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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謝上薰]師兄好不正經[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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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7 00:21:06 |倒序瀏覽 | x 2
師兄好不正經 作者:謝上薰

什麼?!大師兄又要回來了!
有沒有地洞可以讓她鑽?有沒有洞穴可以借她藏起來?
她最最最害怕的事就是見到大師兄,她從小就病弱,最痛恨的事就是吃藥,偏偏大師兄不懂得憐香惜玉,每次都擺張兇惡的臉,強迫她喝下苦不拉嘰的藥汁,害她除了身體虛弱外,還夜夜作噩夢!
一想到他那張臉,她的病情就加重,她的雙腳就開始發軟……
好不容易大師兄離開師門,她才可以好好的賴活著,可他每年必定回門一次,害她必須想盡辦法的躲開他,直到他離開,當她這回又要如法炮製,來個神龍不見首也不見尾,大師兄居然說他找了個高人要醫治她的病,要帶她一起走!
這下她能逃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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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7 00:21:58
《序》

母親節之前的星期一下午,我家田寶寶從幼稚園走出來,手裡捧著一個扁扁的禮盒,大聲對我說:「媽媽,送給你,祝你母親節快樂!」我喜動顏色,差一點要把他抱起來唱歌跳舞,才能表達我心中的快樂。不過,形象!形象!許多老師和家長在看呢!從田寶寶出生至今,已過了幾個母親節,直到他上了幼稚園小班,在老師的教導之下,第一次懂得向媽媽表達「母親節快樂」(以往都是先生代替他說)。相信園裡每一位小朋友的媽媽都和我一樣,從兒子手中拿到母親節禮物,真的非常快!Happy!Happy!Happy!那是一個4X6的心型陶土相框,邊邊有浮雕的花朵、愛心和小熊維尼,非常美麗又帶點兒童趣!我馬上找出一張全家福的相片放進去,當我永恆的回憶。我的第一個母親節禮物耶!當然要好好保存。

也許孩子長大後會忘了這一天,但媽媽永遠不會忘記孩子曾帶給她的感動與喜悅,即使是再小的一件事,都會封存於心底,當成人生的寶藏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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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7 00:22:37
《第一章》

「大師兄要回來了。」劍眉一揚,英氣盡顯的徐海城宣佈道。

「真的?大師兄要回來了!」阮非雪芳心悸動,更增麗色。

「哇!我好高興喔!不曉得這回大師兄又會帶什麼好玩的東西來給我。」徐悠萍活潑爽利的高聲大笑。

徐海城沒好氣的瞪了妹妹一眼。「你喔!十六歲的大姑娘了,還像小孩子一樣愛笑愛鬧,沒有一點閨秀氣質。」

「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何苦裝模作樣扮大家閨秀!」徐悠萍不爽的瞄了師姊阮非雪一眼,最氣哥哥老是拿意中人同她比較。

「小孩子不懂就別胡說,爹爹雖然收了非雪和晚兒兩名女徒,實際上拿她們當女兒看,就同你一般,若非家學淵源,怎麼可能讓你拿劍使刀,還自稱江湖兒女,胡鬧!」徐海城說的是實情,自古男師不收女徒,女師不收男徒,為的是男女之防甚嚴,除非父女、母子、兄妹或夫妻,否則必遭人議論。一代武學宗師徐巖,收徒十名,其中阮非雪、徐悠萍和花弄晚雖也拜在門下,但一向由妻子曲鳳指導內功心法與劍術,他只是偶爾從旁指點而已。年輕時,徐巖與曲鳳被人視為「遊龍、紫鳳」,因為曲鳳喜歡紫衫,是一對令黑白兩道都敬畏的神仙俠侶。

就因為爹娘的例子令人欣羨,徐悠萍更不服大哥的論調。「娘不也是江湖俠女,怎麼我就不行?」

徐海城嗤笑。「等你也嫁了一位像爹一樣厲害的武林高手,自然可以夫唱婦隨。當然啦!最好是你的武功也練得像娘一般出神入化,不要拖累未來的妹婿才好,以你現在半吊子的武功,還是乖乖地相夫教子,方為上策。」

「二師兄,你侮辱我!」不叫大哥而叫二師兄,表示她生氣了。

「我怎麼捨得侮辱七師妹呢?只是實話實說而已,怕的是你不知天高地厚,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定要你收回這句話,嫁一個最厲害的武林高手給你看!」

「姑娘家口出此言也不知害臊,你說嫁便嫁嗎?必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徐海城頭疼地看著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萍兒,爹娘說的不會有錯,你練武的資質遠不及非雪,天性又活潑好動,靜不下心來苦修,不如像晚兒一般,學一些姑娘家應該做的事。」

「我跟小師妹才不一樣,我身強體健、頭腦靈活,適合練武,而她……」徐悠萍說不下去了,因為大哥快要變臉了,一定是為了怕阮非雪難過。其實小師妹會變成那樣子,她也很難受啊!

阮非雪反而不在意,只關心的詢問:「二師兄,大師兄派來的人有沒有提到大師兄何時抵達?」「最快也要半個月之後吧!」

被徐巖視為第一傳人的南無春,天縱英才,根骨奇佳,二十歲即藝成回鄉,至今五年,仍被師弟妹們念念不忘。他每年必抽空回師門一趟,除了孝敬師父、師娘十分豐厚,也不忘為每一位師弟妹備份禮。

徐海城想到什麼似的吩咐道:「對了,娘有交代,大師兄要回來之事先不要告訴小師妹,免得她……」

匡啷一聲,重物墜地。三人迅速回眸。

「小師妹──」

花弄晚捧著茶點的拖盤摔落地上,身子簌簌發抖,細細弱弱、嬌嬌嫩嫩的聲音抖不成句,「大大大師師兄……真的……真的……」眼前驀然一黑,來不及說完話便暈了過去。

徐海城早有準備的衝上去抱住她軟倒的身子,「晚兒!晚兒!」

糟糕至極!

大師兄回來,人人歡天喜地,唯獨小師妹花弄晚……唉唉唉!

☆☆☆t☆☆☆

南郡王府。

天色初明,主樓的書房外已站了一排穿戴整齊,等待主人傳喚的下人,顯示現任的郡王爺治家嚴明,抑或者……臨時有要事。

「都安排妥當了?」坐在書案後方的南無春放下書卷,聲音很冷卻充滿威嚴的問著單膝跪下的屬下。

「一切遵照王爺指示。」周易與寒德是南郡王的貼身侍衛,忠心耿耿。

「起來吧!吩咐下去,卯時三刻起程。」

「是。」

「叫大總管和各位管事進來。」

「是。」

周易開門讓人魚貫進入,然後與寒德一左一右立在南無春身後。

縱使年輕的王爺個性冷漠,不苟言笑,陰狠厲害,但是王府上下依然把他當成天神一般唯命是從,因為他賞罰分明,從不虧待認真做事的人。王爺要離府一個月,大總管及各級管事須遵照王爺的指示,維持王府的正常運作,不允許出亂子。

「有什麼問題?」交代完該辦的事,看大總管欲言又止的,南無春平靜的表情展現他一貫的冷沉。

「敢問王爺,若是二公子又要預支銀兩……」大總管實在很為難。

「他一個月的用度是五百兩銀子,超過此數,一個銅子兒都不許給,帳房若是敢再私下通融,待本王回府,定嚴懲不饒。」

「屬下明白。」

王爺開了金口,底下人才好辦事。

「還有事?」

「老太君吩咐要辦夏日百花宴,王爺必須在場主持,否則老太君……」

「在那之前,本王會回府。」南無春忍住一聲歎息。

大總管明顯鬆了一口氣。別家王府的情況他不曉得,但是要在南郡王府立足,非弄清楚其中錯綜複雜的關係不可,不小心謹慎,可是會左右不是人。當了十年大總管,他只管抓住一條真理:誰是王爺,他就聽誰的。

待管事們都退下,換一對可人兒告進。

「參見王爺。」流霞與寒嫣矮下身子行禮。

「起來。」南無春淡漠地說:「流霞,此次要送的二十支百年老參,記得留下一半,回程會用到。」

「奴婢明白。」其實是一肚子狐疑,但王爺卸下甚嚴,要求絕對的服從,尤其是追隨左右的雙衛與雙婢,主人說一,不准說二。

南無春擺出比平日更嚴酷的表情對雙婢道:「回程之時,本王會將一位姑娘交由你們照顧,你們必須將那位姑娘視同本王一般,盡心服侍,不准有半分疏漏,必要的時候以你們的性命保護她!聽明白嗎?」

「奴婢明白。」流霞與寒嫣恭身領命。

但心裡都是震驚的,包括雙衛和雙婢,從來沒見過王爺這樣在乎一個人,而且還是位姑娘,是誰呢?會是他的師妹嗎?沒人敢多問,也不敢妄自揣測。

南無春先步出書房,落地無聲的矯健步履,像一隻優雅的豹子。

尊貴的地位,使他身上自有一股迫人的氣勢,冷漠英俊的面孔透著莫測高深,尤其是他的眼神,彷彿能在一眼之間就把人看穿似的,嚴酷而冷漠。

南永倩高雅的身姿等在書房外的牡丹園,見他終於現身,喚了一聲,「大哥!」短短一聲,多少情動。

南無春揚起眉心。「有事?」語氣溫和了些。

「大哥,你又要去探望你師父、師娘?」

「嗯。」

「我……我可不可以跟你去?」南永倩臉頰紅撲撲,眼眸又清又亮。「我從來沒出過遠門,如果能跟大哥一起去,奶奶會答應的。」好不容易鼓足勇氣來求大哥讓她跟隨,眼底翻飛流轉著激動情懷。

「不方便。」陰沉的星眸瞪著她掩飾得不夠好的脈脈眼神。

「大哥……」一夜輾轉反側才下定決心的呀!

深邃的眼眸一厲,瞪得她激昂的熱情一消再消、消消消消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小嘴癟了癟,趕忙垂下頭,淚珠欲滴。

「永倩,不如你幫大哥一個忙。」南無春又溫和了些。

「好,大哥請說。」她很高興自己幫得上忙。

「我不在府裡的日子,你多用點心在你二哥身上,別教他闖禍。」

「我明白。」

「有勞。」

南無春帶著雙衛與雙婢走了。

南永倩眼中的光輝微微一黯,幽幽歎息,「如果可以的話,我多希望和流霞、寒嫣交換身份。為何、為何老天要這樣捉弄人呢?」

擰著心,她無語問蒼天。

☆☆☆☆☆☆

嚶嚀一聲,花弄晚悠悠醒來。

「醒了!醒了!娘,小師妹醒過來了。」

「醒來就好。」曲鳳端著溫熱的參湯移近木榻,示意徐悠萍將弄晚扶起,自己一匙一匙的喂弄晚喝下參湯。

「娘,小師妹醒了嗎?」徐海城走進房裡,阮非雪也來探視。

「醒了。」曲鳳沒回頭看兒子,只是擔憂的盯著花弄晚雪白的小臉。

「沒事就好,差點被你嚇出一身冷汗。」徐海城疼愛的輕輕責備說:「不過,晚兒,你不能老是這樣膽小如鼠,連聽到大師兄要回來都會暈倒,這怎麼行呢?你想,大師兄若知道會有多傷心?」

花弄晚揚起花容月貌的小臉蛋,吸吸鼻子,眼看淚水就要滾下來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怕著大師兄……」愈說愈小聲,也覺得自己很過分,心裡有著酸酸痛痛的感覺。

「別哭,傻孩子!」她的淚水讓一向冷靜的曲鳳心疼莫名,為她拭去淚珠兒。「乖,把參湯喝完,別又病了。」

「師娘,晚兒對不起您,總是教您操心。」

「別說傻話,你又不是故意生病。」當年英姿颯爽的曲鳳,而今為著體弱氣虛的花弄晚母愛充沛,親手喂完一碗的參湯,拿手絹為她拭嘴,關愛地說:「剩下的參湯我讓圓月溫著,兩個時辰後再喝一次。」

徐悠萍好笑道:「大師兄每年孝敬爹娘的百年老參和許多珍貴的藥材,我看十之八九都進了小師妹的肚子。」

曲鳳橫了女兒一眼。「不然換你病倒在床上,娘照三餐餵你,如何?」

「不要,不要,我怕那股藥味兒。」活蹦亂跳的徐悠萍,可受不了當病西施,對花弄晚是很同情的。

「師娘,我可以下床了嗎?」花弄晚希冀道。

「不行,快躺下,你每回暈倒若不在床上養息兩天,就會生出病來。」見她不樂意,曲鳳恐嚇道:「等你大師兄到達,知道你又病了,你不怕他又捏著你鼻子強灌下好苦好苦的藥?」

花弄晚打個寒顫,乖乖躺好。「師娘,求您別告訴大師兄。」

「你乖乖調養身子,師娘自然不說。」

「我很乖。」

單純的相信娘的恐嚇,真好騙,徐悠萍差點笑出來。

曲鳳瞪她一眼。「萍兒,你和非雪到廚房裡幫劉媽的忙,叫圓月過來陪晚兒,唸書給晚兒聽。」

徐悠萍面有難色。「娘,您明知道我最討厭進廚房了,我情願陪晚兒,唸書給晚兒聽。」她是小姐耶!居然叫她代替圓月丫頭去廚房幫忙。

「不聽娘的話,告訴你爹去,看他要依門規或家規處置。」

「好啦!好啦!」徐悠萍跳起來,蹦到阮非雪面前,「五師姊,有請。」她逃不掉,也不讓阮非雪向大哥求救,拉著她走了。

徐海城倒喜歡心上人為他下廚,喜孜孜的走出去。

曲鳳看了直搖頭,不知道這些孩子將來會變成什麼樣子。

「師娘,」花弄晚細聲道:「廚房的活兒我比較在行,五師姊與七師姊忙著練武,為的也是日後能光耀師門,別勉強她們了。」

「除非她們不嫁人生子,否則怎麼可以連生火煮飯都不會?師娘的廚藝可沒讓你師父嫌過。」曲鳳微微一笑,妙目凝向弄晚。「你廚藝好,待你大師兄來,可願意親手為他料理三餐,感謝他多年來贈藥之情?」

「師娘說好,晚兒自然聽師娘的。」

「這才是師娘的乖孩子。合上眼,好好歇息。」

弄晚柔順的聽從,長長的眼睫毛貼在臉上,更襯得她膚白如雪,小小的巴掌臉清美柔婉,肌骨瑩潤,純真嬌憨的氣息流動。

曲鳳對她有著說不出的憐惜與心疼,她原本也可以像阮非雪或徐悠萍一樣健康,卻在八歲那年和徐海城、阮非雪、徐悠萍一起溜出徐家莊進城遊玩,卻碰上兩個江湖混混在欺負老百姓。

徐海城正想驗收自己新學的劍法,雙方便打了起來,阮非雪也加入幫忙,不曉得那兩個江湖混混也練過幾年武功,雙方纏鬥許久,江湖混混才漸漸露出敗象。

不甘心被兩個小毛頭打敗,兩人卑鄙的轉而攻擊站在一旁的徐悠萍、花弄晚,徐海城忙搶救妹妹,誰知阮非雪也要搶救師父的愛女,兩個江湖混混的攻擊全落在花弄晚身上,雙人四掌的內力將花弄晚打飛了出去。

徐海城自知闖了大禍,將花弄晚送回家醫治,才想到爹娘送大師兄回京處理老郡王的喪事,這一來一回便耽擱了急救時機,雖然徐海城也曾請大夫來診治,但五臟六腑所受的內傷卻使花弄晚落下了病根,一生難以痊癒。

事後,徐巖對兒子、女兒、阮非雪都狠狠責罰一頓,但也於事無補。

所幸大師兄無限量供應王府裡的珍貴藥材,每年均搜購二、三十支百年老參送來,名義上是孝順師父、師娘,但徐巖和曲鳳心裡明白,沒有南郡王府雄厚的財力作後盾,花弄晚不可能活到今天。

不管是基於大師兄疼憐小師妹之情,或為了其他原因,曲鳳內心對南無春是感激的。她疼愛花弄晚比疼自己的女兒還疼,阮非雪聰慧懂事,徐悠萍活潑外向,她固然疼愛,但只有純真稚氣的花弄晚激出了她豐沛的母愛,收起俠女的身段,像一位母親照顧稚兒般的照顧她,尤其在弄晚好不容易挽回一命之後。

看著弄晚嬌弱無依的模樣,睫毛濃密如扇的掩著星眸,曲鳳幽幽歎了一口氣。如果不是看穿了兒子對阮非雪情有獨鍾,她會作主讓兒子娶了弄晚,要他負起責任照顧弄晚一生一世,可惜天不從人願。

「夫人。」圓月進門,輕喊一聲。

曲鳳收起感傷,溫和道:「你好好照顧小姐,她醒來若是無聊,你就唸書給她聽,別讓她又偷偷做針線活兒。」

「是的,夫人。」

「記得再喂小姐喝一碗參湯,還有,這一碗蜂蜜水給她解苦。」連那黃澄澄琥珀色的蜂蜜,都是南無春命人送來的。

「好的,夫人。」照顧弄晚小姐可是最輕鬆的活兒,圓月滿口應諾。

曲鳳自顧自去忙了,看看那兩個小妞有沒有老老實實在廚房裡學習,另外,要交代劉媽另外為弄晚熬鮑魚粥。

吃飯的時候,徐巖關切地詢問弄晚的情形。

「還好無大礙。」曲鳳皺眉的吃一口炒青菜,阮非雪竟然把菜炒老了,這可是最基本的一道菜呀!

「好吃!好吃!」徐海城很捧場地把青菜當肉猛嚼。

「牛吃草就像你這模樣。」徐巖沒好氣的怪兒子打斷話題。「幸好晚兒沒事,否則無春若是曉得她又病了,肯定又要照三餐給她灌藥,然後晚兒又哭哭啼啼……唉!沒完沒了,沒一刻清靜。」

徐悠萍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難怪小師妹會那麼怕大師兄,一定是從小被大師兄強迫灌藥給嚇出來的。」

「無春也是為了她好。」曲鳳持平道。

「是啊!換了是我可沒有大師兄的耐性。」徐海城衝著阮非雪一笑,如果生病的是心上人,他也肯耐住性子端湯侍藥。

阮非雪心中一動,她沒有想過,作夢也沒有想過:莫非大師兄喜歡小師妹?

不可能!不可能!大師兄只是同情小師妹,可憐小師妹而已,畢竟,他大了小師妹將近十歲呢!堂堂一位郡王,怎麼會看上無家世背景、又體弱多病的小可憐?

阮非雪私心也極愛慕大師兄,又怕慘遭回絕,到時連徐海城的愛意都會變質消失。魚與熊掌,總要先抓牢一個才好。

她深信自己的美麗少有人及,並且文武雙全,努力培養大家閨秀的氣質,迷得徐海城神魂顛倒,對她死心塌地。如果沒有大師兄的存在就好了,她的心也不會亂,妄想得隴望蜀,飛上高枝。

然而,就有一個南無春存在於天地之間,俊美無儔,威儀天生,身世顯赫,武功精湛,輕而易舉的將世間男子比了下去,存心教姑娘們愛慕、癡狂。

可歎,沒有相等顯赫的家世,如何匹配?

但她對大師兄的愛慕、思念有多深呢?大概有一池湖水那麼深吧!可憐她必須瞞過所有的人,將一腔愛意封埋在心底,因為自知父母雙亡、無依無靠的自己配不上,沒那福氣當南郡王妃,做小妾又委屈了自己,不如獨享徐海城的鍾愛來得有尊嚴。

阮非雪忽然漾起了如薔薇般嬌艷動人的笑,令徐海城和一干師兄弟看得目瞇神迷,紛紛仰慕不已。這就對了,身子骨極差的花弄晚連徐海城都迷不了,更不可能教南無春著迷。

絕色佳人的自信與自尊不容許條件樣樣比她差的姑娘貶低。

一時也好,一刻也好,她都不要有輸給花弄晚的感覺。只要小可憐一直是個小可憐,她也會是永遠的好師姊,一直同情她下去。

因為阮非雪相信,至少她是徐海城眼中唯一的存在。

☆☆☆☆☆☆

大師兄回師門三天,花弄晚也躲了他三天,不小心遠遠瞧見他的身影,立即繞道遠行,然後再對自己的良心小小自責一下。

「我怎麼可以這麼沒良心呢?好歹也該對大師兄說一聲「謝謝」!」每次都這麼自責,但就是鼓不起勇氣走到他面前去。

千萬、千萬不能怪她懦弱膽小又沒用,誰教大師兄有著一張冷冷的、嚴峻的,令人無法親近的容顏,渾身散發著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使人望而生畏。

今天,她都躲在廚房裡料理午膳,等劉媽將菜端到大廳,相信大家都在用膳了,她才有些疲累的想回房歇一會。

「小師妹。」洪鐘般沉穩的聲音響起,花弄晚被突如其來的一嚇,整個人跳了起來。

小徑的另一頭,南無春健碩的身影,天生的冷峻威儀似泰山壓頂,炯炯黑亮的眸子直盯著她,朝她直逼而來。

「大大大師師兄……」既然被叫住了,向天借膽也不敢裝作沒聽見。

風旋過花徑,香氣襲人。

南無春走近她,凝望著她纖弱的身影,記憶中她總是柔弱非常,身子骨極差,完全不宜練武,只能做些家事,但也不能太勞累。

有著一張柳眉杏眸的美麗面容,十分嬌媚可人,奈何佳人有疾。

南無春無聲地歎了一口氣。

只要一想到她,他的心就有些亂。

柔順無依的小師妹,令他陷入無法自拔的泥沼當中。

他到底該拿她怎麼辦才好?連一句「大師兄」都可以說得結結巴巴,活像他是閻羅王轉世,來要她命似的。

「大大大師師兄……」她的聲音又在發抖了,她真的不想這樣失禮的,然而,她的胸口撲通撲通地狂跳著,心都快跳出來了。

哎呀哎呀,她今天再不表現得正常些,又要挨師娘數落她沒良心了。

南無春只有盡量放輕、放柔了嗓音,實在不想再見到她轉身逃走的背影。「小師妹有話慢慢說。」她一直是他心裡的惦記。

「大大大師師兄……這些年來……多謝……多謝你……贈藥之情……師娘說你……你是我的大恩人……我……我……無以為報……煮些大大大師師兄愛吃的……希望你……你不嫌棄……」終於說完了,她也緊張得快癱軟了身子。

難得大師兄有耐性聽完,她好感動喔!

「小師妹。」

「嗯。」她始終盯著腳上的繡花鞋。

「看著我的臉說話,我才能感受到你的誠意。」

「姑娘家……不可以……盯著男人的臉……」

「你跟師父說話也是這樣子嗎?」

「不……不是。」

「你也不敢看著二師弟、三師弟的臉說話?」

「沒……沒有。」

「那你是怕我囉?你說我是你的大恩人,對恩人沒道理這麼害怕吧9

花弄晚微微一愣。也對,大師兄不曾傷害過她一點,甚至還每年送來貴如黃金的百年老參與其他藥材,延續了她的壽命,那她到底怕他什麼呢?

