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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個人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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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雨來]不要忘了帶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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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3 17:06:5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那種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就好像被人放在軟綿綿的雲朵上。我閉上眼,心不可抑制地越跳越快。他的嘴脣很乾燥,但舌頭濕潤,我敏感地察覺到他在我肌膚上前進的路線,先是打圈,然後輕輕舔舐。好慢,太慢了。我的呼吸越來越粗重,緊抓住他背部的手指收緊,指甲不受控制地陷進他的肌肉裡。

  萊斯感受到我的情緒,抬起頭,他濃重的鼻息噴在我的喉嚨上,我能辨別出他的氣味,這種純男性的滿是雄性荷爾蒙的氣味。我的後背酥軟,脊椎在他吻上我脖子的敏感帶的剎那像爛泥一般融化,我仿佛變成了一隻軟體動物。

  他的腿強硬地分開我的雙腿,我感受到來自他腿部的毛髮搔著我光滑的大腿根。我喘息,感覺自己大腿根部的每一條神經都在為他跳舞,我在邀請他進來,是的,不是那些可憐的毛髮,而是更粗壯,更堅硬的什麼東西。

  我的胸膛激烈地起伏,他的手按在上頭,我的乳尖立刻硬得像兩顆濕漉漉的小豆子。他的臂膀橫了過來,摟得更緊。我急切地尋找可以讓我呼吸順暢的地方,終於,找到了。

  我把下巴擱在他的肩窩上,他的棕發沾染著汗水,我的手在他的乳頭上研磨。很快他的呼吸也不順暢起來,不,從一開始他就在忍著。他的汗水從鬢角流了下來,是太熱了,是的,我渾身都被這股熱意蒸烤著,就像在沙漠中的螞蟻。

  如果再沒有什麼東西澆灌一下這片土地,螞蟻一定會因為乾旱而死。

  他調整我在他身上的位置,指揮我把兩條腿纏緊他的腰。這樣我的底褲磨蹭著他的堅硬,沒一會就潮濕起來。他上上下下地磨蹭,卻不進來,我聽到他喉嚨深處憋住的欲望。

  我的腳在那光滑緊繃的臀部上方上下滑動,那個勃起的大傢伙也因此備受折磨。

  萊斯惱火地放開我的胸脯,一手拉下我的脖子。我們的舌頭立刻難捨難分地糾纏起來。

  可是這樣還不夠,我渴望接觸到更多的萊斯!我的指頭瘋狂地在他的背部摸索起來,那條深陷的凹縫叫我著迷,我來來回回撫摩,他熱烘烘的大手拉開我的底褲。我的呼吸一頓,就仿佛有個人捏住了我的喉嚨不讓我喘氣。

  他的手指強硬地扯開那個討人厭的小傢伙,然後我聽到他的笑聲。噢該死的,他一定摸到那些因為我情動分泌出來的水了,我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他的指頭迫不及待地闖入,我低低地哼了一聲,心中因為他的嘲笑感到惱怒,與此同時,一種躍躍欲試的衝動掌控了我的胸腔。

  我的一條胳膊繞過他的脖子,另一條胳膊偷偷往下伸。左腿撐住床墊,右腿彎曲勾在他的腰上。

  我的乳房和他堅硬的胸膛摩擦,那些柔軟的棕色毛髮好像細細的羽毛,撩撥著我敏感的乳尖。他的手指仿佛在我的身體裡迷了路,壞心地這裡撥撥那裡挖挖,我的軀體因為渴望而蜷縮。我喘息著,手摸到了那個在不斷膨脹的大傢伙。

  欲望灼燒著我們的神經。

  萊斯在我耳邊低哼。

  「寶貝,你想幹嘛?」他問,手肘小心地撐起,我們喘息著短暫地分開,他在黑夜中大汗淋漓地俯視我。

  「叫你嘲笑我。」我咕噥著說,衝了上去,像打倒國王的騎士那樣握住對方的武器。他的尺寸太大,並且在我手上彈跳,我險些握不住。他迷惑地看著我,我瞪著手裡這個大傢伙,它的最前端光滑得像鮮嫩的雞蛋,我垂下腦袋,鼻端縈繞著只屬於萊斯的氣味。

  當他把這個東西戳進我身體裡的時候,我感受到的是被撐開的撕裂,但緊接著的是廝磨的快感,那種炙熱,能將人感官全部焚燒成灰燼的炙熱!當他進入的那一刻,我下身的神經都涌到了那個部位,他強悍的尺寸,他灼燒人的溫度,他陰莖上每一條叫人血液噴張的經脈。

  我低下頭,將那個帶給我神奇,美妙體驗的東西含到嘴裡。起先只是那個光滑的頭部,我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下。我的耳邊響起萊斯長長的呻吟,他的手抓住我的頭髮,擺出一種哀求又期待的姿勢。

  他嘗起來很奇怪,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味道。我試探著去吸吮他的莖身,那裡的氣味比較濃重,但並不難聞,是萊斯平身身上讓我著迷的男人味。

  他變得比剛才更加粗長,我的喉嚨被頂得有些刺痛,甚至有些想要嘔吐的感覺,就在我準備後退的時候,他猛的從我的嘴裡抽了出來。

  「寶貝。」他說,握住我的腰,猛的刺了進來。

  我因為巨大的快感叫了起來。他的臂膀緊緊摟住我,我們原本是半跪坐在床上,現在因為肉體的快慰而失去了平衡,我的腿因為酸軟往後倒,他氣喘如牛,也跟著我往後倒去。天,他真重,兩百磅的肉體抵在我的骨頭上,差點把我肺裡最後一點氣擠壓光。

  在和柔軟的床墊接觸的剎那,他的大傢伙因為這個姿勢刺得更深。我的指甲抓過他的背部,他背上的肌肉因為疼痛瑟縮了下,但有力的胯部卻絲毫沒受影響,一下又一下堅定地往深處,更深處穿透。

  我無法抵抗這絕對的力量,我的內部渴望著他,那裡像是長出了無數小手,當他闖進來的時候,這些小手被揉碎壓扁,當他退出去的時候,它們急切地伸出去握住他,不讓他離開。萊斯總是輕輕退出,再狠狠撞入。

  也許是太緊了,我能清楚地感知他的一切。他辛苦地想要掰開我,而我則在努力攪緊他。他的動作越來越快,屁股撞擊我的屁股,床搖晃得太過厲害,我漸漸找不到自己呼吸的頻率,他也一樣。沉重的喘息迴盪在臥室裡,努力想要衝出去,但碰到天花板時又被狠狠彈回!

  就在這一刻!

  他重重地戳了進來。

  高潮。

  激烈的快感像海浪般淹沒了我們,萊斯和我緊緊擁抱著,刺激正在剝奪我們的意識,全世界在此刻灰暗了下去,只剩下我們,只剩下萊斯和我。

  我們在余韻中劇烈地喘息,心幾乎從胸腔裡跳出。

  我們黏膩地抱在一起,度過了假期後回來的第一個晚上。

  早上起來的時候,他第一個睜開眼,小心地幫我調整了睡姿,就下樓準備早飯。八點十五,我從床上坐起,身上蓋著昨天的床單,身體下是一片狼藉。挪動幾乎伸不直的雙腿,我穿上鞋,在廁所裡洗了臉刷了牙。

  等我走下樓,食物的香氣已經充斥了家裡的每一個角落。

  「起床了?」他背對著我問,聲音有些猶豫。

  我「恩」了一聲,在桌子邊坐下。

  環顧客廳,白色的陽光像盛放的水百合,將家裡照得亮堂堂的。萊斯把水藍色的窗簾拉到了一邊,從我這個方向,正好能瞧見外面綠色的後院,鄰居的小孩已經起床了,現在是十二月,但卻比三四月更溫暖,這幾個小孩正在撥弄自製黃色的電動飛機。

  「也許我該讓他們注意點別砸壞我們的玻璃。」我咕噥著說,萊斯在我面前放下一個盤子。

  我的注意力立刻被散髮著香氣的食物吸引。

  「什麼?」他邊解開圍裙邊問。

  紅色的培根,唔,兩個黃色的煎蛋,香腸,還有切好的水果,真豐盛!

  「謝謝你。」我說,嗓音還有些沙啞,一定是因為時差還沒調整好的關係。

  「嘗嘗,我早上去便利店買的香腸和雞蛋。」他說。

  我把香腸放進嘴裡。

  「好吃嗎?」

  「好吃。」

  「夠粗嗎?」

  我有點意識到不對,「……萊斯。」

  「你就喜歡粗粗的對不對?」他走過來,彎下腰,在我耳邊暗示性地吐了口熱氣。

  我一愣,臉隨即爆紅。

  「吃完了。」他從我的手裡把盤子奪走。

  我回過神,憤怒地叫道,「萊斯,我只吃了一口。」

  他回過身,從裡頭捏起一條培根放進嘴裡,盯著我,仿佛我臉上開了朵花。

  我懷疑地摸上自己的臉頰,「……怎麼了?」

  他深吸一口氣,似乎並不想開口。

  「你今天……」他艱難地說,「要上班。」

  噢狗屎,我忘了放假第二天就要去工作了!律師事務所九點上班!

  我推開椅子,飛快地抓起掛在門口的背包。

  「你的外套。」他探出胳膊,上頭是我黑色的西裝。

  「謝謝!」我正手忙腳亂地從背包裡掏鑰匙。

  混蛋,萊斯一定是故意的,不叫我起床,然後還在早餐桌上拖拉時間。現在幾點了?我看手錶,還只剩下二十分鐘了,從這裡到發動車起碼要五分鐘,停好車進入電梯起碼還要五分鐘,也就是我只有十分鐘的時間在路上,沒有紅燈還好,如果一路紅燈,半個小時都到不了!

  我套上鞋,幸好昨天整理了鞋櫃,不然一定找不到我左邊的黑色高跟鞋在哪裡。

  「路上小心。」他站在門口看著我。

  我瞪了他一眼,昨天的興奮還在我的腹部跳動,手抓住橡皮圈,飛快地把黑頭髮統統扎了上去。

  「一個離別吻?」他問。

  我抓起包,「不了,要遲到了。」

  他不高興地哼了一聲,長臂一撈,掰住我的脖子。我在他的鐵臂上掙扎,他垂下腦袋,在我脖子上狠狠親了一口。

  我倒抽一口冷氣,離別吻需要用的上牙嗎?

  「其實今天不一定要去。」他抬起頭沙啞地說。

  我渾身的肌肉都因為他的這句話而顫抖,可是賺錢比做愛更重要!

  我心慌意亂地推開他,「不了謝謝你的邀請萊斯,昨天的運動挺養生,今天晚上我們再繼續好了。」

  他看著我半晌,退後一步,聳聳肩,「好吧。」

  我打開門,風一下吹起我的劉海。

  「要是不想去了就回來吧。」我聽到他說。

  我失笑。

  「不了,我還要賺錢給你燒菜呢!」

  我衝他說。

  好不容易到了律師事務所,心中還因為萊斯早上故意不叫我感到奇怪。他以前從不會這樣,可今天他好像一臉矛盾,既想讓我遲到,又忍不住提醒我要上班。

  我在電梯門即將關上的剎那擠了進去,大家似乎也才到,電梯裡人太多,旁邊就有個人緊挨著我。

  我的鼻子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水味,這種香水好像在我八百年前特喜歡的一個人身上出現過。

  我抬起頭,瞥了他一眼。

  金色的頭髮, 現在剪了個更帥氣利落的髮型,一聲貼身的灰色西裝搭配那雙藍色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正斜眼盯著我,他的嘴脣譏誚地上揚,仿佛在說「哼,逮住你了」。

  亞力達斯。

  媽的,終於明白萊斯不想讓我今天來上班的原因了。

  亞力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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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3 17:07:0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同事們呼啦啦地從電梯裡涌了出去。我抱緊手中的皮包,目不斜視地往自己的小桌子走去,桌子上的資料還維持著聖誕節前整理的模樣。

  他並沒有出聲叫住我,而且只是瞥了我一眼就轉過了頭,顯然他覺得我比下水道的老鼠還讓他不屑一顧,但是沒關係,我也不願意搭理他。

  亞力被達斯律師送到加州待了一段時間,那裡住著唯一能整治他的老達斯先生,達斯律師說是等風頭過了再叫他回來,沒想到這麼快亞力就從禁錮他的牢籠裡逃了出來。萊斯就是從達斯律師那兒聽說了這個消息,順手編了個他把賠償金給了亞力一部分的謊話騙我安心。

