「當心看臺!」

  有人想把她從看臺旁叫開,她卻已經撞出一個大包。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度過之後的時間的,只知道一切都離她好遙遠,遙遠得好像……

  一種熟悉的恐怖感覺兜頭罩下,她死命的想捉住什麼,不讓自己被那要命的黑暗吞噬。

  來不及做什麼,一件不明物體撞過來,她失去了意識。

  ☆☆☆

  走開,走開!

  江茉影在作惡夢,她夢見自己不斷地拿刀劃開手腕,夢見自己不斷地從頂樓往下跳……夢見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殺死自己!

  走開,那不是我,我不想死,統統走開!

  她想吶喊,卻喊不出聲音;想掙扎,卻動彈不得。

  不死,我不要死,絕對不要死!

  走開,走開,全部都走開!

  一陣驚喘,她冷汗涔涔地從惡夢中驚醒,發現自己置身在一個白色的房間,而所有東西看來都模糊而不真實。

  「醒了嗎?你醒了嗎?」有個人在搖她,那個人也模糊而不真實。

  不,她不要看不清這個世界,這樣她會找不到克羅哲;她不要再到那個一切都不真實的死亡空間!

  她用力睜大眼睛想看清眼前的人,用力握住拳頭,想感覺指甲陷入手心的痛楚;用力扭動身體、踢床,想讓身體感覺任何一種疼痛;用力大叫,想聽見自己的聲音。

  但是好可怕,一切都好遙遠,她感覺自己就要被吞噬了,就要到那個如遊魂般的另一個空間去了。

  不要,不要去那裡,我不要去!她用全力拉扯頭髮,那劇烈的痛楚把她拉回這個世界,她所有激烈的動作也瞬間停止。

  「呼……」她驚喘著醒過來,看見白色的天花板和床邊的點滴,那點滴管一路接到她的手腕上,旁邊站了個充滿陽光氣息的男孩。

  「你怎麼了?哪裡痛嗎?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那年輕人著急的問。

  茉影看著他,一時無法反應,也記不得自己是否見過他。

  「好點了嗎?現在覺得怎樣?」那神色緊張的男子看見她迷惑的表情,趕緊解釋:「我是班森•威廉,你在募款大會上撞到我,昏倒了,記得嗎?」

  「對不起。」茉影好半晌才低聲道歉。原來她撞到了人。

  那時發生了什麼事呢?腦海中立刻浮現克羅哲挽著芙卡•裘柏,吐出「不認識」這三個字的樣子……啊,心好痛,痛得就快死掉了!

  不,她不要死,萬一死了,就看不到克羅哲了。

  不,她想死,死掉就不用再領受這錐心泣血的痛楚。

  誰來救救她,把她從這進退兩難的境地拉出來?

  「沒關係,你人沒怎樣就好,你整整昏迷了兩天,好像一直在作惡夢。」班森的眼中滿是關切。

  她很瘦,而且臉色蒼白,再加上自己是當事人之一,他很難置之不理,但更重要的原因是——早在學校時,他就注意到她了。

  「給你添麻煩了。」茉影虛弱的朝班森露出羞澀的微笑。

  他在關心她?她已經很久沒有被關心的感覺了。

  這種和人交談的情況,使她忘了心裡的痛,她希望他可以跟她多說點話,讓她沒空去想起那令人心碎的畫面。

  「不,一點都不會,學長照顧學妹也是應該,更何況你是因為撞到我才昏倒的。要不要暍點水?」

  「你是學長?」茉影有點驚訝,原來他們同校。

  「我碰過你好幾次,你都沒有印象?」班森有點詫異,上個月他們還交談過短短的一兩句。

  「啊?對不起。」茉影覺得很抱歉。

  一直以來,她唯一在意的人只有克羅哲,根本沒注意過什麼學長、同學的。可是她並不是克羅哲的唯一……

  不,她不能再想那麼悲哀的事,再想下去就要崩潰了。

  「我一直都在注意你,很想跟你做朋友……」班森愈說愈靦腆,「呃,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可是我又怕錯過這次再也沒機會……」

  「你一直在照顧我?」茉影很動容。

  在她孤單無助痛苦到快死掉、連克羅哲都不再要她的時候,感謝上帝安排這樣一個關心她,想和她做朋友的人出現。

  可是……她最重要的人是克羅哲,是他人無法取代的。

  「呃……」班森的臉紅起來,「總覺得放不下……這裡是醫院,我沒有做什麼奇怪的事。」

  他慌張解釋的模樣令茉影覺得溫暖極了。

  跟他在一起,就不必苦苦等待了吧?跟他在一起,就不會孤單了吧?

  她想試著和這個人在一起,可是又割不掉心裡那條與克羅哲綁在一起的絲線。

  「我不知道能不能接受……」畢竟克羅哲曾經全面佔滿她的心。

  「沒關係,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就滿足了,我們可以先從當朋友開始。」班森的臉上有種想隱藏卻隱藏不住的狂喜,好像只要她點一下頭,他就等於得到全世界。

  「那我們就先當朋友……」他的表情在在告訴她,他很喜歡、很喜歡她,讓茉影覺得受寵若驚又歉疚。

  「思,那你以後就叫我班森,這上頭有我的手機號碼。如果課業或生活遇到困難,你可以找我。」班森慌張的翻找襯衫口袋,又翻了翻一旁的公事包,才找出一張名片,誠惶誠恐地將名片遞給她。

  「好的,謝謝你。」茉影看了看名片,才知道他是大學部的學長。

  「不……不客氣……」班森笑得單純而羞怯,完全像個大孩子,「那,我可以叫你茉影嗎?」他的發音差很多,但聽得出他做過一番努力。

  「思。」茉影低頭微笑,也感到羞怯。

  班森年輕而青澀,看來似乎會很珍惜她的樣子,跟克羅哲完全不同。

  克羅哲是她的恩人,也是她的愛人,她實在不該拿他和別人比……茉影在責備自己時,不免又懷疑自己對克羅哲的意義。

  他是怎麼看她的?他也是愛她的嗎?她很想樂觀地往好的方面想,但一想到他的那句「不認識」,就心痛得怎樣都想不下去。

  她該去找他問清楚嗎?還是他早就把答案說明白了?

  面對這個難題,她不知道該怎麼判斷。

  「醫生說你因為營養不良、睡眠不足又受到打擊,才會昏睡、作惡夢……不過他說只要醒過來就算度過難關,所以你醒過來,我很高興。」班森露出陽光般的笑臉說。

  「謝謝……」有人這麼關心她,為她安然度過難關而高興,難道不該感謝嗎?

  「你餓嗎?醫生說你若醒過來,可以吃些流質食物,這兩天我都有讓人準備,就等你醒過來。」班森走到床頭的桌旁,倒了一杯鮮奶給茉影。

  「謝謝。」她接過鮮奶,「你剛剛說……我昏睡了兩天?」這個訊息令她心驚。

  她兩天沒消沒息,克羅哲一定會緊張,一定會派皇家警衛隊……不行,她得快點回去。

  她一心只想到他會很緊張,一點也沒想到他正美女在抱。

  「兩天兩夜。要吃點麥片嗎?我用鮮奶泡軟……」還沒說完,就看見茉影急著拔斷手腕上的點滴,他連忙阻止,「不要,你會流血的。」

  「我要回去,我一定要快回去。」她想回去見克羅哲,哪怕是被他罵一頓都好。

  「不行,你現在還太虛弱……我叫醫生來,如果醫生說可以,就送你回去。」班森按呼叫鈕,請護士或醫生過來。

  「不,我不能等,我要快回去。」一想到克羅哲會四處找她,她就激動得難以控制。

  「不,你……」拗不過茉影的堅持,班森只好軟化,「你起碼等護士來替你拔點滴。」家裡一定有很重要的人在等她吧?班森只能這樣想。

  護士和醫生很快就來了,醫生替茉影做一番簡單的檢查和詢問,終於同意讓她出院。

  「但是出院後要注意營養和睡眠,還有,不要再受到刺激。」醫生囑咐。

  「謝謝醫生。」班森禮貌的向醫生道謝。

  茉影急著下床,班森扶著她,他們一同到櫃台去辦理出院手續。

  「這樣就可以了,我們會將帳單寄到府上。」收納櫃台的小姐給他們一張明細說。

  「好的,謝謝你。」茉影收下了明細,她的所有支出向來由克羅哲處理,她不知道帳單會寄到哪裡。

  辦好出院手續,班森送茉影回茉莉小屋。

  「謝謝,到這裡就可以,你回去吧。」茉影只讓他送到路口,不想讓克羅哲看到她和別的男孩在一起。

  「我明早順便來接你?」班森提議,他捨不得和茉影分開,況且她還顯得很虛弱。

  「不,不用,我可以自己去學校。」茉影朝他笑笑,「明天見。」

  說完,她轉身走進茉莉小屋前的小路,班森目送她安全地轉進屋子,才上車離去。

  茉影以為門前會有一盞小燈在等她,或者裡面有人,但是很意外的,門前並沒有小燈,門內也沒有人在等她。

  「威爾斯太太?」她在屋內找過一遍,沒找到威爾斯太太,到她的房間去敲門,也沒人應。

  就算是常夜不歸營的樂團時期,威爾斯太太也還是會等她,怎麼現在反而不見人影?

  難不成她也出去找她了?

  大家一定都很著急吧?不知道克羅哲會急成什麼樣子?她是不是打個電話給他,說她在家裡比較好?