她抬起迷惑的小臉蛋,感覺自己的呼吸凝住了。南無春的神情不再冷然,嘴角堅毅的線條似乎軟化了一點點,臉上有種溫和的柔情。

「一直被你討厭、害怕著,我都不知如何是好。」

他說的真切,她聽得揪心。

她連忙道:「我沒有……沒有討厭大師兄……只是……」只是他以前幫她餵藥時也太凶神惡煞了些,病弱的少女沒有被他嚇得昏死過去,已是硬撐著了。說到底,是她不好,不知好歹。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這次是羞愧得把頭低下去。

「小師妹。」他阻止她再自責下去。

「啊?」

「一道去大廳用膳。」

難不成大師兄是特地來邀她一起用膳?好意外喔!

「可是……我不太餓。」老實說,光吸油煙就飽了。

「走吧!」

南無春不容人拒絕的率先走向大廳,花弄晚不敢落跑,乖乖跟隨。

大廳外,阮非雪出來探望,一見他便笑得比花還美。「大師兄上哪兒去了?師父、師娘都在等你用膳呢!」見他身後跟著花弄晚,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拉著弄晚的手走進大廳,揚聲笑道:「大師兄好本事呢!小師妹躲了他三天,到底給大師兄揪出來了。」

花弄晚一臉通紅,當場被人戳破心事,使她更對不起大師兄了。

南無春看了阮非雪一眼,眼神有點複雜,但決定置之不理,拱手向徐巖、曲鳳告罪道:「無春來遲,有勞師父、師娘久候,十分對不住。」

「咱們情同父子,毋需多禮,快坐下。」徐巖慈祥道。

「晚兒,過來師娘身邊坐。」曲鳳倒很高興花弄晚肯與南無春講和。

弄晚順從的在曲鳳身旁落坐,曲鳳馬上為她布菜,笑道:「你忙了一上午,自己也要多吃一點。無春啊!這一大桌子菜可是晚兒巧手烹煮、細心調味的,她一直很感激你多年贈藥之情。」

「區區小事,不用放在心上,況且,那是徒兒孝敬師父、師娘的,小師妹毋需掛慮。」南無春心情愉快的嘗遍每一道菜,真的都好合他的胃口,小師妹一直記得他的口味,每年來都能吃到很棒的菜色。

弄晚終於能夠放鬆心情的吃飯,吃了小半碗便吃不下。

南無春看了直皺眉。「小師妹,把你碗裡的東西吃完!」

每天都吃這麼少,身體怎麼會好?不悅的口吻,命令的語句,弄晚好委屈的數著碗中的飯粒:老天爺啊!大師兄到底要住幾天哪?堂堂一位王爺應該很忙的好嗎?

「小師妹,需不需要大師兄像灌你湯藥一樣的把飯塞進你嘴裡?」

沒聽見,沒聽見,曲鳳裝作沒聽見,誰也不幫。阮非雪等人則在竊笑。

「不要!」丟臉死了。弄晚委屈的眸對上南無春的眼,卻被他眼中的固執堅決給嚇住了,趕緊一小口一小口的把飯送進嘴裡。

這樣像話多了!曲鳳欣慰的想。

南無春直到她把飯吃完了,才又開口道:「師父、師娘,下月初六是家祖母的七十大壽,無春想請師父、師娘和眾位師弟妹們一同至南郡王府作客,不知師父、師娘意下如何?」

咚咚咚咚咚,人人心跳加快。不只是阮非雪喜得像揀到價值連城的首飾,連徐海城等人,都不曾到王府作客,一想到能親眼見識一下貴族人家的庭園樓閣與生活奢華,人人皆躍躍欲試。

反而徐巖與曲鳳對望一眼,均有所遲疑,他們比誰都瞭解身為南郡王的難處。

花弄晚臉色一白,心中不受控制的輕顫起來。「我不要去,師父、師娘,晚兒不去,晚兒會看家。」

阮非雪欣賞她有自知之明,代她向師娘求情道:「小師妹身子極弱,受不了長途舟車勞頓,還是留在家裡好。」

曲鳳覺得她也太過興奮了點。「我和你師父還沒決定要不要去,你不用急著代晚兒出頭。不管如何,我是不放心讓晚兒離開我身邊。」

徐悠萍故意說:「娘,我會吃醋喔!」

「你可以嫁人生子了。」曲鳳似笑非笑。

「才不要。我還沒闖蕩江湖,揚名立萬呢!」徐悠萍豪情萬丈。

「胡說八道!」徐巖與曲鳳同聲斥道。

徐悠萍吵吵鬧鬧的,直到午膳結束。

那一晚,天清月明。

南無春思慮再三,終於下定決心,去敲師父、師娘的房門,與兩位長輩秉燭夜談,直至天方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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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7 00:24:15
《第二章》

「嗚嗚嗚……晚兒不要去……不要啦……」弄晚低著頭,哭泣著,肩頭還微微顫抖著,像一朵瑟縮在寒風中的嬌弱小花。

曲鳳撫著額頭,啼笑皆非。

只不過要她去南郡王府作客,有那麼悲慘嗎?何況同行的還有徐海城、阮非雪、徐悠萍,她和徐巖則決定晚些時候再去。

「嗚……晚兒要和師娘在一起……晚兒不要離開師娘啦……」

「傻丫頭,難道你嫁人師娘也要陪嫁嗎?」不過,聽得很窩心就是了。她生的女兒一點離情依依也沒有,像囚鳥飛出籠子似的興奮。

「師娘……師娘……」她還在抽泣著。

真是個傻丫頭,哭得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淚流滿面,慘兮兮的,如果南無春見到了,還會堅持他昨夜的提議嗎?

曲鳳有些無奈地搖搖頭,伸手拭去弄晚的眼淚,將沾在她臉上的髮絲撥到她耳後,心想,為了晚兒的未來著想,該狠下心腸時,她也要狠一狠才好。

「晚兒,你還是怕著你大師兄嗎?」男人生而有威儀,是他的錯嗎?

「嗯嗯。」弄晚抽抽噎噎地回答。

「晚兒,你別看你大師兄表面上威風凜凜,其實他的身世非常曲折可憐。」曲鳳考慮了一下,決定反其道而行,破除弄晚的心魔。

「什麼?」弄晚睜著茫然的淚眼,吸了吸鼻子,不解道:「師娘,我聽不懂,大師兄怎麼會可憐?」

「無春是個可憐的孩子!」曲鳳誇張的歎了一口氣。

弄晚果然忘了要哭,好奇死了。高高在上的南郡王會可憐?

「晚兒,接下來師娘要告訴你的事,你聽完之後放在心底,切切不可向旁人提及,包括你師兄師姊們,都不能讓他們知道;而且,在你大師兄面前,最好也裝作不知情,免得你大師兄難堪。」

感覺上似一則江湖秘辛或宮廷秘密即將揭曉,弄晚突然覺得壓力好大。

「師娘,我不要知道好了。」她不是很好奇的人。

曲鳳當作沒聽見,悠悠往下說:「其實,無春並非老郡王的親生子。老郡王在世時,和王妃感情彌篤,可惜兩人之間一直沒有孩子,當時老郡王的胞弟生了一個兒子,取名南永真,原本等孩子滿週歲,就要奏請皇上恩准日後由南永真繼承郡王爵位,誰知,皇上卻突然下旨老郡王收養一名三歲的孤子,並賜名南無春,待老郡王百年後,由南無春繼承爵位。」

「啥?」猶如雷打在她的腦袋上,教弄晚一陣頭昏眼花。

偉大的大師兄,竟不是老郡王親生的?

曲鳳再接再勵。「皇帝的聖旨,誰敢不從?老郡王即使心裡不太樂意,也只有遵旨收養南無春。所幸無春天資聰穎,學什麼都舉一反三,慢慢的就得到老郡王的歡心,尤其王妃更將他視如已出,疼愛有加。

「但是,南郡王府的其他人呢?真的能接受無血緣的孩子繼承南郡王府的爵位和財產?你大師兄小時候曾三次差點死於非命,最後老郡王怕他朝不保夕,便透過關係,讓無春拜在你師父門下,學會保命功夫。」

真可憐,被老郡王收養又不是他自己作主的,要怪也該怪皇帝才對。弄晚心中波濤洶湧,澎湃激盪著。她成長於徐家莊,武功沒練成,正義感可不缺,覺得大師兄也太冤了。

「大師兄與其給老郡王當兒子,倒不如跟我一樣,只是師父、師娘的徒兒,反而比較幸福呢!」弄晚單純的說。

「你這個孩子,說話真教人喜歡。」曲鳳笑瞇了眼。

「本來就是嘛!做師父、師娘的徒兒,可以得到師父、師娘的關心與疼愛,不但被視如己出,也沒有人會害我啊!大師兄真可憐,反倒要提防「家人」的陷害。」

「不只如此,他繼承王位之後,要負責一大家子人的生計問題,那些「家人」毫無顧忌的奢華度日,每個人都理所當然的跟他要錢花,光是南永真一個月就要五百兩銀子的花費,還嚷嚷不夠塞牙縫兒。」

「一個人就要花五百兩銀子?」那是窮少女的天文數字,而人家只用一個月。

「唉!你總算有點瞭解你大師兄是多麼令人同情,他表面上的堅毅剛強,實是不得不如此,只因他肩負的責任與壓力太重了。」

也對,一個人活得不輕鬆,自然不會有愉悅的笑容。

哀兵政策有點奏效了,曲鳳再乘勝追擊。「晚兒,雖然你大師兄「施恩不望報」,但你身為人家的小師妹,就不願意給你大師兄一些些溫情?即使一個溫柔的微笑也好,稍微親近他也好,都可以使他寒冷孤獨的心得到一點屬於「家人」的溫暖。」

弄晚慚愧的低下頭。「也對,我們也算是大師兄的家人。」而她,居然忘恩負義的老當他是「可怕的大師兄」

「你能明白就好。」曲鳳面露欣慰的笑容,再接再勵。「即使你一直沒給你大師兄好臉色看,但他對你真的很有心。其實,這回無春邀請大家至南王郡府作客只是一個藉口,真正的目的是想接你去王府長住,又怕你不肯一個人去,所以便邀大家一起去。」

「為什麼?」弄晚驚訝的抬起臉。這是毫無道理的事。

「還不是為了你的身子著想。」曲鳳不疾不徐的淺笑說道:「無春他有一位表妹隨神醫研習醫術,十分有心得,加上本身天資好,他的表妹據說已被神醫視為衣缽傳人。

「那位表妹近日將回京省親,可能會待上大半年,所以無春想接你回府長住,方便由他表妹幫你調理身子,看能不能讓你擺脫掉苦藥,至少不要常吃。」

弄晚呆了下,靈動的大眼眨了眨。

「你想,你大師兄是不是最疼愛你的人?雖然他不曾宣之於口,就怕你會產生報恩的心情,所以他總是默默地做一切為你好的事。」

仔細想來,的確如此。

原來大師兄是面冷心熱之人啊!弄晚好慚愧自己對大師兄一點也不瞭解,光只記得他灌她喝藥時的恐怖面容。

她好想哭,原來自己才是最小人的那一個,真該拿塊豆腐撞死謝罪。

曲鳳又有些不忍了,弄晚看起來是那麼美又那麼脆弱。「晚兒,不要辜負無春的一番好意,有個女大夫在你身邊,你一定會比現在更健康。」

一種微微甘甜的感覺充溢胸中,弄晚想著大師兄英俊而威嚴的臉龐,多少重擔壓在他肩上,實在想不到他會那麼細心地注出息到她的需求。

「晚兒?」曲鳳溫柔地喊她。「明日隨你大師兄回京,聽話。」

「師娘,晚兒明白了,我會乖乖聽大師兄的話,那位女大夫要我吃什麼,我就吃什麼,等身體好了,才有能力孝敬師父、師娘。」

「真是個傻妞!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日後覓得良好的歸宿,師父、師娘就會感到莫大的安慰。」

弄晚睜著清澈無辜的眼睛,輕聲道:「師娘在取笑晚兒了,像五師姊與七師姊均才德兼備,又適宜生兒育女,才是男子的良配。」

「你才是個好姑娘啊!而且只要身體調理得宜,並不妨礙你做賢妻良母。」

弄晚搖搖頭,不敢奢想,哪個男人耐煩伺候病榻?

曲鳳心想如今說這些都嫌早,便不再多言,她想交代的是另一件事。

「晚兒,你覺得海城與非雪相配嗎?!」

「二師兄和五師姊?他們早已是一對兒,大家都看在眼裡,不敢當面調侃而已。」弄晚吐吐小舌,非常可愛。

「原來大家都知道啊!」

「師娘不知?」

「不,師娘早已看出我那蠢兒子對非雪是情有獨鍾,非卿不娶!師娘疑慮的是非雪可有相等的情意,非海城而不嫁?」藏在心底的這些話,對丈夫也不好宣之於口,曲鳳卻可以在弄晚面前抒發。

「師娘為何這麼想?」她難掩訝異。

「但願是我多慮了。」低頭沉思了片刻,曲鳳歎息道:「非雪是個好孩子,比我自己生的女兒美麗、聰慧、才華洋溢,但也比較心高氣傲。她與海城朝夕相處,我相信她對海城是有感情,放眼週遭,也只有海城配得起她吧!

「然而,每回有無春的消息,我就發覺她比任何人都興奮,即使有心壓抑,我也感覺得到她芳心悸動,畢竟她也是我一手帶大的,怎可能不察覺到她的幽微心思?等到無春真的來了,就見她拉著海城或拉著萍兒找無春敘舊,雖然她想盡量做到不著痕跡,卻騙不過師娘這雙世故的眼。非雪她,在暗戀著無春哪!」

弄晚細微地抽了口氣,為之一愣。

阮非雪不像是三心二意、朝秦暮楚的人嘛!

沉默了半晌之後,曲鳳又悠悠道:「當然,師娘真希望是自己看錯了、猜錯了。晚兒,幫幫你二師兄,不要讓他失去摯愛的非雪,他會發狂的,一旦海城出了什麼事,你師父與我日後又能倚靠誰呢?」

「不會的,師娘,二師兄與五師姊一直都感情很好。」

「我試探過,在你們啟程去南郡王府之前,先為海城與非雪訂下鴛盟,海城先是興高采烈,後來非雪暗中踩了他一腳,海城又改口說等回來再說,不想辦得太急促簡陋。」曲鳳感歎兒子還沒結婚已被吃得死死的,但母親的私心總希望兒子獲得幸福。「非雪在為自己的「暗戀」留一條退路,如果我猜得沒錯,此去南郡王府,非雪會找機會試探無春對她是否有情,只要明白自己完全沒有機會當上南郡王妃,非雪才會心甘情願嫁給海城吧!」

弄晚鎖了眉,感到好悲哀。如果實情真如師娘所言,癡傻的二師兄情何以堪?

「不會的,五師姊一定深愛著二師兄。」

「但願如此。晚兒,師娘沒法子與你們同行,這些說不出的心事也只敢透露給你聽,你且放在心上,這一路上若有異狀,你隨機應變的幫幫你二師兄吧!師娘求你了!」

「師娘,您別折煞晚兒了,晚兒自然是聽師娘的。」花弄晚或許是徐家莊裡年紀最小的一個,但早經苦難,其實是最懂事的一個,與曲鳳情同母女,比徐悠萍更貼心聽話。

「師娘先謝過你了。」曲鳳欣慰地抱抱她。

好可憐的師娘!好可憐的二師兄!好可憐的阮師姊,還有,好無辜的大師兄啊!弄晚平靜地想著,卻似有些哀傷。

☆☆☆☆☆☆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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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7 00:24:31
「參見王爺。」

「起來吧!出門在外,不必行這些虛禮。」

「遵命。」

南無春為了尊重師父、師娘,每年來都沒讓雙衛與雙婢一起住進來伺候他,而讓他們住在不遠處的農家寄宿,自己以「徒兒」的身份回徐家莊行弟子禮。

南無春恭身向徐巖、曲鳳道別,並約好日子在南郡王府恭迎大駕。

徐巖撫鬚點頭。「自己路上小心。」

曲鳳把病弱的弄晚交到他手上。「好好照顧晚兒,師娘很擔心她會禁不住顛簸之苦,萬一又病了……」

南無春忙道:「請師娘放心,我已飛鴿傳書讓表妹快馬趕來,明天或後天便可與我們在半途會合,有她照顧小師妹,萬無一失。」

「師娘。」晚兒依依不捨,多年來不曾離開師娘身邊,感情上的依賴使她難分難捨,加上昨日聽到師娘說的那番話,令她一夜輾轉反側,沒睡多少,有點暈眩,有些精神不濟,若非南無春扶著,早暈倒了事,那就可以不用去了。

南無春不讓她有機會反悔,揚聲道:「流霞、寒嫣,本王將花弄晚姑娘交給你們了!記得臨行之前,本王慎重告誡你們的話?」

「雙婢不敢忘。」流霞、寒嫣齊聲道,連忙小心翼翼地左右扶著弄晚。

原來王爺要她們以命相護的是這位病美人哪!流霞與寒嫣忠心耿耿的接受自己的使命,從今以後,花弄晚亦是她們的主子。

南無春溫情的眼對上弄晚驚訝的眸,含笑道:「小師妹身子弱,流霞、寒嫣是專門伺候你的婢女,你說的每一句話,她們不得違抗,你有任何需求,她們需立刻照辦,若是不從,打殺了了事。」

弄晚更是瞪大了眼珠子。大師兄是暴君?

「奴婢一定竭心盡力的服侍小姐,請王爺放心。」

「很好,扶小姐上車,先安頓好。」

「是。」流霞與寒嫣忙扶著弄晚往廳外走,大門口除了數匹駿馬,還有一輛大馬車等候著,車裡佈置得十分舒適,弄晚甚至可以躺下來休息。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吧!既然無法反抗,只好處之泰然的接受未知的命運。好累喔!弄晚打了個呵欠,委實有些睏倦,睡意席捲而來,她也不反抗了。

流霞與寒嫣互視一眼,笑了。這位小姐很天真呢!十五、六歲的年紀,似一朵未經俗世污染的白蓮,令人想疼愛,她們有點明白王爺的心了。

未幾,南無春掀開簾子,瞧見弄晚的睡相,笑得眉眼皆柔,雙婢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冷酷的南郡王也會有柔情似水的一面?

放下簾子,南無春又是一臉端嚴之相,翻身上馬。「啟程!」由周易、寒德輪流駕車,徐海城、阮非雪、徐悠萍騎著馬同行。

阮非雪一肚子疑問,低聲問徐海城道:「小師妹明明就不想去,為什麼師娘與大師兄都堅持她非去不可?」

「我問過我爹,他們說大師兄有一位表妹拜在神醫門下,醫術十分精湛,尤其專攻婦科、疑難雜症,大師兄想按小師妹回府給他表妹醫治。」

「原來如此。」阮非雪溫柔地笑了。「大師兄是一番美意,但似乎有欠周慮,小師妹身子虛弱,可以請女大夫來徐家莊為她診治,免去她奔波之苦。」實在是大師兄待小師妹太過與眾不同了,那樣慎重其事地將弄晚交由雙婢伺候,宛如掌上明珠。

不懂啊!大師兄何以厚待小師妹?

「我聽爹說,大師兄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小師妹好,畢竟小師妹的身體不是十天半個月就能醫好,待在南郡王府比較方便,不論多珍貴的藥材都隨手可得,而且那位女大夫是他姑姑的女兒,特地回家省親,受託醫治小師妹是賣大師兄的面子,不肯遠行至徐家莊。」

阮非雪聽了這番解釋,心底比較沒疙瘩。

徐悠萍在一旁全聽見了,怪道:「阮師姊好像不樂見小師妹同行?」也不想想,小師妹今天病弱的身子,在場的人都有責任,卻從不見阮非雪有一絲愧意,亦不曾為小師妹熬煮一碗藥。

她聲音也恁大了點,前頭的南無春回眸看了一眼,顯然聽見。

阮非雪忙道:「我哪有,只是擔心小師妹受不住。」

徐悠萍朗聲道:「阮師姊就是這樣懷疑大師兄的本事?大師兄若非有十足十的把握,怎敢貿然行事呢?」她縱馬上前笑問南無春,「我說的對不對,大師兄,你一定可以保小師妹一路平安抵達吧!」

「承七師妹的金口,五師妹是多慮了。」牽動嘴角,笑得冷冷的。

將來誰不幸愛上這張臭臭的閻王臉,肯定要有很強的心臟!

徐悠萍笑容擴大,非壓倒閻王的冷臉不可。「大師兄別這麼拘謹,我們年紀都比你小,直呼名字即可。」

「禮不可廢!原諒愚兄被王府的禮教給框死了。」

「呵呵呵,一句話便堵住我,不愧是人人景仰的大師兄。」徐悠萍有點接不下話了,這男人已嚴肅到無趣的地步,若非貴為南郡王,哪家姑娘會搶著要嫁他?然而以世俗的眼光來看,他可是萬裡挑一的金龜婿,不過,不保證幸福美滿就是了。徐悠萍壞心的想著。

默默走了兩個時辰,極少有話。

阮非雪苦無機會可以親近南無春,只有抱怨著,「為了配合馬車的速度,無法快意馳騁,好悶哪!」反正馬車有雙護衛駕駛,只要約定好投宿地點,他們可以快馬先行,不用委屈自己當保鑣。

徐家兄妹都有此意,只是臨行爹娘有令,出門在外一切聽大師兄的。

南無春朗朗道:「愚兄已派人一路打點好,今晚投宿於安陽的太平客棧,師弟師妹可先行前往,遊覽沿途的景色,並逛逛安陽的市集。」

「好耶!好耶!」徐家兄妹喜形於色。

阮非雪期期艾艾道:「大師兄不一起去?」那還有什麼意思?

「愚兄受師娘重托,不能棄小師妹不顧,必須護她周全。」南無春淡笑,笑意不及眼眸。「師弟師妹難得出遠行,自當盡興地玩,不必顧慮太多。」

「大師兄,我也願意……」留下來啊!

「去吧!」南無春斷然道:「二師弟,五師妹與七師妹由你照顧了。」

「這個自然。」徐海城朗笑道:「非雪、萍兒,我們先行一步了。」快意江湖是什麼滋味,他早想嘗嘗看了。

「駕!」徐家兄妹快馬先行。

「非雪,跟來啊!」徐海城回頭喊。

眼看大師兄絲毫沒有挽留她的意思,阮非雪賭氣的追上徐家兄妹,馬鞭一揚,騎得飛快、飛快。

好懊惱啊!只要他對她有一丁點意思,他可以找一千個理由挽留她,為兩人製造獨處的機會。可是他沒有,難不成他是大木頭?

南無春的眼底閃過一絲陰沉,皺了皺眉頭。女人暗戀他是什麼德行,他心知肚明,平素嚴酷的臉在這種時候就發揮了很大的功用。

阮非雪到底喜歡他哪一點?因為他是一位高權重的南郡王嗎?太可笑了!正直開朗,家世清白的徐海城,才是女子的良配啊!

但願她能即時清醒過來,明白像二師弟那樣情深義重的郎君很難再遇到了。

好自為之吧!他沒什麼同情心。

車廂裡,躺在軟榻上的弄晚發出不適的呻吟聲,南無春立即下令停車,然後躍下馬背,走上前打開馬車的門。

「王爺。」

「小姐怎麼了?」他專注的眼眸難掩心疼的凝視在弄晚皺眉呻吟的小臉上。

「小姐似乎不習慣坐車,有點頭暈。」流霞無奈道。

才第一天的旅程就暈了,接下來怎麼辦?

