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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謝上薰]抱著元寶私奔[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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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7 00:34:44
第六章

      一覺醒來,銳氣大挫。

  元寶在肚裡暗叫一聲;失算了!

  「怎麼會這樣呢?」沉浸在祥和寧靜的氛圍中,她托腮自問:「我到底在幹什麼呢?事情的變化怎麼超乎我能夠控制的程度呢?」

  你能夠想像嗎?一個大男人,尤其是像郭冰巖這樣酷到最高點的冷漠男子,會在她醒來時,烹好一壺香味醇和的獅峰茶,這是西湖龍井中的極品好荼,生在富商之家的元寶都只聞其名而未曾嘗過的。

  他似乎知曉她空手離開家門,在她醒來時,床頭疊放一套多彩絲綢的衣裙。他還似乎知曉她愛吃的每一樣食物,照例又擺了一桌,有西湖糖醋魚、蓮子鴨羹、蟹黃獅子頭、蝦羹魚翅、灌湯包子、燴羅漢齋、魚頭湯,另有兩樣甜點,黃米棗糕和松子甜糕。

  金元寶這一生最受不了美食的誘惑,不過,「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她不貪,掏出薛姣塞給她的銀票擱在桌上,亮相、示威。

  「這是幹什麼?」

  「你是我的仇人,我不能因吃你一頓飯而受制於你。」

  郭冰巖冷笑。「你的志氣不小嘛!」咚的一響,他丟了一袋東西在地板上。

  元寶怪叫:「你幹嘛?」

  「打開看看。」那口氣是命令也是挑釁。

  一隻布袋能裝什麼好東西?有什麼好看的?但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元寶蹲下身解開封住布袋口的粗棉繩,很費了一股吃奶之力才弄開,陡然,一股柔和的珠光閃亮了她的臉,使她險些睜不開眼。

  「是珍珠!」她不敢置信的伸手去撈,心為之輕顫。「老天,一袋子的珍珠!」是什麼樣的瘋子會將價值不菲的明珠用布袋來裝?

  「剛好一鬥。」他的聲音裡永有熱情,好像那不是一鬥明珠,只是一斗米。這樣的人,你把幾張銀票亮在他面前,他肯惠賜一眼就要偷笑了。

  元寶驚歎,「珍珠我是常見到,但是一鬥珍珠就太    」她咦了一聲,猛然想起什麼。「一鬥明珠!是你--量珠以聘,是你!」

  「早說你是漿糊腦袋,到現在才想通。」

  「真是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她喉嚨緊縮,盡可能平靜的說:「就因為我小時候捉弄過你?」

  「原來你已記起我是誰了。」他銳利地看她一眼。「記得你私自放我逃走之時我說過的話嗎?我說,『你』才是我的人,有一天,我會回來接你。」

  這算是求愛嗎?她眉心微蹙,問號在眉宇間跳動著。

  「這是我報恩的方式,」他長長透一口氣。「娶你為妻,以免你當老姑婆。」

  砰的一聲,元寶跌坐在地上。

  聽他說的,多像一名殉道者!

  「誰要嫁給你啦?你少臭美!」她被觸怒了,惡狠狠的啐道:「你分明在陷害我,害我被逐出家門,無法在杭州立足,這也叫報恩?呸、呸、呸!換我拿刀宰了你,你再向我道謝怎麼樣?」

  「也行。」他肯定的說:「只要你下得了手,我脖子洗乾淨了等你。」

  「這樣也行?你有病呀!」她意外的睜大眼睛。

  「我沒病。」他的聲音不冷不熱,像在述說一件和他無關的事:「你只有兩個選擇,殺了我,或是隨我遠走他鄉。」

  「你在開玩笑吧!」元寶皺皺鼻子,沒當真。

  「我從來不開玩笑。」

  是的,冰塊沒有情緒反應,當然也不會調笑。

  元寶的臉生硬起來,目瞪口呆了好一會,說不出話來,最後才大叫說:「你既然想娶我,為何又在婚禮前軟禁我?你根本心存報復,讓我出醜。」

  郭冰巖冷笑。「我不派人綁了你來此,你不知已逃婚逃到哪裡去了。當初你若乖乖的待在深閨中等待迎娶,我斷不會入府劫人,早已成就好事,何至於此?」

  他居然看穿她的心事,知道她想逃婚?元寶眨眨眼睛,狡猾地笑笑,「你少自以為是了,我出門是要為好友祝賀。」照例,她又死不承認。反正沒憑據,不能教別人抓住好大一個把柄。