  心念及此,她撥出克羅哲的手機號碼,以為會聽到克羅哲的聲音,然後會挨一頓罵,誰知接電話的是特助阿新。

  「呃……」茉影一時不知該怎麼說了,「克羅哲不在嗎?」為什麼會是阿新接電話?

  「是的,江小姐。」阿新的口吻是公式化的生疏,少爺將所有她會打的號碼全接到他的手機上了,「爵爺將您的事全部交由我處理,不知江小姐有什麼事?」

  茉影為阿新的說法感到錯愕,難道沒有人在找她?克羅哲不知道她沒回來,也沒有擔心,更沒有出動任何人找過她?

  「那個……那個……威爾斯太太……」茉影的聲音瞬間哽咽。

  她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卑微,突然感覺到中國古代女子被打入冷宮的滋味,突然真實地感覺到他真的不要她!

  一股惡寒從背脊升上來,令她不停打顫。

  「喔。爵爺兩天前將威爾斯太太解聘了,爵爺認為江小姐已經要上大學,應該可以獨立、獨自生活了。」

  「克羅哲……」她震驚得再也問不出什麼話,只能低喃他的名字。

  他這樣對待她,絲毫沒有猶豫?

  「爵爺表示最近正忙著和芙卡小姐交往,請您千萬別去打擾他。」爵爺傳遞給他的消息再清楚不過。

  茉影搖搖欲墜,連手機摔落地上都毫無所覺,

  他不要她了,克羅哲以這種方式宣告他不要她了……

  眼前一黑,她在這個彷如世界末日的訊息中失去意識。

  ☆☆☆

  在離開募款會場前,克羅哲一直心神不寧,眼尾餘光總在尋找茉影的身影,總覺得她是工作人員,可能隨時會在身邊出現。

  到底是期待她的出現,還是害怕她來糾纏,他自己並不清楚。

  說不認識她,茉影不會當真吧?他心裡希望不會因此傷害到她,理智上卻希望她識相的離開。

  她又變瘦了,一點都沒遵照他的意思把自己養肥……他希望能叫她多吃一點,卻又希望別再見到她。

  她總弄得他心煩意亂又拿不定主意,就算面對全世界最複雜的問題,他也沒這麼頭痛過。

  然後,既定的行程結束,他上車離開,心裡卻納悶為何沒再見到她,眼睛忍不住頻頻往她方才站的位置瞧。

  她剛才的樣子好像不太好,不會出事吧?她會不會想不開做出什麼傻事?

  一想到這裡,他就衝動地想下車回公園去找她。

  不行!他意識到身邊的芙卡•裘柏,便用全力把那股衝動壓下來——比起他超好命的未來,茉影顯得微不足道,而他心裡那股不放心,也就顯得多餘。

  「剛剛那個少女,你真的不認識?」芙卡•裘柏敏銳的問。

  跟他約會過幾次,天塌下來都無法使他的神色有任何變化,但是那少女先是讓他失神、後讓他心不在焉,就連瞎子也看得出這其中有鬼!

  他們一定有問題,她不問清楚,片刻也不放心。

  「不認識。」克羅哲想也不想的回答,「我怎麼可能認識那種乳臭未乾的小女孩?」

  這句話她從活動開始前問到現在,他也就統一如此回答,但她不煩,他已經煩了。

  芙卡•裘柏敏銳又善護,他若決定要她,就必須做好一切防護措施。

  「不認識,你怎麼知道我指的是哪個小女孩?」芙卡•裘柏窮追不捨。

  「如果真要追究這種事,我可以告訴你,我認識今天看到的每個小女孩。」克羅哲瞪她一眼。

  若不是她對他的未來有貢獻,這種窮追爛打的女人,他連看一眼都嫌費力。

  知道自己激怒了克羅哲,芙卡不敢再說話,但為了爭一口氣,她決定找出證據,證明克羅哲和那小女孩關係匪淺。

  「假若你對我而言不是特別的,你就不會坐在這裡。特別的人,不該做吃醋、嫉妒這類有損身份的事。」克羅哲又柔聲安撫她,好像她真的有那麼特別。

  芙卡•裘柏點點頭,卻沒有改變先前的決定。

  克羅哲陪她吃了午餐,下午以有重要客戶要接洽為由,自己落跑,卻把她送到晶鑽集團倫敦總公司去辦公。

  他已經開始讓她接觸公司業務,並且擺明以她的表現決定他的下一步,這個下一步當然包括婚姻。

  為了成為貴族成員,芙卡自然戮力表現超強工作能力。

  一整個下午,克羅哲輕鬆愉快地在英吉利海峽上的一個小島做日光浴,晚上則悠閒地在飯店裡享受海鮮料理,深夜則在沙灘上仰望滿天星斗。

  當他正不亦樂乎時,只有重要事件要聯絡他才會響的手機,突然響得幾乎嚇死全島的人。

  「阿新,沒告訴你我在度假,沒事別來煩嗎?」他一接起電話就狂吼。

  「爵爺請息怒,實在是有重要事件報告。」阿新嚇得連聲音都顫抖。

  「什麼事?晶鑽集團要倒了嗎?」就算要倒了也不關他的事,其他三個兄弟會拚命撐著。

  「是……是江茉影小姐不見了。」這算重要事件吧?

  爵爺曾經下令,只要是江茉影小姐的事都當第一要事報告,雖然已經近兩年沒發生大事,但這命令可沒取消。

  「茉影不見了?」克羅哲像被什麼燙到般跳起來,「什麼時候的事?」

  可惡,她不見了?早上還看到她的,晚上就不見了?克羅哲坐立難安的在沙灘上踱步。

  該死的,她是被綁架了還是怎樣?

  「有歹徒來要求贖金嗎?」他倒要看看是哪些沒長眼的綁匪,敢綁他的人。

  「威爾斯太太表示沒有接到任何怪異的電話。」阿新回答,「她說小姐早上出門前還告訴她會在傍晚回來,但直到現在小姐都沒有回來,打手機也沒接。」

  既然沒人來要求贖金,就只剩一個可能。

  「又離家出走了!?她又故意找我麻煩!」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可能?克羅哲怒火中燒。

  因嫉妒而離家出走;因要搶回他的注意力而離家出走;因要表現自己的重要性而離家出走;因為不高興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而離家出走……連這一丁點刺激都受不了,她要幾時才能長大?

  他要是再派人去找她,他就是天字第一號大白癡!

  「不確定是離家出走……」他可沒說出這四個字!阿新連忙澄清。

  事情很不妙,爵爺生這麼大的氣,恐怕會殃及無辜。

  「我確定是離家出走!」克羅哲吼,「這種事發生一次,我就受夠了,絕不允許發生第二次。」他真是被江茉影那個小女孩氣死。

  供她吃、供她住,還替她找個傭人,她覺得日子太無聊、無趣是吧?

  好,既然她覺得自己太好命,他就給她吃點苦頭。

  「把威爾斯太太辭退。她已經要上大學了,應該學著自己生活。另外,我再也不接所有來自她的電話,也不想再知道任何與她有關的消息,就這樣。」

  「少爺請息怒……」果然有無辜者受害,他得更小心一點。

  「懂了就照辦。」

  「是。」新任務是把江茉影這個人完全從爵爺的生活中消除。阿新記下了。

  在他火氣消退、搞定下半輩子之前,她都別想恢復之前的安逸日子!克羅哲咬著牙想。

  但……如果她聰明到懂得找適當時機來認錯,他就考慮提前原諒她。他是個很有彈性的人,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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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17 00:20:24
第六章

  江茉影再次醒在醫院裡。

  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知道一覺無夢,平靜、死寂得好像已經死去。

  「茉影,你終於醒了。」激動地握住她手的是班森,那表情像他自己得救。

  茉影木然地看看四周,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天花板、高掛的點滴瓶……這一切都清清楚楚,代表她還活著,還能清楚明白的活下去。

  看看身旁的班森,他的激動熱情與她的平靜冷漠形成強烈的對比。

  啊,她的人沒死,也許死的是她的心。

  「你沒事吧?茉影,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你看得見我嗎?你可以說說話嗎?」

  班森著急的搖搖她。

  茉影翕動雙唇,乾涸的喉嚨發不出聲音,她只好輕輕點頭。

  「暍點水,暍點水會使你好一點。」班森倒杯水,把她扶坐起來。

  他是個好人。老天爺總在她最脆弱危險的時候,安排一個好人來救她。她感激的想。

  「第二天在學校裡沒找到你,我就擔心的到你家去,結果發現你倒在客廳,手機還摔壞了,屋裡半個人都沒有……茉影,如果你不願意,就不要說你的傷心事,但是讓我照顧你,我一定會讓你好好的,讓你不再遭遇任何危險。」班森一口氣把所有話講完。

  撇開對她的好感不談,他的紳士風度不允許他棄弱女子不顧。

  「這次我又睡了多久?」茉影哀戚的問。

  「我不告訴你,你只要知道你還活著就夠了。」班森固執的說,「明天,不,後天,後天開始,我要每分每秒都守著你。」

  「好吧,如果你打定這種主意的話。」克羅哲不要她,她就失去了根,說起來比一根飄在海上的浮木還不如,去哪裡,跟誰在一起都無所謂了。

  「我爸媽還有弟妹他們都會喜歡你,沒人會欺負你,你絕對可以展開你的新生活的。」班森激動地握住她的手,發現自己失態,又極不自在的放開。

  「像某種慈善機構的口號。」他的那股熱忱也的確夠「慈善」。

  「我說的是真的,只要你給自己一個機會。」班森滿臉期待與鼓勵。

  「好吧,我試試。」她已經沒有什麼可失去了,試試又怎樣?