  可虛假維持不了多久,我心裡知道,萊斯之所以撒謊是因為他想告訴我他不在乎亞力和我拍了多少那種照片。我相信他,經歷了這麼多,我也覺得以前的自己很可笑,拍了就拍了,有什麼大不了的,自己做過的事可以後悔,但不能自怨自艾,把照片銷毀比暗自傷心重要多了。

  可問題是底片還在亞力的手上。

  「茱莉。」就在我忙完一天的業務後,一位叫海倫的秘書過來敲了敲我的桌子,她平時和我關係不錯,我們經常一起出去買盒飯吃。「你下班以後留一下。」她塞給我一張紙條,上面有亞力龍飛鳳舞的簽名。

  我把垂在臉頰邊的卷髮輓到耳朵後邊去。

  「恩,知道了。」我衝她微笑著說。

  亞力果然還是沒死心。我承認我在人際交往上並不聰明,要不然也不會和當初一樣一頭熱地撲上去,但我還沒有蠢到無可救藥的地步。律師事務所加班的可憐人比地球上的螞蟻只少一倍,如果我聽他的話在下班留下並且被他們撞見我長時間待在亞力的私人辦公室,第二天指不定要傳出什麼流言蜚語。要是亞力真的想整我,他是不會死心的,並且我用自己酸痛的雙腿打賭,這個混蛋一定會找第二次機會。總之,在未來的某一天,我們會找到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時間地點。

  如果事態再嚴重些,或許我該聯繫一下達斯律師。

  「可是我今天有一個邀約,可能不能留下了。」我虛假地說,「那個……能拜託你幫我和亞力先生說聲不好意思嗎?」

  「那好吧。」海倫爽快地應下,衝我眨眨眼,「晚上過得愉快。」

  哈哈哈……

  我幹笑。

  這群人以為我每天急著回去是為了和萊斯啪啪啪嗎。

  不過事實……好像的確如此。

  「今天上班怎麼樣?」雞蛋從平底鍋裡滑到我的盤子上,我聞到食物的香氣不由食指大動。

  我不想讓萊斯擔心,「挺好的呀。」

  他「恩」了一聲,把鍋子放回電磁爐上,在抹布上擦了擦手,才解開圍裙走到我身邊坐下。

  「茱莉,你得衝我說實話。」他說,「你忘了我們間的約定了,不許對對方撒謊。」

  我怎麼不記得有這個約定?

  可萊斯說得對,「唔,我今天遇到亞力了。」

  說完小心地瞄了眼萊斯,他神色正常,只是捏著叉子的手指尖因為用力過度有些泛白。

  「繼續。」他微笑著說。

  我心驚膽戰地低下頭吃盤子裡的雞蛋。

  「你是不是有什麼計劃了茱莉?」他問。

  還是萊斯最懂我!

  「……我可以聽聽麼。」他說,「或許我可以幫上點忙?」

  對付亞力這種人講道理是不行的,因為他的詞典裡沒有道理這個詞,但我也希望可以從根本消滅對我有威脅的東西。我有一個優勢,就是我或許比亞力更了解他自己,這說起來真叫人鬱悶,但我的確從入學的那一剎那就喜歡上了亞力,確切的說,是他的臉,由此開始長久的跟蹤和調查。

  我知道他對除了賽車以外的東西根本不感興趣,就連學校圖書館的複印機都是入學第二年後才學會使用的。亞力不可能帶著我的照片去圖書館或者複印店,除非他想讓全世界欣賞他占有過的女性,但很明顯他獨占心很強。亞力臥室裡有一台打印機,上次我去達斯家拜訪的時候特意看了,一看就是很久沒用過的模樣,入紙口積著厚厚的灰。

  趁著達斯夫人去給我倒果汁的時候,我查看了他的書架,上頭空空如也,他的抽屜(並沒有上鎖),裡頭只有各種各樣的黃色雜誌。後來達斯夫人說了逛街的事,還給我展示了他們一家的衣櫃。亞力的櫃子緊挨著他父親的,如果他沒瘋,就不會把重要的照片放在那兒。

  可據他自己說,他喜歡給每個和他上床的女人拍照,所以應該有一堆。

  達斯家的地下室有自己洗照片的暗室,他也許就是在那兒把照片洗出來的,可那樣的話他用的就是膠片,也就是說照片是孤品,他說的一切都是嚇唬人的。可如果他用的是照片打印機,比如他父親書房的那台,那就糟糕了,這說明底片還在他的電腦裡。

  萊斯現在很受達斯夫人喜歡,我知道利用這位可愛女人的喜歡不好,但我也不喜歡自己的照片在未來某一天被當成威脅萊斯和我的工具。

  我的心裡形成了一個瘋狂又大膽的計劃。

  第二天我找上了海倫,她被臨時調為亞力的秘書,可顯然她對他不感興趣。

  我拉她去附近的冷飲店喝果汁,她最喜歡這個。

  面對海倫圓圓的蘋果臉,我試探著說,「我上次誤傳了一份文件給亞力。」

  她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來。

  我表現出十分尷尬的模樣,「但也許是我記錯了,可那份文件很重要,我真的很著急,你覺得他會把它刪了還是……?」律師事務所的電腦都是公用的,但亞力有一台筆記本和一台台式的。通過我對他的了解,雖然他酷愛換車,但從始至終都只有一台電腦。

  「亞力嗎?」她皺著鼻子,推了推快滑落的黑框眼鏡,「恩,也許我可以幫你問問?」

  「噢千萬不要。」我惶恐地說,「他一定會責怪我粗心大意的。」

  「那你得請我吃冰淇淋了。」她衝我做了個手勢。

  當我把巧克力聖誕遞到她手上的時候,海倫湊到我身邊低聲說,「我知道他習慣把文件保存在哪兒,但我不會親自動手,我會告訴你辦公室幾點我值班,然後你進來。他都把文件和圖片保存在F盤C打頭的第三個文件夾裡,密碼是他自己的生日,辦公室的監視器都被他自己弄掉了,原因你自己知道。」

  因為他也許會在辦公室辦事。

  「他不會把每個文件夾的密碼都設成自己的生日吧?」我開玩笑地問。

  她神秘地笑了,「哦不當然不,據我所知,唯一的兩個密碼是他的生日還有買法拉利跑車的交貨日期。」

  恰好我都知道。

  不出我所料,亞力果然在兩天后重新找上了我,我想他真的是蹲點好的。

  一月二十日,他在事務所門口攔住了我。

  「茱莉。」他的手準確地搭上我的肩膀,「老朋友見面,你這個態度可真叫我傷心,也不打個招呼?」

  我不動聲色地把他的手從肩膀上甩開,亮出自己的左手,銀戒指在燈光下閃閃發光,「我結婚了,你應該稱呼我費爾南德斯夫人。」

  他愣了愣,緊接著笑著說,「別傻了茱莉,費爾南德斯,這是什麼可笑的姓氏?」

  「結婚很長時間了,是你不知道而已。」我說,「還有……費爾南德斯這個姓氏一點也不可笑。」

  「好吧,年輕的費爾南德斯夫人。」他嘲諷地說。

  我親切地衝他微笑,然後當著他的面碰地一聲關上玻璃門,頭也不回地走進大樓,他急忙拉開門緊隨其後。

  「你可真是絕情。」他在我身後抱怨。

  見我沒反應,他上前一把拉住我,我踉蹌地後退一步轉頭瞪他。他心滿意足地退開,用左手食指撫摸自己的嘴脣,這在肢體語言裡有著明顯的性暗示,我的胃一陣翻騰。如果這種動作是萊斯來做,我會覺得心潮澎湃,如果對象換成亞力,我只想把口香糖黏在他的牙齒上。

  我當初為什麼會看上他呢?唔,誰知道,誰年輕的時候沒喜歡過一兩個人渣。

  當我往外電梯口的時候,他也發揮了口香糖的本性。「以前都是你追著我跑,現在倒換了個個,變成我追著你了。」他惆悵地說,替我拉開了進入電梯口的玻璃門。「女士優先。」

  我憋著氣從他身邊走過,他施施然關上門,雙手插兜向我走來。現在我們在一樓的大廳裡,到處裝著監視器。

  「這倒是個不錯的談話地點。」他說。

  我望著電梯上不斷變換的數字。

  「所以,我想說。」他拖長音調,一絲惡意的笑閃爍在他的眼角,「……我考慮過你說的話了。」

  我回過頭盯著他,我現在該對此感到受寵若驚嗎?

  「就是墨西哥餐館。」他只好提醒,「照片,你忘了?」

  「……」

  他看了我一會,搖搖頭,「我覺得我們不應該是這樣的。」

  「……」那應該是哪樣的?

  「我記得你曾經很喜歡我,不是嗎?」他哼道。

  雖然我後悔了,但我喜歡過他是事實。但過去就是過去,不要提。

  「現在談這個,有必要嗎?」

  「當然有。」他笑著說,「也許我該讓你知道我還有你的底片,所以你應該對我……」他眨眨眼,「好一點?」

  我心中一陣毛骨悚然。

  上帝,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回應他,「底片?我不相信你還有,如果你是故意騙我的呢?」

  「噢親愛的,別自欺欺人了。」他甜膩膩地說,「你不會想再次看到它們吧?」

  「事實上。」我幾乎能感受到自己雀躍的心跳了,計劃正在向我希望的方向前進。「我是個很謹慎的人。」

  「好吧。」他說,「下午一點來我辦公室。」

  下午一點大家都在忙著整理文檔,我定定神,敲開他的辦公室門。海倫也在,她坐在他左側的桌子上。

  「快來。」他顯然是想讓我難堪,「我上次和你提過的那個文件,想看看嗎?」

  但是他什麼都沒找到。

  我全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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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3 17:07:1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等我回到家,萊斯已經做好了晚飯等我。我們一起做了泡沫蛋糕,這次真的做成了,可惜我的糖加的有些多,最後我們倆都有些受不了,只好拼命喝水。

  萊斯下午拜訪了達斯夫人,他告訴我亞力將那些照片夾在他的那些大學作業本裡,達斯夫人很少清理他的書本。他只是匆匆掃了一眼,只來得及把像我的幾張照片放進口袋。但總而言之,照片的事終於從根本上得到了解決。

  「你應該看看亞力當時的臉色。」我衝萊斯說,腦海里回憶起亞力氣得泛青的臉,忍不住笑了起來。

  「或許你對達斯夫人的臉色更感興趣。」萊斯說。他臨走前無意中聽說達斯夫人想在週末搞大掃除的打算,她想把家裡不需要用的雜誌和報紙都清理出去,也包括亞力那些不用的作業本。

  我們開始計劃以後的生活。我把存款存在兩個賬戶裡,一個是緊急時用的,如果不是遭遇了什麼不測堅決不動,另一個則是我們的日常開支。萊斯把他的薪水分成三份,一份還房貸(我們買房的時候合同費並未完全用在買房上,而是貸了一筆款),一份日常時用,一份存入緊急賬戶。而我的薪水也是如此。

  他從烹飪學校畢業後就開始在餐館的廚房幫工,很快憑著自己的手藝和性格和餐館裡的人打成一片。我每次去他們都願意給我打對折,六個月後,那家意大利餐館的主廚辭職了,一個星期後,萊斯成了餐館的主廚。

  「四位數以後是五位數,五位數以後是六位數。」

  每段時間統計一下花銷成了我的必備工作。我們存款簿上的數字飛也似的增加。

  萊斯和我都不急著要孩子,一是我年紀還太小,二是萊斯和我都沒準備好迎接小生命的到來。 傑弗瑞給我的三個套套在結婚後的一個月終於發揮了它們的作用,幸好前一個月我們都很小心,我的月經很正常。

  達斯律師想培養我,前一年我跌跌撞撞地跟在所有人身後,像只笨拙的鴨子。第一個月我跟隨幾個律師出去,遇到不懂的默默記在心裡,事務所裡的人很耐心,都肯教我。人際交往自然而然老練起來,隨著翻閱和目睹的案例不斷增多,我也對大家處理事情的方法有了一定的了解。真實的律師社會和書上的很不一樣,如果全部相信書本的知識那就大錯特錯了。

  閒暇的時候(雖然少之又少),我也會和同事聊聊大學時候做的蠢事,不論哪一件拎出來都能讓人津津樂道很久。還有一件大事,那就是亞力後來遇到了些麻煩。

  他飆車太猛翻了車,導致一條腿粉碎性骨折,但幸好他的脊椎比他的腿堅固很多,否則達斯夫人一定會哭死。從此他開始了拄著拐杖的生活,大概是醫院住久了,他的性情也逐漸平和下來,反正從此以後他再也沒來找過我麻煩,雖然每次他瞧見我臉都拉得和地毯那麼長,且每次都要冷嘲熱諷我一番才甘心。