「下車休息一會兒,吹吹風就好了。」南無春伸出手要扶她下車。

直到此刻,弄晚才後知後覺馬車已經停下。

「大師兄……」她囁嚅道,小臉一陣紅一陣白。

「下來。」

她睜大眼,水眸瞅望著他,感覺上大師兄好像有一點點不一樣,他竟然對著她微笑,那抹微乎其微的笑容淡去了他慣有的冷酷,凸顯了他俊美之外的男性剛毅。原來大師兄是很好看的!她第一次這麼覺得。

南無春攙扶著讓她下了馬車,等她雙腳站穩了地面,才放開她。

「頭很暈嗎?自己走沒問題吧?」

「我沒事。」真是太丟臉了,成天只會給人家添麻煩。

「你別太勉強,有任何不舒服都要說出來。」

「好的,大師兄。」

「走吧!到前面樹林走一走,吹吹風,看會不會舒服一點。」

兩人結伴同行,南無春不經意的放慢腳步來配合她,雙婢跟隨伺候。

太陽的光芒從樹林外照射進來,葉子在閃爍,鳥兒啁啾著,空氣沁涼沁涼的,一切是多麼祥和寧靜。

的確舒服多了,弄晚拾回平靜的心,不再顰眉。

樹下有一顆大石頭,南無春眉一挑,對雙婢使了個眼色,流霞取出懷中的手絹鋪在大石上,寒嫣扶著弄晚坐下來,含笑道:「請王爺和小姐在此歇腳,雙衛在生火了,奴婢去烹茶過來。」

弄晚不曾給人家亦步亦趨地服侍著,只有任憑擺佈,難免有點不知所措。

南無春微笑的凝視她白如雪的笑容。「小師妹若不反對,就在此地午膳。」

「一切但憑大師兄吩咐。」弄晚害羞的垂下頭,真是好不習慣如此溫文和善的大師兄,印象中他總是板著臉的。

雙婢得到指示,便趕緊去忙了。

樹林裡靜悄悄的,只有清風拂動枝葉的沙沙聲。

弄晚有些不自在的說:「大師兄,我去幫忙準備午膳好了……」

「別動!坐好。」威嚴的指令一出,弄晚動也不敢動。

「我說小師妹,晚兒姑娘,」他彎下腰,與弄晚齊高,她幾乎有些難以呼吸,感覺自己的臉頰熱起來。「趁此機會,我告訴你一點王府的規矩。」

「好……好。」她從他眼中,看見自己的茫然無措。

「當你身體好的時候,我不介意你弄一點吃的,滿足我的口腹之慾;但一日三餐,一大家子要吃的,則不勞你動手,否則廚子就會被本王開除,明白嗎?晚兒。」聲音不怒自威,充分顯露他不容違抗的威嚴。

意思是在王府裡頭,她若要下廚,只能為他一人下廚。好怪的規矩!

「煮給師兄師姊們吃也不行?」

「不行。」

「為什麼?」

「那不是你該做的事。」低吐一句,堅定有力。

弄晚瞠目,眸子如迷霧一般,小嘴微張,使那張小臉顯得更稚嫩。

她完全不明白大師兄在想些什麼,心頭浮上一股悶氣。大師兄一定是怕她笨手笨腳的弄壞王府裡的東西……

「停止你的胡思亂想。」單純的小臉蛋明明白白寫著她在想什麼,南無春挑了挑眉。「你隨我回府,便是我府中的貴客,這世上豈有教客人下廚的道理?」語氣透著連自己也未察覺的柔和。

眼睫緩緩抬起,妙目中有著釋然,弄晚低聲道:「我以為大師兄是嫌我笨手笨腳,我也好擔心會弄壞府上貴重的物品。」

「不過是些身外之物,小師妹不用放在心上,而且,你一向比其他師妹細心伶俐,女紅、廚藝均是一流的。」

「我這沒用的身子是辜負了師父一世英名,只能做做女紅,弄點好吃的來打發漫漫長日。」語氣透著淡甜,安詳卻教人心疼。

「晚兒,」南無春眉眼認真至極,低沉道:「那年,師父、師娘若不是陪我回府奔喪,也不至於延誤了醫治你的時機,累你帶下」身病根。」

「大師兄,你千萬別這麼說,也別這麼想。」她吐氣如蘭,悸動道:「二師兄也是,一直在責怪自己,這麼多年來他疼我比疼七師姊多,其實,誰都沒有錯啊!

「大師兄的爹尊突然仙逝,回府奔喪是盡孝道,何錯之有?師父、師娘怕你有意外,陪你回府也在情理之中。是我自己不好,硬是要跟著二師兄他們出門,誰也料不到會碰上壞蛋欺負老百姓,二師兄學了一身好武功,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才是武者風範,又豈能怪他?」

「晚兒。」冷肅的臉龐流露出隱藏不住的憐惜。

她咬了咬唇,垂著眼眉,幽幽歎道:「其實我常想,那年我若傷重死亡倒也一了百了,大家傷心個幾日幾夜,懷念小弄晚一年兩年,倒也乾淨。勝過像現在這樣,拖拖拉拉的活著,連累大師兄花費數不清的金銀去搜購藥材,害得二師兄老是對我心懷愧疚,更可憐了師娘常常衣不解帶的照顧生病的我,我真的不喜歡這樣子……我不喜歡……」沒來由的一陣酸楚,她眼眶發熱,眼淚大滴大滴地滾落。

她沒怪過任何人,命運如斯,她甘心承受,只懊惱著要連累別人。

南無春的一顆心絞得死緊,想也不想,長臂伸出,將她整個人抱進懷裡,緊緊抱住,大掌順勢撫揉她的長髮。

「你這傻瓜!胡思亂想些什麼!你如果死了,我要怎麼辦?我該怎麼辦?」他聲音瘖啞,雙臂圈緊,將她的小臉按在胸膛上,彷彿想將那嬌軟的身子揉進自己身體裡。

這樣的擁抱,結結實實地。弄晚心中陡熱,兩頰霞紅,避無可避,方寸如火,只能軟綿綿地偎在他懷裡。

不明白呵!分明她最怕大師兄那張嚴肅的臉,卻能對著他吐露心事。

渾沌哪!此時此刻,大師兄真情流露又是為哪樁?

「大師兄……」她眼珠往上吊,也只瞧見他的胸膛,怯怯地喚了一聲。

「你不能死!你絕對不能死!」他說得那麼堅定有力,撼動了她心底深處。

那麼不希望她死掉嗎?好感動,好感動。

心緒極少這麼忐忑,鼻中儘是男人的氣息,弄晚感到陌生極了,慌亂極了,可是,又有一種微酸微甜的感覺瀰漫心田,使她溫順地靠近他溫暖的胸膛裡。

以為是最兇惡、只會強灌她喝下苦藥的大師兄,讓她害怕恐懼了這麼多年,原來只是希望她好好活著,一點也不嫌棄她是累贅。

一時間心緒起伏,滿滿的感動在心間,帶著自己也難以明白的酸澀。誰會喜歡這麼一副不中用的身子?常常自己也厭惡三天兩頭便病倒在床上,長年累月下來,活著真是無趣!

沒有人跟在她身邊照顧,自己一個人根本無法活下去,這樣一無是處的花弄晚,連自己都感到厭煩,又有誰會喜歡呢?

以為這世間只有師娘無怨無悔的照顧病榻中的她,如今想來,大師兄一樣待她至誠,用龐大的財富延續她的壽命。這樣的情義,她如何償還得起?

這麼好的大師兄,她怎會懼他如虎呢?思之真是汗顏!

「晚兒,好好的活著,大師兄會想辦法醫好你。」稍稍放開她,雙手仍扶著她纖細的肩膀,南無春看著她的眼神堅定不移。

短短兩句話,隱含了多少用心與情意?

她笑了,嘴角綻成春花似的香甜。

病弱的弄晚不曾有過男女之情的綺想,只是心跳如擂鼓,不知不覺的感到心頭一片暖洋洋,即使大師兄只是在安慰她,也夠她開心了。

只要不常常病著,把苦藥當開水喝,她已心滿意足了。早已學會不去癡想著像阮非雪或徐悠萍一樣來無影去無蹤,練就一身好本領,她只奢求像普通姑娘那樣偶爾出門散散心,別老是困在家裡。

心思翻轉,她才納悶怎麼沒見到他們三人?

「大師兄,二師兄和師姊他們呢?」綿綿的嗓音,困惑地問。

「他們先行一步,到投宿地點會合即可。」

「哦。」小臉蛋微垂。

「怎麼?!」他挑眉詢問。

「我在想,騎著一匹駿馬跟在馬車旁邊「散步」,人悶馬也悶,大師兄不必如此委屈自己,倒教我深感愧疚。」方纔的真誠坦露心底話,使弄晚不再畏縮恐懼,可以坦然與南無春相處。

「你想差了。」他負手而立,語氣持平。「快馬騁馳固然爽快,卻也失去了欣賞沿途景色的興致,比如這座樹林子,雖然無名,瞧著卻舒心愜意。二師弟他們只顧著風馳電掣,平白辜負眼前好風光,到底是誰吃虧了?」

他垂首微笑,陽剛氣息中夾帶絲縷柔軟,瞧得弄晚又一陣心慌。

不過她總算明白了,大師兄不管為她做了什麼,他總是有意無意做得不著痕跡,不使她心裡添亂或有負擔。

原來只消除去畏懼的心態,一切便能看得更清楚。

弄晚心中一片激盪,久難平息。

恰巧雙婢送來午膳,往地上鋪了一條色彩繽紛的絲毯,擱一張行軍用的小方桌,擺上器皿與熱騰騰的午膳,為王爺準備一蓋碗的碧螺春,為小姐多添一碗人參雞湯,然後恭請王爺與上姐上座。

郊野之地,短短的時間,熬得出人參雞湯?

流霞善解人意道:「王爺吩咐奴婢事先熬好帶著,只須溫熱一下即可。」

「多嘴。」南無春揮手讓她們退下,自去用餐,免得耽擱起程時間。

弄晚不再彆扭,輕輕道:「多謝大師兄費心。」捧起人參雞湯,一匙一匙的慢慢喝完。

南無春看著她乖乖喝下,嘴角含笑的夾一隻烤雞腿給她。

清風徐徐,枝頭的鳥兒嗚唱著,心靈平靜極了,也舒坦極了。

「我們好像在野餐喔!」弄晚孩子氣的笑了起來。

「你喜歡就好,多吃一點。」

「這是我第一次野餐呢!」

「等你身體好一點,我會常帶你出門遊山玩水。」

「真的嗎?我好高興喔!」

天真的嬌語,甜美的笑容,南無春貪婪地想全部擁有。

「晚兒。」

「嗯?」秀秀氣氣的啃著雞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眨。

「我喜歡你這樣子跟我說話,把我當親人一樣,希望你不要再怕我。」

「不會了,以前我不瞭解,現在我明白大師兄總是為我好。」唇瓣緩緩畫開一抹甜甜的笑,弄晚表情認真的說:「徐家莊的每一個人,都是你的親人啊!大師兄,你說對不對?」

「對。」尤其是你,花弄晚!他在心裡補足了這一句。

「既然我們是親人,我可不可以跟大師兄商量一件事?」為了師娘跟她說的那番話,她已經煩惱了一天一夜。

「你說。」他不要看見她眉宇泛愁。

「先說好了你不可以生氣。」

「我永遠也不會對你生氣。」他的嘴角不自覺地勾出一抹笑。

「我跟你說喔!大師兄……」花弄晚將昨晚曲鳳告訴她,阮非雪極可能在暗戀大師兄,卻又放不下二師兄對她的好,曲鳳很擔心徐海城會受到傷害……等等說了一遍。「師娘要我見機行事,一定要幫助二師兄贏得五師姊的芳心,可是,我到底該怎麼做呢?我一點主意都沒有。」小小聲地,但聲音裡卻充滿著憂慮。

南無春的心激盪著,翻騰著。

此刻,他氣惱無比!

為什麼要告訴弄晚這種無聊事,讓她承受多餘的壓力?阮非雪暗戀他又如何?追求女人他沒經驗,拒絕暗戀他的女人,他可是拿手得很。

「大大大師師兄,你你你生氣?」他一板起瞼,她又本能地口吃。

「沒有,大師兄沒有生你的氣,而是氣師娘不該告訴你這些子虛烏有的事。」

「你怎麼可以生氣師娘呢?」

「沒有的事,師娘怎麼可以胡亂猜測?這對二師弟與五師妹都不公平。」

「你是說,五師姊沒有暗戀你?」

「我沒有感覺到她在暗戀我,她與二師弟才是天生一對。」南無春說謊面不改色,反正只要女方沒親口表白,他都可以裝傻。

「太好了!這樣我就不必煩惱了,晚上可以好好地睡覺。」

眨著一雙無辜的大眼,剎那間,弄晚感到心中的大石頭被移走了,很輕鬆。

南無春看著她單純的小臉上重新綻放笑紋,更加強了保護她的決心。

弄晚是他的!沒有人可以傷害他的弄晚。

看著她嬌美溫柔的容顏,南無春在心底無聲的宣誓著所有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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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細雨如絲,星光黯淡。

從傍晚便開始下雨,先是大雨傾盆,後轉為絲絲細雨,但雨一直沒停。因守在太平客棧的徐海城三人,先一步抵達,雖沒淋到雨,但也只能待在客棧裡,沒了逛市集的興致,並焦急的等待南無春等人的身影。

南無春的部下已事先包下一個院落的客房,可以很舒服的消除騎馬的疲憊,熱水、茶湯、晚膳,無一不缺。

阮非雪立在窗邊等候,風吹過窗邊,夾帶數滴雨珠,無聲無息地從眼眶落進她心坎裡。她好後悔提議先行一步,但怎麼也料不到大師兄無意隨行。

王府裡多的是比她更美的女子嗎?否則大師兄怎會對她無動於衷。

窗上的木雕花紋透過月光,浮印在她嬌麗的臉上。

徐海城著迷又不安地看著她,他迷戀著她彷若天人的美麗,然而,明明近在眼前卻常常感覺遠在天邊的迷離感困惑著他,彷彿阮非雪的心一會兒在他身上,一會兒又不曉得遊離到哪兒去,使他感到不安。

到底是為什麼呢?

「來了!來了!大師兄他們抵達了——」到前頭探聽消息的徐悠萍,沿著長廊喳喳呼呼的喊過來。

阮非雪第一個搶出房門,「大師兄——」

只見南無春懷中抱著人,幾乎是飛奔而至,厲聲道:「哪一個房間最舒適?」

阮非雪討好道:「我們為大師兄留了主廂房。」付錢的老大合該住最好的。

南無春越過她,一腳踢開主廂房的門,果然很大,分內、外兩室。

隨行的雙婢已機伶的搶進內室,將床上的被子拉開,南無春小心翼翼的將懷中的人兒放在床上,拉掉包裹住全身的披風,露出慘白著一張小臉的弄晚。

寒嫣道:「奴婢立刻去熬薑湯來。」

南無春頷首。「流霞,熬一帖退熱的藥預備著。」

「是。」雙婢趕緊去廚房。

感覺到撫觸自己臉蛋的溫熱大手,焦急的聲音一直喊著,「晚兒,醒來!晚兒,你醒一醒!」長長的睫毛輕輕煽動了下,弄晚睜開了眼睛。

南無春喜悅地挑起了眉,長長吐出一口大氣。「太好了!你終於醒過來。」他從來不知道他會擔心一個人擔心得心彷彿要躍出胸口。

白皙又透著病弱的小臉帶點兒迷惑,音調柔細的說:「我又回到車上了嗎?這車子晃得我頭好暈喔!」

「不是,我們已來到投宿的客棧,你剛躺在床上歇著。」南無春解釋道。

「我怎麼了?」

「你暈倒了。」

「為什麼?」她想起身,一陣頭昏眼花使她倒回枕上。

「躺一會兒,等好些再起身。」南無春拉來薄被為她蓋上。

「我不要生病,不要坐馬車,我喜歡跟大師兄一塊兒騎馬,那是我第一次騎馬……」花弄晚突然拉上被子蓋住自己的臉,用快哭的聲音說著。

「晚兒,別這樣孩子氣。」

「嗚嗚嗚……」

「好好好,你別哭,大師兄知道了,明天再帶你騎馬,前提是你的身子要受得住。」南無春歎氣道。他喜歡她向他撒嬌,即使是孩子氣的,像小妹妹對大哥哥撒嬌,都令他感到無比欣慰,只是,她身子之弱,卻使他憂心忡忡。

繼中午「野餐」之後,弄晚對南無春已前嫌盡釋,深刻體會到大師兄嚴肅的外表下有一顆多麼柔軟慈悲的心腸,認為自己要好好補償過去對大師兄的冷淡,想通了之後,其實是很簡單的,她只要將大師兄與最疼愛她的師娘放在同一個天秤上,以同樣的態度對待即可。

最主要的,也是南無春在她面前放鬆了臉部剛毅的表情,放柔了原本冷酷的語調,這才使小老鼠不再誠惶誠恐、畏畏縮縮。南無春可沒忘了師娘暗中指點他的絕招,沒想到真的管用,成功撤去小師妹的心防。

野餐後,花弄晚畏懼坐馬車的暈眩感,遲遲不上車,南無春正想幹脆抱她上車,她終於大起膽子,央求道:「大師兄,我可不可以不要坐車,我想……跟你一起騎馬—好不好?」

南無春無聲地凝視著她,掩不住訝異之色。

望著她無邪的笑顏,他已神思迷離,似乎回到兒時。

他見過她出生時粉雕玉琢的模樣兒,真可憐,才出生不久便遭棄養,被師娘從山神廟抱了回來,從小便清楚自己身世的南無春,決定要好好疼愛這個小妹妹,不時跪在搖籃旁,逗弄她紅通通的小臉蛋,而她的小手時常順勢握住了他的食指,塞進自己的小嘴裡當奶嘴吸。

曾經,他與她何其的親哪!

打從她會走路,便天天對他跟前跟後,從他的口中學會說話。

即使過了兩年,師父師娘又收養另一位失怙女童阮非雪,但誰也替代不了小弄晚在他心中的地位。

曾幾何時,風雲變色,天地倒轉,小弄晚昏迷了好多天,在床上躺了大半年,她開始怕著他,那種恐懼感日深一日,他成了她口中「可怕的大師兄」。

他到底做了什麼?他只是太害怕她死掉,威脅恐嚇、疾言厲色,用盡手段將苦死人的藥汁強灌進她嘴裡而已。

藝成回家後,他每年回師門一趟,百忙之中要抽出一個月的空檔有多麼不容易,就只為了親眼看一看她是不是還活得好好的!所以每當弄晚畏怯地逃避著他,一瞬間的感覺,簡直像有人拿針刺他的心臟一般,疼進心坎裡。

如今,弄晚又肯對他笑了,用嬌嫩的嗓音央求著他,他有什麼做不到的呢?

弄晚見他良久不發一語,一直用古怪的眼神盯著她看,她低下頭,以為自己惹他生氣了,小小聲的說:「不行是嗎?也對,是我逾矩了。」

她轉身要登上馬車,感覺有人按住她的肩。

「晚兒,你不是不想坐車?」

「可是,我以為你不高興……」

「我不是不高興,而是太驚訝了。來吧!你當然可以跟大師兄一起騎馬。」

南無春牽了她的手來到黑色駿馬前,雙掌托住她的腰送上馬背,令她側坐,在她還未感到害怕前已然飛身上馬,穩穩扶抱住她。

「取來本王的披風。」

流霞立刻從衣箱中取出王爺那件黑色刺繡飛鷹的披風,南無春將它披在弄晚身上,綁好繫繩。

「牢牢抱住我的腰,千萬別放手,否則會摔斷骨頭的。」他恐嚇道。

好羞人!弄晚這才想到自己的提議有違女戒。

可是,等馬兒開始在道上跑,那種痛快感使她拋卻了男女之防,何況大師兄是熟得不能再熟的親人,宛如親兄妹一般,何須防範?