  「太好了!」班森欣喜欲狂。

  茉影看他那麼高興,心情好像受到陽光的照拂,溫暖起來。

  ☆☆☆

  原來要擺脫盤踞在心頭的陰霾,並沒有那麼難,只要離開傷心地,往前走就行了。

  茉影第三天出院後,與班森來到位於艾德蒙香的威廉農場。

  出了倫敦市後,又經過三個城市,再開入郊區,沿途經過花田、綠地、山丘,共花了三個小時。

  偌大的農場上,雞鵝牛羊豬狗貓各自成群,每一群都高傲地佔地為王,不屑與他群為伍。

  「這就是我家。」班森把車子開進農場,先吠的是狗,再來是鵝,然後雞,最後牛、羊、豬都叫了。

  「哥哥回來了。」兩個比茉影小很多的小孩從農舍跑出來,看到茉影,害羞地怔在門口,不知如何是好。

  「這位是茉影姊姊,要來我們家住一段時間。」

  這句話展開了茉影的農村生活。

  她住在農舍的閣樓,一早四點就會被威廉先生吆暍動物的聲音吵醒,然後跟著威廉太太幫忙擠羊奶、牛奶,五點半和班森一起出發去學校,下課回來則把動物們趕回它們的窩。

  假日就幫著釘柵欄、填平動物們挖的坑、幫威廉太太整理菜園、幫鄰居播種或收成,忙得沒空想起往事。

  茉影花了三個月的時間適應,現在她已經完全融入農村生活,常常看著豬賽跑、貓打架、羊爭執、狗打滾……就笑得飆出眼淚。

  她的身子骨健壯了,也常常笑,一切都往好的方面發展,就算想起克羅哲,也沒有太大的傷心。

  七年級畢業後,她沒有走學校的直升系統,考上艾德蒙香的市立大學,她的所有資料也全部由倫敦遷出。

  畢業典禮她沒有出席,茉莉小屋也沒再回去,甚至連倫敦,她也沒再踏上一步,時間就這樣過了一年。

  大自然有治療人心的力量,她很喜歡這裡。

  威廉一家也對她很好,班森對她百般溫柔體貼,跟他談戀愛就像暍青草汁一樣清新自然。

  這一年來,她沒有刻意忘掉克羅哲,但他的影子的確已經淡了;她也沒有刻意想起他,只是當班森牽她的手,或者想擁抱她時,她總會想起他,他的好、他的壞,他的一切……然後眼淚就會不由自主地掉下來。

  「沒關係,我不會逼你,你也不要逼自己,慢慢來。」班森總是這樣告訴她。

  「謝謝你。」她能有新生活全是因為他,茉影對他心懷無限感激。

  她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回應他的感情。

  ☆☆☆

  從解聘威爾斯太太開始,克羅哲有意無意的算著日子。

  前一個禮拜他還在生氣,詛咒著茉影要是出現,就把她罵得狗血淋頭、叫她懺悔三天三夜。

  第二個禮拜,他的氣消了些,心裡想著如果她講出個好理由,他就讓威爾斯太太回來繼續照顧她。

  見鬼了,他幹嘛想這些?好不容易花了兩年的時間才少想她一點點,現在又要功虧一簣嗎?

  管她要認錯還是怎樣,他不能再想她了。

  第三十天。他剛剛派芙卡到蘇格蘭去出差,如果茉影要認錯,今天是好機會。

  神經病,他在想什麼?她是個專惹麻煩的麻煩精,難得她這麼安分,難不成他嫌吃飽撐著太無聊?

  第五十天。她到底要不要來認錯?假若要來,得先打個電話,不然她恐怕找不到正在夏威夷度假的他。

  克羅哲,你瘋了,居然連度假時也想著她!

  第七十天。可惡,她到底來不來?她不來,難道要他去找她?還是她根本不認為自己有錯,決定跟他賭氣到底?

  該死的,沒人照顧她,她怎麼生活?她既不會煮飯也不會做菜,連咖啡都不會泡、洗衣機也不會用……

  可惡,她只要打個電話給他,跟他撒嬌兩句,威爾斯太太就會回來照顧她了呀!

  他想衝去找她,卻又想跟她賭那口氣,結果三煎四熬,弄得快把自己煩死。

  第八十五天。該不會是她忘了那回事吧?叫他去找她也不可能,但明天就是她的畢業典禮,他可以來個意外出現,提醒她一下。

  於是,第二天,克羅哲西裝筆挺的出現在茉影的學校,校方看到貴客蒞臨,連忙將他安排在最顯眼的座位。

  他篤定的等著茉影來找他,但是直到典禮結束,她都沒有出現。

  克羅哲終於氣急敗壞。

  「請問你班上那位江茉影同學……」克羅哲保持著一定的禮貌和風度,但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在火山爆發的邊緣——不實話實說、長話短說,就讓你好看。

  「茉……茉影同學有事請假……」班導顫抖著說。爵爺是誰都惹不起的呀。

  可惡!克羅哲咬咬牙,忍住心裡的一大串咒罵。

  「那她的成績……」她最好別又加入什麼不三不四的社團。

  「她的成績很好,每一科都是優等,最近的課程也沒遲到早退,本來推薦她代表畢業生致詞,但她以有事推辭,也沒有參加大學的直升考試……」

  「什麼?」克羅哲隱藏不住這個驚訝。

  誰准她不參加直升考試?當初給她找這所學校,就是打算讓她直接讀到大學畢業的。

  她私自作這種決定是什麼意思?存心向他挑釁嗎?

  克羅哲更火冒三丈,直接掏出手機來打電話給她,打算劈頭就狠罵她一頓,但是手機回覆給他的訊息是收不到訊號。

  「可惡,居然搞這套!」克羅哲氣急敗壞的離開學校,開車直驅茉莉小屋。

  他給她的手機是全世界最好的,絕不會碰到收不到訊號的死角,根本就是她不接他的電話!

  她敢來這套,就要承受得起後果!

  克羅哲把車子停在門外,怒氣沖沖的拍門,想不到門竟然一拍就開了。

  「江茉影,滾出來,你給我滾出來!」他一進門就朝屋內咆哮,結果回應他的是推門時揚起的漫天灰塵。

  他被嗆得猛咳不止。

  早就知道沒人照顧,她就什麼都不會做……

  不對,情況不對。這情況看起來是沒人住,而不是不會整理。

  隨處可見的灰塵、沒有人走動的痕跡、地上沒有腳印、傢具沒有移動的痕跡,連門把上也覆著灰塵……如果像班導所說的,在這禮拜之前茉影還有去上課,那就不可能是這種情況。

  不,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她不住在這裡!

  她不住這裡,會住在哪裡?該死的,誰准她隨便外宿?而且還外宿這麼久!

  他怒氣衝天的打手機給特助阿新。

  「茉影到哪裡去了?我叫你看著她的!」他對著手機咆哮。

  「爵爺請息怒。」少爺最近的情緒很不穩定,阿新一直提心吊膽。

  「我問你茉影到哪裡去了?」怒吼。

  「呃……江小姐……江小姐……」照這情況來看,誠實回答恐怕只會人頭落地,但,不誠實回答,小命也有危險……

  「我問你她去哪裡!」該死的阿新,再不吐出她的下落,他就讓他去見閻王。

  「小的會以最快的速度找出江小姐。」阿新的膽子簡直快嚇破了。

  「你不知道她在哪裡?我明明叫你看著她的!」該死、該死,阿新這個飯桶,連個小女孩都看不好!

  「呃……您曾交代江小姐的事不用再知會您。」阿新期期艾艾的說。

  「我什麼時候說過?」他說的?見鬼了,他幾時說過這種話?

  「辭退威爾斯太太那天。」幸好阿新記得很清楚。

  「該死的,我只叫你辭退威爾斯太太,並沒有叫你忽略她!」克羅哲怒氣衝天。

  連聽話都不會,這個飯桶!搞出這種紕漏,他最好能夠補救,否則……

  「對……對不起,爵爺。」阿新嚇得雙膝發軟。他解讀錯誤了嗎?

  「以最快的速度把她給我找出來!」飯桶、飯桶、飯桶!

  「是……是。」

  該死的阿新、該死的江茉影!該死,全都該死!掛斷電話,克羅哲氣得想把房子拆了。

  阿新說從辭退威爾斯太太那天開始忽略茉影,也就是她離家出走的時候……不,那時阿新的說法是「她不見了」……

  克羅哲渾身一顫。

  她是不見了,而不是離家出走,是他先人為主地咬定她在要脾氣?萬一她遭遇不測……

  光只是這樣猜,就令他惶惶不可終日。

  怎麼回事?她是他的誰,為什麼他會這麼不安、焦慮?為什麼他的心會這麼痛?靈魂會這麼空?

  該死的,阿新到底找到她沒?

  ☆☆☆

  克羅哲非常暴躁。只有阿新知道,一天沒找到江茉影,爵爺就一天比一天暴躁。

  「該死的,連這種小事都做不好?」他把一堆文件摔在阿新面前,「在完成之前,不准在我面前出現!」

  「是……」阿新極力忍耐克羅哲的咆哮,也用盡一切方法尋找茉影,但怎樣都找不到,他幾乎把所有辦法用盡了。

  皇家警衛隊再次出動,還發動了部分軍隊、警察,甚至地下組織,但找不到就是找不到。

  「人生地不熟,她不可能離開倫敦,可能是她故意躲起來……去大學找就學資料,她一定會讀大學的。」這是他唯一關注的事。

  「但是,江小姐把所有資料都遷走了。」說來汗顏,查了這麼久,才查到這麼點結果。

  「那就查她遷去哪裡,就算把整個英格蘭翻過來,也要找到她!」克羅哲氣呼呼的吼。

  該死的,她哪來本事去做這些事,還躲得不見人影?她應該保持原來的樣子——乖巧、柔順、嬌弱、不懂世事!