  起初我只是在一旁整理整理資料做做歸納,漸漸的,達斯律師開始讓我參與一些案子,一開始只是簡單的撞車案,我也慢慢有機會接觸和參與到重要的案子中。我的第一個單子是離婚糾紛案,女方因為懷疑丈夫有情人後找到了我們,原本接這個單子的律師遇到了更好的案子,達斯律師就將我排了上去。

  「我看起來怎麼樣?」我放下口紅。

  萊斯出現在我身後,他皺著眉和我一起看著鏡子裡的女人。我把頭髮盤了上去,露出幹練的額頭,臉頰上了淡妝,一向蒼白的皮膚在腮紅的幫助下泛著健康的光澤。我穿著老氣的貼身黑色套裝,看起來真的挺那麼回事。

  「像真正的律師嗎?」我問。

  「不好看。」

  「……我剛才問的不是這個問題。」

  第一單案子很成功,我幾乎把平時積累的經驗都用了上去,從各個方面確保我委託人的勝訴,後來的路越走越順,我的薪水也在不斷增加。

  萊斯的案子因為時隔太久很難順利翻案,但我還是堅決向那名經驗豐富的律師要求繼續下去。但叫人惋惜的是,一旦案子失敗,那名律師的聲譽也會受損,並沒有人真的願意接。我實在無法忍受他們像踢皮球一樣把萊斯的案子踢來踢去,有一天再完成又一筆訴訟案後,我走進達斯律師的辦公室。

  達斯律師不用抬頭都知道我要說什麼,「從你敲開我辦公室門的那一剎那,我就知道你想說什麼。」

  我尷尬,「我以為我的臉在隱藏心事方面會更出色。」

  「並不是因為你的臉,是我知道只有萊斯才能讓你來找我幫忙。」他問。「讓我聽聽,我們的親愛的小年輕今天又是為萊斯的什麼事犯愁呢?」

  我的臉漲得通紅。

  「你猜的沒錯,我想接手萊斯的案子。」我說。

  他放下筆,一副訝異的神色。我很堅定,因為萊斯的事不能拖下去了。我又重複了一遍,他終於意識到我是認真的。

  我在他辦公室裡待了半個小時,等出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下班時間。晚上萊斯要值班,沒時間接我。車被他開到了餐館,說實話,最近我開始考慮再買一輛車,畢竟如果我們兩個在不斷變忙,上下班可以分開來。

  亞特蘭大的公交系統很爛,我也不指望政府會因為我特地開闢一條通往我家的地鐵線。我收拾好桌子,把重要的文件塞進褐色的文件夾,放在隨身的大包裡。

  我用五分鐘清理桌子上的雜物,一切準備就緒後我正準備出門搭公交。海倫從我身邊走過,黑色的車鑰匙在她指尖晃動,「要搭便車嗎?」坐進她米黃色的甲殼蟲,還沒拴好安全帶,海倫就開口,「什麼事這麼開心?」

  我一愣,這麼長時間在事務所混,我都學會了隱藏心情,怎麼今天一個兩個人都看出我的情緒,達斯律師還好說,海倫的眼睛也這麼尖。

  「沒辦法,是你今天的嘴脣控制不住地往上勾啊,是有什麼好事發生嗎?」她說,「你加薪了?」

  哈哈,上帝,海倫你可以更俗一點嗎?雖然我的確喜歡加薪這個主意。

  但不是,是達斯律師同意讓我接手萊斯的案子,他甚至說可以在我需要幫助的時候幫幫我。只要有達斯律師出馬的案子,委託人百分之九十八都能勝訴,他這句保證相當於願意為萊斯出庭了。

  我聽完這句話後激動無比,心中像被塞了一盆火。「對他們來說可能有點難度,但對我而言這是個挑戰。」達斯律師說,翻了翻自己的行程表,「我下半年正好挺空,也沒什麼事做,伊莉莎(達斯夫人的名字)也沒給我安排些無聊的假期活動。」後來他甚至說,「別這樣瞧著我,要不是覺得你像我女兒,茱莉,我可不會操心約旦佬的事。」

  什麼,女兒?我一愣,噢管他呢,也許達斯律師收養過小女孩然後夭折了什麼的,也許他指的是我調皮搗蛋的性格像他的女兒,又或者他只是單純的希望有個和我一樣的女兒,真是奇怪的願望。

  只要他願意出庭就好。

  「事實上,」我說,「比加薪更好。」解決這個案子也許還要很長的時間,一個月,兩個月,一年,兩年,但我們等得起。

  晚上的時候萊斯做完飯,按照習慣他會先把食物分好再叫我下來。可今天我主動出現在廚房。

  「萊斯。」我從拐角處探出頭,「我有一個好消息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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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3 17:07:33 |只看該作者
   番外一        

    「今天到底該吃點什麼改善一下生活?」我攤開家裡的燒菜指南,一頁一頁地翻。其實我對食物並不挑剔,但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今天是萊斯和我結婚兩周年紀念日!

    我本來並不太把這些情侶小情趣放在心上,紀念日的意義在於讓相愛的兩個人更珍惜對方,可萊斯就像愛護他的菜刀一樣愛護我,我也把萊斯擺在我心裡差點夠不著的位置,既然如此,紀念日就顯得毫無意義。

    於是我們沒有過一百天的紀念日,也直接忽略一周年紀念日,但是我說什麼也要過兩周年的紀念日!因為我今天去鄰居家做客的時候,那位七十歲的瑪奇太太帶我去了她的房上掛著的照片是她和她丈夫結婚五十多年來每年的結婚紀念日照片,擺滿了整整一堵墻,用漂亮的鮮花串在一起,再被溫暖的燈光一照,格外好看。

    我好嫉妒。

    我也想要那麼一墻甜蜜的照片。

    瑪奇太太說紀念日只是讓他們更加親昵的一個藉口,並不是情侶足夠珍惜對方就可以不過了,她甚至說,「你可以期待奇跡會在那一天發生,奇跡,比如說你和你丈夫前一天還在吵架,但早上你會發現他尷尬地站在你面前,手裡握著給你買的禮物,他會遲疑一陣,不情願地說要不是因為紀念日絕對不會原諒你,然後你們就可以去床上做愛了。」

    很顯然瑪奇太太經常和她丈夫發生矛盾,所以紀念日成了他們和解的藉口。萊斯和我自結婚後就沒吵過架,所以她的那套奇跡理論並不適用於我們身上,但她緊接著又說,「有時候我會覺得生活太平淡,紀念日可以重新點燃你們的熱情。」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直直戳入我的心口。

    萊斯是個很浪漫的人,我也很俗氣,如果萊斯對我浪漫,我會很感動。但浪漫不能當飯吃,自從我們結婚後,萊斯把浪漫的勁頭都用到了工作上,我也是。我們拼命賺錢,生活逐漸往平淡靠去,我潛意識裡知道這是正常的,但小小的私心還是希望自己的生活和以前那樣來個小火花。

    亞特蘭大最近在舉辦什麼美食節,大概是經濟太過蕭條,政府打算用旅遊業拉動一下消費,可他們也不想想誰會沒事來南部這麼荒涼的地方旅遊。

    但我卻很喜歡美食節這個點子,在美食節上,有名的餐館會聚集到一起進行評選,市長還會給勝利的餐館頒發獎章。獲得最美味獎章的餐館會在本地新聞上得到一整期的介紹。萊斯所在的意大利餐館一直都很有名,他這次作為主廚要代表餐館出去比賽。我為他感到驕傲。

    因為要準備比賽,他這個禮拜都要到11點才會回來。

    我決定在他回來後給他舉辦個單人排隊,做個宵夜什麼的。

    「蘑菇雞肉沙拉,不,這太普通了,唔這個好,法式洋蔥湯,大概和學校食堂裡的一樣,不過不行,家裡沒有足夠的洋蔥,宵夜還是清淡點好……」

    到底做哪個呢?

    我既想給萊斯驚喜,因為他肯定不記得。可我又想讓他對我刮目相看,誰讓他總是嘲笑我在做菜方面毫無天分。

    找了很久還沒挑出有情調的宵夜,我生氣地猛合上書,把它甩到身後的沙發上。

    我一定要給萊斯辦一個浪漫的兩周年結婚紀念日派對!

    就像他上次在我家給我做的大蛋糕一樣。

    想到那塊整整花費了我兩天時間才消滅掉的蛋糕,我就更加堅定了要讓萊斯度過一個難忘夜晚的決定。

    然後第二天去拍個紀念照什麼的,哈哈哈哈,簡直是完美的點子。

    我打開電腦,在瀏覽器裡輸入紀念日夜宵,英特爾果然很給力,一下子跳出幾百頁的搜索結果。我耐著心一條一條地看了過去。

    「水果沙拉冰淇淋……」我喃喃地念出眼前所看到的,背往座椅上一靠,思考起來。

    家裡有足夠的水果,各種沙拉醬常備,萊斯每天都回去買新的菜葉子。冰淇淋,家裡也有牛奶,可以自己做。

    就是它了!

    我跳了起來,旋轉到廚房,勾起萊斯的圍裙,二話不說系在腰上。

    現在距離11點還有2個小時,完全來得及。

    我從櫥櫃裡挑了兩個最精緻可愛的透明高腳杯,洗了又洗,放在白色的蕾絲桌布上。水果要認真清洗,我像對待那些法律資料一樣嚴陣以待,把它們放在做工最好的盆子裡,扭開水龍頭。洗完後也要仔細切,還可以切成不同花樣。而且水果顏色的搭配也很有講究,我雖然對做飯不擅長,但搭配顏色可是專業級的。

    草莓切成一片一片的,紅色裡再來點黃桃,我可以做個綠色的冰沙,紅色黃色綠色,萊斯喜歡的顏色都有,哈哈哈,真是人類歷史上的傑作!

    我從櫃子裡抱出萊斯買來的攪拌機,冰箱裡並沒有獼猴桃這樣綠色的水果,倒是有藍莓酸奶和新鮮的藍莓。我想了想,把酸奶牛奶混在一起,倒入攪拌機。隨後再加上藍莓,草莓和檸檬汁。

    果泥打得很細膩,出來的成品顏色很均勻,我用小勺子嘗了一口,那種冰涼的感覺帶著一點藍莓的清香,讓人忍不住想到熱氣騰騰的沙灘和遮擋太陽的紅色遮陽傘。

    我瞥了眼掛鐘,還有不到二十分鐘。

    將冰沙盛進高腳杯,檸檬片插在杯口,我翻箱倒櫃找出一包粗吸管,挑了根亮黃色的,正好搭配檸檬片的顏色。

    桌子上要插點蠟燭,鋪一張新桌布,對,燈光要調暗。我去年買的芒果味蠟燭哪兒去了?還要把冰沙先保存起來,不然會化掉。客廳放上音樂,唔,我把手提電腦偷偷藏在沙發後面,設定好播放器播放的時間。

    一切準備就緒。

    我回過身坐到沙發上,抖擻精神等待萊斯的到來。

    還有五分鐘。

    我手心有點出汗。

    要是萊斯記得紀念日怎麼辦,他的記憶力那麼好。如果他一開門就對我說紀念日快樂然後給我一個吻我要怎麼辦,推開他說我們先吃冰沙吧?

    三分鐘

    門外傳來停車庫開門和汽車倒車的聲音。

    不一會,熟悉的腳步聲越來越大。

    一分鐘。

    我感覺我的瞳孔在放大。

    鑰匙插進鑰匙孔。

    轉動。

    我的腳底心開始冒汗。

    門慢慢打開。

    時間到!

    我猛的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萊斯抬起頭,見我一臉激動感到很奇怪,「怎麼了,寶貝?」

    啊,他果然不記得。

    「怎麼黑漆漆的,你不開燈?」

    沒關係,親愛的,這樣你才可以給他一個驚喜。

    不能說,不能說!

    要保持神秘!

    我綻開一個熟練親切的笑容,「歡迎回家萊斯,今天怎麼樣?」

    他走了進來,抖了抖肩膀,幾片樹葉從上頭飄了下來,「花園得修剪了,我明天早上起來弄。」

    「是啊。」我心不在焉地說,「是要修剪了。」

    他走到餐桌邊,看到桌子上的蠟燭,「恩?」了一聲。

    「家裡停電了嗎?」說完他就去按開燈,我還沒來得及阻止,已經晚了。

    客廳的燈太強烈,那種浪漫的感覺一下子被破壞殆盡。

    「沒停電,你關什麼燈?」他說,把手裡的黑袋子放到桌子上。

    「……」

    我覺得自己好失敗。

    「怎麼了?」

    感覺一旦消失,吃冰沙也沒氣氛了,可是我都做好了啊,該怎麼辦。或許我該直接走過去把燈關掉,如果萊斯皺眉我就應該告訴他閉嘴,然後我要高貴冷艷地打開冰箱門拿出冰沙扔在他面前,命令他快吃。

    「快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麼。」他說,把黑袋子打開,我沒精打采地晃過去。

    「這裡面是……」我的眼睛猛地睜大,「是大龍蝦?」足足有我小腿粗!