  「是嗎?」他冷冷的說:「我的人是等你出了城才動手擄人。」

  「奇怪了,我不可以先出城玩一玩?」她哼一聲,甩個頭,強辯到底。

  郭冰巖突然扯動唇角,微微一笑。元寶目不轉睛的看著他。月光下,他的容貌令人無法不動心,雖然,他的眼光仍是冷淡的,屬於獨立男子才有的魅力和韻味已足夠使人陶醉。他不笑還罷,至少沒幾個女人有膽子靠近他,而他居然也會笑--不是可怖的冷笑哦!他若能天天這樣微笑著,所有的女人都該拜倒在他的黑袍之下。

  元寶瞧著,一時莫名的臉紅心跳,又暗氣自己沒用,於是老羞成怒的叫道:「你別笑行不行?你笑起來很醜也!」好像不醜化他,她不甘心似的。

  他眉梢一掀。「你的脾氣仍和以前一樣。」

  「什麼一樣?」

  「死不認錯。」

  「錯的是你。你不應該恩將仇報,回來找我的麻煩,早知如此,當初不應該突發善心放你去逃生。你這種行為,簡直可恥!」

  「除了我,有誰敢娶你?」

  「你把我看得這麼扁?」她倔強的揚一揚頭,沉著臉。

  「不!我在誇獎你。」冷嘲熱諷也算誇獎?「你性如野馬,深宅大院根本鎖不住你,一般的凡夫俗子同樣捉不住你的心,自然配不上你。只有我,我能給你你想要的生活。」

  「我想要的生活?你知道?」

  元寶不自覺的和他四目交接,那一張似乎用天神的手雕琢過的精美面孔,曾經使她充滿敵意和惡劣印象,就在這視線交接處消失了。真奇妙,她就是感覺得到他真的瞭解她想過什麼樣的生活,他的眼睛冷若冰雪,卻能完全的表達他自己!

  「呸!你廢話少說。」她的眼睛閃過一抹羞澀,裝作不在意的道:「你又不是我肚裡的蛔蟲,怎可能明白我心裡想過什麼樣的生活?」

  「元寶,」他頭一次叫喚她的名字,心跳各自快了一拍。「你和我是同類人,我們都不安於室,厭倦家庭或家族的束縛。」

  「這不算真正的理由。」她咕噥著。真是失禮,她金元寶哪裡像冰塊了?

  「我做事情不需要理由,我想做我就去做。」他兩眼如水晶般透亮犀利的冷言。

  「哦,你會需要的,」元寶怪異地笑笑。「如果你要我,就必須給我一個足以使我心服口服的理由。」

  「你很麻煩!」

  「娶了我,煩死你一輩子。」她威脅道。

  他無法否認,不發一言。

  「你怕了?」她的聲音出乎意料的不悅,「嘿!你怕了。」

  郭冰巖不響,只是目不轉睛的望住她,那視線--赤裸裸的,好像有兩簇火焰在他眼裡燃燒,令她幾乎想逃。他為什麼要那樣望住她呢?元寶不明白,只覺得她的心緊繃著,兩腿發軟,她不敢開口,她知道她一定會衝口說出使自己日後發窘的話。

  一剎那間,天地間的一切彷彿全都靜止了,唯一激盪著、跳躍著的是突如其來的那神秘又難以捉摸的情感。有情嗎?它從何而生?它為誰而降?飄渺得似真似幻,只有沉實的心跳聲印證了它的存在。

  郭冰巖那冷漠的臉上像是春風吹過,暖陽照拂,冰封著的冷酷解凍了似的,臉上的線條顯得舒坦、柔和了許多,他露出一個好難得、好稀奇、好好看的微笑,輕輕透了一口氣,雙手微微用力,把她拉到胸前,就讓她這樣子依偎在他懷裡。

  元寶閉上了眼睛,一種單純的滿足奇異地充基胸間,當他擁她入懷的一剎那,她清清楚楚的感覺到她得到了天地間最珍貴也最難得的一樣東西--他的一顆真心。

  元寶曉得,那是前所未有,不可再得的。她像是一個遊子,再次擁有家的溫暖,再拾回歡樂無憂的歲月。

  郭冰巖!其實他一直對她有著特殊意義的,不是嗎?