弄晚開心的初嘗騎馬的滋味兒,即使無法手握韁繩,只是坐在馬背上而已,但已能體會師兄師姊為何都搶著要學會騎馬,因為光憑一雙腳能走多遠?藉由馬兒的四蹄飛奔,才能看得更遠,行遍千山萬水。

「大師兄,我今天好快樂喔!」她小嘴輕聲歡呼。

南無春呵呵笑著。「可憐的小東西,這麼點小事就可以讓你高興成這樣,可見你平常過日子有多悶。」

「我很知足了。」

「不,不要太容易滿足,你可以向我要求更多、更多。」而他,也很好奇自己可以為她做到什麼程度。

「大師兄給我的已夠多了,我今生無以為報。」

「又錯了,要報答我很簡單。」

「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以身相許即可!不過他沒說出來嚇死她。

「晚兒,你還記不記得你小時候的事?在你八歲之前,你一直都很黏我的,在我身旁跟前眼後,像個小跟班……」

南無春娓娓訴說著兩人小時候相處的點點滴滴,勾起弄晚的回憶。當她仍是個小女娃,他已是個健壯的少年,可以背著她去山邊採花,去河邊捉魚,牽著她的手去逛市集,買糖葫蘆給她吃……

溫馨愉快的回憶,使弄晚笑得像花蜜一樣甜。

多年的纏綿病榻,使她忘了自己也曾經是活潑快樂的小女孩,兒時的樂趣記憶早已被埋葬在藥罐底層,直到今日才被勾起。

她真的忘了,自己曾與大師兄那麼親近過。

環抱住那結實的腰桿,弄晚心裡暖呼呼的依偎得他更緊些,真切感受到除了師父師娘之外,這是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不嫌她是累贅的人。

「大師兄,謝謝你,還有,很對不起。」謝謝他始終待她一如初衷,也很對不起她多年來對他疏遠畏避。

南無春彷彿聽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安撫地拍拍她的背,那綿軟的身子貼在懷中,鼻尖儘是馨香,他只能動心忍性,在心中,情愫更增。

弄晚忽爾抬頭朝他一笑,全是女兒家柔軟的嬌態,在大師兄面前,自然而然回到六、七歲時的依賴。

兩人融洽的共騎,想到什麼就聊什麼,多年的僵局到此完全消融無蹤。南無春的內心有說不出的安慰,弄晚則不再排斥和大師兄回王府暫住。

可是過不了多久,天空開始變色,一副風雨欲來的樣子。

「怕是要下雨了,晚兒,進車裡去。」

「不要啦!也許不會真的下雨……」

南無春可不會拿她的身體開玩笑,堅持要她坐車,兩人正僵持不下,大雨傾盆而下,他抱著她飛身下馬,再躍上馬車;弄晚緊捉著他胸前的衣襟,不肯放開,而且開始咳嗽起來。

「該死!」他低咒一聲,忙將披風拉攏好,將她包得密密實實。

「嗚嗚……我不要生病……」

「不要生病就乖乖聽話!!」他斥道。吹不得一絲寒風,受不得半滴雨淋的身子骨,真想蓋一間黃金屋,將她鎖在裡面算了。

「你又凶我……咳咳……還說我該死……」

「我是說該死的突然下雨。」他轉得還真硬。「是大師兄不對,你快別哭了。」坐在車裡鋪設的軟榻上,將她抱在懷裡,由他擋去車廂一大半的晃動。

弄晚嚶嚶啜泣了一會兒,便疲倦地睡著了。

南無春端坐在馬車內,不動如山,閉目養神。

雙婢也不敢亂動,只是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不可思議。王爺居然向一個小姑娘認錯耶!平素老太君若故意找他的碴兒,他都倨傲不屈,更別提放軟了姿態去哄老人家開心。目睹此景,她們若還不明白誰是南郡王的心頭肉,就不配在王爺身邊當差了。

大雨阻礙了馬車的速度,等天色全黑才轉為綿綿細雨。

弄晚先是發出不適的呻吟聲,筋骨酸痛,身體僵硬,胸口很悶,目眩頭暈,一旦人有了知覺,輕易又被病魔攫住,她眼眸半睜,微微喘氣。

「晚兒,很不舒服嗎?」南無春焦急道。

流霞掌燈在一旁照看,只見弄晚面色蒼白,虛弱無力。

「你告訴大師兄,你哪裡不舒服?」

弄晚搖搖頭,忍住呻吟聲,不想教人添愁。不多時,又陷入昏迷中。

「晚兒!晚兒!」偉大的南郡王第一次感到束手無策。

就這樣,一路馳往太平客棧,花弄晚都沒有醒來,抵達後,南無春趕緊將她送到床上安置好,邀天之倖,她終於睜開眼睛了。

「咳咳咳……咳咳咳……」寂靜的廂房只有病美人的輕咳聲。

「王爺,薑湯來了。」

南無春移坐至床頭,扶起弄晚的上半身靠在自己胸前,由寒嫣餵她飲下薑湯。

從頭至尾,徐海城三人均看得目瞪口呆。

現在是什麼情況?大師兄與小師妹之間竟有一股說不出來的親密感,才短短半天而已,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竟使水與火相融在一起。

阮非雪暗罵自己粗心,明知外頭下雨,也不會事先將薑湯熬好備著,讓大師兄看到她的細心體貼。

「大師兄,你一定餓了吧?我去叫店家送飯菜來。」

阮非雪急思補救討好。

「多謝阮姑娘費心,寒嫣已吩咐過店家了。」寒嫣站起身,將空碗拿出去,一會兒便領著店小二送來一桌好酒好菜,擺在外頭小廳。

「王爺,請用膳。」

「嗯。」南無春心喜弄晚咳聲漸歇,柔聲道:「小師妹,吃點東西再睡。」

弄晚全無胃口,只是搖頭。

「還是你想喝粥?」

「也好。」其實她什麼也不想吃,又怕南無春不高興,他很氣她吃太少。

「寒嫣,取香米教店家熬粥。」

「還是奴婢自個兒熬吧!省得被店家糟蹋。」這香米可是皇家御用的米,產量很少,每年賞賜南郡王五石,珍貴異常。

南無春照顧弄晚睡下了,才去用膳,並招呼徐海城坐下來喝兩杯。

徐海城噙著愉悅的笑容。「怎麼回事呢?大師兄,小師妹竟然不怕你了。」

兩位師妹也都好奇的搶著落坐,喝茶陪伴。

阮非雪悠然一笑。「即使到了今年,小師妹一聽到大師兄要回來,還當場暈了過去呢!」強調弄晚懼他如虎。

徐悠萍天真道:「原來大師兄暗藏了兩手絕活,到今天才用出來。」

南無春的聲音清冷,「我只是不再凶她罷了!」斜眸一瞥,冰凝目光射向兩位師妹,她們就沒人想要去關照一下弄晚的病況?徐悠萍還可以說年紀小,阮非雪竟也無姊妹情誼?

反正他平日板著一張臉慣了,她們都沒看出他心中的不滿,即使看出來,阮非雪也捨不下與他相聚的每次機會。

「今天晚上苦等大師兄不至,把我們都煩惱夠了,明日起還是一起行動,一來安心,二來有突發情況也可互相照應。」阮非雪識大體的說。她絕不要再便宜弄晚與大師兄獨處。

徐海城自然同意她說的每一句話。

徐悠萍往後瞧一眼內室,遲疑道:「可是,小師妹明天起得了身嗎?」擔憂的神色不是作假。

光憑這一點,就值得南無春多疼愛她些。

阮非雪不以為意道:「反正她可以在馬車上躺一整天,有差嗎?」

徐海城對弄晚總是有愧疚。「不成的,非雪,小師妹若真病了可走不得,在客棧裡才方便延醫、熬藥,以免耽誤病情。」

這才叫人話!南無春心裡默默讚許。

「有這麼嚴重啊?」阮非雪似笑非笑的淡撇紅唇,她看大師兄沒出聲,以為他也厭煩弄晚沒事又病倒。「小師妹今早出門時也還好好的,坐一天馬車下來能生什麼病?我相信她只是太累了,睡一覺就好了。」

南無春挑起眉毛,雙眸緩慢瞇起。

即使她的笑容清麗不可方物,沉靜脫俗的氣質不輸給名門千金,但在他眼裡卻一文不值,醜陋至極。

也許南無春自己也不知道,在他內心深處早已將弄晚當成他小世界的中心點,誰待弄晚真心誠意的好,他也就將那人看得重要些、有價值些;誰對弄晚虛情假意,甚至惡言相向,他也就將那人視為無物或仇敵。

只是,表面上他不見得會馬上發作,一逕冷眼旁觀。

阮非雪笑著對徐悠萍道:「這間是大師兄的睡房,等一下我們幫忙把小師妹移到後面的房間,方便大師兄休息。」

徐悠萍也沒想太多,只是——「現在移動她好嗎?」在徐家莊,她與阮非雪住的睡房都不如小師妹住的幽靜舒適,但她並無怨言,因為小師妹躺在床上的時間比任何人都長,靠近爹娘住的廂房也應該。

「別移動她。」南無春冷著聲音。「我一個大男人睡哪裡都可以。」

「大師兄,我是怕你受委屈……」

「無妨。」

南無春喝飽了,擱下碗筷,進內室探看弄晚的情況,摸一摸額頭,開始發燙。

他走出房門。「來人!」

「王爺有何吩咐?」周易與寒德從暗處閃出。

「命流霞把藥端來。」轉身進房。

徐海城迎上他。「晚兒在發燒?」

南無春無奈頷首。回到床前,凝視著她嬌憨討喜的容顏,對她動不動就生病,將苦藥當開水喝,心中十分不捨,但是又有誰能代替她生病呢?

所幸灌下一碗藥後,弄晚便退燒了,也能吃下半碗米粥,再度沉睡。

阮非雪好生不耐,若非南無春在場,真要大吐苦水了。知道自己病歪歪的,何苦跟來掃興?現在可好了,拖住大家的行程,令人遊興大減。

南無春終於開了金口,讓大夥兒各自歇下。

徐海城送阮非雪至房門口,阮非雪終於忍不住跺腳埋怨道:「真氣人!好不容易出來玩一趟,卻要耗在這兒陪她養病?」

徐海城安撫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所幸只是感染小風寒,很快就好。」

「多快?兩天?三天?」師父師娘不在,阮非雪也不掩飾自己對常年生病的弄晚的不耐煩。「二師兄你說說看,小師妹病一次就要拖住兩三天的行程,這一路上她只要病個三次,就會連累大師兄趕不上他祖母的壽辰。」

「我相信大師兄自有打算。」

「什麼打算?」

「五師姊何苦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徐悠萍剛進房就聽到她連珠炮的埋怨,忍不住跑出來道:「你覺得你被小師妹連累很可憐嗎?娘說過,照顧病人固然辛勞,但生病的人才最值得同情,因為,照顧的人可以輪流照顧,生病卻沒人替你輪流生病。更何況,這麼多年來,小師妹哪一次生病曾麻煩到你?」

阮非雪被她堵得啞口無言,氣不打一處來,含著兩泡眼淚跑進房裡,關門落閂,說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徐海城心疼極了,拍打房門,她也不開,不禁埋怨妹妹,「你何苦話中帶刺,傷了姊妹和氣,於你有何好處?」

「我只是把娘說過的話搬出來而已,傷了她什麼啦?」徐悠萍當然也不喜歡常常照顧病人,但她覺得這是家人間的一種義務,無法逃避。

「萍兒,非雪比較心高氣傲,不願做低三下四的工作,但是她待小師妹向來溫柔親切,算是極好了。」

「我的好大哥,我明白你深愛著阮師姊,就算她說月亮是方的,你也欣然同意。既然如此,小妹我只能說:祝你幸運!」徐悠萍調皮的吐吐小舌,回房睡大頭覺去了。

徐海城在門外喊,「萍兒,明天記得向非雪道歉。」

徐悠萍回道:「她有你死心塌地的愛著,自有你去安慰,還需要我嗎?」

徐海城心想也對,明日若走不得,正好約非雪去逛市集,挑樣首飾送她。

一夜再無話語。

南無春立在窗邊沉思,晚風將他們的爭執聲迎風送來,英俊嚴酷的臉龐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沉默。

實則他的內心百感交集,思潮如柳絮紛飛。可歎師娘還指望徐海城與阮非雪成親後,能夠照顧弄晚病弱的身子,否則她死不瞑目。

哼!他嗤之以鼻。

幸而那一夜秉燭夜談,他已成功打消師娘的盤算,將弄晚歸在他羽翼下。

他不怪阮非雪沒有照顧病人的耐心,畢竟弄晚的死活並非她的義務或責任,她自然可以推卸之。只是,她又何必在他眼皮子底下裝賢淑?大而化之的表現出她對病人的不耐煩,他反而還欣賞些。

比較起來,徐悠萍這小妹妹可親可愛多了。

☆☆☆☆☆☆

花弄晚雖然一心一意想下床,不願耽擱行程,但南無春堅持不准,硬是讓她多躺了兩天。

到第三天,剛用過午膳,周易與寒德便帶回來一位美絕人寰的姑娘,柳眉不畫而黛,美眸燦如星晨,嫩唇恰似花瓣,精緻的嬌顏,玲瓏剔透的心肝兒,她美得令人忘了呼吸。

不僅徐家兄妹看呆了,連阮非雪都變了顏色。

這女子的美艷,竟是她遠遠不及!而她,向來自負美麗無雙的。

她的心忽然狠狠揪疼。

「你是誰?」

「你問我?」明眸不自覺地流轉,那女子媚態逗人。「呵呵呵!千里迢迢把我找來,害我這弱女子飽受顛簸之苦,受盡風吹雨打,現在還被人指著鼻子問我是誰,我……我是什麼命啊我……」弱質纖纖,楚楚可憐,哪個男子不心疼?

「表小姐,王爺在等了。」周易不為所動。

「請表小姐移步廂房。」寒德連聲催促。

「知道了啦!」如絲媚眼瞬間瞪成銅鈴眼,沒好氣的道:「大石頭身旁杵著兩根大木頭,果真相配啊!」損人不帶髒字。

周易、寒德只管一前一後的引路,充耳不聞。

美人還要啐啐念,「莫非是睜眼瞎子?世間男子哪一個不愛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對我這樣的大美人兒俯首貼耳、百依百順,才合乎天理、順應人心,否則小心天降橫禍,成為倒路屍、橫死荒山野嶺……」

會遭天譴嗎?大美人似乎深信不疑。

蓮花碎步走得慢,才剛進院落,已聽到一聲厲吼——

「羅桑兒——要本王親自去「請」你嗎?」

「不必了!表哥,我來啦!」大美人羅桑兒瞬時移形換位,一眨眼工夫已進入主廂房,輕功可好得不得了。

「呵呵呵……羅桑兒給大表哥請安來了!」識時務者為俊傑哪!誰教眼前這男人正是「有眼無珠」的代表人物之一。

「表妹一路辛苦。」南無春一臉平和,彷彿剛才那聲厲吼不是出於大爺之口。

「可不是?想我弱不禁風、嬌生慣養……」

「跟我來。」南無春往內室走去。

不是才說她「辛苦」,怎麼就要她馬上工作?不依不依不依啦!

他腳沒停,只是稍稍轉動尊貴的脖子,朝後瞪了她一眼,羅桑兒馬上腳底抹油,比他更急著見到病人似的說:「醫者父母心哪!病家在哪兒?快快快,救人如救火,可是片刻也誤不得。」

弄晚才剛被強迫要睡午覺,又翻身坐起,因為實在太吵了。

只見一位驚為天人的貌美女子閃至她面前,她連忙眨了眨眼,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好美喔!這世間怎麼有這麼美的人?」弄晚喃喃道。

羅桑兒感動得要掉淚,難得有這麼識貨又有眼光的人,可以當作知己了。

看也知道嘛!羅桑兒美得驚天地而泣鬼神,連她自己都好感動造物者的鬼斧神工!可是很奇怪耶!她身邊儘是一些「有眼無珠」的傢夥,害她不能跩得二五八萬,失去趾高氣昂的人生樂趣。

「妹妹貴姓芳名?」嬌滴滴的嗓音足以融化男人骨頭。

南無春不為所動,在一旁冷靜道:「這位就是我的小師妹花弄晚,也是我要你醫治的對象,關於她的病根由來我已經說過了。」

羅桑兒點點頭,又眼巴巴等著下文:快介紹我啊!絕代佳人女神醫,艷奪明霞、風華絕代、妙手神醫、再世華佗……

「晚兒,她就是來醫治你的神醫之徒,家表妹羅桑兒。」介紹完畢。

羅桑兒猶如鬥敗的公雞。紅顏薄命哪!指的就是她。

「這位仙女姊姊要來醫我的病?我好高興喔!」弄晚的眼波如癡如醉,好想一直看著這樣賞心悅目的臉,真是個大美人哪,

「衝著你一句仙女姊姊,還有崇拜癡迷的眼神,不給診金我也醫了。」羅桑兒難得豪氣幹雲一次,實在是聽得太爽了。

「多謝仙女姊姊!我好羨慕姊姊有著沉魚落雁之姿,國色天香之貌,不曉得令多少男子神魂顛倒!仙女姊姊,你有意中人嗎?」

也是羅桑兒美則美矣,卻因言行突兀而令人沒有距離感,天真無邪的弄晚一下子就喜歡上她,可以暢言心中所想。

「迷戀我的男人多如過江之鯽,不過能令我看上眼的……」好死不死的剛好往南無春身上看去,捕捉到他滿臉的不以為然。

是怎樣?對弄晚讚美她的實話不以為然?還是不以為然有一城池的男人迷戀她?想想真是氣煞人也!不整他一次不甘心。

「仙女姊姊有意中人了?哇,你好成熟喔!」

「呵呵呵,被妹妹一語道破,姊姊不告訴你倒是見外了。」

「是誰呢?」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羅桑兒嬌羞地瞟了南無春一眼,魅眼勾人。

「你的意中人是大師兄?」弄晚驚呼。

呵呵呵,氣死你這塊大石頭。羅桑兒水盈盈的大眼瞅住他不放。

南無春的臉黑了一半。這死妖女!

剛好走進來探探情況的徐家兄妹與阮非雪,更是大驚失色。

那位美人竟是大師兄的意中人?大師兄沒有否認,是真的羅!

阮非雪面色淒楚,心為之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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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7 00:25:14
《第四章》

房中極靜。

南無春負手站著,清睿逼人的眸光如最厲害的暗器,要在羅桑兒瞼上射出一個洞來。

恐怖死了!這樣一個精明冷傲的男子,一點都不好玩。羅桑兒不敢再囂張。

他眼色冷冽,薄唇抿成一直線,看到這樣子的他,莫名的恐慌再次攫住弄晚,好可怕的大師兄,她既驚且懼,咬住唇,輕輕地發顫,眸瞳升起薄霧。

「哎呀,小妹妹,你別咬傷你的唇哪!」羅桑兒大驚小怪。

該死!小師妹好不容易才對他卸下心防,不再畏懼他。都怪這死妖女不好!

南無春的心一擰,眉眼間的陰冷轉眼退去,拉起弄晚的小手,微微笑。「沒事的,晚兒。來,讓表妹為你把脈。」將弄晚的手交到羅桑兒手上,俊眉一挑。「還望表妹拿出手段來,讓愚兄見識一下你高明的醫術。」手暖心也暖,弄晚不再害怕。

羅桑兒自嘲地彎唇,聰明地聽出弦外之音。

「你放心吧!表哥,我可以醫死任何人,絕不會醫死你的小師妹,否則要拿命來賠。」她偏過芳頰,意味深長地睨他一眼。「我說的,對嗎?」

南無春與她對視,並不否認。

呵呵!終於知道這塊大石頭的弱點了,她可要好好把握住,必要時會是一顆重要的棋子。羅桑兒愛極了可以掌握自己命運的感覺啊!

身為女兒家的無奈,沒人比她更清楚,對於有可能左右她命運的人,她非想法子找出其致命的弱點,必要時可以予以反擊。

清雅的臥房內,幾案上點著一爐薰香,一室香氣中瀰漫著詭譎的暗潮。

「大師兄……你們到底怎麼了?」榻上的人兒眉心淡蹙,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仙女姊姊喜歡大師兄,大師兄卻一臉可怕的表情,到底怎麼回事?

而她又怎麼了?居然感覺不太舒服。

「沒事兒,小妹妹可愛得宛如香扇墜兒,不適合皺眉頭,快別教你大師兄心疼死了。」羅桑兒笑嘻嘻的開始為她把脈。

「仙女姊姊叫我晚兒就好了。」看人家擺出笑臉,她就安心了。時常生病的她最怕看人家臉色,那會使她愧疚、自卑,因為她的多病令人麻煩不快。

「那好,晚兒也稱呼我羅姊姊即可,當然叫神醫姊姊也很恰當。」羅桑兒很瞭解病家心理,水眼微瞇,笑得艷光四射。「反正我美如仙女下凡是眾所皆知的事,除非有人沒長眼珠子,所以不必再公告周知,好顯得我虛懷若穀。」

弄晚被她笑得心兒怦怦跳,難怪古書上會說「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不過,這位姊姊的性情有些怪怪的。

南無春譏諷道:「表妹大可不必太謙虛,待你使出真本事醫好了小師妹,為兄一定四處宣揚你女神醫之名。」

不管他的目光如何冷然,羅桑兒仍然綻放出滿意的笑靨。「雖然表哥此舉有點兒「錦上添花」,小妹也只有卻之不恭了。」

這個女人的厚臉皮若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南無春透寒的目光狠瞪了她一眼,卻不得不包容她,因為她還真是有兩下子。

雙婢送茶點進來,瞧見徐海城三人在外室欲進又退的,以為他們不方便進內室,忙笑道:「王爺也在裡頭,三位請進。」

阮非雪連忙低聲問道:「那位羅桑兒是女大夫?她跟大師兄是……」

流霞笑道:「表小姐是王爺的表妹,幼年喪父,老太君接女兒回府守寡,表小姐也跟著在王府住了十多年,五年前由王爺作主讓她去學醫,否則真是浪費了表小姐的天資異稟。」王府書庫所收藏的醫書,都被她翻爛了。

「他們感情很好?」

「這個自然。」冷嘲熱諷的,怎會不好?

言談間,進入內室,雙婢擺好茶點,端起參湯走近床邊。「小姐請用參湯。」

羅桑兒眼睛一亮。「給我喝的呀!」

「這……」寒嫣遲疑。

南無春道:「再去端一碗來。」

「不用啦!」羅桑兒噗哧一聲,笑道:「不過我總算明白,晚兒能活到今天,還能下床走動—全仗這百年老山參續命,再加上其他珍貴藥材的輔佐,才保得她不用成天躺在床上喘氣兒。好了不起啊!表哥,為了你的小師妹,多年來費盡心思的搜羅奇珍—很辛苦吧!」睆睆美目緊盯在他臉上。

南無春淡然逕自帶過。「少說廢話,有幾成把握?」拿過參湯擱在弄晚掌心,以眼神示意她喝下。

羅桑兒粲笑。區區金錢,對南郡王自然不算什麼。「自己人,我不想騙你。晚兒這病根已種下多年,想要痊癒絕無可能,她的五臟六腑均受創嚴重,多年的醫治調養使她免於纏綿病榻,時常能下床走動走動,已經非常不容易了,這是因為她的心脈受損最輕,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無救?!」南無春的眼睛危險地瞇起。

「別用這麼可怕的眼神瞪我,我只說不可能痊癒,但只要由我照料她三個月,飲食用藥均聽我的,肯定身子骨比現在好,不會動不動就病倒,可以過得比較像正常人一點。若肯聽我的囑咐,繼續用藥調理一年,嫁人生子應無問題;不過,懷孕最後三個月還是少不得由我照料,以防萬一。」解釋得有夠清楚了吧,大爺!騙人不知道你心裡在打算什麼。羅桑兒嗤之以鼻。

一向淡漠冷酷的南郡王也不免有點訕訕然,但絕不會擺放在臉上,只是嗓音略微沙啞。「表妹既敢誇下海口,愚兄拭目以待。」

「真的嗎?」弄晚眼眸一亮,柔嗓輕問,又期待又怕期待落空,「我以後不會再常常生病,把苦藥當開水喝?」她沒聽錯吧?

羅桑兒整肅表情。「只要病家肯配合,醫家自然盡心盡力。不過,你也別高興過頭,你這輩子想學你師姊那樣高來高去、行俠仗義,那是絕無可能的事。」

「不不不,只要能少喝一些藥,像尋常姑娘家一樣過日子,我已心滿意足。」什麼江湖歲月,意氣風發,對病人而言只屬傳說之流。

淚霧,在弄晚眼底幽幽漫開。她並未哭出聲,只是淚水靜靜地沿著她白玉般的面頰滑落。多少年了,都以為自己看不到明年的春花綻放,說不茫然卻又迷惘,不曉得拖著一身病骨活著是為了誰?

女兒家的歸宿,她是不敢指望了,但真能拖累師父師娘一生一世嗎?

床榻邊,南無春被她這安靜的眼淚牽動心弦,一顆心絞痛起來,但也只是靜靜的把她攬入自己胸膛,心疼地撫著她的長髮,給她融融的溫暖。

他可憐的小師妹已吃夠了苦頭,不該再流眼淚。

羅桑兒淡漾笑容,「哎呀呀,長眼睛沒見過這樣我見猶憐的病家,幸虧我是女大夫,換了我那冰山師兄來,怕也要融冰成水。原來姑娘家嬌貴的眼淚足以織就一張網,網住最剛強男子的心。」

弄晚身子一顫,揚起歉意的眸。「對不起,大師兄,把你的衣裳弄濕了……」拿袖子在他衣襟上擦著,卻教他一把抓住手腕。

「不礙事。」她是在他身上點火啊!偏偏情竇未開的她不懂。「你睡一下午覺,等醒來喝完藥,身子若舒坦些,我們可以去逛逛市集。」

「我真的可以去逛市集嗎?」柔眸點亮期盼之色,「大師兄真的肯帶我去?」

「大師兄騙過你嗎?乖,睡吧!」

弄晚乖乖的躺下,南無春親手為她蓋上薄被。「我讓流霞、寒嫣留下來伺候你,你安心的睡。」

「我不用人家陪我。」她反而不安,雙婢理應是伺候王公貴族的。

南無春不容人拒絕。「照王府的規矩,弱質女流的閨閣,須有婢女在房裡伺候,無時無刻。」

羅桑兒嬌笑道:「這我可以作證,以前我在王府當小姐,還有一名大丫頭帶兩名小丫頭伺候我呢!」不過,王爺居然把雙婢撥給花弄晚,倒是她始料未及。流霞與寒嫣,除了伺候人細心溫柔,兼有一身好武藝。

看來,這位冷面王爺為了寶貝小師妹要住進王府,可謂用盡心思,就怕她受到一丁點兒傷害。

一旁靜觀的阮非雪看得雙目發赤,向來清澄如水的眸子,此時灼燙如火,緊盯向床上的人。再不會看錯,大師兄的心全在小師妹身上!