    「今天多做了一份,所以帶回來給你吃了。」他從櫥櫃裡掏出一個碗,「我做的,打算去參加比賽用,我今天吃飽了,你試試。」

    「……」

    「你怎麼了,不高興?」

    我的內心哭了。

    冰沙和龍蝦完全不是一個等級上的,真的是……徹底輸了。

    相比之下,我的那個那個落魄的水果冰沙簡直是……反正是完全拿不出手!

    「高興。」我說,「我太高興了。」

    我走到桌子邊,悲憤地坐下。

    雖然我的靈魂脆弱,但我的肉體堅強。

    我花了半個小時將悲痛化為力量把龍蝦整個兒吃了。

    晚上和萊斯一起睡覺,哎,大概是吃得太飽的關係,血液都集中到了胃部,沒一會就感到大腦無法集中。半夜萊斯用胳膊夾著我蹭我,我也迷迷糊糊地從了他。

    總之,今天實在是太失敗了。

    兩天后萊斯檢查冰箱的時候發現了那兩杯冰沙。

    「天哪茱莉,這是你做的?」

    我當時正在看報紙,聞言抬起頭,「噢,什麼?」

    「這個。」他端起其中一杯。

    水果的色澤已經有了變化,那些紫色的冰沙看起來就像沃爾瑪裡打折襪子的顏色。我的自尊心被擊碎了,太醜了,那玩意才不是我做的!

    「噢,是瑪奇太太上次來我家做的。」我面不改色地說,「挺難吃的,別吃。」

    「還不錯。」他舀了一勺放進嘴裡,「瑪奇太太手藝挺好。」

    啊啊啊啊我能收回剛才的話嗎。

    「是嗎。」我面無表情地說,其實內心狂喜。

    「恩,我可以給它打個四分。」

    「……」狂喜碎裂。

    「不過如果是寶貝你做的。」他衝我眨眨眼,「我就給它八分。」

    這是對水果冰沙和對我的侮辱。

    我漲紅著臉,「快滾開!」

    我再也不過紀念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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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3 17:07:48 |只看該作者
  番外 二

  比賽那天很快來臨,一條街被各種各樣的帳篷占領,不少人開著裝滿蔬菜的吉普車趕到這兒,忙進忙出來來往往。附近農場的人也趁機跑出來,在旁邊擺開小桌子賣起了蔬菜,有人搬出80年代的老式收音機,放起了獨具美國南方情調的鄉村音樂,還有的甚至抱來了白白的小羊羔,用木柵欄圍著放在草坪上,吸引小孩子過去摸。

    我在一群五顏六色的起球裡找到了萊斯的鋪位,他的臉色很臭,顯然是不喜歡被粉色的氣球環繞,但沒辦法,餐館的主人覺得粉色能給比賽帶來運氣。

    「幾點開始?」我扮成顧客偷偷湊近問。

    萊斯抬頭看了我一眼,手下動作沒停,「你們吃得過一會,我先做好一盤一個小時後給評委送過去。」

    有的吃就行,我趕緊說,「沒問題,需要幫忙嗎?」

    「……小姐,請問你會做什麼?」

    「……」我高興的,「我會給你精神上的鼓勵。」

    他盯著我。

    我的雙眼閃閃發光。

    「……其實你是想偷吃龍蝦吧。」

    我感到異常憤怒,「怎麼會呢萊斯,你把我想的太低級了!」

    他微微一笑,手探了過來。我激動地以為是龍蝦盤子趕忙抓住,沒想到他往我手裡塞了一坨……

    我低頭一看。

    「……」原來是厚厚一疊印著餐館名字的宣傳單,另附減價信息。餐館老闆很聰明,懂得利用這天搞宣傳。

    「謝謝你。」他說。

    「……不用謝。」

    於是我站在入口處發了一個多小時的傳單。說實話發傳單並不算辛苦,起碼環境並不會讓人感到不舒適。亞特蘭大的陽光很舒服,風吹得人也暖洋洋的。況且發傳單的過程還有人陪,幾乎所有餐館的老闆都想到了發傳單的點子。

    於是大街口就出現了這樣的狀況:

    「你的襯衫真好看,想吃點我們店一百多年來最有名的烤火雞嗎?」

    「這是我們餐館的制服,定做的,如果你想要我可以十五塊錢賣你,想來點我們餐館的招牌冰淇淋嗎?」

    「夥計,你看起來臉色不錯,想來點壽司嗎?」

    「我對海帶過敏,壽司就算了,但是我們餐廳的鵝肝很不錯,想要點嗎?」

    於是我就對他們說,「想來點我們XX餐館的龍蝦嗎?」

    不過沒人理會我,因為基本上大家都是雞同鴨講,直到有個小夥子戳戳我的肩膀。

    我轉過身。

    他指指大街的另一端。

    我立刻會意,從那邊來的人少,但競爭不激烈。

    十分鐘後我出現在了大街的另一端,「非常感謝你。」我衝那個叫英國的小夥子說,「要不然我今天肯定不能完成任務。」萊斯起碼給了我三百張宣傳單。

    他別過臉,脖子漲得通紅。

    我大奇,很久沒看到和女孩子說了兩句話就臉紅的人了。

    「沒關係。」他小聲說。

    接下來發傳單的過程中我得知他叫約克,是英國人,現在休學中所以來美國幫叔叔開餐館,說想積累點工作經驗。我表示理解。

    當一個身材魁梧的南方大叔從他身邊走過時,約克下意識往我這邊靠了靠。

    「這些美國佬……我真的好不習慣。」他衝我抱怨,「感覺隨時都會被他們撕成兩半,粗魯死了。」

    我馬上想到了家裡那位,不由哈哈乾笑。

    「是啊。」我說。

    如果你看到萊斯,會不會被嚇得尿褲子。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我越來越覺得不對勁,這孩子一直往我這邊靠。如果不是他比我高半個頭,我一定會以為自己是他男朋友了。

    「那個,約克……」我咳嗽一聲,想提醒一下他太靠近了。

    他飛快地低頭,害羞地眨巴著眼睛,「噢什麼茱莉!」

    「你……很緊張麼?」我發現他的臉紅得不正常,「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我就是有點暈。」他說,「我從沒在外面待超過兩個小時。」

    什麼!我大驚,怪不得想往我身上靠,原來是根本站不住。這孩子可別中暑倒地了!「你家餐館的帳篷在哪兒?」

    他乖乖地指給我看。我趕忙把他推回帳篷裡,帳篷裡的人都很驚訝,「怎麼了?」

    「他可能中暑了。」我說,他們一聽趕緊給他冰水。我用宣傳單在旁邊為他扇風。過了十多分鐘,他臉上的燥意終於退了些,我趕忙問,「怎麼樣?」

    他一愣,顯然沒注意到我還在。

    「好……好多了。」他結結巴巴地說,「茱莉,是你把我送回來的?」說完他臉又紅了,我一看不妙,趕緊岔開話題。

    「你心腸真好。」他又小聲說。

    「不是我把你送過來的。」我說。

    「那……那是誰?」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名字,稱呼她天使吧。」我嚴肅地說,站起身,「你也不用感謝她,我也要出去了,今天謝謝你,我們就在此告別吧。」

    他呆呆地抬起頭。

    我揮揮手,也沒再管他有沒有看就直接走出了帳篷。

    然後我又站了一個小時才把宣傳單發完,其實我本來想找個土堆偷偷把宣傳單處理掉的,但一想那是萊斯主廚的餐館,就覺得要至少出一份力,所以也賣力地向顧客們推薦。等我回到餐館領員工食物時,已經是三個多小時以後。

    萊斯的餐館果然拿到了第一名,為此我暗自得意了很久。別人問我為什麼得意,我當然要把萊斯吹噓一遍,「他做菜可有天賦了,我真想不出來除了他還有誰配拿得了金獎章。」

    很可惜,那枚金獎章被留在了餐館裡,老闆特地買了塊相框,把獎章放了進去,放在最顯眼的那一面墻上。

    發傳單和差點中暑的英國男孩徹底被我扔到了腦後,直到有一天,我在剪草坪的時候發現門口出現了一疊報紙。

    《亞特蘭大每日世界》

    這是鄰居訂的?

    我往衣服上擦了擦泥手,將報紙撿了起來。萊斯從不看報紙,我從來都只聽廣播,肯定是送報紙的人扔錯了。

    於是我奔到街道口衝那個騎著自行車的傢伙背影喊道,「喂,你送錯報紙了!」

    他騎得飛快早沒了影子。

    第二天我又在門口發現了一疊報紙。

    到底是誰家那麼倒霉,連續兩天訂的報紙都被送錯了。我也可以打電話投訴,但這樣那個送報紙的學生就會被教訓,誰出來討生活都不容易,於是我暗暗下決心一定要逮住那個送報紙的傢伙讓他搞清楚狀況。

    第三天下雨天,我被萊斯折騰了一通沒起得來。

    第四天被拉去餐館幫忙。

    第五天……

    第六天……

    第七天我早早起床,就候在街道口。

    天色微亮,遠遠的一個瘦高個子的年輕人騎著腳踏車往這邊駛來。我往手掌心裡吐了口唾沫,躍躍欲試。

    近了。

    越來越近了。

    我從一邊跳了出來,叉著腰衝他喊道,「喂,給我停下!」

    他被嚇了一跳,握住自行車籠頭的手一抖,整個人差點從車子上翻下去。

    糟糕,有點太誇張了……

    但我還有正事要做,我從挎包裡掏出這些天他錯投的報紙,走到他面前,「你這幾天都搞錯訂閱的人了,喏,還給你……」

    他抬起頭,金髮後是一張蒼白秀氣的臉。我的近視眼終於沒給我在這一刻丟臉。

    「你……恩……」好眼熟。

    對方掙扎著迅速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慌慌張張地衝我綻開了一個笑容,雖然有些勉強。

    我越瞧越不對勁。

    「茱莉,我是約克。」

    約克……約克……

    啊,約克!

    我恍然大悟,對方微笑地看著我,我覺得很不好意思,強作一副我當然認識你的表情。

    「我知道,只是眼睛不太好,一時間沒認出來。」

    「沒關係,我也有近視眼。」他靦腆地說,左手往鼻梁上推了推眼鏡。

    我吶吶地把報紙遞了過去,「你遞錯了。」

    他看著那厚厚的報紙半天,才默默收下。

    「你……你不喜歡嗎?」他低聲問。

    亞特蘭大每日世界嗎?還可以一般吧。等等,他問我不喜歡嗎?

    我什麼都明白了。

    一瞬間我感到十分尷尬,「你……」

    「我就是想謝謝你。」他垂下腦袋,幾乎碰到胸腔,「如果給你造成了困擾……」

    上帝!

    我哭笑不得。

    「約克,等等。」我叫住他,回到家拿了點餅乾,出來遞給他,「謝謝你,但是真的不用特地送報紙給我們。」

    「沒關係的。」他低聲說,「我正好在兼職這個送報員,每天可以領一份免費的報紙。」

    「那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我說。

    他抬起頭,眼睛閃閃發光。

    我衝他微笑。

    「茱莉……」他滿臉通紅。

    我搖搖頭,糾正,「是費爾南德斯夫人。」

    「費爾南德斯夫人?」他一臉困惑。

    為什麼就沒人知道萊斯和我已經結婚了呢……難道左鄰右舍都覺得我們是兄妹嗎?上帝,難道他們覺得萊斯和我是同性?