  「是。」

  第兩百六十七天了。

  之前的五百多天,他知道她會好好的在那裡,所以心裡很鎮靜踏實,現在的煩悶暴躁,全是因為知道她不在那裡。

  她才失蹤兩百六十七天,就讓他坐立難安!

  見鬼了,克羅哲,你不是恨不得她離你愈遠愈好?現在又在搞什麼?

  不知道!他現在的情緒、作為都有違初衷,他卻一點也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在身邊嫌她煩,不在身邊,他卻這般牽腸掛肚。

  「爵爺,爵爺。」門外傳來芙卡的敲門聲。

  她的表現很好,他給了她一個業務秘書的職位,言明假若她的表現令他滿意,他會給她更高的職位,同時也會開始籌備婚期。

  但芙卡•裘柏的野心比天高,她想要貴族身份,也想掌控晶鑽集團,這其中包括克羅哲公爵。

  總之,只要是她想要的,就要全面掌控。

  「進來。」克羅哲使個眼色要阿新下去,並要他更加把勁去找茉影。

  「爵爺,我在會計處找到一件有趣的東西,不知您有沒有興趣?」幹練的芙卡自信滿滿地走進來。

  爵爺最近情緒很不穩,誰也不敢來惹,她卻一點都不在乎,因為她對自己所掌握的訊息相當有信心。

  「是什麼?」克羅哲板著臉問。

  情緒不好,他端不起好臉色,即使這人極有可能成為他的妻子。

  打從知道茉影失去聯絡後,他就沒心情和芙卡約會,更沒興致對她甜言蜜語了。

  事實是——這世上的一切都不那麼令他感興趣了。

  「我敢打賭你會在意。」芙卡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但是你得先回答我,你知道江茉影這個名字嗎?」

  克羅哲的綠眸瞬間不好惹的瞇起。

  「你從哪裡得到這個名字?」他冷冷的問。最好她不是對她做出什麼不利的事。

  「這個名字的主人,是不是慈善募款活動中那個女孩?」克羅哲從沒對任何女人有那天那種反應,她在意至今。

  「你手上拿的是什麼?」克羅哲惡狠狠的瞪著芙卡,要她把東西交出來。

  現在茉影是導火線,任何蛛絲馬跡都可能使他失控。

  「答案呢?」芙卡以克羅哲夫人和晶鑽集團未來繼承人之一自居,平日氣焰高張,現在更因自己握有克羅哲的弱點而不可一世。

  「該死的,把東西交出來,然後滾出去!」克羅哲大吼。

  「如果我不呢?」芙卡執意挑戰他的權威。

  這段時日下來,她自問已經掌握克羅哲的行事風格和個性,也覺得有把握將他操控於手掌心。

  「很好,你該死的夠膽。」克羅哲按下桌上一個鍵,門外馬上進來兩名黑衣人。

  「爵爺。」黑衣人恭敬地向克羅哲行禮。

  黑衣人平常像雕像般立在總部的幾個主要處室,是晶鑽集團最危險也最穩固的力量,平常很少動用,但一經動用,即有大事。

  看到黑衣人,芙卡•裘柏開始害怕起來。不會吧?他要用地下力量對付她?

  「我……我是你的妻子人選……難道她比我重要……」芙卡渾身打顫,但仍不忘替自己爭取地位。

  克羅哲怒瞪她。

  芙卡跟江茉影到底誰比較重要?

  以實際狀況而言,他理應重視聰明幹練、能為他解勞的芙卡,但此時此刻,他卻視只會給他找麻煩的茉影為第一。

  見鬼了,克羅哲,你又搞混了,一個會讓你閒閒好命,一個會讓你苦苦勞碌,你頭殼壞去才選擇後者。

  沒錯,閒閒好命才是他要的下半輩子。

  他要自己完全忽略對茉影的牽掛,但他完全做不到,只要一刻沒知道她好好的,他的心就一刻不安寧,別的事就一刻進不了他的腦。

  啊,原來她是一切的起點,只有知道她好好的,他才有能力去做別的事!

  芙卡暗中觀察克羅哲的神色,見他沒有更不悅,她的膽子就大了。

  「你未來的妻子是我,並不是她,你花了大把精神去找她,未免太多餘,甚至為了她而吼我,豈不是本末倒置?」身為女人,最大的成就感就是打敗情敵,她不願錯過享受成就感的機會。

  「閉嘴。」克羅哲低語。

  他眼神進出的冷冽令芙卡膽寒。難道她剛才判斷錯誤?

  「大……大家都知道我是你的妻子人選,如……如果我有個不測,媒體會開始猜測……」尋找保住小命的方法要緊。

  克羅哲渾身散發出一種冷峻嚴厲的氣勢,不用開口說半句,就能讓她嚇破膽,而只要他綠眸一閃,任何人都有可能從地球表面消失。

  哇,他一點也沒認同她的話!芙卡見他的臉色更差,簡直想跪地求饒。

  「呃……這是醫院的帳單……」芙卡顫抖著把手中兩張紙放在克羅哲的桌上。

  上帝,仁慈的上帝,現在她可以走了吧?她不該挑戰他的權威的,上帝,她知錯了。

  克羅哲拿起桌上的帳單,使眼色讓黑衣人把芙卡攆出去。

  醫院帳單?

  克羅哲仔細地看著那兩張帳單,一張住院三天,另一張住院十七天……

  在他以為她要脾氣離家出走時,她其實是生病住院?

  她怎麼了?生了什麼病?後來呢?治好了嗎?

  腦海中浮現她在慈善大會穿著天使裝,好像真的要飛上天的模樣……他早就知道她那時多麼贏弱,卻視若無睹……

  該死的,早在她第一次離家,他就知道她有任何閃失,都會帶給自己莫大的衝擊,他不該輕忽大意!

  出院之後呢?她到哪裡去了?他翻看帳單,上面沒有透露任何關於這方面的訊息。

  「阿新!」他吼。

  「爵爺。」阿新趕緊以最快的速度開門進來。

  「去這家醫院找線索,把所有和茉影相關的線索全挖出來!」

  「是。」阿新領命,迅速去辦。

  這次,他一定要把她找出來,絕對要把她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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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夕陽西下,倦鳥歸巢,家畜們也該回欄,下課後的茉影穿著一身牛仔裝在農場裡趕羊。

  「咩……咩……咩……」她張開雙手,學著羊叫,要把羊趕回圍欄裡,但羊群很皮,往往趕了這幾隻跑了那幾隻,還一臉無辜地朝她叫,令她又氣又笑。

  她每天下課後的工作就是叫這些小動物回家,雖然耗費體力,但也令她很健康。

  才一年的時間,蒼白和瘦弱已經不復在她身上出現,取而代之的是小麥色的肌膚和開朗的笑靨。

  「快點進去。那邊的,不要跑!」她總是邊追邊笑,整個農場上全是她的笑聲。

  「茉影又在趕羊了。」鄰家男孩坐在柵欄上看她,「你的笑聲比羊叫聲更響亮。」

  鄰家男孩年紀比她小,但長年的農村生活使他看起來很健壯、成熟。

  附近的男孩、男人都想追求茉影,但都被班森趕跑,替她減少很多困擾。

  「你是嫌我吵是吧?」茉影佯怒的擦起腰來,「有本事來幫我趕!」

  「來就來,誰怕誰?」鄰家男孩跳過柵欄,跑到她身邊來,「你趕羊是這個樣子的……咩咩……」

  他學茉影張開雙手,嘴裡發出羊叫聲,身體卻極盡誇張之能事的扭腰擺臀,把茉影笑到肚子痛。

  「我哪有這樣?」噢,他看起來比較像在跳草裙舞。茉影笑得眼淚都快飆出來。

  「有,你就是這樣。」鄰家男孩做出更多誇張的動作,連羊群都跟他又扭又跳起來。

  遠處有熟悉的汽車聲由遠而近,大家都知道是班森下課回來了。

  「班森都回來了,快啦,快幫我把羊趕進羊欄。」通常班森下課回來已經很晚,沒多久就會開飯,她的手腳要快一點。

  「好啦。」鄰家男孩幫著趕羊,但還是被頑皮的羊弄得又好氣又好笑。

  班森的汽車開進威廉農場時,他們剛好把羊趕完。

  「班森,你回……」茉影一如往常的跑到班森的車前和他打招呼,卻發現車後跟了兩台她熟得不能再熟的豪華房車。

  車門打開時,西裝筆挺、全身散發懾人氣勢的克羅哲從車內現身。

  那個笨蛋阿新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才從醫院大廳的錄影帶中找到和茉影同行的班森,又花了好幾個禮拜,才在大學中找到他,然後他用盡方法要他帶他到這裡來。

  原來她躲到這麼偏遠的地方來,難怪他怎樣也找不到她,原來她整個人都變了,難怪他的人找不到她。

  克羅哲……茉影怔在那裡,久久無法動彈。

  她很想念他,想念到一見到他就想飆淚狂奔而去,但腦中有另一個聲音警告她不可以。

  他對你的殺傷力太大,你千萬、絕對不能靠近,否則極有可能再次送命!

  她畏懼的打個寒顫。

  可是他是這樣住在她的記憶深處,一現身就全面佔領她的想念呀!