為什麼?就只為小師妹病弱堪憐?雖然她還不確定這是否出於男女之情,但大師兄待小師妹特別卻是不爭的事實。

以前從不覺得,這次離開徐家莊,才使情況漸趨明朗化,大師兄非常在乎小師妹,非常非常在乎,至於在乎到什麼程度,她不敢想。

過去大師兄每年回徐家莊一次,小住幾天,不見他與小師妹有什麼互動,實在是小師妹怕他怕得緊。只有在小師妹鬧性子不吃藥的時候,那場面……嘖嘖,可絕對說不上溫馨,那樣兇惡的強灌藥汁,又生得出什麼情愫?

平心而論,南無春不是個容易開心的人,他總是酷著一張臉,很嚴肅,令人無法輕易接近,但高深的涵養與精湛的武藝,又令師弟妹們都服他。

難道當王爺的人,都必須擺出莊重冷情的樣子嗎?阮非雪不明白,然而,他若是對每一個人都如此倒也罷了,為何偏憐小師妹?

將貼身侍婢寒嫣與流霞撥給小師妹,從頭到腳服侍得舒舒服服的;把最寬敞舒適的房間讓給小師妹,一天有大半的時間陪伴病榻中的她。

若只是為了遵從師娘的交代,不敢教小師妹有所損傷,有需要做到這種程度嗎?阮非雪愈想愈妒火攻心。

嫉妒!對,嫉妒。生平第一次,她嫉妒弄晚,甚至希望生病的人是自己。

羅桑兒或可說是一大勁敵,但看情況是她自作多情的成分大些,南無春待她並無柔情。只有弄晚是特殊的,自出了徐家莊,南無春的心思就全在她身上,或者該說……全在她的病體身上,是她的病引動了他的憐愛之心?

一定是這樣沒錯,那不是男女之愛,是兄長對病弱妹子的呵疼與憐憫。

柳眉頻蹙,阮非雪心頭的緊繃寬舒了些,卻又不斷在算計如何將南無春的目光吸引過來,用最自然的方式。

如今方知,大師兄偏憐弱女子,她該怎麼做呢?

☆☆☆☆☆☆

夾一片千層油酥餅放進嘴裡,慢條斯理的吞嚥下,南無春輕輕扯動唇角。「五師妹身體不適要坐馬車,當然可以。」

徐海城舒了口氣。「那我就放心了,原先還擔心大師兄不高興呢!」完成心上人交代的事,他開心的一起用早膳。

「我為什麼要不高興?」

「五師妹擔心說馬車是為了小師妹而佈置的,別人不方便同擠一車。」其實他覺得非雪想大多了。

「沒那回事。」南無春連眉頭也懶得皺一下,阮非雪使這一招無濟於事。

正在吃香米粥配小菜的弄晚,擔憂的問:「二師兄,五師姊是生了什麼病?怎麼不請羅姊姊治一治?」

徐海城有點尷尬。「她不是生病,只是身體不適,騎馬不太方便。」

「那是什麼病呢?」弄晚想不出來。

「晚兒,吃一塊芙蓉糕試試,好吃嗎?想不想帶一些路上吃?!」

「大師兄知道五師姊是什麼病?」芙蓉糕下肚,疑問還是要問。

「不知。」南無春說得乾脆。

「二師兄……」

「咳咳咳……」徐海城被茶嗆住了。

「別夾纏不休了,晚兒。」羅桑兒看不下去,把金線油塔吞下肚,直接道:「姑娘家的葵水來,不舒服啦!」

弄晚滿臉通紅,恨不得挖一個地洞鑽!

徐海城咳得更厲害,不忘白了羅桑兒一眼,你也算女人嗎?

南無春若無其事的填飽肚子,想到:晚兒會不會有這方面的痛楚呢?找機會問問羅桑兒。

一時間氣氛尷尬得不得了,只有羅桑兒滿不在乎,她是大夫耶!葵水來算得了什麼?這男人哪!平時再怎麼能言善道、舌粲蓮花,一說到女人家的隱私事,全成了鋸嘴葫蘆,不知有多避忌。

還有,旁邊這小姑娘——

「我說晚兒,你要臉紅到什麼時候啊?」

弄晚臉蛋酡紅。「沒……沒有啊!」說著又更紅了。

南無春不著痕跡的幫了她一把。「收拾一下,起程。」

徐海城和花弄晚作鳥獸散。

羅桑兒鳳眸輕眨,嗓音好嬌,「表哥,我可是很虛弱的,受不得馬上顛簸,搖散了我一身骨頭,可沒法子為病家把脈診治。」

南無春看著她,薄唇嘲諷地牽了牽。「表妹千金之軀,坐馬車為宜。」虛弱?烈性子一來,一腳踢飛了一扇窗子,這種女人會虛弱?

總算弄晚的病情已穩定下來。今早還服下一劑寧神湯,預防車旅暈眩,算她有點功勞,南無春也就算了。

收拾行裝,準備上路了。

馬車前,徐海城扶著身體不適、秀眉輕顰、更見楚楚丰姿的阮非雪上車。

羅桑兒倒是腳蹬一踩便上去了,眉開眼笑道:「阮姑娘真是好福氣哪!遇見徐少俠這樣知疼著熱、情深意厚的好男兒,懂得憐香惜玉、溫柔體貼,你上輩子一定燒了不少好香。不過這樣也好,我可以先剔去阮姑娘這位情敵了,我可不喜歡有太多女人愛慕我表哥,我娘還指望我能嫁給表哥呢,」

阮非雪氣息猛然一窒,若非已坐穩了,非驚得跌下車不可。莫非扮柔弱也不管用?她不禁咬唇,心窩兒揪扯著,既苦又悶啊!

羅桑兒與南無春才是一對兒?他們也算是青梅竹馬,又是姑表兄妹,同在王府成長,有相似的背景與生活習慣,比起自己,勝算大多了。

柳眉幾乎打結,胸口的悶塞感與時加劇,阮非雪沉默不語,不知過了多久,才驚覺馬車已走了好一會,弄晚怎麼沒上車?

掀開窗簾,南無春的黑色駿馬正好從車旁閃過,只來得及瞧見他身前坐著嬌小的弄晚,摟住他的腰抱得緊緊的,駿馬疾馳而過。

這是怎麼回事?

徐海城騎著馬來到車旁,笑道:「非雪,你舒服點沒有?大師兄已告訴我今晚的投宿地點,馬車儘管慢行沒關係,有我護駕呢!」

「大師兄他們呢?」

「大師兄帶著小師妹、萍兒和雙婢先行一步,可憐小師妹從沒騎過馬呢!!」

阮非雪恨恨地放下簾子,由原先的錯愕、不解,轉為惱怒、幽怨、妒恨。

弄晚就在南無春的臂彎裡啊!

而她,作繭自縛,反被困在一方車廂內。

蒼天哪!請給她一個夠份量的情敵好嗎?不要是弄晚,不要啊!

勝之不武,輸了想死的感覺,太殘忍了。

情潮漫漫又如何?徒然困在心中。

這廂阮非雪是啞巴吃黃連,那廂羅桑兒卻像是看了連台好戲,笑聲險些逸出朱唇,帶趣的眸光流連在對方臉上。

說什麼葵水來身體不適,分明是差勁的謊言,只是很難拆穿罷了。

有意思!看來這次回王府小住,並非她想像中那樣無趣,不必逃之夭夭了吧!

☆☆☆☆☆☆

南郡王府。

「二爺——」嬌嗓輕蕩,一雙柔膩的小手撫上南永真俊俏的臉,美人指尖帶著隱隱香氣,才滑過他的挺鼻與豐唇,已教他一把抓住。

「心月。」睜開多情的眼,南永真將纖指放入口中輕咬著、挑逗著。「你怎麼來啦?不是說好了不來書房打擾我讀書。」

「讀書?」美人的俏睫一眨,嬌笑出聲。「我看你分明是貪懶睡大頭覺嘛!」

南永真嘴唇勾揚,「我自然要養足精神,夜裡好伺候你哪!」

「好沒正經的公子爺!」心月紅著臉蛋,腦子可沒犯暈。「你接我回府,真的沒受到老太君的責難?你千萬別瞞我,我萬萬不想你為了我這樣一位英塵女子而被逐出家門。」這是以退為進,好不容易進了王府,死也要當南家的鬼。

「別人怕奶奶生氣,我可不怕,我是她老人家嫡嫡親親的寶貝孫子。」笑話!身上真正流著南家血脈的男子,唯有他南永真一個,天塌下來也有老太君頂著。

「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我是寧可自己被攆出去,也不願你受我牽連,因為,你是我所見過最好的一位男子,不輕賤我,肯待我好……」聲音帶著輕微的顫音,淚盈於睫顯示心中的激動。

「沒事的,心月,你別哭呵!」南永真真是多情的,憐香惜玉的。「奶奶頂多罵我一頓而已,又能怎樣?而且,我也向奶奶保證,有你在我身邊伺候我,我不會再時常跑出去,我會乖乖待在家裡,好好用功一番,以圖出身。奶奶相信我了,而我也乖乖待在書房裡不是嗎?」

「永真,你待我真好!」心月目光深幽幽的,是溫柔且耐人尋味的。「以前,我總以為你們這些王公貴族均是輕薄的浪蕩子,明知我是賣藝不賣身的歌妓,也要借酒裝瘋的輕薄我,我心裡又氣又惱又傷心,可又有什麼法子?誰教自己命薄如紙,只有任憑他人踐踏……」

「別說了。」南、水真一手摀住她的嘴,順勢將她往懷中帶,胸口發熱,柔情似水地說:「心月,往後別再說這些話,你是潔身自愛的好姑娘,更是我南永真的妾,誰敢瞧不起你,便是與我作對!」

失意的南永真,自覺命運不濟的南永真,從心月身上獲得男人的自尊與自傲。他正被崇拜著!

心月依戀著他,崇拜著他,將他當成生命中的主宰,她的目光總是追隨著他,對他甜美、愉悅地笑著,遂令他不惜拚上一切也要為她贖身。

明知這麼做會觸怒奶奶,讓娘失望,更要緊的,南郡王回府若知道他動用了三千兩白銀為一名歌妓贖身,肯定會大發雷霆。

哈哈哈……他就是要氣死南無春,看他能拿他這位正牌的南家獨子怎麼樣?

當然,也實在是心月太令他著迷了,她擁有的並非妖艷的美,相反的,她一點也不像風塵女子,揉合著清純與嬌麗,但神情卻又透著媚,嗓音也甜得好似浸了蜜,生來就該是年輕男子的夢中佳人。

「爺,幹嘛這樣直勾勾的看著人家?」心月粉頰一燙,心兒坪然直跳。

「因為你好看,我喜歡看你、抱你、吻你……」

她仰起小臉,任由溫熱的唇攫住她的櫻唇,渴飲著她的芬芳……

突然響起一聲輕咳,「嗯哼!」

熱戀中的男女趕緊分開,心月十分不好意思,南永真卻只是掃興的瞪了妹妹一眼。「永倩,你來做什麼?」

南永倩粉臉含威,指著心月道:「你,出去!」下賤女子也配踏進神聖的書房?還勾引二哥為她贖身,等大哥回來會挑起多大的風波啊!

紅顏禍水!南永倩想到大哥臨走時託付她的事,不免暗恨心月邀媚獻寵。

心月委屈的看了南永真一眼,甩袖走了。

「永倩,你太過分了!」南永真斥道。

「過分的是你,二哥。」南永倩陰鬱地說:「你趁著大哥不在,硬是將一名歌妓接進府裡收房,簡直胡作非為。即便你花言巧語哄得奶奶轉怒為笑,可是,你所謂的「上書房用功」就是和妓女關在書房裡卿卿我我嗎?」

「你住口!住口,住口!」南永真氣死了,怒火中燒道:「心月不是妓女,她賣藝不賣身,是個清倌兒!同樣是女子,你不同情她淪落風塵也就算了,至少你可以做到不要出口傷人,還有,收起你的鄙視眼神。」

「想得人敬重,就要謹言慎行,循規蹈矩,像個良家婦女。她明知奶奶對你期望很重,還不甘寂寞的跑來書房誘惑你,試問二哥,你還讀得下書嗎?」

南永真不好說自己根本無心讀書,與心月無關,只是氣惱道:「我的事你別管行不行?只要你別去奶奶那兒告狀,什麼事兒都沒有。」

「不巧,正是奶奶要我來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在用功,還是哄她的?」

「永倩!好歹我才是你的親大哥。」

「二哥,永遠別說這種話。」南永倩眉心略蹙,語氣堅定。「打從我出生起,府中便有大哥南無春、二哥南永真,我心中便一直這麼認定,並且生了根。二哥,我記得小時候你跟大哥也是很好的,相親相愛,可是自從爹娘跟你說了那些話,你就變了。有時我真氣爹娘,為何要告訴你那些話,徒增你的痛苦之外,又有何益?」而她,也情願不知道啊!

一時間,南永真心潮洶湧,澎湃激盪。

「沒錯,我痛苦,我不甘心,這「南郡王」應該是我,卻教不相干的別姓人做了去,你去問奶奶,她就甘心嗎?」

「二哥,我求你別這麼想,你這是在作繭自縛啊!這王位原來是大伯的,由大伯的兒子傳承下去,天公地道。」她上身傾前,費心安撫。

「放屁!」他大吼一聲,兩條眉毛糾結著,怒聲道:「我承認我並非長房長孫,如果他是大伯的親生兒子,我甘心認了,絕無怨言。可是爹娘都說了,大伯已準備要報請朝廷將我認作親子,待他百年後由我繼承王位,誰知,就差那麼臨門一腳,跑出一個程咬金……」突然噤聲。

「那個程咬金,可是當今聖上。」南永倩輕輕提醒。

南永真痛苦的抱住頭。「為什麼?為什麼?皇上為何要這麼做?」

「誰敢去質問他?」她輕歎。這個疑問,造成南永真一輩子的遺憾與痛苦,到嘴的天鵝肉飛了,他不甘心,爹娘更不甘心。

在她想來,這全是自尋苦惱,原本就不是屬於他的王位,也不曾得到過,有什麼好不甘心的?又不是曾坐上王位又被人硬生生拉下,而是從小就知道沒希望,為何還要想不開呢?

「莫非傳言是真的?」他抬起頭,目光灼灼。

「什麼傳言?」

「南無春是皇上的……」

私生子!

即使皇恩浩蕩,也難堵悠悠之口。

王公貴族沒生兒子的所在多有,都是從宗族中選擇血緣親近者抱養之,聖上從無意見。只有南郡王府,皇上突然下旨要老郡王收養三歲的孤兒,還是來歷不明的孤兒,教南無春繼承王位與龐大的產業,難免引人諸多揣測。

後來南無春幾次死裡逃生,龍顏大怒,老郡王只好將他送走,拜師學藝好保護自己。及至老郡王仙逝,南無春已十八歲,回府奔喪期間,卻有人買通殺手要除掉他。

這回,皇上親派太子弔唁,並擱下話來,言明在南無春尚未有繼承人之前,一旦南無春暴亡,南郡王府等於是後繼無人,一切充公國庫。

次日,南永真的父親突然在睡夢中斷氣,在那之後,一切暗殺南無春的行動宣告終止。幕後指使者是誰?昭然若揭,只是沒有實證而已。

而皇上對南無春的厚愛,還讓太子與南無春親近,種種不尋常的恩寵,遂令謠言四起,說南無春是當今風流天子與民間女子所生,無法抱回宮中教養,便下旨要老郡王收養,好名正言順的在宮中走動。

不論謠言是真是假,南無春十八歲繼承王位,二十歲正式回府當家,至今已五年,把王府治理得井井有條,卻是千真萬確。

撇開私心不論,連老太君都曾感慨的對女兒承認,南無春比南永真更適合當一位王爺。這是南永倩親耳聽到的,從不敢告訴二哥。

她敬愛大哥,心疼二哥,但捫心自問,二哥真不是當家作主的人才。

不服氣王位被搶走?那就力爭上游,報效朝廷,建立一番功名給大家瞧瞧!

而他,成天紙醉金迷,不事生產,自命風流,從煙花女子的吹捧中得到成就感,真是沒志氣!這樣的人偏偏是她的親哥哥,她能說什麼?

多諷刺啊!正牌子孫遠不及抱養來的孩子,該哭呢?還是該笑?

南無春不日便要回府,南永倩有預感,一場風暴即將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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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7 00:25:36
《第五章》

梅塢的千株梅花繁華剛去,接著便是桃李爭春,粉櫻招搖,不久就輪到牡丹、芍葯、海棠彼此競艷,隨著時序輪替,百花在王府裡交接綻放,只有古柏和老松終年頂天立地,靜觀迴廊環繞的各處庭院,有香氣息息、水聲潺潺的花園,有青石假山、曲水虹橋,可見垂柳臨水依依,幾叢金線竹長得真好,而沿著一段竹林小徑走去,便是王爺的居處「隨園」,分東、西兩廂。

東廂房是南無春日常起居之處,西廂房有一座藏書樓,是南無春閒餘最常流連之處,有一間大書房,時常在這裡接見府中管事,處理府中事務。

不過,這次他攜同師弟妹們回府,便將西廂房的十餘間屋子讓出來,妥為安置,各級管事大清早改到水榭旁的「抱水堂」聽差。

南永倩等管事都走了,走進「抱水堂」,南無春翻著卷宗,偶爾停下來喝口茶。

這才像個男人啊!有擔當又氣派,回府三天便將許多懸而未決的事情處理掉了,眉頭都沒皺一下。南永倩幽幽地、若有所思地歎息。

南無春抬起眸。「永倩,你有什麼事?」

南永倩凝睇他,雙眸滿溢柔情。「大哥,我來問你,你怨怪我嗎?」

「怪你什麼?!」

「二哥他幹出那樣荒唐的事,納妓為妾,而我,辜負了你的託付,勸阻不了二哥的荒唐行徑,你會怪我嗎?」

瞧她緊張兮兮的,他曾經將南永真託付給她嗎?南無春鷹眸一瞪,繼而恍然大悟。

這位妹子會不會將自己看得太高了?他隨口一句,她竟將南永真的事全攬到自己身上。這些南家的女人,都忘了南永真已高齡二十三,是個成年人了。

「大哥果然是怪我的。」見他不語,南永倩沮喪得要死,眼淚幾乎要掉出來。「可是我盡力了呀!還聯合奶奶要阻止他……」

「永倩,我沒有怪你,因為那根本不關你的事。」他趕緊打斷她的自怨自艾,省得煩死人。

「大哥……」她楚楚可憐地望著他,盼他安慰。

「沒事。」袍袖冷冷一拂,俊如刀削的嚴酷臉龐側過去,看著窗外的老樹。他對女人的眼淚沒感覺,只有一女除外。

她有點惶然。「我懂了,你在生二哥的氣,因為你一直不肯見他。」

「他正新婚燕爾,何必去打擾他?」移回目光,他漠然道。

「那不算什麼新婚,她只是一名妓女……」她急急道,很怕兩兄弟翻臉。

「永倩,我並不在乎永真納妓做妾,但我很難漠視他不尊重我這個當家主人。」俊瞼嚴厲,不假辭色。「今天他如果等我回府再向我提起他要納妾之事,不錯,我會拒絕,因為他尚未娶妻,先納妾將有礙他的好姻緣。不過,只要他與那名歌妓是真正兩情相悅,我並非那麼不通人情,我會答應他先為歌妓贖身,安置在外頭,待他成親一年後再接進府,豈不兩全其美?」

南永倩愣住了,她沒考慮到這些。

「如今可好,他硬是和我槓上了,胡攪蠻搞,全然不顧後果。」他眉眼不動,更見冷光沉得可怕。「他趁我不在,大發虎威,向帳房要了三千兩白銀,然後叫祖母代他出頭,在我剛回府去拜見老人家時,祖母把一切全攬到自己身上,說向帳房支銀是她的主意,與永真無關,叫我不妨從她老人家每月的月例錢扣去,擺明瞭不准我向永真興師問罪。」

南永倩悚然,她不知道有這一段。奶奶如此偏袒,只是害了二哥而已啊!

南無春不屑地冷嗤。「為何不敢像個漢子一樣敢做敢當?他真能躲在祖母的裙底下一輩子嗎?永倩,我從未像這一次對永真如此失望。」

「大哥,你……看不起我哥嗎?」

「永倩,你哥的所作所為,你能打心底尊敬嗎?」

「那只是他太沉悶、太痛苦了,所以想反抗你而做了一些蠢事,你就不能同情同情他,可憐他想得到的東西而得不到,才會……」

「他到底想要什麼?「南郡王」這個位置是吧,」

「不!不!」她慌忙搖手。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很想給他。」他歎息道:「如果他一定要當「南郡王」才能活得像個男子漢,我真的很願意成全他。」

她如聞雷響,駭了一跳,征然望他。

「你不在乎這個王位?」

「不當「南郡王」,我一樣可以活得很好。而永真不當「南郡王」就覺得人生毫無意義的話,那麼你告訴他,他隨時可以將「南郡王」的玉印拿去,王爺讓他當,順便將整個王府的重擔接收過去,我樂得輕鬆。」南無春淡道,眼眸躍動無情的冷光。

他有本事餵飽王府中每一個貪婪的胃口,還使財庫逐年豐盈,又豈會無法自立?

南永倩看得出來,他真的不在乎這個王位,甚至不在乎南家的親人。

「大哥,你說這話可是藐視聖恩,是大不敬之罪,快別這麼說了吧!」不,不能教南無春跑掉,否則南郡王府會在南永真手中敗亡。

「聖恩?一句聖恩可框死了我。」他心中的無奈又有誰明白?三歲小兒,仍嗷嗷待哺,懂些什麼?突然有了爹娘、有了奶奶、有了叔嬸兄弟,他多渴望家人的擁抱與溫暖,可是他得到什麼?一次又一次的死裡逃生,若不是爹娘護著他,把他當兒子疼愛,他根本不願意回來繼承王位,接下這燙手山芋。

南永真以為當南郡王很享受嗎?很想換他當看看!

南永倩明白他絕非作偽,更不能讓他有離去之意,向前兩步,滿是祈求的眼神落定他身上。

「大哥,你別辜負大伯的一番栽培,你有義務讓南郡王府一代接一代的傳下去,否則你豈對得起真心疼愛你的大伯?」

疼愛嗎?是的。爹娘真是疼他愛他,卻又拿一再暗殺他的主謀者無可奈何,因為都是他的家人。

「好利的口舌啊!永倩,你若是男子,會比永真更適合當王爺,因為你頭腦清楚,整個王府,只有你和桑兒表妹是真正清醒的女人。」而他,比誰都更早清醒明白,不管有多疼愛他,爹爹都不可能為了他而大義滅親,或將叔叔逐出王府,能做的只有將他送走。

她無語,陰鬱地望著他。她這位英明果斷的大哥,待人處事一逕地冷情,從不動搖他的意志力,永遠的氣定神閒,天生註定他會成為真正的男子漢、大人物,即使不做南郡王,他照樣可以闖出一番名號!