    「我已經結婚了。」我說。

    約克怎麼走的我並不記得。

    萊斯後來下班回家後往書架上瞥了眼。

    「恩,茱莉,你的亞特蘭大每日世界不訂閱了?」

    我正在認真研究法律文檔,萊斯的案子真麻煩,但花不了多久我們都能解脫了。

    「不訂閱。」我把一疊紙堆到一邊。

    「我以為你喜歡那個,這段時間不是每天都有麼?」

    「那是個意外。」我說,「我現在都訂閱萊斯每日世界。」

    萊斯過來高興地揉揉我的腦袋。

    「只有書呆子才看亞特蘭大的報紙。」他總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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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3 17:08:07 |只看該作者
  番外三

    律師事務所在聖誕節期間放假三天,我在按摩浴缸裡放滿熱水,用毛巾綁住頭髮,放上音樂。玫瑰精油緩緩滑入白色的浴缸,我小心地踏了進去,唔好燙!但我的皮膚就像斯巴達勇士手上的盾牌,我很快就感到這個溫度讓我酸痛的肌肉得以舒展。我解開頭髮,抹上洗發液,搓出無數白色的泡泡,再用冒著蒸汽的熱水洗掉。

    好不容易放了假,萊斯的案子也有了眉目,這兩年被浪費掉一大半,多半是因為律師們互相推卸責任,但自從達斯律師公開申明他願意協助後,事情進展得很順利。雖然雷蒙的父親死了,但雷蒙也是當事人,我們將在年後正式提起訴訟。

    我慢慢滑入浴缸,感受溫柔的熱水漫過我的嘴脣。

    我們這些年過得很不錯,恩,的確很棒,用幸福這個詞來形容也不為過。是的,幸福,自從萊斯和我把門口的信箱刻上「費爾南德斯夫婦」這幾個字後,我覺得我的人生更加圓滿了!

    可日子也越來越平淡,我一直想讓生活更加激情些,沒錯,就是激情這個詞。可我們都很忙,不是我加班就是萊斯加班。我們總不能在辦公室裡做吧?律師事務所的辦公室都是玻璃的,一點保密性都沒有,難道在地下車庫嗎?不,那太刺激了,我可不想讓看管車輛的人欣賞萊斯和我的裸體。

    話說回來,現在離新的一年還有不到三天,萊斯和我相見就在三年前的聖誕節假期。

    也就是說——我們還可以過相遇三年的紀念日。

    門外響起了手機鈴聲。

    我低咒一聲,閉上眼睛不打算理睬。可對方顯然極為堅持,打完一個又一個,我暗罵一聲,從浴缸裡不情願地站了起來,扯過架子上的白色浴袍,用帶子馬虎地系上。

    「來了來了。」我生氣地喊道,明知道對方聽不見。

    掃了眼來電顯示。

    亞特蘭大本地的。

    真不想接,但如果是萊斯出了事。

    我猶豫了下,「你好?」

    「這裡是XX房產,請問您……」

    「……」討厭的房地產,我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心平氣和,「不需要,謝謝。」

    「如果您需要貸款,完全可以……」

    喔這些廣告真討厭,可我也知道這也是一部分人的工作,我不能任性,我得盡力壓抑下自己的怒火。「我們沒錢,真的很抱歉。」

    「噢,那好吧,聖誕愉快。」

    這還差不多。

    我長舒一口氣,心情漸漸好轉,「聖誕愉快。」

    掛了電話我正打算回到可愛的浴缸裡去,電話又響了。

    這次是保險公司。

    老天,難道他們覺得過個節我們都會出車禍完蛋嗎?

    「不用了!」我忍耐地說。

    「你真的不考慮嗎,以後您的丈夫發生了不測……」

    「不考慮,先生,不過也許你該為你的妻子買一份保險。」糟糕,我的脾氣開始壞起來了。

    「你怎麼能這麼說話?」

    「我為什麼不能這麼說話!」

    第三個電話是教會的,如果不是我怕萊斯出事才不會接這種電話。

    「我們聽說您還不信基督教——」

    「上帝,誰說我不信的我簡直是信死了!我都恨不得把頭砍下來給那個什麼耶穌什麼聖母什麼猶太人當皮球踢!」我大吼,「可是在此之前能不能求求你讓我回去泡熱水澡。」

    這個晚上沒法過了,現在離十一點還差一個小時,萊斯該回來了,以他的開車水平絕對不會翻到臭水溝裡去,是的,我要相信他的開車技術。所以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把洗澡的事速戰速決!

    我果斷地關機。

    當萊斯回來的時候他發現我正泡在浴缸裡。

    「我以為你出了事!」他捏著手機說,「你怎麼不接電話?」

    「你打我電話?」我吃驚地說,把濕頭髮捋到腦門後。果然,手機上兩通未接電話,都是萊斯的。「我把它給關了,我接了幾通保險公司的電話。」

    他哭笑不得,「你以為我是保險公司。」

    「如果你和保險公司在同一個時間打我手機的話。」

    「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他不耐煩地打斷我。

    「今天……?」我重複,「恩,今天是聖誕節的前一天?」

    他瞪著我,「錯誤。」

    我覺得哪裡不太對勁,「萊斯,難道是超市有打折,我覺得也是,沃爾瑪有打折對不對,我們可以去多買點水果。」

    他不再理睬我,「今天是我們相遇第三年紀念日,你忘了?」

    喔是的是的,我剛才在浴缸裡還想到呢,怎麼轉眼就忘了。等等,天哪,我從萊斯嘴裡聽到了什麼,他說了紀念日這個詞!

    「……紀念日。」我面無表情地重複。

    他得意地抱住胸,「是的,親愛的,你開心嗎?」

    「紀念日……?」我結巴起來,「紀念日!」

    他懷疑地盯著我,「是啊,你忘了,你上次把我手機拿過去特意在備忘錄裡輸入了這個日期,難道你不期待嗎?」

    「……什麼期待。」啊我記起來了,結婚二周年紀念日宣告慘敗後我心裡氣不過,就在萊斯手機的某個備忘錄裡輸入了這個日期,因為這是離結婚二周年最近的一個紀念日。我沒想到萊斯會無意中看到。

    「我不小心看到的。」他說,「你想要燭光晚餐嗎,我覺得這是件大事,對女人來說。」

    什麼對女人來說,我覺得紀念日對雙方都很重要。

    「那你訂了桌子?」我問。

    「顯而易見,去年美食節的亞軍,聖誕節很難訂到我提前一個禮拜預約的。」

    「你想來燭光晚餐?」

    「我想紀念日一般都要點蠟燭。」

    「那我們還等什麼!」我丟開乾布,迅速套上外套,順手撈過香水往脖子處噴了噴。萊斯忘了我們的結婚紀念日,但記得我們相遇的紀念日,不管了,橫豎都是紀念日,我心願已了,至於我有沒有發過再也不過紀念日的誓……

    哈哈,你說什麼?不守信就會被懲罰?管他的,上帝會原諒我的!

    我們兩個大半夜地跑到那家餐廳,他們全天營業。即使在午夜十二點還有很多人在外頭等著。

    萊斯牽著我的手徑自走到一張方桌子邊。

    馬上有人過來服務我們,攤開菜單一看,上頭的價格貴得離譜,但我們已經有了點積蓄,沒關係,這點還是可以負擔的,我們應該享受生活!

    萊斯點了威士忌和海鮮意大利面,我要了香檳和牛排。我甚至在考慮飯後甜點,可是請拜託告訴我,為什麼一個普通的巧克力芝士蛋糕他可以要價六十美元?

旁邊桌子上的人個個打扮得極為時髦,我瞥見好多女士胳膊上挎著愛馬仕的手包。這個餐館真的很高級,我甚至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旁觀萊斯,他似乎也有些不舒服。但我們都表現得對自己的盤子很有興趣,畢竟這是相遇紀念日,我們得隆重地過。

    吃完飯結完帳,我們走出餐館。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頭一點也不高興,反而有些悶悶不樂。我覺得是被那些糟糕的騷擾電話影響的。我知道這樣不對,萊斯花錢讓我來高級場所吃飯,我也不是沒來過,但那都是跟著事務所的律師來的,和萊斯來這種地方還是第一次。

    「你不喜歡那兒,是嗎?」萊斯問。

    「誰說的我很喜歡!」我直覺回答。

    萊斯不喜歡那裡,我能看得出來,但他願意為了我委屈自己,他想給我最好的。這就是我悶悶不樂的原因,我一方面很感動,一方面又想告訴他不需要太在乎我。什麼樣的萊斯我都愛,不論是帶我吃地攤還是吃高級會所的萊斯,我都喜歡!

    他長抒一口氣,笑了,「是嗎?那就好。」

    我心疼地去吻他的眉頭,他一把抱住我,然後把我舉了起來。

    我尖叫,「萊斯,你幹嘛?」

    「噓。」他說,「看天上。」

    看天上?我一愣。

    抬起頭,黃色的月亮就離我不遠,仿佛一伸手就能撈到。我突然想起當初萊斯和我在洛杉磯的時候,我們辛苦爬上天文台,俯瞰洛杉磯燈火輝煌。整個城市就像被漂亮的鑽石串聯在一起,那些細細的高速公路就像我腳上金色鏈子。

    我坐在萊斯肩頭,他穩穩地拖著我,就像一座無人可以撼動的高塔。

    「像不像你今天的裙子?」他喃喃地問。

    我恍然大悟,我今天穿了一條深藍色的裙子,搭配金色的項鏈和手鐲。

    「還真的挺像。」

    我一邊說垂下頭,他正仰著臉盯著我。

    心中就像被根羽毛搔了下。

    空氣中漂浮著食物的香氣,不,確切的說是香檳味,或者不是空氣裡的,是我嘴裡的味道。

    「萊斯。」我屏住呼吸,「我想說點什麼。」

    「你說。」

    「你走到那個土丘上去。」我指揮他,萊斯走了過去。

    現在大半個亞特蘭大都趴在我們腳邊,而浩渺的宇宙只有毫釐之差,這是一個國王做演講時必須具備的道具之一,高台子。

    我深吸一口氣,不知道月亮有沒有倒映在我的黑眼珠裡,如果是的話,萊斯能看到嗎?他看到的會不會是兩潭深深的海水,上面灑滿溫柔的月光?

    「萊斯,你得跟著我喊。」我衝他說。

    「你要喊什麼?」

    「你聽著。」我說,然後鼓起一口氣,扯開嗓子,「我——是——世——界——之——王!」

    路邊等餐館的人都往這邊看了過來,但我並不在乎,慫恿身下的萊斯,「你也來。」

    他不屑地說,「你以為我不敢?」

    隨即他放下我,跳到一邊的石頭上,「我是世界之王!」

    我點頭,又沖天上喊,「你的哪一面我都愛!」

    他笑著瞥了我一眼,「你的哪一面我都愛!」

    「我今天好開心!」

    「我今天好開心!」

    「也好感動!」

    「也好感動!」

    「我喜歡高級會所!」

    他沒接口。

    我笑了笑,飛快地繼續,「但我也喜歡坐在草坪上和你說一晚上話!」

    他一怔。

    「只要和你在一起怎麼樣慶祝都可以!」

    萊斯遲疑了下,緊接著大步向我走來。

    我早就在旁邊等他了。

    「我今天很開心,不是因為我吃了六十美元的蛋糕。」我笑呵呵地衝他說,「是因為你願意疼我,我因為你愛我而感到開心。」

    他輕輕笑了,把我抱起來。

    「我愛你,萊斯。」我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低聲說,青草的香氣包圍住我們。

    「我也愛你,茱莉。」

    「萊斯,我還想做壞事。」

    他的喉嚨咕嚕了一下,胳膊緊緊摟住我。

    「做吧。」他沙啞地說。

    我閉上眼,親上他溫熱的嘴脣。

    風從我們的發絲間穿過。

    能聽到蟲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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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3 17:08:18 |只看該作者
  番外四

    結婚以後,我逐漸發現萊斯的諸多小毛病。

    比如他有時候嘴巴甜得要死,按常理說這可以算優點,但我覺得是個可恥的缺點,必須改掉!

    「費爾南德斯太太,你今天看起來真漂亮!」鄰居家的數學小天才湯米朝我喊。

    「是嗎!」我高興地說,「非常感謝,啊湯米,我發現你也比昨天整整帥了十的五次方!」

    「這我早就知道了。」湯米得意地昂起下巴,「下次你可以說十的無數次方。」

    回到屋子裡,我期待地衝坐在沙發上看球賽的丈夫喊道,「萊斯,你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過了大概有整整三分鐘,這個人終於把蓋在臉上的報紙挪開了些,勉強朝我瞄了眼。我一眼看到他充血的眼睛,嘖嘖,真凄慘,不過這也難怪,他完全是自找的,哪有人連續三天沒睡熬夜看球賽還雙眼水汪汪的?

    「你去做了臉?」他興致缺缺地問。

    我的臉沉了下來,雙手叉在腰上,「萊斯,你再好好看看?」說完晃到他面前,擋住新買的液晶電視。

    沒錯,我就是故意的!

    如果你想推開我就放馬過來吧!