  元寶笑了,笑得好單純、好滿足。

  「何處是兒家,魂鎖天一涯!」沉酣在春夢中的人,他的懷抱就是她的家。

  正是:身如巢燕年年客,心羨遊僧處處家;賴有春風能領略,一生相伴遍天涯。

  居然就這麼簡單的許了終身,連一句「我愛你」都沒撈到也!

  元寶事後想想,不免自我懷疑,「我這一顆純潔的少女心,怎麼這樣好騙呀!」

  可是,想收回卻又收不回來,心可不像別的東西,發覺上當了還能想法子討回公道。

  真的想收回嗎?倒也不見得。

  不過,她總有一種「太便宜你」的感覺,於是,她老覺得自己好像吃了大虧。

  此時的郭冰巖,心中所想的卻正好相反,他想的是他那位明日新娘能夠瞭解他多少?他又情願讓她瞭解多少他過往生命中坎坷的一面?一個困境中成長的男子,和一個在順境中長大的女孩之間,存在著多大的距離?他們相愛的阻力幾乎和兩個少數民族通婚的阻力一樣大。

     他們像兩個陌生人,雖然陌生卻有股刺激而美麗的前瞻性,不見得一帆風順,卻有許多可期待的。
     
      郭冰巖的外表看起來是十分孤傲的,然而在他心中,何嘗願意終年冰封雪埋,他何嘗不嚮往明朗夏日?而真正給他當頭棒喝的是金元寶的純真無邪,她的自由天性。他渴望能以本來面目同她在一起,並且發現她的本性,所以他重回杭州,準備重新面對她。可是,二十多年的孤僻習性幾乎已成為他人格中的一部分,欲改也乏力。
     
      元寶平素常取笑大姊夫張師涯的無趣,很悶人,好在家中妻妾眾多,爭風吃醋的戲碼三不五時就上演一次,所以大姊才沒有被悶死;誰知她金元寶如今要嫁的居然是比大姊夫更酷上百倍的男子,真正是現世報!誰叫她平日時常吃姊夫的,住姊夫的、更不時拿人家來消遣,便宜佔盡,又愛說風涼話,終於連老天也看不過去了。
     
       報應啊!這也不能全怪她呀,真的是太無聊了。繁華生活的背後,通常可發現的新鮮事少得可憐,並且又沉悶之至,一切都遵照前人的家規和社會規範在進行,真正有靈性的人會感到窒息。但相反的,這也是一種相當安全又具有保障的生活方式,使絕大多數的男男女女誠心服膺,只為了換取生活上的舒適便利。服從多數,通常較為方便:「不合時宜」自然是討人嫌的。但免不了會出現一些天生反骨的人,像郭冰巖,像金元寶。他們唾棄上流社會,同時也被上流社會所唾棄。對安於安樂的膽小人們而言,他們有如一陣颶風,冰冷逼人,格格不入。人們需要的是擁有一片私人土地,那將使心中激起一種難以言喻的幸福及秩序感,而這秩序不被允許稍微擾亂過。