忽地神清目明,她悚然明白了一件殘酷的事實:南無春可以不希罕南郡王的名位,南郡王府卻不能沒有南無春。

☆☆☆☆☆☆

除去睡覺時間,弄晚最常待的地方便是藏書樓底下的書房,她最愛看歷史典故、鄉野軼聞和前人所寫的遊記,好彌補自己不能常出門的遺憾。

「大師兄見過皇上了嗎?」

「剛回來。」他一早進宮,回府便來看她。

「哇,大師兄好了不起喔!可以跟皇上面對面說話。」小老百姓無法想像的事,對大師兄而言卻是常事,弄晚一臉崇拜地看著他。「皇上長什麼樣子?」

「一個糟老頭子,身穿龍袍,裝模作樣。」南無春私心可不感激「聖意」。

弄晚大驚失色。「你你你不可以說大大大不敬的話語。」會砍頭耶!

「怕什麼?皇上又不是千里眼、順風耳,還是,你要去告密?」他逗她。

「我才不會!」

認真的小臉使他突然起了一股作弄的念頭,故作沉吟道:「我自然相信晚兒是個好心腸的姑娘,不過,「伴君如作虎」,星上喜歡阿諛奉承的臣子,我天生不是那塊料,掉腦袋是早晚的事。」

震驚的眸子有藏不住的驚惶失措,弄晚心口倏地一緊,忘形地抓住他的手道:「大師兄,你可不可以不要當南郡王?我們一起回徐家莊當普通老百姓好不好?以你的才幹與魄力,到哪兒不能安身立業?」

「你擔心我的安危嗎?」

「當然啊!星帝老兒那麼壞,偏要教你當南郡王,害你不只一次被人暗殺……」倏然住口,瞪大無邪的眸,倉皇掩住嘴巴,轉過身子。完了,完了,師娘說過要裝作不知道大師兄的身世。

他黝黑的眸子盛滿她看不見的淡淡笑意,還有莫名的釋懷。

「師娘告訴你的?」上前由後方抱住她纖細的身子,讓她坐在他大腿上,感覺得到她在發抖,他在她耳邊低柔地道:「別怕呵!晚兒,永遠別怕大師兄。你怕我這點,最傷我的心。」

「對不起……大師兄……我不是故意要知道的……」淚,已盤旋於眼眶裡,帶著一絲顫抖的柔雅嗓音努力解釋著。所以說她很討厭知道別人的秘密嘛!師娘偏要告訴她。

「知道什麼?我不是我爹娘親生的?這是事實啊!雖然沒必要四處宣傳,但我並不否認,只是沒有人會那麼不識相的當面點破罷了!」

「我真真真的不是故故故意……」

「你又結巴了。」南無春簡直啼笑皆非。

「大大大師師兄……」弄晚也不明白為什麼,在大師兄面前,她一緊張就會結巴,想掩飾一下都不行。

「我又不會殺人滅口,你何苦弄得自己緊張兮兮?」

「可是……可是……」她更羞愧了。

「我的身世在京城裡算不上什麼秘密,我那個弟弟逮著機會就四處宣揚,真是太不瞭解人情世故與官場文化,他以為這樣就能打擊我,殊不知徒然教人看清他只是一隻落水狗的悲哀。」他索性開誠佈公道。

弄晚抬起小巧嬌憨的臉龐。「大師兄,你真的不介意?」

「事實真相,我從來無意隱瞞。我不會主動宣之於口,那是因為我不願傷了養父母的心。」

弄晚相信,這是他的真心話。

「不知情的人定是說你邀天之倖、皇恩浩蕩,誰會去追究其中的內幕?」

「這也是人之常情。」一個孤兒平空得一個世襲爵位,羨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更少不了背後議論紛紛、妄猜聖意,就是沒人會去關心那個孤兒內心真正的想法,是否願意承擔這個重責大任。

南無春黑眸迸出精光,很早便看穿了世態炎涼,人情如紙薄,不會再為了這些事而心海翻騰。

真正教他甘心坐上南郡王這位置的,說穿了是為了弄晚的病,即使是家財萬貫,藥材商會搶著先巴結「王爺」,將珍貴的藥材送到他面前來,方便他搜購。

這話他不會告訴晚兒,不想她心裡有壓力,或覺得愧對他。何況,這許多年來,他因網羅珍貴藥材而變得精通藥材,自創出一條生財之道。

他出資開設的茶樓,賣的養生湯品與粥品,已是京城第一出名的茶樓。

弄晚微皺眉。「大師兄,你知道你的親生父母是誰嗎?」

「不知道。」他於她糾結的眉心烙下一吻。

「我也不知道。」她撫上自己的眉頭,「你為什麼吻我?」好羞人。

南無春勾唇一笑。「你是大師兄最喜歡也是最牽掛的人,不許你皺眉頭,我看了會難過。除了無法給你一對父母之外,我什麼都可以給你。」

「給我……什麼……」

「我的心,我的一切的一切。」

有點心慌,有點不知所措,有點不自在,像中了蠱般迷亂著,漸漸承受不住他過於灼熱的目光,存心要她放縱自己沉醉在他溫暖的懷抱中。

只是,真的可以嗎?

「大師兄。」被他的話弄亂了的心,卻能真切地感受到他的真誠與執著,她睜著無邪的眼凝望住他。「我不明白,你為什麼突然……突然……」

「你覺得被冒犯?被輕薄了?」揚起魅人的笑痕,他直言無諱地問。小師妹心思單純,他不打算在感情和她拐彎抹角。

「不,不是,我感覺得到大師兄是打心底疼我憐我,只不知……」那是愛嗎?弄晚直覺不信地搖頭,大師兄怎可能愛上她?

南無春直搗黃龍。「我不只是疼你憐你,更是打心底愛著你!」

「不不不不可能!」弱小的聲音無法置信地結巴起來,她怎麼配呢?

「不知從幾時開始,我心底總是牽掛著你,你小時候可愛嬌憨的模樣,跟前跟後地黏著我的依賴,早已佔滿我整個心房。你的存在,教我感覺自己不再是個孤獨的人。」南無春低嗄得幾近性感的嗓音輕柔地催眠著她。

「當你遭遇意外,在床上躺了大半年,大家都以為你沒救了,我的心跟著破了一個大洞,我不知道該如何去填滿它,痛苦與絕望攫住了我,我只有死命抓住一點不放:絕不能教你死了!就算要我傾盡所有,也要讓你活下去!」

他眸中熾烈的在乎,深深震撼了弄晚。

看著她那震驚不知所措的模樣,他堅冷的心房早已為她滿溢憐惜之情,畢竟她還小,才剛及笑啊!

「幼小的你,使我不敢動男女之情,一心一意只想讓你活下去,身子骨能一年比一年更見起色。況且,後來你變得很怕我,我反而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一年又一年就這麼過了。」

她虛弱地喊一聲,「大師兄!」很想叫他不要再說了,但心跳卻又不受控制地紊亂起來,心底泛起莫名的悸動,捨不得不聽。

他也容不得她逃脫,低沉的語調有著說不出的霸道與溫柔。「從我接掌王位以來,祖母一亙希望我早日成親,我總是敷衍著,加上職務繁忙,也很容易推託過去。直到最近一兩年,老人家變得愈來愈積極,甚至假借名目舉辦「夏日百花宴」,廣邀名媛淑女,就是要我從中挑一位妻子出來。」

「你就沒一個看中意的?」還不懂得吃味,只是心裡怪怪的。

「貌美賢良的淑媛不少,卻沒一個教我心生憐惜,更別說產生愛意了。」魅惑一笑,他的大掌包覆住她的小手,低沉雄厚的男性嗓音輕輕敲進她心坎裡,「今年的圍爐家宴,祖母舊話重提,一再追問我「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姑娘?你倒是說呀!」當時,我心底自然而然地浮現小師妹的倩影!別個什麼女人我都不要,我只要花弄晚!我突然明白過來,懂了自己的心意。」

他理所當然的悄悄收緊大掌,一股灼熱包圍著她的手,陌生的悸動緩緩地在她柔軟的心間漫開,忘了要掙脫,只有紅霞染上她白淨的小臉,才驚覺自己對他竟起了羞澀的情緒,大師兄不再只是大哥哥,而是一個異性、一個男人。

「大師兄,我配不上你。」一片紅暈的素淨臉容平增嬌色,依偎在他健朗寬大的胸前,不再那麼自在,因為在南無春眼裡,她不只是小妹妹,還是一個女人,這是她以前從未想過的。

「為什麼?」

「我身體不好,只會給人添麻煩……」

「你又不是今天才身體不好,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你的病情,我自然不介意才會一直喜歡著你,喜歡到變成了男女之愛。」

真情流露的話語使弄晚清澈的眸子罩上一抹迷濛,眼眶裡所凝聚的水氣瞬間決堤。「大師兄是大傻瓜……晚兒根本不值得你動感情……晚兒什麼也不能給你……還會生病……好傻的大師兄……大傻瓜……人家會笑你……」哽咽著叨念,佈滿淚痕的小臉卻是一片感動之色。

「為了你,我情願做個快樂的傻瓜。」他動情的更加摟緊她,恨不得把她完全嵌進懷裡。「好不好一輩子陪著你傻傻的大師兄?晚兒,我明白這對你而言是太突然,但是,卻已在我心裡千回百轉了許多年。你喜歡我嗎?晚兒。」托起她尖潤的下巴,低柔地詢問她的心意。

回想這一路走來,大師兄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即使她病倒在客棧,耽擱了行程,他眸中閃爍著的是心疼與無限愛憐,而非賺憎。弄晚的心一陣陣甜蜜,她點點頭,承認自己心中的感情。

「我喜歡大師兄,除了師娘,我最喜歡大師兄了。」她垂下眼瞼,害羞道。

雖然被排在第二位,他炯亮的眸底還是有掩不住的欣喜,反正師娘又不能跟他搶老婆,他有信心遲早會將弄晚的心牢牢地牽繫在他身上。

「我好高興,晚兒,我真的高興你沒有拒絕我,就算你只是喜歡我而沒有愛上我,沒關係,我有耐心慢慢等你開竅。」吻著她的眼,他動情地呢喃。

「大師兄開口閉口愛呀情呀,都不會害羞嗎?真不像平時冷眼冷眉的大師兄呢!」弄晚羞澀地小聲道。

南無春呢喃道:「冷情待世人,癡心戀弄晚。」

弄晚清瑩的眸子泛著絲絲淚光,「我不配的,大師兄,我不配的……」他的深情厚愛令她銘感五內,但自己除了這一身病骨,又能帶給他什麼呢?

「好傻的晚兒,只要你也真心待我。」他眼眸裡刻畫著深深的溺愛與眷寵之情。「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十五歲,及笈了,可以不用再壓抑自己,光明正大的將你接過來,呵護著你、寵愛著你。」

「你這樣值得嗎?大師兄,我什麼都不能給你……」她又是歡喜又是苦惱。

她認真的模樣讓他笑出聲來,貪看她如玉溫潤的小臉,輕啄秀氣的巧鼻,輕啞開口,「我只願看到你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就是我最大的回報。」薄唇落下,攫奪了她那張惹他心煩意亂的櫻唇。

溫柔且噬人心神的親吻挑動了她不解男女之情的初戀情懷,教她迷惘的眸中細細流動著初生的熱情,迷亂的意志無力推開這炙人的纏綿,屈服於他狂野的唇齒嚙咬與舌尖糾纏,像宿醉了般,嬌弱的身子癱軟在他的懷抱裡。

狂亂的心是不聽使喚的快速,初吻的滋味羞紅了雪白的小臉。

禮教已被拋之腦後,剛萌芽的愛情逐漸深植於心田,弄晚羞怯地垂下眼,怕看他灼熱且深情的眸光,令她幾乎不能喘息。

心亂了,只為大師兄而悸動不己,火熱、羞怯又甜蜜。

「不喜歡嗎?」小姑娘初初動情的模樣美得不可思議,南無春的心不由自主的飛揚,偏還要壞壞地問上一句,笑看嫣紅的雙頰愈發紅艷。

「大師兄好壞!」弄晚更不敢抬起臉來,火燒般的容顏益加往他懷裡深埋。

得償所願啊!眼波流轉,南無春端正貴氣的面孔浮起一抹滿足的微笑。

暖玉溫香抱滿懷,人生得一紅顏知己,夫復何求?

在這一刻,南無春是幸福的,並且下定決心要將這份幸福延續下去。

不計一切!

誰膽敢破壞他的幸福,殺無赦!

☆☆☆☆☆☆

冷月高掛,寒星點點。

夜風徐徐輕拂,湖心的「冷香亭」燈火通明,十數名小廝婢女來往於九曲橋上,送來一道又一道的精緻佳餚。

王府的奢華與氣派,使阮非雪原已澆熄的冀望又悄悄萌生。

夏日沉悶沒胃口?簡單,移駕「冷香亭」用晚膳,清風拂送暗香,令人胃口大開,眼前的佳餚美喂更引人食指大動。

前呼後擁、呼奴使婢的生活,誰不想望?

這幾天,徐家兄妹和阮非雪受到貴賓般的款待,由周易與寒德輪流作陪,遊遍京城內外的名山勝景,吃遍各大酒樓的美食與點心,往往玩得樂不思蜀,忘了小師妹弄晚孤身一人在王府養病,遊山玩水沒她的份。

阮非雪一點也不同情她,反正她有雙婢貼身服侍,醫治她的羅桑兒也住在府內,隨時可以陪她解悶。不知道的是,託言公事纏身的南無春,總是在他們出門不久,便回「隨園」與弄晚作伴,還對弄晚吐露情衷。

南無春會對女人甜言蜜語?任誰也想像不到。

今晚除了師弟妹們,南無春還邀了南永真、南永倩、羅桑兒一道,讓雙方正式會面,免得哪天在王府中巧遇卻相見不相識。

另有一位不請自來的貴客,便是武狀元張鶴林,是老太君娘家的侄孫,向來與南無春交好,是可以說知心話的好朋友。

「不得了哇!無春,你的師妹一個個都是美嬌娃。」張鶴林天性豪爽,有話直說,阮非雪的嬌艷、徐悠萍的俏麗、花弄晚的弱不勝衣,各有各的美啊,

南永真哼一聲。「哪裡及得上我的心月?」在貴公子眼裡,江湖兒女全是粗俗的,還不及一名歌妓風雅解語。

南永倩低喊,「哥!」別把妓女拿到檯面上丟人現眼行不行?

羅桑兒更不甘寂寞,嬌媚酥人的嗓音輕道:「張家表哥,把手伸過來我把把脈,看你是否肝腎兩虛,導致眼花目濁,沒瞧見第一美人就在你眼前。」

張鶴林哈哈大笑。「桑兒表妹,你美若天仙,無人敢否認,奇怪我怎麼沒有愛上你呢?」

羅桑兒媚眼一瞪。「那自然是你有眼無珠,心裡只容得下古晴心一個,可歎佳人眼高於頂,又想當狀元夫人,又捨不得角逐王妃寶座的機會。」

張鶴林有點拉不下臉。「你少胡說了!」

「我胡說?我是說錯了你喜歡古晴心,還是弄錯了古晴心明日就會進府小住三天,和其他幾位大家閨秀一起參加「夏日百花宴」?」羅桑兒笑得千嬌百媚,卻又不懷好意。「因為我也是王妃後選人的其中之一啊!自然要弄清楚我的競爭對手有哪些人。」

張鶴林一臉難看,他也是聽說了,才想打聽一下。

南無春偏冷強硬的嗓音揚起,「那是祖母的樂趣之一,老人家怕寂寞,找個名目讓幾位名門千金進府陪她解悶,與本王無關。」

光棍一點就明,張鶴林笑逐顏開。

羅桑兒不依道:「表哥,你怎麼可以破壞我夢想當王妃的希望?」

南永倩不屑道:「是姑姑的奢望吧!」嫁出去的女兒年輕喪夫,要守寡也該在婆家守寡,而姑姑卻回娘家一賴便十多年,還指望女兒當上南郡王妃。

聽說,若不是羅桑兒的個性不夠貞靜嫻淑,姑姑原本打算將她送進皇宮,想憑美貌撈個貴妃封誥。

羅桑兒才不在乎她那副嘴臉,吃笑道:「我和南郡王是姑表兄妹,還有希望被選上,過過王妃的癮,強過某個人「寡婦死了兒子」沒指望羅!」大家一起長大,要掀底,誰不會?

「羅桑兒,你——」南永倩粉臉漲紅。

南無春斥道:「要吵架,私底下去吵,別吵到我面前來。」轉眼見弄晚臉色不太好,吩咐流霞將「銀耳燉鵪鶉」送去弄晚房裡,吃了潤肺安眠。

阮非雪不想看大師兄對小師妹的體貼,裝作有趣的問羅桑兒道:「這「夏日百花宴」是什麼?是王爺的選妃宴嗎?來的都是些什麼人?」

羅桑兒笑道:「誰教表哥一直未娶,王妃之位空懸,加上外婆抱孫心切,便連續三年辦「夏日百花宴」,把一些外貌佳、出身好的小姐召進府,在表哥面前晃過來晃過去,看能不能引得他大動春心。至於來的有哪些人?」沉吟了一下,她衝著阮非雪古怪一笑。

「比如古晴心,是我阿姨的女兒,她與這位張鶴林表哥算是青梅竹馬,有情在先,張表哥還是一位武狀元呢,可惜她依然不滿足,又想當狀元夫人,又捨不得「南郡王妃」的虛名。說來說去,南郡王是害人精,他早一日成親,也好教那些癡心妄想的女人統統死心,乖乖去嫁該嫁的人。」

在說我嗎?阮非雪瞇起眼,精緻如玉的臉蛋泛起得體的笑容,她才不會傻傻的對號入座。

不過,從羅桑兒的描述中,那些即將入府待選的姑娘幾乎全是老太君看中意的,不是她娘家的親戚,便是王府的姻親,親上加親的意味很濃。

阮非雪冷嗤,挑釁地對著弄晚盈盈淺笑。大師兄果然只能是大師兄,一回到南郡王府,他便是高高在上的王爺,只能婚配貴胄仕女。就算大師兄憐愛小師妹又如何?頂多是當小妾的命!

阮非雪可是不屑為之。

弄晚有點茫然,眉間浮上淡淡憂鬱,眼神縹縹緲緲地向夜空凝望。

「夏日百花宴」?老太君要選王妃?驚疑中,她一夜無語,只是一顆無措的心千回百轉,直到某種異樣的情緒跳入她腦海裡,逼她問自己:萬一大師兄真的娶妻了,她該怎麼辦?

星兒閃閃爍爍,就是不會回答。

眼看大師兄坐在主位上,完全是一副王爺派頭,談笑風生,威儀天生,不再蘊涵著無限寵溺的深情目光看著她,彷彿離他好遠好遠,她的心為之一緊,頭一回嘗到酸楚的滋味。

她有點明白了自己的天真,長年養病使她忘了世俗規範和門戶之見。

但大師兄知道啊!應該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才對。

既然如此,大師兄為何要向她表白,挑動她平靜無波的心湖?

一抹微笑、一記輕吻,一個擁抱、一番情話……潤澤她的心田,莫非全是春夢一場?

她真的不懂。

為什麼她的心會這麼亂、這麼痛?

她垂下螓首,無意識的絞弄自己的纖指,攪得自己頭昏眼花,胸口窒悶漲痛,嘗試要呼出那股悶氣,卻適得其反,左胸一陣絞痛……

「嗚……」她捧心呻吟一聲,意識開始抽離,身子軟倒。

「晚兒?」南無春厲吼一聲,奔向癱軟的弄晚,心痛得不得了,忙扶起她的身子,見她唇無血色,五官皺擰起來,他心焦如焚,「晚兒,你怎麼了?你哪裡不舒服?」

「大師兄……我好痛……心好痛……」她氣若遊絲,接著暈死過去。

南無春忙將她攔腰抱起,厲聲大吼,「羅桑兒,你這該死的庸醫,給本王滾過來!」發狂似的往「隨園」奔去。

羅桑兒眉挑得飛高,她可是有骨氣的,絕不滾過去,而是施展輕功,很有氣質的衣袂飄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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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7 00:26:00
《第六章》

「居然說我是該死的庸醫,太失禮了!」

在銅盆中洗淨玉手,羅桑兒把人救醒之後,開始不悅的呻呻念。

南無春擰著眉道:「你如果不是庸醫,晚兒怎麼會突然心絞痛暈過去?」事起突然,害得他的心差點停止跳動。

「這……」羅桑兒也想不通。

南無春銳利的雙目迸出火光。「你對晚兒的病情到底有幾分把握?不行的話,趁早言明,本王親自去請你師父下山一趟。」

「我是很有把握啊!即使把我師尊請來,診治的結果也不會有什麼差別。」

「狡辯!」厲眸一瞇,嘴角徐徐扯出一撇冷笑。

「喂!你不相信我,幹嘛請我來?」

「誤信讒言。」

「你……」羅桑兒氣得想跟他幹上一架。

當初若不是南無春作主讓她去學醫,老娘根本不會放人,就這一份恩情,使她不得不忍耐他那張浸了毒藥的嘴。

正常的男人不該對美女好聲好氣的嗎?可見南無春絕非尋常人。

「大師兄。」弄晚強撐起身子。

「你別起來。」南無春坐回床邊,按住她兩肩,低柔且關切地對她道:「師娘說你每次暈倒就必須在床上躺兩天,否則會生出大病來的。」

看著他擔憂的眸,弄晚柔順道:「我會乖乖養病,乖乖吃藥,可是,你別再怪羅姊姊了,她對我已盡心盡力,使我連續十天感到神清氣爽,這在過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羅姊姊的醫術真的非常高明,大師兄千萬不可錯怪羅姊姊!」

羅桑兒連連點頭。大人明察呀!

「那你告訴大師兄,你為何突然身體不適而暈厥?」

「我只是……」弄晚覺得羞赧,聲聲梗在喉嚨裡,吞吞吐吐的。

「只是什麼?」南無春追問。

「沒有啦!我胡思亂想了一些事情,弄得自己心裡不舒服,沒想到會那麼嚴重。」弄晚隨口敷衍。教她怎麼好意思說她很在乎大師兄的婚事,在乎到心痛的地步,眼下房裡有那麼多人,她的臉皮一向薄。

更深的疑問浮現在南無春深沉的眼裡,狐疑的凝起濃眉,但是看小師妹把臉轉向裡面合上眼,分明在逃避問題,只好先放她一馬。

徐海城等人也都關心弄晚的病情,更好奇南無春毫不遮掩的情感。

弄晚在宴席中突然暈倒,大家固然不知所措,而南無春過度緊張的反應,更使大夥兒瞪大了眼珠子,那炙熱得融入心弦的感情,如果還不能證實大師兄愛上了小師妹,大家豈不成了睜眼瞎子?

眼見為實呀!

當弄晚突然無預警的發病,南無春完全無法自己的表露出真感情,半點不復見平日的冷漠威儀,任誰也看清了他將弄晚視若珍寶!

只是,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徐海城和徐悠萍百思不得其解,阮非雪則難以排解若有所思的悵然,為什麼讓大師兄傾心眷戀的人不是她?為什麼要讓她在一身是病的弄晚身上目睹到深情款款的南無春?