  不行,你的愛正是他的武器,絕對不能再給他傷害你的機會!

  茉影陷入內心交戰,想念他卻又怕他。

  「這位爵爺說他認識你,要我帶他來找你。」班森解釋,「茉影,你認識他嗎?」他很擔憂,她真的認識這位爵爺嗎?

  茉影不動,只是看著克羅哲,戒慎恐懼的味道隨時問拖長而增加,

  「過來,江茉影。」克羅哲冷冷的命令。

  剛剛車子越過農場外圍時,他看見她跟身後那個男孩玩得很開心,那令他著惱——誰准她用那種表情對別的男人笑?誰准她跟別的男人這麼親近?

  她的健康開朗令他生氣,那好像在指控他從未好好照顧過她,才令她當時那麼蒼白瘦弱。

  克羅哲的命令使茉影渾身一顫,班森機伶地伸手護在茉影身前,滿臉戒備地看著克羅哲。

  克羅哲的聲音就像一把刀割在茉影身上,那麼專制、霸道、唯我獨尊,好像她是一條狗、一隻貓,或一件他的所有物,而不是一個人……

  原來如此!所以他可以那麼輕易地傷害她,現在又這麼輕易地想擁有她。

  她曾經很愛很愛他,愛到幾乎為他送命,到一秒鐘前,她也仍想念他,但現在她卻恨他,恨之入骨!

  「過來,江茉影!」克羅哲更不悅地再次命令。

  她該乖乖地到他身邊來,而不是站在班森的身後。

  茉影又打個寒顫。她必須先作好心理準備才敢與他交鋒。

  「你說你跟她是朋友,我才帶你來的。」班森壯著膽子說。克羅哲的氣勢讓他必須壯起膽才敢說話。

  「你走開。」克羅哲沉穩的命令班森。

  「不,你說你和茉影是朋友,我相信你不會傷害她,才帶你來的,如果你想傷害她,我就有保護她的責任。」雖然被克羅哲強大的氣勢逼得節節敗退,班森仍挺起了胸膛,「這裡是我家,是私人產業,爵爺如果沒事,請回。」

  「你好大的膽子。」克羅哲的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令人不寒而慄,方才從車上下來的黑衣人已蠢蠢欲動。

  要對付任何人,對克羅哲來說都是輕而易舉的事。

  「這是你跟我的事,不要把別人捲進來。」茉影深吸一口氣,採取最簡潔的方式表明立場。

  茉影沉穩有力的聲音令克羅哲驚訝。

  她幾時練就這種成熟的嗓音?幾時健康到聲如洪鐘?幾時有這麼獨立的想法?

  幾時又培養了這種獨當一面的自信?

  而且,她說「你」的時候,說得這麼用力,這麼……恨。

  一陣痛楚湧上克羅哲的心窩,為什麼她恨他?他是這麼為她吃睡不能、牽腸掛肚呀。

  「只要你過來,就跟別人無關。」他說。以一種談判的冷肅口吻。

  他從沒想過有一天必須用這種口吻與她交談。記憶中,她、水遠只會對他撒嬌……

  茉影從班森身後走出來,黑眸堅定的看著克羅哲,決定無論如何都不退縮和改變,即使不管是愛或恨,他都令她心痛。

  「我不認為我們認識,爵爺,您請回,不送。」她的態度冷漠、口吻生疏而果決。

  不夠狠,必須說得更狠、斷得更乾淨、表現得更絕情,才能克制住心裡那份不爭氣的愛。

  「你……」克羅哲心中一愕。

  他永遠想不到她有天會對他說這種話,在他的計畫中,她應該乖巧地等著他,隨時朝他露出甜美的笑顏。

  難道她不再是他所豢養寵物?不想再被他寵愛?這個可能性令他心驚,再看看她身邊的班森和另一個男孩,獨佔欲在他心底狂燒。

  他不准她離開,不准她有別的男人,不准她……一切都不准!

  「你別無選擇!」他激狂地親自動手將她扯過來,蠻橫地扯進車裡。

  黑衣人擋住了所有想追上去的人,阿新負責解釋和安撫,嘴裡說得安全,心裡卻只有一大串糟糕。

  爵爺不顧形象風度的發狂了,糟糕、很糟糕!

  ☆☆☆

  「放我下車,克羅哲!」茉影在車裡不斷的拳打腳踢又猛咬,都掙脫不了克羅哲那雙強健的手。

  她必須離開他逃到安全地帶,否則又會被他所軟化,心裡的愛會全面甦醒,讓她受到不可預料的傷害。

  「不可能!」克羅哲想制服她,但一年來的農村生活,使她力量變大,他的任務不易達成。

  「那我就跳車。」她用力踢車門,一有機會也猛撞,相信只要車門變形,她就有機會。

  「車速這麼快,跳下去不死也殘,」克羅哲故意嚇她。印象中她很膽小,相信這起碼能嚇嚇她。

  「死了省事。」與其再回頭被他傷得體無完膚、心殘夢碎,還不如死了乾淨。

  克羅哲再次驚愕。不膽小、不怕生、不撒嬌……她變成他不認識的人了!

  「閉嘴!你再敢動,我就叫人放火燒了那農場!」他冷峻地警告。

  既然她完完全全都變了,他就不該再期待她有過去的乖順,也就不必再用以前的溫和態度對待她。

  但是他想要她,不管她變得怎樣,想要她的意志不會改變分毫。

  「你叫人燒了那裡,我也會跑進火場裡。」威廉一家是她的再造恩人,如果她害他們受難,她以命相抵也不為過。

  「該死的!」克羅哲制不住她,氣得火冒三丈,索性拿領帶把她的雙手綁住,再用西裝外套把她的雙腳牢牢捆在一起。

  「克羅哲,你該放我走,而不是做這些蠢事!」茉影使勁掙扎。

  他們既然不認識,他做這些事又有何意義?

  「這不是蠢事!你該守在我身邊,而不是到哪個野男人那裡!」一想起她和其他男人在一起那麼長的時間,他就氣得五臟六腑俱焚。

  「你以為你是誰?他們陪伴我,照顧我,你呢?只是一個不相干的人。我寧願跟他們一起曬太陽,也不願被你囚禁在陰暗的牢籠裡。」

  夠了、夠了,別再逼她想起那愚蠢的過往了。

  「我跟你不是不相干!」克羅哲暴跳如雷,她為什麼變得這麼犀利烈性?

  「好吧,過去我曾是你心情好時喚來拍拍:心情不好時冷落在旁的寵物,但現在已經不是了……對,我忘了感謝你放我自由……如果你現在放我走,我會更感激您,仁慈的爵爺。」她加重那個稱謂,極盡所能的冷嘲熱諷。

  激怒他,只要激怒他,自己就能自由!

  「你……為什麼?你為什麼變得這樣……」她變得牙尖嘴利,令他一時無法招架。

  「是奉送給您的禮物,爵爺,很少有人收得到這種大禮。」她已經不是過去那個只會呆呆等他、傻傻愛他的江茉影了。

  她必須把自己武裝得尖銳苛刻又強悍,以免被他軟化,重蹈覆轍。

  她現在對他只有恨而已,一點都不留戀他過去的溫柔,更不渴望重返舊日時光,心中的愛也一點都不想復甦!她拚命告訴自己。

  「茉影……」克羅哲非常難以適應,他從來沒想過要用激烈的手段或強硬的態度對待她,但她現在卻在逼他。

  「好了,該謝的也謝過了,你可以放我走了吧?」茉影故意露出吊兒郎當的神情。

  樂團的經歷,對她的偽裝和展露烈性很有幫助。

  「那實在很抱歉,這世上的選擇權從來就沒落在你手上過。」他換上特屬於貴族的威凜表情,「守在我身邊,就是你唯一的路。」

  茉影心中一窒,全力撐出來的自信和強悍在他嚴厲的話中崩潰,無助和絕望全面籠罩她。

  她敵不過這個男人,再十個她也敵不過!

  「我要你像過去一樣等著我、看著我、對我笑。」夠清楚吧?這件事他不想再說第二遍。

  「我不要!」茉影失控的大喊,「我不要守著那個華麗的金絲籠乾枯而死,我不要再去受你無情的傷害!」

  熱淚終於飆出眼眶,不是因為想念,而是因為害怕和不甘。

  他不愛她,一點都不愛她!

  他不在意之前的行徑會不會對她造成傷害、不過問她為什麼離開茉莉小屋、不關心她這一年怎麼過!

  他只是像小孩恣意玩弄一件玩具,一點都不關心那玩具是不是少了螺絲、缺了腳、要不要上油、會不會壞!

  「閉嘴!給你吃、給你住、給你人人稱羨的優渥生活,你別不知好歹!」她哭得他心煩意亂,那聲聲指責都令他惱怒。

  他對她夠好了,不然她去看看別人怎麼生活!

  「這些我都不要!」她怎麼會這麼傻,去愛上這個不愛她的男人?

  「不准再吵!」煩死了、煩死了!她可不可以閉嘴,然後像以前那麼可愛、惹人疼?

  他連她要什麼都不在意!茉影扭開頭,不再吵,也不願看他。她會找機會逃的,只要有機會,一定逃!