     安詳平靜的今天過完,是另一個安詳平靜的明天。而金元寶從來都不是一個安詳文靜的乖女孩。

   「喂,郭冰巖,我告訴你」她又開始喳呼了,「咦?你幹嘛背對著我,轉過身來.....哇.....有鬼」
   
    「閉嘴!」郭冰巖拿下青面獠牙的鬼面具,露出本來面目。「你....你幹什麼戴面具嚇人?」元寶餘悸猶存。

   「這是我執行任務時必備的道具。」

   「殺人面具?」

   「正是。」

   「你戴面具,難不成想殺人?」

   「不!」他否認了。

   「在我來找你之前,我已決心退出組織。」

   「為什麼?」元寶頗為意外。

   「即使死在我手下的全是罪該萬死之徒,你也不會喜歡嫁給殺手『厲鬼』。」

   「你願意為了我而放棄過去的生涯?」元寶不自然的看他一眼,心中怦然。

   「那並非值得留戀的生活,而是不得不為之。」

    郭冰巖說不出哄騙女人心的動人言語,冷淡的說道:「該是我問你,你願意為了我而辭別故鄉,隨我到北方討生活去?」

    她想也沒想,衝口而山便是,「你有錢嗎?」果真不愧是金乞兒的女兒,狼狽與羞恥從不掠過心田,有錢沒錢從實招來。

   「沒有。」

    郭冰巖的聲音平靜。

  「一鬥明珠還不算有錢嗎?」

    元寶的眼睛閃閃發亮的瞄向布袋。

  「那是準備用來救濟貧民的,不屬於我。」

  「你沒錢,不也是貧民一個,我看你先救濟自己還實在些。」

    元寶不禁生起氣來。

   「你這麼樣一個冷絕孤傲的人,總不會行乞為生吧?」

   「你很排斥貧窮?」郭冰巖寂寞地笑笑。

   「我就不相信有骨氣的人會去做乞丐。」

     元寶的話使郭冰巖的眉心皺一皺,但又想,她怎會知道江湖中有一個丐幫,搞不好她連「江湖」兩字都不解,還道是長江與西湖。

   「你怕什麼?怕餓肚子?怕沒有漂亮的衣服穿?」
  
      他的聲音竟轉為嚴厲。

    「你以為這是小事嗎?大錯特錯。我很害怕衣不蔽體,更害怕三餐不繼。」

     她的聲音出奇的溫馴。「我喜歡吃香喝辣,也喜歡打扮得很出色,好不辜負爹娘賜予我的天生麗質。」

     她說得一本正經,果真皮厚賽城牆。這小妮子簡直不像一個待嫁新娘,倒有幾分老鴇的精明世故,努力為旗下姑娘爭取最高福利,唯恐給買主佔了便宜去。

     如此形容金元寶或嫌刻薄,但不是說她沒有一分半分的浪漫情懷,面對愛情可以揚言不愛麵包。實在是她太誠實了,沒辦法自己欺騙自己,她知曉,她過不來「安貧樂道」的日子,她習慣了錢來伸手、飯來張口,而且運氣不錯,出生在那個男人必須賺錢養家、女人不用為錢奔波的時代。所以,她苛求男人的經濟實力也在情理之中。

     郭冰巖先是悶笑,而後一陣狂笑。他素知她「口沒遮攔」,卻沒想到嚴重到如此程度,連掩飾一下也不屑為之,怪不得她貌勝諸姊,卻乏人問津。

   「也只有你,才配叫『金元寶』!」「什麼意思?」

    「也只有黃金元寶才堵得住你那張嘴。」

    「你把我看得這般現實功利!」她咬牙道。好歹她也是一位美少女,多少也得顧慮她一點點形象嘛!

    「你生性實際,半分不差。」雖然他的聲音寒冷卻十分悅耳,而他似乎在嘲諷她,以為她少不更事且歇斯底里。

    「你是一個被父母縱容壞的小鬼,精力充沛,有一個自己也管不住的舌頭,只要你一開口,大家就會忘了你外貌多嬌美,只想逃之夭夭。」

    「你不損我會吃不下、睡不著嗎?」

      元寶不禁大怒,賭神罰咒的大罵了一番,這些話都是她爹娘在最火大的時候罵僕人的,當然都是挑孩子們不在面前時才開罵。而偷聽,是
元寶一大堆壞習慣裡最微不足道的一項。如果她意圖使郭冰巖勃然變色,那簡直是白費精力和一碗口水。他隨時可以面無表情到彷彿戴著一層面具,連眉毛都不動分毫。