這是不可能的,哪個男人會喜歡病西施?阮非雪想說服自己看錯了,但事實擺在眼前。

多麼苦澀難嚥的滋味啊!生平第一次,她敗在弄晚手下,敗得很慘。

兩人甚至還沒有正式交鋒,她便一敗塗地。這算什麼?

南無春起身道:「夜深了,諸位請回房安歇吧!」

徐海城被好奇心壓倒一切,上前一步問道:「大師兄,你對小師妹是……」那張威儀的臉令他有所遲疑,但他疼愛小師妹多年,也不能坐視小師妹妾身未明。

「我愛晚兒,我會娶晚兒為妻。」南無春徐緩的嗓音有不容置疑的堅決。

嘩!一語道破耶!大師兄半分含蓄也無。

「真的?」徐海城一時難以消化這份驚喜,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愧對小師妹,又無法違背自己的心意去娶小師妹,最憂心的便是她的未來。「大師兄,你真的願意娶小師妹,照顧她一輩子?」他在作夢嗎?終於可以放下罪惡感嗎?

「我愛晚兒!我會娶她!」南無春重申。

「太好了!太好了!爹娘若曉得,一定會為小師妹終身有托而感到高興。」徐海城立時泛開欣喜的笑容。

師父師娘早已知曉!南無春在肚裡補一句。

「嘩,大師兄好酷喔!」徐悠萍險些尖叫,還好在大師兄的瞪視之下,及時想到小師妹需要靜養,放低音量道:「你什麼時候發現自己愛上小師妹?何時向她告白的?是不是趁我們出去遊山玩水時,偷空盜走小師妹的心啊?」

南無春賞她一句,「無可奉告!」即使是師娘也不可能從他嘴裡挖出答案。他只盡告知的義務,告訴他們結果,不負責傳播過程。

徐悠萍吐吐小舌,哼了一聲,心想:我不會去問小師妹!

沮喪與不甘填塞阮非雪的心房。

徘徊在自尊受創與暗戀破碎之間,她心中的怨氣與痛苦並重,需要多大的自製力才能不怒吼出聲,不教嫉妒扭曲了她精緻秀麗的五官,她轉身衝出弄晚的房間,回房把自己埋在軟被裡痛哭一場。

徐海城和徐悠萍兄妹,笑著回房睡了。

羅桑兒不是不意外,而是她在醫病的過程中,多次目睹南無春對弄晚的關懷與摯愛,還有他跟弄晚講話時的溫柔語氣,真可以氣昏一票愛慕他的女子。羅桑兒心裡便有數了,但沒想到他會肆無忌憚的公開來。

「你這麼做真的沒關係嗎?」雖然她是很喜歡花弄晚啦!但美賽嫦娥下凡的她,身為美女的驕傲不可避免地崩潰了一小角。

南無春銳目一瞇。「你指的是什麼?」

「方纔跑出去的那位姑娘,她心裡偷偷喜歡你,你不知道嗎?」

「我應該知道嗎?」他反問一句。

這麼說他是明明知道卻裝傻羅?想想也是,說穿了,師兄弟還當得成嗎,

羅桑兒跳過。「那你也不應該公開對晚兒的感情,外婆一定會阻攪……」

「我只認定花弄晚一個!」南無春強悍道。

「好,你王爺高興就好。只是我也很好奇,為什麼是花弄晚?」

「你也看輕她一身的病嗎?」語氣平淡卻危險。

「怎麼會?能夠醫好她,可是身為醫家的驕傲。我只是好奇一向眼高於頂的你,為何獨鍾你的小師妹?」

「那擁有天仙之姿的你,為何暗戀你家的冰山大師兄?」他回敬相同的疑問。

羅桑兒面紅耳赤。「你你你……你還是一樣該死的討人厭!」哦!她的秘密怎麼會被發現?還是被這塊冷硬的大石頭發現,沒有天理啊!

她落荒而逃了。

見狀,南無春心情愉悅的笑了起來。

以退為進,以問制問,他總會教他們明白,太好奇是於事無補的。

他的脾氣既倔且硬,除非他甘心放下身段,自願輕言軟語,否則誰也奈何不了他,全是拿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

背身而眠的弄晚,只是裝睡逃避問題而已,把臉貼在繡花枕頭上,耳朵卻豎得高高的,聽著、聽著,心湖震動,字字句句觸動著她。

大師兄真的說要娶她嗎?他只認定她一個嗎?

她的心思一向單純,長年養病的日子過得很封閉,是大師兄輕悄悄的啟開了她原本不識情滋味的心扉,他的溫柔體貼使她由一開始的受寵若驚到漸漸接受,雖然她常常會疑問,這真的是那個冷情淡漠又嚴厲的大師兄嗎,

過於美好的命運轉變成讓人患得患失,身帶惡疾的小孤女當能匹配郡王爺?

然而,心中情愫已悄然滋長,又豈能說放下就放下?

年紀尚幼的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將心頭那份混亂化為言語,只好學一學鴕鳥。

雙婢端著宵夜和熬好的藥進來。「小姐已睡下?」

南無春來到床前,在弄晚耳邊輕道:「醒一醒,喝了藥再睡。」

弄晚睜開眼睛,躺平身子,直接看入他炯炯有神的雙目。「我沒有睡。」心有餘而力不足的無力感,正是她此刻最佳寫照。

南無春揮手令雙婢先退下。雙婢把東西擱在桌上,退出去,帶上門。

弄晚拉著薄被緊裡著,只露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一雙無依的大眼睛顯得特別惹人憐愛。

他把藥端到床前,仰首一口含進半碗藥,驀然垂首吻住她的小嘴,將口中的藥慢慢哺進她嘴裡。一碗藥分兩次喂完,尚且伸出舌尖舔過唇上的藥漬。

迷濛的眸子盈滿羞意,她如夢初醒般的明白了他在做什麼。

哪有人這樣餵藥的?羞死人了。

「以後不吃藥,都這樣餵好了。」他半點不害羞的調侃道。

「我沒有說不吃藥啊!」她羞怯地咬咬唇。

「因為你一直在裝睡,不是逃避吃藥,那是在逃避什麼?」

「我沒有啊!」

「晚兒,房裡只剩下我們兩人,你心裡有事不能向我坦白嗎?」他輕歎一聲。「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你並沒有將我看得很重,所以有事不能對我說。」他不掩飾他的失望與失落,離床起身。

「大師兄,我不是這意思……」弄晚急了,爬起來要抓住他的手,上半身垂掛床沿。「大師兄,你不要生晚兒的氣,不要不理晚兒,我……」

「你快給我躺好。」看她差一點跌下床,他嚇出一身冷汗。

重新躺回枕上,弄晚細聲細氣道:「我不是心裡有事不告訴大師兄,而是我想明白了,一切是我自己想太多,我既然接受大師兄的感情,就應該信任大師兄,不該聽到一些風聲耳語就胡思亂想、自尋煩惱。」

「真的想明白了?」他眼中泛出星芒。終於也弄明白小妮子在心痛些什麼,小丫頭果然禁不起激。

「是。」她小聲的應道。

「真是個傻丫頭!」他輕捏她的俏鼻,無可奈何卻也無限寵溺的道:「你只需專心養病,其他的事我會處理。等你把身子養好了,才能當我的新娘啊!」

好羞人呀!

漾著幸福的腓紅臉蛋,一雙明眸眼波流轉,讓弄晚情難自己的甜蜜微笑。

「我真的可以當大師兄的新娘嗎?」又欣喜又疑慮。「你的家人會同意嗎?」

「你才是我最愛的家人,沒有人比你的存在對我更重要。」

弄晚坐起身,將自已投入他懷裡。

「大師兄……」她聲音低喚,羞澀地蹭著他的胸。「我好高興、好高興……我以為自己是沒有未來的,只能苟延殘喘的活著……」

「別說了,晚兒,你從來就不是一個人,除了師父、師娘將你視若己出,我即使身在王府,心裡總是牽掛著在徐家莊的你,若不是師娘每十日便以信鴿向我報平安,讓我知道你並無大礙,我早已丟下王位,守在你身旁了。」

弄晚一抬眸,對上他深情纏綿的眼波,又害羞的把臉藏在他胸懷裡。

南無春佳人在抱,心滿意足地聞著她身上混揉著少女馨香與青草藥香的味道,熟悉且教他心戀不已,他不自禁地陶醉其中,高傲的心為之傾醉。

他的小師妹是他生命的原鄉,情愛的源頭,即使後來帶著一身病骨又如何?他永遠也不會拋棄她。因為沒有了她,他根本不懂得愛人。

弄晚教會了他,原來愛一個人是可以沒有任何條件的,更不在乎付出得太多,而回報的太少,反而付出得愈多他愈快樂。

「這次回徐家莊,我可是下定決心要向師父師娘討人,請他們放心將你交給我,因為你已及笈,夠大了,加上我讓羅桑兒去學醫已有小成,有她留在王府為你診治調理,對你有益無害。」

「你讓羅姊姊去學醫是為了我?」聞言,她愕然地微抬頭。

「是啊!她可是托了你的福。」他順勢與她額抵額,眼對眼,薄唇貼在她唇上,輕聲道:「羅桑兒自幼喜歡讀醫書,可惜身在王府,姑姑一心指望她攀龍附鳳,不可能放她離家拜師學醫,她常常氣得暗自流淚。」

「大師兄肯幫她真好。」

「我是有私心的,你生性靦腆,面對男性大夫有些話會說不出口,心想有位女大夫跟在你身邊,豈不方便?而我,可是很討厭有其他男人的手碰到你,即使是大夫也一樣,這才幫了表妹一把。」他宣誓著霸道的愛。

「羅姊姊知道嗎?」雖然雙頰漲得通紅,弄晚仍忍不住反問。

「當然,我可是跟她談好條件才為她引薦名師。」他肯定的回答。

「大師兄為了我而費盡心思,我卻一點也不知道,以前還當你是一個凶神惡煞,你卻絲毫不計較,讓我又是不捨又是慚愧。」

「你說,你要如何補償我?」

「我不知道……」

「我卻知道。」

不待弄晚不恥下問,他的薄唇已主動貼上她微啟的櫻桃小口,溫柔的輕吮、舔弄,哄慰著不解世事的弄晚,任他將舌尖探入糾纏……

「唔……大師兄……」唇舌輾轉交纏,嬌喘不已的弄晚忍不住驚慌的低吟。

「嗯?」南無春滿心不捨的鬆開弄晚被吻得嫣紅微腫的唇瓣。

縱使萬分捨不得放開她,他只能強迫自己自製。

他不能在名分未定之時,傷害了他最重要與最寶貝的小師妹。

那就輕咬舔舐她如珠玉般的軟嫩耳垂……

「啊!呵呵呵……好癢……不要啦!好癢……」弄晚笑著閃避他的啃咬吸吮,無法自己的笑癱在他懷裡。「大師兄好不正經!」嬌喘吁吁。

輕輕拍撫她的背,南無春心田滿溢暖流。「謝謝你,晚兒。」

「呃?」弄晚不解,她才是該道謝的人哪,

「謝謝你隨我回府,謝謝你沒有拒絕我的愛。因為有你,我才有辦法忍受繼續在南郡王府中生活下去。這裡沒有真正愛我的人,也沒有我想愛的人。」思及過往,南無春仍不禁泛出一陣惡意,苦澀地笑著。

「如果我夠狠,應該拋下這裡的一切一走了之,因為這個王位不屬於我。可是,爹娘對我有情、有恩,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南郡王府在永真手裡敗亡,我必須守住它。晚兒,你願意陪著我守住這座孤城嗎?」

「我願意。」弄晚低應,好心疼大師兄的命運,輕吟兩句詩,「「君為女蘿草,妾作菟絲花」,這一輩子,我賴定了大師兄,好嗎?」這個真切愛著她,值得她託付終身的男人,她不再放開了,即使把命捨給他都願意。

「我太高興了,」聽到她的告白,他為之心折,無限的幸福感剎那間包圍住他,結束了他單方面的思戀之苦。

他笑著親了親她,絕對心疼,絕對溫柔。

「相信我不會把你困在這裡太多年,只要南家能出現一個有擔當的男丁,我會設法將一切交出去,物歸原主。」南無春語重心長的說:「我只想把你的身子養好,然後帶著你五湖四海逍遙遊,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好的,大師兄,我都聽你的。」

抬起頭,她笑得清麗燦爛。

這一生只要有大師兄相伴,住茅草屋也是幸福的!

☆☆☆☆☆☆

南無春突然公開表示對弄晚一往情深,在老太君七十大壽的「夏日百花宴」上,宣佈將迎娶弄晚為妻,立她為妃,當場將老太君活活氣暈了過去。

眾人七手八腳將老太君抬回房,由羅桑兒針灸後醒了過來。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老太君氣沖鬥牛,寬大的臥房內擠了一堆女眷和她的金孫南永真,唯獨不見南無春。「那臭小子呢?」竟然沒有留在床邊盡孝,他就一點也不擔心她醒不過來?哼!想她死是嗎?她偏偏老當益壯。

南永倩忙安撫道:「奶奶,大哥進宮晉見皇上,等他回來會先來見您。」

「見老身是不是被他氣死了?他作夢!老身會好生活著監督他,看他有沒有虧待了永夏!」老太君冷哼一聲。

南永真馬上和奶奶坐在一塊兒,孺慕之情深濃。

羅桑兒一臉笑咪咪。「好啦!外婆沒事就好,看您老人家這麼有精神,鬥志高昂的要對付大表哥,活到一百歲大有可能。」

惡,恐怖的老妖婆,活該南永真一輩子長不大!

「老身豈是會對付自己的孫子?即使不是親孫,也叫老身「祖母」叫了二十多年,老身要求的從來不多,只有孝順、聽話!」老太君冷哼一聲,硬著嗓又道:「孝順二字,重在「順」字,不順從老身的命令便是不孝!咱們可是名門之後,王族貴胄,豈有娶民女為妻的道理?何況還是身帶惡疾的病秧子,」

滿室氾濫的靜默,老太君是標準的一言堂,別人只有附和她的份。

「桑兒,你也太不像話了,王爺請你為他的小師妹治病,你應該看得出他們之間有不可告人的私情,居然沒來稟告老身!」老太君面色沉沉。

南姑姑連忙寒著臉輕斥女兒,「桑兒,你太不應該了,枉費姥姥疼你。」

羅桑兒在肚裡吐舌頭扮鬼臉,表面上連忙喊冤,「冤枉啊!外婆,您也曉得王爺那張石板臉看不出什麼喜怒哀樂,他心裡有喜歡的姑娘,誰會知道嘛!我為晚兒姑娘治病時,王爺都規規矩矩的坐在一旁,還有他其他的師弟妹們在一起,看不出有什麼異狀啊!

「若說有的話,只有一次,前些天在湖心的「冷香亭」夜宴,晚兒姑娘忽然發病昏倒,王爺表現得很緊張,立即抱她回房……可是,當時永真表哥和永倩都在場,我以為永真表哥會告訴您。」

眨著無辜的大眼睛,羅桑兒推得一乾二淨,這可是寄人籬下者必學的絕招。

老太君威嚴的目光掃向金孫。

南永真不以為意道:「奶奶,像我這樣的貴公子,眼裡除了風雅、有才氣的解語花,是看不見村姑俗女的。」

羅桑兒好笑道:「就像心月?」

「沒錯,心月是一美妙的解花語,她安慰了我失意的心靈。」南永真唇邊蕩出一抹悠悠笑容。「桑兒表妹原也是我心中一朵名花,可惜入了紅塵拜師學醫,感覺上就俗氣了,否則我倒是不介意和你親上加親。」

幸虧老娘逃得快!

「免了,我學不來你的風花雪月,我情願俗氣些。」羅桑兒朝他笑睨了眼,心裡可是打定主意,情願終身不嫁也不嫁給這種無法自立的軟腳蝦。

老太君心裡何嘗不明白?但畢竟他是南家唯一嫡親的血脈。

這話尷尬哪!只能放在心底。

心窩一股莫名的窩囊氣,來到唇邊成了涼悠悠的歎息。「永真,妾侍是用來照顧你生活起居的高級丫鬟,永遠也進不了祠堂。奶奶希望你娶一門家世高貴的淑女,生下優秀的子女。

「說到這裡,老身更無法諒解無春今朝對老身的忖逆,今日與會的每一位千金可都是名門之後,並且與咱們王府息息相關,他竟然當著眾千金的面宣佈自己的婚事,究竟置老身於何地?」

「可不是,簡直是目無尊長,唯他獨尊了。」南永真火上加油道:「而且,前陣子不是傳言說皇上有意把鎮南王的女兒飛霞郡王許配給他,這可是天大的榮寵,他突然自作主張決訂婚事,不怕皇上怪罪下來,禍及全家?」

傳言只是傳言,他說的好像真的,危言聳聽。

老太君的灰眉皺成一團了。「太不像話!太不像話!」

「唉!我才是擁有純正、高貴血統的南家子孫,迎娶飛霞郡主的人應該是我,卻便宜了一個冒牌貨!更氣人的是,他居然不珍惜。」南永真嘔死了。

「老身一定要阻止,他休想亂來!像鎮南王那樣的親家,絕不能從指縫中溜走,老身要定了飛霞郡主這個孫媳婦!」

老太婆通常都是很有算計的。

☆☆☆☆☆☆

王府內部暗潮洶湧,影響不到被南無春養在深閨的弄晚。

這天,心月做了兩樣點心要送入「隨園」,卻被守在竹林口的侍衛攔了下來。

「放肆!你們不知道我是誰嗎?」心月在南永真面前可以是千嬌百媚、柔情似水,但在下人面前若不擺擺架子,豈不教人看輕了?也枉費她用盡心思使南永真愛上她,圖的就是一生一世的富貴。

侍衛半步不讓路。「心月姨娘請見諒,王爺有令,屬下不得不從。」

「什麼心月姨娘?我是心月夫人!」

「是。」卻不改口。

心月在南永真居住的「芷園」,命令底下人都須稱她是「心月夫人」,南永真也無異議,只是出了「芷園」,才發現這王府是南郡王的王府,生殺大權全掌握在南郡王手裡,上至大總管下至小廝,表面上很尊重二公子,但只要二公子的意願與王爺有所羝觸,他們只聽王爺的指令。

心月這才發現,南永真除了每月有五百兩銀子的體己錢,並無一點實權,說穿了他只是一名食客,只是剛好姓南而已。

雖然從南永真不斷的自怨自艾中,她弄明白他差一點可以繼承王位的遺憾,並且一再強調過去老郡主住的正是「芷園」,在老郡王死後,南無春尚在師門習藝的兩年中,他鳩佔鵲巢,過過乾癮,後來打定主意要一直住下去,並取得老太君的支持。沒想到南無春回來後,二話不說的住進「隨園」,南永真為了這點小勝利而得意至今。

「哼!這是他心虛,知道「芷園」本該由「正主兒」入住。」南永真強調說。

但從風塵中打滾過來的心月,卻以現實的角度切入,看穿他的勝利是紙糊的。重要的是南郡王住在哪裡,那裡便是王府的重地,

南無春住在「隨園」,這裡便是南郡王府戒備最森嚴的地方。

果不其然。

心月以為自己有幸脫離苦海,嫁一個多情的男人依靠終身,照這情形看來,她突然不那麼確定了。

「咦,你怎麼會在這裡?」羅桑兒提著藥箱走來,正打算去看弄晚。

心月連忙展露溫柔婉約的笑容,「表小姐,你來的正好,我做了兩樣點心,想送給花姑娘吃,我們一起進去吧!!有勞你為我引見,我真的很好奇是什麼樣的天仙絕色可以迷倒南郡王。」

羅桑兒丰姿綽約道:「比我醜一點,也不如你琴棋書畫皆通,不用太好奇。」

「我不能進去嗎?她當真醜得見不得人?」

「不是啊!心月姨娘,你一個已婚婦人沒有丈夫陪伴的情況下,怎好進去別的男人住的地方?不但王爺會感到不便,永真表哥也不會高興吧!」

拐彎抹角的暗諷她不是正經人家的女兒,連婦道都不懂。

「王爺出府去了不是嗎?」

「回來了,正走過來呢!」羅桑兒不得不佩服他用情專一,她為弄晚診治的時間一到,南無春必定在場。

南無春走近,心月更覺得他高大而迫人,俊挺的眉眼冷漠地注視著她,那有如王者般的卓爾氣勢震懾了她,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飛快,趕緊福身見禮,道明來意,但實在說得有些慌亂不穩。

多惱人啊!怎麼不是這個男人來妓院呢?她暗歎命薄。

南無春冷沉道:「寒德,收下心月姨娘的點心。」下完指令,便走進竹林小徑,羅桑兒跟上。

寒德接過點心,有禮道:「心月姨娘請留步。」走了。

心月跺了跺腳,跑回去向南永真哭訴了。

進入「隨園」,自有僕婢灑掃庭園。

南無春隨口道:「寒德,把點心賞給下人吃。」

「是,王爺。」寒德止步。

羅桑兒咋舌道:「人家可是親手要做給晚兒吃的。」

「晚兒不吃來歷不明的東西。」南無春沒得商量。

「你怕其中有詐?」

「我諒她沒那個膽。」

「那你……」

「晚兒不需要跟那種兩面三刀的女人應酬。」

「你看出來了?」

「皇宮裡多的是那種人,可惜她的段數不夠高。」

南無春推開弄晚的臥房門,一顆冷硬的心瞬間變得柔軟起來。

躲在寢房內的弄晚正一心一意的裁剪衣料,準備親手替大師兄縫製衣裳,可是大師兄不喜歡她勞累,害她只好偷偷的做。

唉!大師兄怎麼不明白呢?能夠為自己所愛的人做些事情,是至高無上的樂趣!