  「心情別太激動,只是恢復以往的生活而已•」克羅哲安撫她。

  對付女人的學分他從中學修到大學,成績都是優等,茉影的那些三腳貓招式,他可以輕易地四兩撥千金。

  終於把她逮回來了,相信他的心也會安定下來,他又可以去完成他的人生目標。克羅哲安心的計畫著下一步,卻不知道茉影的心已經遠離,遠到超乎他所能想像了。

  ☆☆☆

  茉影又回到茉莉小屋,但她無論如何都不想再像以前那樣,乖乖地任寂寞啃噬、任孤單淹沒,克羅哲第二天前腳一走,她後腳就跟著溜出大門。

  「小姐,請問要去哪裡?」才踏出兩步,阿新就迎面走來。

  「出去玩。」她猛吸一口氣回答。他躲在屋角,是存心嚇死她嗎?

  「爵爺希望您在家裡待著就好。」阿新恭敬的說,並做出「請回屋」的動作。

  為了江小姐,他已經因工作不力被刮了整整一年,若再不小心被她跑掉,他的下場恐怕不只是挨刮而已,極有可能直接丟掉小命。

  「不要。」茉影往反方向跑。

  她以為克羅哲會篤信她跑不掉而輕忽大意,想不到居然派人在附近埋伏。

  「江小姐,請回屋。」

  茉影跑得很快,阿新動作更快,他擋在她面前,無論如何都不讓她有逃跑的機會。

  「你們想非法拘禁我?」茉影板著臉。

  「不,小的是『請』小姐回屋。」

  阿新雖然態度恭敬地彎著腰,卻還是擋在面前,擺明了不給她走。

  「本小姐拒絕。」他們吃了秤砣鐵了心,難道她就不會硬來?

  越過阿新,茉影照樣可以走。

  「小的為了遵從爵爺的命令,只好冒犯了。」說著,阿新俐落地攔腰抱起她,迅速地把她帶回屋內。

  「我會告訴克羅哲。」茉影氣呼呼的喊。

  「小姐請息怒,是爵爺吩咐的。」阿新把腰彎得更低。要是讓爵爺知道他激怒小姐,他縱有十條命也不夠賠。

  「要我不生氣可以,讓我離開這裡。」她不願意見到那個無法愛她,卻想把她困在這裡的惡人。

  「請小姐不要為難小的。」阿新緊張的說,只差沒俯在地上請求。

  「唉。」茉影歎口氣,她與克羅哲的戰爭實在不該牽連無辜。

  「小姐可以看雜誌、看電視……」阿新打開電視電源,不料電視正報導著和克羅哲有關的消息。

  「記者現在正在芙卡•裘柏的記者會現場,芙卡小姐此次召開記者會,是要說明她和克羅哲公爵的感情有顯著進展。」一群記者圍著芙卡,和她手指上的鑽戒。

  「請問芙卡小姐,這戒指是克羅哲爵爺送您的?」

  「是的,爵爺方才用這十克拉的鑽戒將我套牢,也表明了他的心意。」芙卡•裘柏嬌笑不休。

  克羅哲才剛送她,她就迫不及待地召開記者會,向全世界所有情敵宣告自己的勝利,也炫耀自己的成就——麻雀變鳳凰是多少女人的夢想啊!

  相信經過這個記者會,就不會再有女人和克羅哲糾纏不休,他也沒理由再和別的女人鬼混了!

  「那爵爺為什麼沒在現場呢?」記者問。

  「克羅哲公爵有一堆會議要開,所以忙碌於事業去了,爵爺是個有事業心的好男人,我應該成全他的抱負。」這說詞多賢淑溫柔啊!

  十克拉的鑽戒在螢光幕上發出懾人的光芒,誇耀著主人的野心和企圖,同時也誇耀一個終身盟約。

  茉影完全無法動彈,面對那顆不斷折射出粲亮光芒的鑽戒,她的心連僅有的碎片都灰飛煙滅。

  為什麼?為什麼克羅哲硬把她綁回來,卻馬上給她看這一幕?

  她要走,她絕對要走,否則她就要崩潰、心痛而死了!

  如果在農場看到這消息,她也許還能忍住心痛一笑置之,但現在……

  她拔腿以最快、最猛的力量往大門沖。

  「小姐!」阿新攔住她。

  「走開,我要離開這裡,讓我離開這裡!」她拚命想推開擋路的阿新,阿新則更拚命攔住她。

  「小姐,請別激動,請別為難小的!」阿新見茉影那麼執拗,連忙整個人俯在地上央求。

  「那我怎麼辦?我該怎麼辦!?」茉影心痛的吶喊。

  她不為難他,就為難了自己啊!難道要放自己再死一次嗎?

  「沒有小姐,我們這些小的都要遭殃,請小姐陪在爵爺身邊。」阿新央求,他已經做錯一次,絕不能錯第二次。

  「他需要的不是我,你應該去求電視上那個人。」茉影哭嚷,他們應該放她走,每個人都該放她走!

  「不,小的確定您對爵爺很重要。」他們不能過問爵爺的作為,但這點是肯定的。

  「很重要嗎?我對他很重要?克羅哲喜歡的是她,你們該去找她才對!」茉影根本無法相信這句話。

  最冷漠無情的事都做盡了,她對他重要在哪裡?

  「請您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爵爺不會放您走的。」阿新只能這麼勸。

  全怪他打開電視,如果不開電視,小姐就不會看見這一幕。

  「他呢?他在哪裡?叫他來說清楚,否則我馬上離開這裡!」不聽,她什麼話都不聽,叫克羅哲來跟她講!

  這是最後的困獸之鬥了!

  阿新說得沒錯,克羅哲不會放她走,不管用什麼方法,她都敵不過他,但她不能輕易妥協,她絕對要更強悍。

  反正他做的事讓她恨透了!

  「爵爺……爵爺……」阿新不敢打電話請爵爺過來,因為他才剛離開。

  「你不打?很好,那我走。」說著,茉影氣憤地舉步離開。

  「小姐!」阿新拉住她。

  這時克羅哲正打電話來質問,阿新為什麼遲遲不回去工作。

  「爵爺……」阿新拿著手機,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快滾回來!」克羅哲在電話那端吼。

  茉影搶走阿新的手機。

  「你放我走。」她深吸一口氣,簡潔且堅定的說。

  「茉影……」聽見電話那頭突然變成茉影的聲音,克羅哲很驚訝,「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是她來接電話?

  「我要離開這裡。」茉影堅定的重複一遍。

  「在那裡待著,我馬上過來。」克羅哲切斷電話,立刻以極快的速度趕往茉莉小屋。

  那個阿新在幹什麼?一個茉影也搞不定嗎?飯桶、大飯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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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17 00:21:17
第八章

  克羅哲回到茉莉小屋時,就看見阿新以五體投地的姿勢伏在地上,茉影坐在沙發上,臉上沒有表情,判斷不出她的情緒。

  「發生什麼事了?阿新惹你生氣?還是……」克羅哲趕緊安撫茉影。

  為什麼他前腳才走,後腳就出事?

  「小姐想離開這裡。』阿新說,態度很惶恐。

  他沒有被欺侮,只是想求茉影留下來。

  「為什麼?這裡有什麼不好?要什麼有什麼,全是世界頂級。」克羅哲自問給她最好的享受。

  「我看到新聞了。」茉影說得很簡短,增加一個字,都會增加她的心痛。

  他一離開這裡,就迫不及待的跑去與芙卡訂下婚約,太諷刺了。

  「剛剛的?」克羅哲心裡感到一陣不妙。

  他是確定她還在睡,才趕緊跑去送芙卡那枚戒指,先把她訂下來的,畢竟他的閒閒好命全靠她,想不到竟然被茉影看到電視轉播。

  「沒錯。」茉影等著看他怎麼解釋。

  「那沒什麼不好,她是為我工作的人,如果區區一枚戒指就能讓她一生為我賣命,有什麼不好?」簡直就是好極了。

  「你不瞭解戒指對女人的意義?她口口聲聲說的是婚約!你把我擄來這裡,卻和她訂婚約!」茉影痛心極了,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婚約又怎樣?只不過是一種儀式,我最重視的是你。」如果和她訂婚約能使他閒閒好命一輩子,那又何妨?

  「什麼叫那又怎樣?你和她訂婚約,那我算什麼?你隨手摘來的野花野草?最重要的有什麼意義?只要被揭發,照樣人人喊打!」他想這樣矇混過去嗎?

  「不會有那種事的,茉影,你聽我說。」克羅哲把激動的她按進懷裡,「如果你想要,我可以給你比那更大的,二十克拉、三十克拉……」

  「那不是我要的!」茉影哭泣著推開他。

  他是不是從來都沒懂過她苦苦等待是為什麼?肝摧腸折、差點送命又是為什麼?

  「別這樣,茉影,我有我的目標和生活方式,她只不過是整個轉輪中比較重要的一環,你卻是整個轉輪的核心,你沒必要跟她計較。」女人想要什麼,他怎可能不瞭解?只是就整個情勢而論,現實面比精神面被看重。

  芙卡是他的現實面,就事論事,以現實的名分地位去滿足她是合理的;茉影是他的精神面,以質論質,他也只要多花精神陪她就行了。

  一句「沒必要跟她計較」令茉影無言以對,好像她再說一句,就是個愛計較的女人,再爭什麼,就是跟人一般見識。

  「那你愛的是我嗎?」茉影問,心中早就知道了他的答案。

  「當然是你,除了你之外,沒有別人了。」他親吻她的臉頰。

  女人是很好打發的動物,把愛掛在嘴邊就是了。

  「果然。全世界男人都會對情婦說這種話。」茉影無比失望,她所付出的感情,只是情婦的價值。

  「你應該安於當名情婦。」這世上想當他情婦的,多得數不清。

  「然後隨時聽你對別人說氣我不認識她』?這還不如做徹底不認識的人!」她不貪他的錢,也不貪他的地位頭銜,全心全意付出自己的真愛深情,為什麼要受到這樣的對待?