    他打起精神,裝出感興趣的模樣。我一眼就看出來了,不過有時候我也會裝出感興趣的模樣,比如當他看球賽的時候。現在輪到他做我感到心裡很平衡。

    他嘴邊的深情看起來好生硬。

    「寶貝,你即使一年不洗臉我也還是愛你照樣會吻你,何必還要去做臉呢?」他強笑著說,顯然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說的話。

    我瞪圓了眼睛,「胡說,我每天都洗兩遍臉,還有你的答案是錯的,我沒有去搞我的臉。」

    萊斯沒有說話,我發現他的目光開始往書櫃上瞟。我知道他在想什麼。

    上個禮拜傑弗瑞回美國,順道來拜訪我們。他和萊斯談起以前他交女朋友的故事。真讓人煩躁,傑弗瑞對萊斯炫耀他起碼把一百五十個女孩子迷倒在地上。真可笑,而且極端的班門弄斧。我當時在旁邊倒咖啡的時候都不忍提醒他。

    萊斯當賽車手的時候多少約旦女孩前赴後繼想撲上去,傑弗瑞那幾個可憐兮兮的艷遇能比嗎!

    所以在廚房的時候我把他拉過來。

    「你能別丟臉了嗎?」我對傑弗瑞說,「如果你還想保留一些顏面的話,就應該收斂一下。」

    他頭也不抬地往自己的盤子上猛加草莓,「你一個女人知道什麼,這是男人間的事。」他說。

    「……傑弗瑞,你知道萊斯是賽車手吧?」

    他對我質疑他龐大的信息量感到震驚,「上帝,茱莉,你這人怎麼這樣!難道你忘了上大學的時候那些八卦都是我告訴你的了?」

    我嚴肅地看著他,端起咖啡塞到他手裡,「那你就收斂一點。」

    他盯著我,好一會才恍然大悟,「天哪。」他喃喃,過了一會捂著額頭慘叫起來,「我竟然在一個賽車手面前炫耀有多少女人對我張開腿。」

    我陰沉著臉,「注意你的用詞。」

    「可是……」他結結巴巴地說,「可是不對啊……」

    「……有什麼不對的?」

    「萊斯明明對我的那檔子事很感興趣,他還提問題。」

    「不可能,我都對你的那檔子事不感興趣,何況是他?」

    「茱莉,你怎麼可以這麼侮辱我!」

    「我有侮辱你嗎,那明明是事實,你的那檔子事很單調,讓人乏味。」

    「可是……茱莉,你必須相信我,他剛剛向我要了我手提包裡的那本書。」他低聲說,「我媽塞給我的,一本超級無聊的書,叫做《怎樣和你的妻子和諧相處》,說給我預習一下以備將來的不時之需,我當然用不著,你知道我……所以我正打算拿它墊桌腳呢。」

    然後他難以啟齒地說,「我想……也許萊斯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經驗豐富,他也許忙著玩他的賽車了。」

    自從傑弗瑞走後,那本《怎樣和你的妻子和諧相處》就出現在了我們客廳的書櫃上。

    其實我們不常吵架,就算吵架也是很快結束。有時候我會故意挑起事端,萊斯就會和消防隊員一樣拿著十幾米的水槍朝我噴射「你快點冷靜下來」的強力水柱。

    真討厭。

    你看,他現在又在不由自主地用眼神向那本《怎樣和你的妻子和諧相處》求助了。

    「快點。」我不耐煩地說,「問你話呢。」

    「啊。」他做作地看著我,「上帝,那親愛的你今天的臉色看起來真好看,白裡透紅,我還以為你用了什麼新的化妝品呢,原來是純天然的?」

    《怎樣和你的妻子和諧相處》第一條:

    不要吝嗇讚美你的妻子。

    說完就扔開報紙不懷好意地抱住我,「寶貝,你真美。」

    《怎樣和你的妻子和諧相處》第二條:

    善於利用**。

    媽的,又來這招,每次曼聯比賽都蹲在電視前興奮的和個什麼一樣。沒比賽的時候就覺得內疚想要把我拉到床上xxoo彌補我。

    「看我的頭髮。」我哼了一聲。

    他匆匆瞄了眼,視線停留的時間半秒都沒到。

    「啊,你的頭髮,噢上帝,是新髮型嗎,真漂亮。」他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隨即掩飾心虛地湊過來吻吻我的頭頂,「我發現自己真是越來越愛你了茱莉,唔,還挺香,玫瑰味的洗發露,在我看來玫瑰是世界上最香的花!」

    放屁,他明明一點都不喜歡花。

    《怎樣和你的妻子和諧相處》第三條:

    不要害怕撒謊。

    我冷笑一聲。

    「其實我沒做頭髮。」我說。

    我的丈夫臉色一黑,嘴巴裡仍舊照著教科書繼續,「噢是嗎寶貝,這是當然的,你的頭髮原本就很完美了,根本不需要做。我現在是發現了,它卻是還是原來的樣子不是嗎,還是和以前一樣可愛。」

    《怎樣和你的妻子和諧相處》第四條:

    即使生氣了也要忍住。

    「我就是涂了一個脣膏而已。」我說,「我還畫了黑色的眼線,都快有一釐米寬了,不過很顯然你沒發現。」

    《怎樣和你的妻子和諧相處》第五條:

    面對妻子的無理取鬧,要用博大的胸懷包容她。

    我看到萊斯隱忍地盯著我半晌,然後微微一笑。

    「你的嘴脣就算沒涂那該死的脣膏也是這樣的誘人,你的眼睛就算沒畫那些滑稽的黑線也一樣可愛。」

    我就當沒聽見他在說什麼。

    「你不覺得你對我的關注太少了嗎?」我說。

    他的笑有點掛不住了。

    「親愛的,你在說什麼呢,你是說你這裡需要我更多的關注嗎?」他一邊說一邊開始動手動腳,「早說啊甜心,我的關注還剩很多,每天都往銀行存一大筆,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我跳了起來。

    「萊斯!」我大喊,「我做了腳指甲,你沒看到嗎!」伸出一隻腳湊到他的鼻子前。

    他盯著我那隻穿著襪子的腳,沉默。

    不說話。

    哈哈!

    終於生氣了!

    我再接再厲,「如果你前三天按時睡覺的話就會發現了,我涂了紅色的指甲,你不是說過紅指甲最性感嗎?」說完就一肚子怨氣,從前我都不涂指甲油,要不是萊斯有天無意中說起,我也不會在發了獎金後跑到化妝品店買了一瓶貴得嚇死人的指甲油。

    他深吸一口氣,單手將有些翹起的頭髮捋到腦門後。

    忍耐我呢這是在。

    我跳到他身上。

    「今天吃點什麼萊斯?」

    不理睬我。

    玩大了嗎?

    我幹笑,「喂,你別生氣嘛。」

    他閉上眼,「……」

    「我就是有點不平衡。」我循循善誘,「你整天盯著電視屏幕看個不停,你都不看看我。」

    說完戳他胸肌,「你看你看,現在還不看我。」

    他睜開眼,灰色的眼睛裡浮現出一絲尷尬。

    「難道電視比我好看?」我氣勢洶洶地說。

    他還真的想了想,別開臉。

    我瞪眼。

    「難道在你心裡,我真的沒電視好看?」我覺得自己的嗓音在顫抖。

    他咳嗽一聲。

    我捧住他的臉,氣惱地大喊,「說——實——話!」

    他心虛地傻笑。

    「甜心,你在說什麼呢,你怎麼能把自己和那個鐵皮玩具比呢?」

    眼神閃爍游移。

    我咬牙。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生氣,好生氣好生氣真的好生氣!

    「好吧。」我從他身上離開,他有些遺憾地低哼了聲。

    哼,他活該!

    「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突然這麼注意儀表嗎?」我問。

    他捧場地抬起眼皮。

    我忍無可忍,「萊斯,馬上就要出庭了!出庭了你知道嗎!」

    我們等了多少天,做了多少工作,為了這一天期待了這麼久。相關人員有一小半已經離世,但大多數都還在約旦。我們無法把他們都弄到美國來由美國的法院審理,所以因為這件事我們必須去約旦待一段時間,但沒有關係,達斯律師和其他助手也會和我們一起。

    萊斯看著我,沒有說話。

    我因為剛剛大喊過直喘氣。

    他拍拍一邊的位置,示意我坐下。

    我照做了。一隻胳膊橫過我的脖子,把我攬到他的肩膀上。

    我早就平靜下來。

    緊接著,一絲不確定控制了我的心臟。

    「要是不成功怎麼辦?」我瞪著自己的手指甲,有些不自信地問,「我是說……我覺得……畢竟這麼長時間,我是說……你會失望嗎?」

    「我們不會失敗。」他說。

    我的眼睛有點熱。

    萊斯是這麼地相信我,這麼地相信我!

    雖然他覺得我比電視醜,但我想我可以寬宏大量的原諒他。

    恩,是的,我們不會失敗!

    我手忙腳亂地擦了擦眼睛,拍拍有些蓬鬆的發,轉頭衝他輕鬆地問道,「恩,那你看看我的髮型怎麼樣,我覺得端莊的儀表很重要,可以給對方以足夠的震懾。」

    「比鐵皮盒子好多了。」他笑著說。

    所以當我在出庭那天從黑色的加長林肯走出來的時候,約旦當地的媒體都說我既優雅又端莊,一副自信滿滿野心勃勃的模樣,「絕對是個厲害的女人」他們用這個短句評價我。

    當然,我不會告訴他們真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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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3 17:08:30 |只看該作者
  番外五

    我們曾私下與雷蒙等人取得聯繫,沒想到對方嘲笑了我們一通。達斯律師顯然對此很有經驗,他與當地一家駐約旦外國雜誌社取得聯繫,爆料關於雷蒙和約旦賽車協會侵吞私款栽贓陷害的事。類似的花邊消息最容易傳播,互聯網也是一個很好的造勢渠道。當輿論差不多了,主流媒體也不由自主將注意力投向萊斯的案件,一時間「被陷害的天才賽車手」的照片被炒得沸沸揚揚。

    在網絡上對萊斯的支持簡直是一邊倒,他甚至收到了從前女車迷寄來的信。我對此感到非常矛盾,既驕傲自己的丈夫被人喜歡,又很嫉妒他竟然被這麼多人崇拜,但驕傲和喜悅遠遠大過了嫉妒,我真心為他感到高興。公眾對此案很好奇,一時間網絡上滿是五花八門的陰謀論。

    雷蒙迫於壓力不得不接受我們的宣戰。那天來了很多記者,法院門口擁擠不堪,鎂光燈閃個不停。我們一行人快速穿過吵吵嚷嚷擁擠不堪的人群。開庭後按照程序展示出所有證據,而雷蒙那方也展示出所有的證據。所有的證據直接呈現給法官和陪審團。

    雷蒙的律師是當地很有名的一位中年律師,他顯然經驗豐富,和陪審團們關係也很好。我們這邊有達斯律師和我,當法官告知輪到原告的律師陳述時,我和達斯律師對視,對方朝我點點頭。

    我再用余光瞥了眼身邊的萊斯。他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襯衫的領口的前三個扣子都沒扣上頗有當年在賽車場上狂妄的模樣。此刻他的嘴脣微微上揚,正微笑著盯著我。

    我的心裡涌起一股無形的力量,就在法官疑惑地朝我們這邊望過來的那一剎那,我攏攏肩膀上的頭髮,慢慢站了起來。

    我直視著對面雷蒙的眼睛,眼睫毛也沒眨半下。

    「下面請容許我為萊斯阿奇爾克裡布萊德費爾南德斯先生辯護。」我說。

    賽車協會因為前段時間的投資破產而一度陷入窘境,萊斯走後它的財政狀態緩和了一陣,但那完全是某些人暫時收手的結果,很快他們固態復甦,整個協會被弄得烏煙瘴氣,全國上下到底都聽聞過其中的腐敗。其中的許多俱樂部也因為經營不善紛紛關門了事,賽車手們都挖苦賽車協會是約旦王冠上的一粒爛葡萄。

    所有的證據都表明萊斯是無辜的,但當年之所以栽贓成功也有他自己的原因,那就是萊斯負債累累,完全有侵吞款項的動機。

    可按照被告的意思,這個案子在當時也十分轟動,想必大家都清楚前因後果。從前的人證一口咬定萊斯在那天鬼鬼祟祟。我們也曾調出相關的錄像看過,有幾個人證之所以確定某個人影是萊斯的原因是因為,「我們想不出還有誰,這個車隊裡只有他最缺錢。」