「晚兒!」

弄晚嚇得跳起來,忙要將剪刀藏到背後,手亂腳亂之間不知是手指不聽使喚還是剪刀沒合好,鋒利的刀面竟滑過她左掌心,劃開一道血痕,血忽地湧出……

「我的老天!你做什麼?」南無春一聲驚喊,急衝上前抓住她的手,連忙點穴止血。「你怎麼搞的?」帶著些怒意,氣她讓自己受傷。

羅桑兒連忙過來察看傷勢,幸好只是極淺的一條血痕,塗上傷藥,包上乾淨的白布便沒事了。

「三天內別讓傷口碰到水。」交代一下,羅桑兒溜走。

瞧,陰森的閻王臉又跑出來見人,恐怖死了。

自己多保重啊!晚兒,姊姊下午再來看你,希望不必替你收屍。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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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7 00:26:27
《第七章》

「流霞、寒嫣呢?一個人影都不見。」僅僅沉著嗓,就夠教人打顫了。

瞅著他的怒顏,弄晚眨眨迷濛的眼,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大師兄,我的手指好痛……」眼淚掉下來,伸臂要人抱抱的模樣。

南無春再也狠不下心,將她摟抱在懷,坐在椅上。

「別哭了。」呵!她會主動跟他撒嬌,他可是求之不得,愛憐的吻去她的淚,往下吻住紅潤的小嘴,直到她不自覺地泛起幸福的笑紋。

「手很痛嗎?」

「嗯,看到你生氣就更痛了。」低著頭,她模模糊糊的嘟嚷著。

「孩子話!」他笑斥。

「真的真的,大師兄不要生氣,我的手不會痛痛,心也不會痛痛。」仰起不染人間險惡的螓首,她很認真的說。

「看到你受傷,我才真是心痛。」環住她的腰,他把目光落在桌上。「你在做什麼?怎麼會弄到自己手受傷?流霞、寒嫣上哪兒偷懶去了?」

「我想幫大師兄縫製衣裳,又怕你不許,所以便偷偷的做。」弄晚怕他阻止,祈求的眸光看著他。「我騙流霞、寒嫣說我想睡回籠覺,讓她們去忙自己的事,所以你別怪她們。」

「她們沒有伺候好你,你才會受傷……」

「不是啦!我是聽到大師兄的聲音嚇一跳,自己作賊心虛才會手忙腳亂的傷了自己。是你害我受傷,才不是她們呢!」

「我?」南無春大受打擊。

「我一直很想為大師兄做些事情,但你總是這不許那不許,活像我只能成天躺在床上,悶都快悶死了。再這樣下去,我情願回徐家莊還自由些。」

「不行!你不能離開我。」

「大師兄,好不好讓我做些事情?我保證不會弄傷自己,一感到疲倦就立刻去休息,真的啦,好不好?」

南無春看著她仰視的小臉,心生難以估量的柔情。雖然他可以硬著心腸,卻無法漠視她祈求的目光而不加以理會。

「你保證不會受傷?你確定不會讓自己太累?」

「我發誓啦!」弄晚略帶些許嬌嗔的說:「你讓我做,勝過我偷偷摸摸的做,至少不會因怕你抓包而誤傷自己。」

「你的意思是不管我答不答應,你一定要做?」他眉心微皺。

「我真的好想好想為大師兄做些事情,即使縫件衣裳也好,做兩樣小菜也好,我也想用我的方式表達我對大師兄的一番情意,這樣做不行嗎?」弄晚不自覺的低語,坦言真心。

深情凝視中,南無春因為仰望自己的那雙純真眼眸,無法不向自己的心妥協。她的純真愛情,真正具有滴水穿石的力量。

「也罷!你就自己斟酌著打發時間,還有,叫流霞、寒嫣在旁邊幫著打雜,免得你太累。」與其堵塞,不如疏導。

況且,這樣純善的美麗少女,一心一意想為他做些什麼,教他如何不感動?

即使滿心不捨的看她勞動十指,一顆心卻塞得滿滿的。他的王妃娘親固然疼他,也不曾親手為他縫一件衣裳,或煮一頓飯給他吃。

「我在此先謝過晚兒姑娘。」低沉的嗓音響起,噙著笑。

弄晚被他乍現的笑容逗開了情緒,笑著說:「等會兒叫流霞幫我將布料裁剪好,等手傷好了我自個兒慢慢縫。大師兄哪!我的針黹很不錯喔!」

「我相信,師娘常常穿你做的衣裳。」眼眸蘊著笑意,他發現自己愛極了這種很尋常的幸福感覺。

「大師兄,你笑起來真好看,你應該常常笑。」她看得癡癡迷迷。

「我還是只對你笑才好,省得你捧醋狂飲。」

「怎麼會?」

「你都誇我好看了,不怕有一堆女人死巴著我不放,跟你搶老公?」

「討厭啦,你笑我……」用沒受傷的小拳頭捶了他好幾下。

「舒服,舒服,再多按摩幾下。」他笑意滿滿。

「哇,你欺負我!」

「哈哈哈……」他仰天大笑。

雙婢得人通風報信,知道王爺已回「隨園」,連忙趕過來,心裡均七上八下,怕王爺怪罪她們怠忽職守。

她們從未聽過王爺大笑過,開懷大笑的王爺看起來好年輕、好瀟灑,完全不同於平日的冷厲威嚴,反而把她們嚇住了,杵在門口不敢動。

「進來。」南無春斂笑。

「奴婢該死,王爺恕罪。」雙婢快步上前,雙膝跪倒,尤其看見弄晚左手包紮白布,更是面無血色,沒人比她們清楚王爺有多在乎弄晚姑娘。

「大師兄!」弄晚扯他的袖子。

「小姐替你們說情,本王這次便饒了你們,再有下次,雙腿打斷。」

「奴婢再也不敢了。」雙婢伏首求饒。

「起來。本工只重申一次,不論在何種情況下,都不許教小姐孤身一人,無人伺候、守護。小姐若想清靜,門口亦須有人守候,方便召喚。」

「奴婢遵命。」

「大師兄,」弄晚反而有點疑慮不安。「在你住的地方,有需要這麼小心謹慎嗎?」簡直是步步為營了嘛!

「小心駛得萬年船。」他不怕自己有事,就怕祖母暗中拿她開刀。

「大師兄……」

「晚兒,想不想去逛大街?」他轉移她的注意力。

「咦,真的嗎?」自來京城,尚未出過王府一步呢!

「當然。」南無春將她抱起來放在椅上,交代雙婢,「為小姐更衣。」自行回房換下王爺的冠帶。

他沒有告訴弄晚,老太君以死威脅,不許他婚事自理,她有權決定「孫子」的婚姻大事,對南郡王府沒有實質利益的婚姻,她全不認帳。

「孫子?」他眸中閃爍著諷刺的光芒。

接掌王位至今,他細細推敲、慢慢琢磨,過去一再派人暗殺他的主謀者,當真全是二叔一人的主意?二叔貪婪、有野心,有可能去接洽暗黑門的殺手來除掉他。問題是,他哪來的銀子?暗殺一位郡王嗣子,少說要千兩黃金,何況暗殺行動不只一次,他確定二叔出不起這筆錢,是誰在背後提供資金給他?

南無春思之,心發顫,遍體生寒,他必須加快腳步說服皇上才行。

☆☆☆☆☆☆

「老太君要見我?」弄晚睜著亮忽忽的眼睛,感到不可思議。

記得剛進府不久,有一回在荷花池畔賞花,感覺有人在打量她,就在荷花池對面,一位打扮得很華貴的老夫人由幾名婦人擁簇著,以不善的目光看著她。

那時寒嫣告訴她,那老夫人即是王爺的祖母。弄晚正想過去行禮,老太君卻鼻孔朝天的走了,不屑與她這位「草民」接觸。

「不許去。」南無春眼底掠過一絲冷芒。

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羅桑兒冷靜道:「表哥,長者有約,不宜推託,否則反而落了口實,說晚兒不懂禮數,藐視尊長,不是你的良配。」

南無春一臉深沉的表情。

弄晚眉目彎彎,「大師兄,我早該去拜見令祖母,遲至今日,是我失禮。」

「無妨,我先前有告訴外婆那幫人,你有病在身,不宜訪客。」羅桑兒淺淺一笑。「也是前兩日表哥帶你出府散心,外婆才會動了想見你的念頭吧!表哥,你先別擺臭臉,外婆並沒有說我們不可以陪晚兒去見她。」

南無春冷冷拂袖。「走吧!」

他扶著弄晚纖弱的身子,護衛她去見老太君。

老太君似乎有意與南無春修好,表現得慈眉善目,言語上無一絲輕蔑與刁難,和顏悅色的與弄晚閒話家常。

席間,老太君的娘家薛侯府派人送來六盒上好的檀香粉,老太君心情好,送了一盒給弄晚當見面禮,羅桑兒也託福分到一盒。

出了園門,各有想法。

羅桑兒笑嘻嘻。「沒想到外婆今天這麼好講話。」

弄晚鬆了一口大氣。「老人家如此慈祥,我放心了。」

南無春的表情霎時一沉。「祖母從來都不是慈祥的祖母,反而比較像武則天,她不可能無緣無故對晚兒好。」

羅桑兒眼珠子一轉。「會不會是以退為進?先跟你講和,然後采「拖」字訣。拖到你答應去鎮南王府下聘,她老人家再寬大為懷的讓你將晚兒留在身邊做妾。」

「她作夢!」南無春的眼神冷森冰寒。「我不當傀儡王!」

莫名地,弄晚全身打起一陣冷顫。

南無春注意到了。「晚兒,你不舒服?」握緊她微涼的小手,憐惜地凝視著她。「別怕祖母,大師兄會一直在你身邊,任何事都會幫你擋著。」低沉輕柔的聲音安撫住她慌亂的心。

弄晚微笑頷首。自「夏日百花宴」後,師父師娘只停留兩日,便帶著門下弟子返回徐家莊,留下弄晚一人,能依靠的唯有南無春。

「當我沒存在啊?」羅桑兒哇啦哇啦叫,「欺負我沒師兄愛,居然在我面前眉目傳情,你儂我儂,只差沒天雷勾動地火。」

「什麼意思?」弄晚呆呆的問。

「天雷勾動地火就是指男女之間……」

「羅桑兒!」南無春喝止。

「呵呵呵,無可奉告,晚兒自個兒問你大師兄吧!我可要回房點一爐檀香,補睡美容覺。」羅桑兒擺擺手,回房去了。

要知道這個有異性沒人性的臭王爺,只要弄晚有一點點不適,也不管三更半夜就把她從床上拎起來。

她氣得大叫,「你怎麼可以直闖窈窕淑女的閨房?」她的名節就不值錢嗎?

「窈窕淑女?在哪裡?沒看到!」南無春拎著她穿越園林,直達弄晚的閨房,才放下她。「去!幫窈窕淑女治病,她說她頭暈。」

這這這……這是人話嗎?

羅桑兒懷疑自己會被他氣出心臟病來,幸好,她的醫德牢不可破,弄晚看她的眼神又那麼歉疚,才沒有當場氣暈過去。

所以,她強烈需要睡場美容覺。生氣會老化,睡眠不足會老化,她不要哇!

弄晚可愣住了!「羅姊姊跑那麼快幹嘛?活像有人要捉她似的,她不想說我也不會勉強她嘛!」心念一轉,仰頭看著身邊的男人,「大師兄,天雷勾動地火是什麼意思?」瞧羅桑兒嚇的!

南無春的眼神閃過一抹銳利與寵愛。「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要等到什麼時候?」弄晚不解的眨眨眼。

偉大的南郡王難得面露促狹之意,彎身在她耳邊輕道:「等我們成親,圓房之時,你自然會明白。」

弄晚怔了一下,雙頰陡地泛著嬌嫩醉人的紅潮,羞得跑掉了。

南無春不由得朗聲大笑了起來。

☆☆☆☆☆☆

炎炎夏日,令人昏昏欲睡?

「晚兒睡眠時間變長,都日上三竿,還不起來用飯,這是正常的嗎?」

南無春叫人把羅桑兒請來,擔憂的看著弄晚睡得好香的面容。

「表哥,我也才剛起床不久。」羅桑兒好羨慕弄晚愛睡多久就睡多久,不過,還是認命的幫弄晚把脈。「脈象正常,並無反覆。」

「是這樣嗎?」

「前陣子她時常半夜醒來,白天精神差,你很擔心,現在睡得很沉,你也擔心。表哥,你很矛盾耶,」羅桑兒不客氣的嘲笑他,「尚未成親就寶貝成這樣子,將來十成十是個妻奴!」

「本王的家務事,輪不到你來管。」南無春拿眼瞪她。「一般正常人連續睡四個時辰已飽足,睡五個時辰已是極限,又不是好幾天沒睡覺,沉睡六個時辰算正常嗎?」

「這個……可是真的看不出異象啊!」羅桑兒小嘴一噘,自己也覺得不太合理,便道:「我回去翻翻醫書,看有沒有嗜睡症?」

南無春沒有阻止她離去,凝視弄晚沉睡中的臉蛋,款款深情的眼波裡毫不掩飾地流轉著疼惜與憂慮。

「因為幫我做衣裳,才累得你愈睡愈晚嗎?」他俯首輕搖著她的香肩,不住輕喚道:「晚兒……晚兒,醒一醒!晚兒……晚兒……」

弄晚那濃密捲翹的睫毛微微顫動,終於將眼睛睜開。

南無春忙將她拉了起來。「晚兒,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不舒服?沒有啊!」弄晚還沒清醒似的揉揉眼。「現在什麼時辰了,大師兄不該去處理公事嗎?」

「都快午時了,你這小懶豬等著將早飯與午膳一起吃下去。」若非親眼目睹她睡得好沉,他真要懷疑她為了少吃」碗藥而假睡。

「午時?」她怔忡著。怎麼會?!她從來不曾這麼好睡過。

南無春走向外間的小花廳,讓雙婢進去服侍她梳洗、更衣,並命人傳膳。

弄晚穿著淡紫羅裳走出來,雪白的玉頰上出現兩抹可疑的紅暈。

羞死人了啦!流霞、寒嫣說王爺坐在床邊看她睡覺起碼看了半個時辰以上,睡相全被他看光光,好丟臉喔!

南無春的眼裡慢慢露出一縷和緩的溫柔,為了她羞怯的表情。

「過來吃飯,免得睡昏頭之後變餓昏頭。」

「討厭啦!大師兄,人家又不是故意睡這麼晚。」弄晚的臉一直紅起來。

南無春拉著她的小手在身旁落坐,愛憐不由地全湧上心頭。「你別忙著為我做衣裳、繡荷包,你一定是太累了,才會一直睡。」夾了許多菜給她吃。

「可是我不覺得累嘛!白天有做一點事情,晚上很好睡呢,我現在甚至希望晚上快點來,進入睡夢中的我好幸福,什麼病都沒有。」

弄晚笑得如嬰孩般甜美,南無春直搖頭,捏了捏她的臉蛋。

「你愈睡愈晚,我真怕有一天你會一睡不起。」他本是開玩笑,弄晚卻一點也不害怕,她喜歡夢中沒有病痛的自己。

「那也不錯啊!我喜歡。」

「我看你是睡迷糊了,開始胡言亂語。」他眉毛一挑,語氣微沉,一股冷凝的氣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大師兄真沒幽默感。

她吐吐小舌。「我說著好玩嘛!這世上也沒有人永沉夢鄉,就算有,我也不要,我要一輩子陪著大師兄哪!」

「這還差不多。」他嘴角漸漸牽出一絲笑意。

心底莫名的不安使他放不下她,下午的時間都用來陪伴她。她忙著刺繡一幅牡丹圖,他在旁邊看書,不時抬眼觀察她的一舉一動,見無異狀才放心。

到了晚上,他拖著她一同下棋,直到夜深才放她回房。

弄晚換了睡袍,不忘交代寒嫣說!「幫我點一爐檀香,比較好入睡。」

寒嫣照辦,當高雅的香氣瀰漫寢室,弄晚很快入睡,寒嫣為她蓋好薄被,回隔壁的耳房歇息。

翌日。

午時已過,南無春從宮中返家,得知弄晚依然高臥不起,大驚失色。

「王爺,不論奴婢怎麼叫,小姐就是照睡不誤。」雙婢亦知不尋常,均面含愁色。照理說,多病的人睡眠亦淺,容易驚醒,怎麼可能死推活拉的就是不醒?

這天,弄晚睡到未時才清醒,醒來後全無異狀。

隔日,她睡到申時才自然醒來,又過兩天,她竟然睡到日落西山。

這下子,弄晚自己都害怕起來,怕真的從此一睡不醒,成為史上第一位「睡死」之人。

南無春一把抓住羅桑兒的肩頭,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惡聲惡氣道:「你這該死的庸醫,你怎麼解釋?說這是正常的,本王先拔了你舌頭!」

「好痛、好痛,先放手啦!」

「說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

「嗚嗚嗚……」弄晚吞了兩口甜粥,愈想愈害怕,忍不住哭了起來,「嗚嗚……我再也不要睡覺了……不要了……大師兄,我好害怕……哇啊……」

南無春丟下羅桑兒,趕緊上前將弄晚擁進懷裡,驚慌之色溢於言表。「晚兒,別害怕,有大師兄陪著你。」

「嗚嗚……我不要睡覺了……不要睡覺了……我好怕醒不過來……我好怕再也見不到大師兄……我好害怕……」

弄晚的哭喊,弄晚的恐懼,宛如一塊大石頭重重擊向南無春的心房,將她牢牢抱在懷裡,心痛得幾乎要死掉。天哪!為什麼要這樣折磨小師妹?

寢房裡,除了弄晚的哭泣聲,氣氛十分凝重。

不讓鬚眉的羅桑兒亦噤若寒蟬,背上冷汗直流。

能讓冷厲無情、威嚴迫人的南郡王又寵又憐的人,只有嬌弱多病的弄晚,能教南無春哈哈大笑的人,天底下也大概只有她!南無春視她如和氏璧,將她疼入骨裡,看不得她吹風受寒,更容不得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而如今,弄晚的嗜睡症愈來愈嚴重,這絕對不正常,羅桑兒突然害怕起來,萬一這是出於人為的陷害,南無春將會採取何種激烈的手段報復呢?

南無春緊緊地抱住嬌小的弄晚,心痛如刀割。「我這一生真正想要的只有你,誰傷害你,我發誓一定要他付出代價,」

太晚了,他已經聞到陰謀的味道。

羅桑兒驚疑交迸,心知已經沒有轉圖的餘地。

「桑兒表妹,本王再給你一刻鐘的時間思考,告訴本王這是怎麼回事?」肅穆沉靜的臉上閃過一抹犀利,南無春溫柔地拭去弄晚滿臉淚痕,吻了吻她紅腫的眼,然後一匙一匙的慢慢餵她吃飯。

羅桑兒也好想這樣被人疼愛喔!可歎她暗戀的男人渾身沒一顆熱情細胞。

「桑兒表妹,時間到了。」神色平靜得宛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美麗的臉龐微一抽搐,羅桑兒暗歎紅顏薄命,沒事幹嘛愛習醫,惹上這個大魔王,欠他的沒完沒了。

她認命道:「這幾天我翻遍王府珍藏的醫書,得到一種可能性,那便是苗疆異寶「失魂散」,服下一匙,昏迷三天三夜;服下兩匙,連睡七日,服下三匙,永睡不起。

「弄晚的情況卻是同中有異,她是一天比一天睡的時間增長,「失魂散」一篇中有附註,由鼻子吸入點燃的「失魂散」,可治療失眠,但是若長期吸入,會延長睡眠時間,最後終日昏睡,身體機能敗壞,有喪命之虞。」

弄晚面色慘。「我沒見過「失魂散」啊—。」

寒嫣「啊」的一聲。「小姐每晚臨睡前,都要點一爐檀香……」

「去取來。」南無春寒聲道。

寒嫣捧來一盒檀香,已用了將近一半。

羅桑兒拈一點粉末輕嗅,為難道:「這「失魂散」本身沒有味道。」

南無春下令寒嫣重燃一爐香,到隔壁耳房待著,實驗看看。

弄晚先是不解,而後驚恐地睜大眼睛,搖著頭。「不!不是真的!它是老太君送我的,羅姊姊也有一盒,不會摻有「失魂散」,我不相信!」

羅桑兒抱著一線希望道:「晚兒說的沒錯,我也有一盒,我用都沒事。而且回想一下,當時一共有六隻木盒擺在那兒,外婆讓我們自己挑,我選擇刻有木墀花紋的盒子,晚兒則選梅花圖案的,並不是由外婆指定誰拿哪一盒。」

弄晚連連點頭,她不敢相信一個七十歲的老人家會起殺機。

南無春冷聲道:「如果每一盒的檀香中都摻有「失魂散」呢?」

羅桑兒叫道:「不可能!我那一盒絕對沒有。」

南無春冷笑。「別忘了你母親,她可以暗中調換你盒裡的檀香。我絕對相信祖母絲毫沒有害你之意,畢竟你身上也有南家的血統。」

羅桑兒打了個冷顫,幾乎是迫不及待的衝進去耳房,只見寒嫣睡得人事不知,怎麼搖她喊她一概不醒。她的心直往下沉……

身後寒嗓罩頂,「回去告訴你母親,本王只饒恕她這一回,就這一回!」

南無春回轉弄晚的寢室,弄晚躲在床角,全身弓成蝦狀縮成一團,早已哭得淚流滿面。她嚇壞了!

「晚兒!晚兒!」他一臉嚴峻痛心的表情。「是大師兄不好,大師兄對不起你!以為自己可以保護你,沒想到卻讓你受到這麼大的傷害。明天,我立刻送你回徐家莊,至少在師父師娘身邊,你可以無憂無慮的活著。」

「那大師兄呢?」哭過的聲音抽噎著。

「我尚有責任,不能一走了之。」

「不要!不要!我不要離開大師兄!」弄晚爬出床角落,撲進南無春展開的臂彎裡,驚怕的情緒慢慢平靜下來後,想到從此要與大師兄分隔兩地,令她從腳底冷到頭皮。「我要陪著你!你一個人留在這裡太可憐了。富貴人家的冷酷無情,我算是見識到了,大師兄,你真的真的真的好可憐。」

南無春剛硬的神情不由得軟化下來,摟住她,輕拍她的背,口中安慰的低語,「我不會有事,你放心,野心份子甚至怕我有個三長兩短,因為一旦我死了,又尚未娶妻生子沒有繼承人,整個南郡王府將充公國庫。所以我不會有事,也不能出事,野心份子便把目標轉移至你身上。」

「所以你想把我送走?不要,大師兄,我不要離開你。」弄晚淚眼婆娑道:「我已經愛上了你,又怎能離你而去?即使你送我回師娘身邊,晚兒也不再是那個無憂無慮的晚兒了。」

南無春心懷不由一暖,眼中充滿愛戀,他的晚兒天真如斯,對愛情亦堅貞如斯,他果然沒有愛錯人。

可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弄晚竟遭受這麼大的傷害,險些便永眠不起,怎不令他憤恨難當?他深深地自責沒有好好保護她。

陰謀手段無所不在,他該怎麼做才能確保弄晚的安全?

「大師兄,我會勇敢的,不要把我送走好嗎?」怯怯地、細軟的嗓音央求著。

他俯身在她額上輕輕一吻,算是答應了她。說實話,他更捨不得她走。

不過,有一件事他非辦不可。

這晚,好不容易將弄晚哄睡之後,嚴令流霞不許離房一步,他才回房。

過不多時,從他寢室的窗戶射出一條黑色人影,往老太君住的「養心院」疾射而去,眼底儘是冷酷!

南無春喜歡光明正大的處理事情,不曾在王府中扮黑衣蒙面人,但是當他發現他的光明正大反而會給弄晚帶來危機,他不得不小人一下。

他身懷絕世輕功,又十分清楚府內的守備狀況,很怏地便無聲無息的摸上老太君的寢居,伏在屋頂上不動。

他在等,等一個人來,證實他心中所想。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一位婦人急匆匆進園子裡來,月光照著她的臉,竟是驚人的美麗,風韻猶存。

是南姑姑,羅桑兒的寡婦母親。

她一路通行無阻的進入老太君的寢居,直嚷嚷道:「娘!娘,大事不好了,不好了哇!事情被揭穿了!」

老太君怒斥道:「你又來了,遇事慌張,喳喳呼呼,四十年來從無長進!莫怪老身不敢將你獻給皇上,你同你女兒一般,不是當貴妃的料!」

南姑姑感到傷心與忿怨。「不當貴妃,也可以封個美人,勝過嫁給那短命的,年紀輕輕便守寡,又不許再婚。」

「南郡王府沒有再嫁的女兒!」老太君真不明白老天爺為何要這樣捉弄她,她生的兒女沒有一個神似她的冷靜、果斷、英明。甚且,比較有用的比較短命,留在身邊的反而是最差的。

她都七十歲了,真正能倚靠的還是自己。

天!她的命才苦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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