  她情願待在農場上過平靜無波的生活,也不願活在他身邊不定時領受這種心痛和絕望。

  「別想!」克羅哲不悅的吼,「我不允許你變成不認識的人,你給我乖乖待在這裡。」她要怎樣才滿意?他實在受夠了。

  「如果我們在談的是場交易,那就是失敗了,請讓我們各走各的路。」這可以提醒他,她可以選擇自己要走的路吧?

  「這不是交易,是我要你。」克羅哲堅定而嚴厲的告訴她。

  一切都不用多說了,她連和他平等談判的機會都沒有。茉影心痛而絕望的閉上嘴、閉上眼,也關上她的心。

  她想要什麼?她只是想和他攜手走在陽光下,好好的愛他,也被他所愛而已。

  但他只是死命的想捉住她,不愛她,更沒想過要和她一起走在陽光下。

  罷了、罷了,掙扎只是徒勞,反正她的心也碎得無可再碎了。

  「別再說你要出去,所有你想要的東西,我會派人帶來,你只要乖乖地待在這裡就好了。」克羅哲細細地輕吻她的臉。

  她終於不再執拗。這使他鬆一口氣,這種麻煩事最好別再發生。

  ☆☆☆

  如果能堂堂正正的愛,她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但若對象是個不以愛回應自己的人,縱有千情萬愛,也有消耗殆盡的一天。

  如果真能恨,她就能以那股恨活下去,但她恨不了他,曾經那麼愛,就捨不得恨;可是她心中的痛怎麼排解?

  那天之後,她變成了名符其實的金絲雀,安靜、聽話,只是不斷消瘦。

  屋內多了兩名管家、門外多了兩名警衛,茉影連打開窗戶都會被「關切」。

  所不同的是,克羅哲每天都會來……不,只要有空就來,這三天以來他在這裡的時間超過三分之二。

  她本該為他花那麼多時間陪她而高興的,但此時只覺得痛苦,他的出現不斷地提醒她「他是別人的」,這比被他拋得遠遠的還痛苦。

  「為什麼不吃?」餐桌上輪流擺出世界頂級美食,她卻吃得少之又少。

  克羅哲的情緒一直維持著高亢和愉悅。茉影回來了,也安分下來了,他也用一枚小小的戒指搞定了芙卡,閒閒好命的下半輩子總算塵埃落定,一切都到達圓滿的境界。

  茉影搖搖頭。她吃不下,再珍貴難得的食物,對她來說都味同嚼蠟。

  「不喜歡?」克羅哲耐著性子問。他已經費盡心思請全世界最好的廚師弄出最好的美食,為什麼才三天,她就變成皮包骨?

  他每天都來陪她,為什麼她老是紅腫著眼睛?為什麼不像從前那樣對他笑?

  茉影再搖頭。無所謂喜不喜歡,只是覺得索然無味。

  「不准搖頭,給我全部吃完!」克羅哲浮躁的吼。

  他不明白她明明已經在身邊不想走了,自己為何仍如此煩躁易怒;一切明明已經上軌道了,情緒為何仍這麼難以控制。

  茉影靜靜地拿起刀叉,靜靜地切一小塊羊排,靜靜地放進嘴裡,咀嚼卻顯得異常艱難。

  「別吃、別吃了!」看她吃得這麼痛苦,克羅哲又怒吼著把她手中的刀叉搶走。

  可惡,該死的!為什麼看她痛苦,他就痛苦,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

  為什麼她不像剛來前兩天那麼生龍活虎?

  他離開餐桌,恨恨的把發洩的拳頭捶在牆壁上,覺得自己是只困獸,卻不知困住他的牢籠在哪裡。

  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只要來她這裡,就會感到無比放鬆、愉悅、悠遊自在以前,他吻她時,都覺得自己被深愛著,是世上最幸福的……

  以前……

  現在……

  他驀地回到餐桌旁,一把扯過茉影,迫不及待地攫奪她的嘴,狂肆地在那原本甜美的櫻桃小嘴上掠奪、搜尋「過去的感覺」。

  完全走調了,完全不是他所期待的那樣。

  「反應呢?你的反應?」他氣憤地咬著她的下唇質問,「別說你忘了,你知道該怎麼和我接吻、怎麼取悅我的!」

  緊接著,他愛撫她的性感帶,想激出她應有的反應,但她卻無比艱難的勉強配合,那令他無比挫敗、惱怒。

  這幾天他是怎麼抱她的?他驀然憬悟——只是在她身上發洩、得到肉體的滿足而已,根本沒有過去的契合與愉悅。

  「為什麼?你知道的,你知道該怎麼回應我、怎樣使我愉悅、怎樣使我高興、怎樣挑逗我和安撫我……你明明知道的,現在為什麼不那樣做?」該死、該死,這一切是為什麼!?

  「你該拿這些去要求你未來的妻子。」再簡單不過的道理。她不是他的妻子,也不願當他的情婦,有什麼理由做這些?

  就算看在愛情的面子……愛情也早就死了,她哪還有什麼力氣?

  「不,只有你能,只有你能帶給我這些。」該死的,她在說什麼?他只想和她做而已。

  「我不再愛你了,你去找別人吧。」愛,早已因營養失調而死了。

  「為什麼不再愛我?誰准的?誰准你不再愛我?」他粗暴的扯著她的衣襟、搖晃她的身子,「不准,我要你像以前那樣愛我、回應我、取悅我!」

  她怔怔地看著他,為什麼他總認為自己有權利對她做此要求?

  「不是我不願意,而是我再也做不到了,我已經沒有愛再繼續空轉下去了。」眼淚靜靜地滑下茉影的臉頰。

  她根本不想在他面前再掉一滴淚,可是……最後了,這是最後了,就當做最後一次把畢生的淚水流乾。

  「為什麼?只要你願意,還是可以愛我的,像以前那樣,比以前愛得更多!」他不知道有愛跟沒愛有什麼差別,他只想她變回以前的樣子,而且他不喜歡看她哭。

  「要我愛你,你呢?你愛我嗎?」她白問了,這個問題早就有答案了。

  「我給你一切最好的,還不斷撥時間陪你。」克羅哲理所當然的回答。沒說的那句是:你最好別太貪心。

  「你只是每天來陪我關在這裡而已,我沒有愛情、沒有未來,沒有天空、沒有自由、沒有新鮮空氣……」同樣都痛苦,她嚮往在農場上大聲歡笑、奔跑的日子。

  「別想!我不會放你回去那個農場!」克羅哲激動地抱住她。不只是那裡,任何地方,他都不可能放她去。

  他知道她想出去走走,但是他不能冒這個險——芙卡•裘柏是個善護又精明的女人,若被她知道茉影的存在,肯定給他惹來天大的麻煩。

  「你可以放我自由,我們形同陌路。」也許五年、十年,她就可以把他忘掉,但他若不放開她,她可能撐不了三、五年。

  「不可能!」他不能放她走,離開她,他會煩躁而死。

  「你好自私……」茉影的抗爭再次失敗。

  「我們只要有彼此就夠了,其他的根本不值得在意……」他輕擁她,放柔了嗓音,「多吃點東西,別再讓自己愈來愈瘦。」

  克羅哲把她拉到餐桌旁,細心而充滿耐性地替她把食物切成小塊,還喂到她嘴邊,茉影雖然沒食慾,卻還是賞臉的吃著,只是吃得很艱難。

  氣氛終於和睦了,克羅哲的心情才算平靜下來,但好光景維持不了三分鐘。

  「克羅哲在這裡對不對?別擋我,他一定在裡面。」

  門外傳來嘈雜聲,兩名管家也連忙到門口去處理。

  是芙卡的聲音!茉影倒抽一口氣,「正室」來了。

  那女人跑到這裡來鬧什麼鬧?警衛還不快把她打發走?克羅哲擰起眉心。

  「小姐,這裡是私人住宅……」

  芙卡才不管什麼私人住宅,反正徵信社查出這裡是克羅哲的產業,不但派人守在這裡,還每天都在這裡出沒。

  「克羅哲!」芙卡怒氣沖沖的衝到克羅哲和茉影面前,看到茉影,就像捉好在床般理直氣壯。

  「你最好有點分寸。」克羅哲不隱藏怒氣,相當不悅地對芙卡發出警告訊息。

  茉影維持同樣的姿勢,大概知道芙卡會叫囂些什麼,也知道克羅哲會以芙卡為重……既然如此,她最好沉默。

  「就是她!你還口口聲聲說不認識,你明明和她……」看見克羅哲的表情飽含怒氣,芙卡鼓足十二萬分的勇氣說,「你怎麼可以邊和我訂婚約,又邊往她這裡跑?』

  一切該她掌握的都要掌控到底,克羅哲已經昭示他們的親密關係,當然就該由她掌握。

  「你夠了。說好不過問私事的。」克羅哲冷峻的說。

  這就是那枚戒指的條件。

  「如果我給你戴綠帽,你會不過問嗎?你不過問,媒體也會替你過問。」芙卡說完,不敢再惹克羅哲,把矛頭指向茉影,「一定是這個臭婊子勾引你,對不對?你這個欠人教訓的婊子!』芙卡張牙舞爪地往茉影撲過去。

  茉影身子瑟縮一下,正想躲開,克羅哲已伸手擋住芙卡,同時迅雷不及掩耳地賞她一巴掌。

  她的措辭相當沒風度,而且很令他生氣,但他沒想到自己會為茉影掌摑芙卡,連他自己都暗暗嚇一跳。

  「你……」芙卡撫著左頰,更加氣憤的嚷:「到底誰才是你未來的妻子、誰才是要和你走過一生的人、誰才是你的事業夥伴?她算什麼?她什麼都不是!」

  茉影退縮一步。雖然是事實,但被這樣大刺刺的說出來,還是會受到打擊。

  「夠了,滾出這裡!」克羅哲惡狠狠的吼。

  她說的都沒錯,但他不要茉影承受這些。

  「你未來的妻子是我,憑什麼我要容許她分享你?憑什麼是我滾出去?」芙卡拚了命的吼。

  雖然有戒指,卻還沒進教堂,也還沒正式成為貴族成員,好不容易走到這裡,她絕不能鎩羽而歸。

  「閉嘴!」克羅哲怒吼,太陽穴隱隱作痛。

  為什麼這女人在事業上可圈可點,在這件事上就這麼歇斯底里?而且他們明明說好不干涉彼此的!