    「這可真是太荒唐了。」我向法官席攤開手,「難道就因為一個人負債就判處他有罪嗎?」

    陪審團嗡嗡一片,顯然有些猶豫。他們年紀都挺大,自然也記得當年被炒得沸沸揚揚的賽車手**案。

    我轉過身,衝他們說,「女士們,先生們。難道就因為一個人討厭吃蘿蔔而懷疑他把鄰居家花園裡的蘿蔔都拔了?難道不應該懷疑是別家和你一樣種蘿蔔嫉妒你收成好的農家?費爾南德斯先生的確欠債,但這不能成為判處他有罪的有力證據。誠然,他的確有所謂的動機,可難道其他人就沒有,就一身清白,就可以把髒水潑在他身上,就可以置身事外?」

    我轉過身,聚光燈打在我的眼皮上,這讓我神采奕奕。

    「法官先生。」我大聲說,「據我們所掌握的信息,我們的雷蒙費羅先生當年也負債累累,雖然沒有費爾南德斯先生的多,但如果按照那套討厭吃蘿蔔就是拔蘿蔔賊的理論,他也是嫌疑人之一。還有……」我停了停,聽到後面陪審團裡傳來嗡嗡的討論聲,已經有人被我說動了。「據我所知,當時雷蒙的父親也因為**陷入債務危機,高達一千五百萬第納爾。還有,協會裡的工作人員也不能倖免債務的糾纏。」我微笑著列了一長串名字,有的人因為購房問題欠債,有的人因為送兒女出國貸款。有的人借給別人錢,有的人找尋高利貸。本來欠債在約旦就是很正常的事。

    「甚至我可以說。」我停頓了一下,「甚至我可以懷疑監控中的那個疑似萊斯的人影是雷蒙費羅先生。」

    對方跳了起來,「這完全是誹謗,我要控告你!」

    我的臉轉向他。

    「我們已經在法庭上了,先生。」我心平氣和地提醒道。

    他咬牙瞪我,醜惡的臉龐扭曲在一起,多年的聲色磨光了他最後一點英俊的神采,只剩下長得幾乎可以打蝴蝶結的眼袋。

    那雙藍色的眼睛,真像亞力達斯。

    我深吸一口氣,胸腔裡仿佛涌起一團火焰。我昂起頭,它們就在我的眼底燃燒。

    「我的委託人在此案上是無辜的,是完全處於弱勢的,是被當成替罪羊推出來的!」我毫不畏懼地看著那些高高在上的法官。「他為此承受了太多,失去工作他一路逃亡當過送酒的司機,被迫去餐館當服務員,他的生活無法保障。他還年輕,背上卻被貼上了罪犯的標籤,這讓他以後要怎麼度過!」

    陪審團低聲討論起來,很多人衝萊斯投來同情的目光。

    最後法官宣告休庭。

    我們收拾完文件,達斯先生就過來拍我的肩膀。

    「你真是太棒了茱莉。」他的口氣裡帶著濃濃的讚許。

    我的心撞擊著胸膛,腦海里還回想著方才的慷慨激昂。但我整理資料的手卻很穩,我的眼神仍然平靜,我嘴脣邊的笑容像是被刀子刻在皮膚上。

    外面的記者太多,雷蒙和他的律師帶頭衝了進去,我們隨後。刺眼的陽光從大門的縫隙中直射而來,我下意識地眯了下眼,停下腳步,他也跟著我停了下來。

    達斯律師在我們前頭,很快就岔開了兩三步的距離。

    「我剛才表現得怎麼樣?」我低聲問萊斯,以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

    萊斯在我前頭一些,聽到這話他轉過頭。

    那雙叫人陶醉的灰眼睛也慢慢向我看來。

    我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還記得我們剛認識的時候,當時我剛騎完佩特拉的馬,他在下頭接我,也是這樣背對著陽光,讓人根本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可我知道他在看我,很專注地看我,我就是知道!

    然後我親了他,現在我卻覺得他想湊過來吻我。

    他看著我,動了動嘴脣,「棒極了。」

    一抹笑意緩緩從我的喉嚨裡浮了出來。

    「真的嗎?」

    我們邁動步子並排往前走。

    「當然。」他暢快地說,「你沒看到當時雷蒙那個表情。」

    「怎麼樣,解氣不?」

    他掃了眼外頭成堆的記者,緩緩把手放在門把手上,「解氣!」

    我摸了摸額頭前的頭髮,「準備好了?」

    「恩,你呢?」

    「好了。」

    我們沉默了一會,整整衣領。陽光已經不那麼刺眼,我的眼皮也沒剛才那麼疼。

    深吸一口氣,猛的推開大門。亂哄哄的景象像割裂平靜畫面的刀子。嘈雜的人聲,被大叫著的名字,話筒那頭的雜音和人群紛亂的腳步聲交疊在一起。萊斯護著我一路往前走,那群記者迫不及待地撲了上來,一個又一個話筒爭相恐後著湊到我們的嘴脣邊,他們的問題也像連珠炮似的噴了出來。

    「請問您對本案的結果十分保持積極的態度?」

    「請問萊斯先生雇傭你的所支付的酬金是多少?」

    「聽說你們已經結婚了,您的證詞中是否包含著個人情愫?」

    「對於女性成為律師您有什麼看法嗎?」

    「在您的事業道路上是否遇到過不公平的待遇,您是否遭受過XX(雷蒙的律師)等的威脅和……」

    這些新聞人的嘴皮子最油,如果你接受回答說你對本案的結果保持積極態度,他們就會添油加醋說你自信過度,並且懷疑你進行了一定程度的賄賂。如果你拒絕回答,第二天報紙上就會出現「XX拒絕回答是否對本案結果保持積極態度。」

    我沉默地繞開他們走,萊斯就在我的身邊。有他在,那群人根本近不了我的身。

    我不知道法官要審多久,我也不確定自己是否可以真的贏下這場官司,畢竟雷蒙在約旦比萊斯和我的關係更多,他完全可以無視公眾對我們的支持而完全否定我們,至於最後公眾是否會幫助我們申討賽車協會就更不得而知了。

    可我也有信心,按照今天陪審團和法官動搖的情況來看,我們有很大的希望。

    這個時候,萊斯摟住我的手突然一緊。

    一個記者衝了出來,堵住了我們的去路。

    他一定等了很久,汗水從他被曬得通紅的黑臉頰上滾了下來。

    「難道你連一句話都不想說嗎?」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問。

    唔,這個問題我能回答。

    「我們離無話可說還遠著呢。」我微笑著說。

    「如果公正和真理是緘默的。」我說,「那我們也將是緘默的。」

    他迷惑地看著我。

    「可公正和真理不允許我們保持沉默。」我說,「所以我們在抗爭。」

    公正將證明萊斯的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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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3 17:08:41 |只看該作者
  番外六

    一個禮拜後法院重新開庭,我們遇到了點小麻煩。雷蒙當著法官的面站起來指責我和萊斯的關係。他甚至說我受到了萊斯的迷惑相信了他的一面之詞。

    他背著手,不屑地說,

    「一個女人當律師,你們真的不怕她被自己的感情矇蔽了雙眼而顛倒黑白嗎?」

    可蘭經2:228中明白地寫道,一個女人只等價於二分之一個男人。在4:34中又說,男人掌控女人,因為阿拉把男人塑造的比女人更出色,所以女人必須遵守男人的一切指令,如果她們拒絕了就必須接受懲罰。如果她們不願意與男人發生性關係,那就責打她們,直到她們同意。

    約旦的法律接受一夫多妻制,因為在他們的信仰中,女性是男性的附屬品。

    我氣笑了。

    其實約旦的上層階級很多都接受西方教育,比如皇后拉尼亞,她就曾在開羅攻讀商科。她積極籌集資金幫助受難的孩童,參加慈善晚會支持被癌症折磨的孩童。她是約旦女性心中的偶像,她們一致認同她是婦女解放運動中的表率。可是約旦的普通男性民眾仍然覺得她像個花瓶,顯然男尊女卑的思想在他們的腦海里根深蒂固了太久。

    如果不是在法庭上,我真想上前抽他兩個巴掌。

    「法官,我感到很氣憤。」我仰頭說,「而且我堅決反對他因為我是女性而對我產生的一切指責!」

    達斯律師拼命朝我使眼色,讓我咽下這口氣。

    可我覺得雷蒙會這麼想,那就代表著陪審團裡的人也會這麼想。只要他們心中懷抱著一個女人無法承擔律師的想法,隨著日子的推移,這個念頭會越來越根深蒂固,如果雷蒙再利用媒體煽風點火一番,輿論就會向他們那邊倒去。

    我聽到陪審團在我背後議論紛紛,間或夾雜著幾聲不懷好意的嘲笑聲。

    我走到雷蒙那邊,他酷似亞力的容貌讓我厭惡地皺起眉。

    「費羅先生,您在質疑什麼呢?」我問,「您是在質疑我文憑的真偽?還是在質疑美國大學對其律師的資格考證,又或者你是在對我的性別存在意見?」

    他冷笑一聲,「你自己知道為什麼。」

    我轉向法官,「費羅先生對我的懷疑是毫無根據的,我的大學可靠權威,我在全美統一司法考試中表現優異。如果費羅先生對我的文憑和律師資格證感到憂慮,那麼他可以和默裡法學院的院長談談,也可以和負責在統一司法考試裡判卷子的教授們聊聊。」

    後面有人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我也笑了,「如果費羅先生對我的性別和其所代表的智商感到擔憂,他也許可以自己發現釙和鐳。如果他還是對此耿耿於懷,那麼他該問問自己的母親為什麼她是個女的,要不然二十多年前他也不需要從一個只有二分之一男人地位的人肚子裡爬出來了。」

    陪審團席上只有兩位女性,均做西方打扮。一位用灰色的紗巾包裹住了頭髮,另一位則沒有。她們聽到這話都開始微笑。

    我面向法官席,他們清一色都是男人。

    「女性並不是愚笨的。」我說,「我們都是阿拉的子民,約旦追隨可蘭經的腳步。可蘭經中說男性比女性更優秀,但它卻沒有明確表示是哪方面優秀。」我看到法官席上有幾個人愣了一下,我繼續道,「是的,可蘭經在某些方面並沒有錯,男性在體力方面占有先天的優勢,但這不表示女性沒有力氣大的,更沒有說明女性比所有男人愚笨。」我停頓了一下,法庭上靜悄悄的,每個人都在聽。

    「我們想必都遇到過出色的女性。」我說,「我們的母親,妻子,姐妹,甚至是女兒,她們中必定有聰明優秀的。不,你們想多了,我並不是在自誇,我也不是在吹噓自己有多出色。可我絕對有自信勝任律師這一職。」

    雷蒙瞪著我。

    我懶得看他。

    「是的,沒錯,我是萊斯費爾南德斯先生的妻子,我完全不需要掩飾這一點,當然,我愛他!」

    萊斯在左側看著我。

    我朝著他的方向瞥了一眼。

    他朝我點點頭。

    我昂起下巴。

    「可我也愛公理!」我大聲道,「我是萊斯的妻子,但同時我也是位律師。如果公理說萊斯是有罪的,我當然無話可說,但不是的!因為公理早已宣布了萊斯的清白!公理和我們同在,它永遠站在我們這一邊!」

    我的目光從陪審團的每個人臉上滑過。

    「是的,請與我們同在!」我說。

    五點的時候法院的門開了,下一次開庭是半個月後。

    我剛到大門口,就有人叫住了我,是雷蒙。

    他的藍眼睛有些往下垂,金髮被梳成貝克漢姆最經典的模樣。一聲破破爛爛的藍色T恤隨便地塞在西裝褲裡,外頭罩了件黑色的西裝,搭配著一張桀驁不拘的臉,讓我想起一個邋遢的亞力。

    「費羅先生,你有什麼事嗎?」我客氣地問。

    「你不是說自己很聰明麼?」他冷冰冰地說,「開庭的時候總是說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岔開話題,其實根本就是心虛,不敢向大家證明吧?」

    萊斯走上前,攔住他,「她根本不需要證明,只有沒有本事的人才需要證明自己的能力。她不是將成為將要做,她是已經成為已經達成!」

    「哼是嗎?」他撇撇嘴,「好吧。」身後傳來一片嗡嗡聲,是那群陪審團的人。雷蒙朝身後瞥了眼,聳聳肩,「算了。」

    萊斯拉住我,「我們走。」

    我朝身後看了眼,雷蒙向我揚起眉毛。

    「下回見,自以為是的姑娘。」

    我和他一樣揚起了眉毛。

    「戰場上見,自以為是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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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3 17:08:55 |只看該作者
  番外七

   「現在外界都把我塑造成一個女權主義者了。」我趴在床上看當地的英文版報紙,「還有很多人同情你,唔,我想有一部分原因是有我這麼彪悍的妻子,簡直是胡說八道,我一沒虐待你,二沒不給你飯吃,我怎麼你了?」

    萊斯正在擦剛洗過的頭髮,聽完回過頭衝我說,「你讓我擔心。」

    我尷尬地直咳嗽,連忙換一本雜誌。唔,這封面真眼熟。

    「萊斯,這不是我們兩個嗎!」

    封面上是偷拍的照片,當時萊斯和我兩個在咖啡館一起喝咖啡,我還特地挑選了一個不惹人注意的角落,沒想到還是被拍到了。圖片下面的小標題很長,撰寫的人還別出心裁地在最後打了個小小的問號。

    翻到報道的那一頁,裡頭的圖片更多了,竟然還有一張我的臀部特寫。

    「狗屁,我的屁股比這個翹多了。」我惱火地說。

    萊斯聞言湊過來,那臉瞬間變黑。再也顧不得擦頭髮,他一把按住那本雜誌,飛快地念完整篇報道,轉過頭盯著我良久。

    我提心吊膽地研究他陰沉的臉色,「……怎麼了?」

    他沉默。

    半晌才說,「下次不許再穿那麼短的裙子。」

    「是這個意思嘛?我以為他們在暗示我的屁股太塌了。唔……所以他們在文章裡指責我的裙子太短?」我趕緊把雜誌搶過來,反反覆復地研究那張圖片。裙子很正常,是最正統的西裝式套裝。包臀的及膝裙,律師事務所的女律師都這麼打扮。約旦皇后也很喜歡這種類型的裙子,我也看到過約旦的白領女性穿成這樣。

    「這也太可笑了。」我哭笑不得地放下雜誌,「我的著裝代表著我的立場,難道真的要我穿很長的裙子才行嗎。」咖啡廳坐落在約旦新開放的廣場,那裡的外國人很多,不少人都只穿牛仔短褲,我穿著熱到要死的及膝長裙喝茶已經讓我很鬱悶了。

    「你有褲子嗎?」他問。

    有,但我帶的褲子是黑色的,約旦陽光強烈,黑色太吸熱了。穿上它我一定血管爆裂而死。

    「沒有。」我眼睛也沒眨地說,「我只帶了裙子。」

    「那這是什麼?」他問,轉過身,手指尖捏著一條被我捆成一團的褲子。

    我尖叫,「你怎麼可以翻我抽屜!」這條褲子至關重要,因為它裡頭藏著我在街頭買的幾張約旦明信片,上頭的圖片尺度有些大,五六個上半身赤裸的小麥色肌肉男衝著鏡頭挑釁地笑。

    萊斯詫異地看了我一眼,「家裡也是我給你整理的衣櫃,怎麼了?」

    我衝了過去,一把奪下他手裡的黑褲子,「給我!」

    他面無表情地抬高手臂。我跳了幾下沒夠著。

    太幼稚了,這種初中小男生小女生玩得把戲,把你的東西藏起來或者乾脆舉高讓你夠不著。

    我喘著氣停下,雙手叉腰瞪他。

    「你該鍛煉了。」他說。

    我直接無視他,氣勢洶洶地說,「快還給我,不給我我就生氣了!」這句話也很像初中小女生說的話。

    他聽完果然露出了嘲諷的微笑。

    我真恨不得把剛才的那句話扯回來重新塞回我的喉嚨裡。

    「快點!」我不耐煩地說,「你不給我我怎麼穿。」

    他想了想,大概是贊同了這一點,把褲子遞給我,我趕忙去接。也不知是我動作太快,還是他動作太慢,總是我們其中的一個扯到了捆住褲子的那條帶子。

    嘩啦啦——

    一堆白花花的明信片灑在了地上。

    「……」

    「……」

    萊斯低頭掃了眼,再抬起頭時,我注意到他臉頰上的肌肉在抽動。我們之間沒有人說話,頭頂的白熾燈明晃晃的,我感到自己嘴脣邊的笑容有些虛弱。

    「嘿萊斯,你必須聽我解釋。」我幹笑著上前。

    他慢慢蹲下,把那些露骨的明信片一張一張撿了起來。有男人扶著自己胯部挑逗的,有只穿著一條小內褲趴在沙灘上的,有戴著墨鏡撫弄自己胸肌的。抬眼看去,一片油汪汪熱乎乎的肌肉。

    我的心在滴血。

    他站起身,手裡捏著厚厚一疊。

    「哪裡買的?」

    我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紀念品店。」

    顯然約旦並不是全國都這麼保守,我還在展示櫃上看到不少女人的裸體明信片呢。

    「……為什麼買?」

    我吶吶的,「……覺得好玩。」

    事實上是因為我覺得在約旦發現這種明信片很新鮮,這就好像在牛肉披薩裡發現雞肉一樣,雖然我不喜歡吃雞肉,但還是覺得很特別。

    不過……還有點特殊的原因。

    「你都幾歲了還看這個。」

    「二十四歲了。」我握緊拳頭說,「但我還是可以買不是嗎!」

    他咬牙瞪我,「你……強詞奪理了還?」

    我漲紅著臉,「……」

    「我不好看嗎?」他不爽地問,把手裡的明信片扇得呼呼響,「比起他們這些那些……我比不上他們?」

    我趕緊說,「當然不,你比他們好看多了!」

    他滿意地哼了一聲,又厭惡地看了手中那些搔首弄姿的男人,往懷裡一揣,「沒收了。」

    晚上我給傑弗瑞打電話。

    「怎麼樣,又買到新花樣的了?」他興奮地問。

    「……沒有,給沒收了。」

    對面安靜了很久,然後爆發出一聲慘叫,「什麼,沒收了,被誰!」

    「被萊斯。」

    「要回來啊!」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怎麼這麼沒用!你就說是你買的又怎麼樣,如果他沒收了那以後就讓他試試看!」

    「我不敢……」

    「那就去偷!」

    「他都撕掉了。」

    傑弗瑞沒有再搭話,過了一會他嘆氣,「你為什麼當時不阻止他。」

    「我總不能和他說那是你……說你……」我嘆氣。

    他一聽也明白了,跟著嘆氣,「也是。」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後來和達斯律師一起吃飯的時候,他狠狠地誇獎了我。網上有人把我塑造成一個解放女性的先驅者。這一行為褒貶不一,男人對此都表示不看好,甚至有人同情萊斯取了個凶悍的妻子,這顯然是雷蒙的目的。但他想不到的是,有不少年輕的女性開始向我寫信,私底下默默地支持我。

    很快有篇報道挖掘我在大學時的生活,謝天謝地他們沒有把亞力的事拉出來,不然我肯定會哭死。但有人捕風捉影地找到了傑弗瑞,並且稱他到現在還和我們家來往。更有甚者還找到了以為喜歡我的男生,報紙上稱他為神秘的送報人,這個人說他得到過我的幫助,從此以後就為我的魅力傾倒。

    我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這麼受男人歡迎。

    本來萊斯的心情就不好,有一天他看到了這篇報道。

    這個人什麼都不說就走進了廁所,整整一天沒搭理我。

    晚餐的時候長眼睛的人都看出了不對勁。

    「你們兩個這是怎麼了?」達斯律師不解地問。

    萊斯從頭到尾都陰著臉。

    「吵架了?」他玩味地問。

    萊斯哼了一聲,我趕緊捶了他一拳,衝達斯律師掩飾性地笑道,

    「不,當然不是,我們沒事。」

    達斯律師沒再說什麼。第二天萊斯還是那樣,達斯律師也沒再提,倒是我們的隨行翻譯起了勁。約旦的生活太過於無聊,每個人都比來時黑了一大圈,所有人只要一嗅到八卦的氣息就會像狗似的激動。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興衝衝地問,「我們都好奇死了,你們吵架了嗎?」

    雖然萊斯和我還是每個禮拜保持和諧的性關係,但他顯然很在意明信片和傑弗瑞的事。

    「真的有這麼明顯嗎?」我低聲問,「我是說,我們兩個之間的不愉快……」

    「是的,我們都注意到了。」她興奮地說,「天哪茱莉,別吊人胃口了,快給我說說。」

    「……」看到別人夫妻不和睦為什麼她會這麼開心。

    今天晚上的時候萊斯洗完澡二話沒說就抱著我一通亂啃,完事了各自睡覺。我戳戳他的背。

    「幹嘛?」他閉著眼睛懶洋洋地問。

    我猶豫極了,可一想到這都是為了以後美滿的婚姻生活,那點猶豫就給扔到了九霄雲外。我在心中默默說了句對不起,立刻把傑弗瑞供了出去。

    「那些明信片,其實……都是傑弗瑞讓我買的。」

    我這句話說得既快又準,每個音都在點子上,絕對不會有半點含糊的意思。

    可是對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萊斯……沒聽懂嗎?

    我詫異地抬起頭,我的丈夫已經轉過身,眯著眼打量我,怒火舔舐著他的眼珠。

    「別開玩笑了茱莉!」他嘲諷地說。

    分明是不相信我,而且還在加倍的生氣。

    「我說的是實話!」我激動地說,「這個這個……這個是傑弗瑞……我給他買的。」

    他深吸一口氣,隱忍地問,「你給他買這些做什麼?」

    「當然是他點名要求的!」

    一陣叫人窒息的沉默,萊斯斜眼看著我。

    「別開玩笑了。」他哈哈大笑,從鼻子裡噴氣,「傑弗瑞怎麼會買這種噁心的圖片。」

    「就是,真的好噁心。」我趕緊拍馬屁,「你的身材比他們好一百倍。他們的肌肉太粗糙了!」

    萊斯哼了一聲。

    「是嗎?」他略帶得意地問,「這一點我早就知道了。」

    可他話鋒一轉,「你們關係為什麼這麼好,我早就知道的,他一定是喜歡你。我早就看出來了,可你還是嫁給了我,連一眼都懶得丟給他,對不對寶貝?」

    「當然當然。」我只好說。

    「那他現在又來糾纏你做什麼。」然後他好像想到了什麼,「怪不得他回來特地看我們,真是……」他厭惡地說,「當初他進門的時候,我就該把門甩在他鼻子上讓他滾到一邊去!」

    我訕訕地笑。

    「你們認識多久了?」萊斯回過頭,咄咄逼人地盯著我,「他有對你動手動腳嗎?」

    「其實……」我忍了忍。

    「其實什麼?」

    「其實……」我衝他招招手,然後貼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

    說完後我松了一口氣。

    「就是這樣。」我聳聳肩,「沒有那麼多有的沒的,你想多了。」

    他沒說話。

    「不許告訴別人。」我說。

    他僵硬地看著我。

    我嘿嘿一笑,掀開被子打算繼續睡覺。

    傑弗瑞一定會殺了我的,我把他喜歡男人的秘密告訴了別人,我為他保守這個秘密保守了好多年,連他媽媽都隱瞞了,甚至就連他的那票前女友都不清楚。但總之,傑弗瑞是因為被前女友甩了以後突然發現自己喜歡上的女人都不是東西,於是毅然決然地投入了基佬的懷抱。

    不過告訴萊斯以後這誤會就算解除了,萊斯也不會懷疑傑弗瑞和我之間有什麼。

    我感到很累,但安心的感覺很好,沒過多久就感到昏昏欲睡起來。

    過了一會,我感到有人在摸索我的手臂。

    這回輪到我懶洋洋地閉著眼睛問,「幹嘛?」

    「寶貝。」我的丈夫在旁邊假惺惺地說,「其實你根本不需要對我解釋,這一切我都明白。你愛買多少明信片都可以,我根本不在乎。只要你還愛我我就心滿意足了。」

    那你把我那些明信片都沒收了順便撕掉了是為什麼?

    「……是嗎?」我明顯不信任地說。

    「當然了蜜糖,你不會怪我吧。」他毛茸茸的腿探了過來,撐開我的雙腿,「上帝知道,我最信任你了。」

    我心中狂笑。

    「真的嗎?」我故作哀傷地問。

    「當然了寶貝。」

    他的嘴脣湊了過來,濕漉漉的。我打了個機靈,轉過身,抱住他的喉嚨。

    那雙灰色的眼睛裡填滿了尷尬。

    面對這樣迷人的眼睛,我沉默了很久,然後我咧開嘴。

    「你也一樣相信我,對不對蜜糖?」他深情地問。

    「噢是的,當然了親愛的。」我也回以同樣的深情。

    第二天我就把他那些女車迷寄來的信燒了個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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