  「憑什麼要我閉嘴?法律是站在我這邊的,她這個可恥的第三者該滾出去!」芙卡粗暴的想把茉影扯出大門,「出去,滾出這裡,克羅哲的房子就是我的房子,我不准你待在這裡。」

  「求之不得。」現在她總有足夠的理由了吧?茉影順勢往外走,這爛攤子就留給克羅哲吧。

  該死的,芙卡來攪什麼和。他好不容易留住茉影,她又來趕她走?

  「回來!」茉影后腳還沒踏出屋子,就被克羅哲硬拉回來。

  「她應該走!」芙卡衝過來,想扯開克羅哲拉茉影的手,在怎樣都拉不開的情況下,她惱羞成怒的摑茉影一巴掌。

  「你害我被打,換我打你這臭娘子!」挨那一巴掌,芙卡實在太氣了,逮到機會就朝茉影猛打。

  她芙卡是什麼角色,能搶到全英國第一的業績,豈是軟腳蝦?

  「住手!」克羅哲把像只瘋狗般的芙卡推開,把茉影牢牢按在懷裡,「你在做什麼?』

  茉影挨打,他的心也會痛的,這女人真該死。

  「我要打死這個霸佔我男人的臭女人!」看克羅哲護著茉影,芙卡簡直豁出去了。

  「警衛,把這女人攆出去!」克羅哲怒氣勃勃的喊。

  「你敢?我是你未來的妻子,你敢派人攆我?」芙卡不服的吼,「你不能這麼做,全世界都知道我是你未來的妻子!」

  「你已經不是了!」克羅哲吼,「敢傷害茉影,不只不配當我的妻子,甚至不配活在這世上,滾,滾得愈遠愈好,別讓我再看見你!」

  什麼都不管了,他只要他的茉影好好的。

  他後悔了,後悔相信芙卡所說「給我戒指,讓我對外宣示,就答應一切條件」的話,也後悔看輕一枚戒指所可能造成的後遺症,更忽略戒指對女人的意義。

  「克羅哲,敢這樣對我,你會後悔的,我絕對會用一切手段讓你後悔!」芙卡還在咆哮,警衛已經進來把她帶走。

  「勸你最好不要。」克羅哲用異常嚴峻的眼神警告她。

  本以為事情可以如他所願的全數搞定,誰知反而惹來更大的風波,這該死的女人還傷害茉影,簡直是不要命了!

  芙卡渾身打個寒顫,最後終於被警衛攆走。

  「你沒怎樣吧?她這種舉動,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克羅哲拉茉影到沙發坐下,小心地檢視她的傷口。

  她的臉頰微腫,手肘破皮,還有幾處瘀血,他很心疼。

  「芙卡不該這麼過分。」他小心的替她上藥。

  「她並不過分,那只是所有女人對第三者的態度,而且這表示她是愛你的。」

  茉影很想表現堅強,晶瑩的淚珠卻不停地滾下來。

  「我們事先說好了,她不該這樣的。」克羅哲慌亂地掏出手帕來替茉影拭淚。

  難道他們之間的約定不該算回事?在商場上打滾應該以守信重諾為先吧?

  「你欽定她當你一輩子的伴侶,她未來會和你組織一個家庭,還會替你生兒育女……」衝著這些,她就有足夠的理由排除該死的第三者。

  「她沒機會了。」克羅哲終於知道,他一心看重的只有茉影,只有她一個而已。他緊緊地擁住她,再也不放,任何理由都不放。

  「輿論、公眾、法律都是站在她那邊的。」她還是個該死的第三者。

  「我會改變這種情勢,一定會……」他捨不得她被排擠,更捨不得她受到任何苛責。

  「你應該放我走,否則連你的名聲形象都會受損。」這是唯一的方法。

  「不放!我一點都不在乎。」正想說服她放棄這念頭,門外的嘈雜聲打斷他的話。

  「我要見茉影,讓我進去見她!」

  「班森!」茉影馬上就認出這充滿陽光的厚實嗓音。

  像被禁錮多時的囚犯見到門被打開,茉影雀躍地想衝到班森身邊。

  「別去。」像捍衛什麼似的,克羅哲緊緊地把她擋在身後。

  班森是他最大的情敵,他無論如何都要格外小心。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警衛才剛把芙卡攆出去,班森就在門外想衝進來。

  「先生,您不能硬闖,請您等我去通報。」管家攔著他。

  「不,我不能等,我一定要現在見到茉影。」在警衛忙著把芙卡攆出去時,班森趁隙溜進來。

  「茉影!」班森一進門就喊,神情緊張。

  「班森!」茉影很想衝過去。他代表農場的陽光和寬闊自在,茉影不知有多想曬太陽。

  「別去。」克羅哲把茉影擋在身後,不讓他們互相接近半步。

  班森是他最大的情敵,他見到他,跟見到仇人沒兩樣。

  班森也滿臉敵意地瞪著克羅哲,好像恨他入骨。

  「我是來接茉影回去的,你既然已經選擇芙卡•裘柏,就請把茉影還給我。」

  芙卡炫耀的那顆十克拉鑽戒,三天內就傳遍全英國,即使他們那種小農場也不例外。

  「她是我的,你別想搶。」克羅哲戒慎恐懼地提防班森,同時也小心地擋著茉影,深怕自己一個疏忽就失去她。

  「我剛剛看到芙卡了。」班森激動的說,「你居然讓她們見面,可見你連保護茉影都做不到!一點都沒想過她會受到多少打擊和傷害,像你這種空有權勢卻不用心的男人,根本不配擁有她!」

  「這些事你都管不著!走開,滾出去!」班森每靠近一步,克羅哲就更提心吊膽一分。

  克羅哲那麼激動,茉影很害怕,忍不住拉著他的衣服。

  「不,今天不把茉影接回去,我就不走。」班森執拗地說,「一年前,你給她的打擊害她差點送命,現在我不能允許你再那麼做。」

  「你……」克羅哲驚訝地回頭看著茉影,「那兩張醫院的帳單……」

  上帝、仁慈的上帝,他在不自知的情況下,犯了什麼不可原諒的過錯?

  「一年前她營養不良、遭受打擊,連募款大會都撐不完;第二次甚至要進行急救才能搶回一條命;現在,才三天,她就又蒼白虛弱得比一隻剛出生的小羊還不如……」班森痛心疾首、字句鏗鏘,「難道你帶走她,就是為了戕害她的生命?我不准,全大英帝國的百姓都不會准!」

  「這……」克羅哲顫巍巍地退卻一步。

  良心和榮譽感嚴厲地苛責他,任何人都不該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

  「茉影跟你在一起,只有死路一條,你若有好生之德,就該放了她。」班森表情懇切。

  克羅哲看看茉影,看見她的表情是最原始的求生渴望,那令他心痛得快死掉。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克羅哲雙手死死擁住茉影,「我不可能放開她的,絕對不可能!」

  茉影倒抽一口氣,整個人像被放了氣的汽球,因見到班森而昂揚的精神急速萎縮。

  「茉影、哦茉影,別失望,他辦得到的,我也辦得到,他可以給你的,我也可以給你,不要放棄我,不要離開我。」他貼著她的臉頰,恨不得用自己的一切留她在身邊。

  直到現在,他才知道自己寧可失去權勢、財富、榮譽、閒閒好命的後半輩子,也不願失去她!

  「她已經給過你機會了!」班森吼,「結果你卻讓所有傷害像箭矢一樣,毫不留情地全射向她!」

  像被一柄利刀砍中,克羅哲傷痛得不可自持:心裡羞慚不已。

  「我會補償,這一切我都會補償她的,你可以走了,滾!滾離這裡!」克羅哲瘋了似的驅趕班森,又讓警衛把他架出去。

  「克羅哲,如果你不想善待她,就不要留她!」班森最後的話在耳邊縈繞不去。

  「茉影,對不起,對不起……」克羅哲捧著她淚濕的臉,淚水從綠眸中淌下,「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太貪心妄想得到魚與熊掌,結果讓你痛苦而不自知……」

  茉影只是啜泣。她可以再次期待陽光普照的明天、開闊的未來嗎?

  「別離開我,我一定會讓你過好日子,讓你幸福讓你開心,別離開我。」克羅哲細細地吻她的淚痕、她的眼、眉、鼻、唇……「相信我,再相信我一次。」

  他什麼都不在乎,只在乎她,在乎她是否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

  茉影淚濕眉睫,默默地看著他。

  「再像以前那樣,再愛我、相信我一次。」他把她擁進懷裡,終於瞭解她是他的心、他的靈魂、他的一切。

  「我想回農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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