     「罵完了?」他反而傲慢的端給她一杯水,靜待下文。

     「你難道沒有神經嗎?」她劈手奪過茶碗,沒好氣的道。

      她敢說如果她把才纔那些話原封不動的倒回給她娘聽到,薛姣不假裝昏倒才怪。

     「但遺憾,我有。」

      他滿不在乎的應道:「只是你罵人的道行太淺,是個門外漢。要不要我教你更惡毒的罵人招式?」他的反應使她無言,她帶著發燒的雙頰恨恨道:「不必你雞婆!」

     「多謝,我正想省點口水。」

      他的聲音好平靜,卻可以氣得人吐血,「另一方面,我恰巧不欣賞『潑婦罵街』型的女人,我怕丟臉。」

      元寶唇角抽搐了一下,氣道:「你可以不必那麼勉強,我又沒求你娶我!」

      郭冰巖歎息一聲,道:「你的身子全被我看光了,我不娶你成嗎?」

     「你.....你說什麼?」元寶尖聲叫道:「你卑鄙、下流、無恥,你居然偷看我洗澡,不要臉!我恨你!」

      郭冰巖冷冷的道:「你再敢胡說一個字看看!」

      猛一仰頭,元寶破口大罵:「齷齪的色狼!無恥的淫棍!下流的登徒...鳴...」喉嚨裡亞的伊唔著,她踉蹌後退,一屁股坐倒地下。

      郭冰巖像影子一樣依附著她,她跌倒的同時,一張軟墊已穩穩的貼住了她的屁股。

      他點了她的啞穴,中止她對他不實的指控。元寶先是大大的一呆,隨即神色倏變,顯然這個震憾強烈又驚窒。

     「你毛躁的性子要改一改才好。」

      他慢吞吞的道:「在你仍被喚作『金少爺』時,你拉著我去游泳,渾身光溜溜的下水,一點也不知避忌。我年長於你,不好意思再跟著你胡鬧,但看過就是看過了,我無意逃避責任。」

      原來,他遠比金乞兒先一步得知她的女兒身,在她自己都還懵懂之時。難怪,他死也不肯再陪同她去裸泳,可是,他為什麼不到金乞兒面前邀功?他若去了,或許就不會有後來的色老頭事件發生。

     這須臾間,她完全失措了。他竟能道破她的心思,回答道:「事不關己,毋需多言。況且,我並不欣賞金老頭,眼睜睜的看著他被寵妾欺騙,不會良心不安。」她早該猜到。他會同情沒飯吃的災民,卻對衣食無憂的人冷酷到極點。

     捂著自己的喉嚨,她圓睜杏眼死瞪他。

    「我必須確定你不會再胡說八道。」她急忙點頭。她終於見識到「江湖人」的厲害,她被點了啞穴,卻連他的手指何時觸上了穴道都沒看清楚。郭冰巖拍開了她受制的啞穴,在她嗆咳數聲中,他又道:「可以不用咳了,我知道你毫髮無傷,別想使我內疚。」

    「你無情又冷血」

     「嗯」他由鼻孔哼出一聲,透著一股冷銳的寒風,使元寶主動住嘴,因為,她討厭被點住穴道的感覺。滿意的頷首,郭冰巖道:「這才對。口齒伶俐沒有錯,卻不能胡亂污蔑人。」元寶抿著嘴,眼珠子不斷的轉來轉去。郭冰巖看在眼裡,卻裝作沒看見。

     「想不想聽一件貴府新近發生的奇事?」

     「什麼事?」

     「金老頭將四女明珠許給一位叫蘇無名的乞丐,拜堂之後,就叫金明珠拎著一個布包袱跟著乞丐走了。」

     「乞丐?」元寶怪叫:「明珠嫁給乞丐!」

     「是一個叫蘇無名的乞丐。」

     「乞丐就是乞丐,叫什麼不都一樣?」元寶又是激動,又是憤昂的。

     「想那明珠最是要強好勝,寧死不願嫁給富有卻醜陋的糟老頭子,怎肯做乞丐婆?」

     「看不出你還有些許姊妹情誼。」元寶大眼一瞪,啐道:「我是在生我爹的氣,如此糟蹋親生女兒!我這是『兔死狐悲』呀!郭冰巖,別忘了我才是天字第一號受害人。」

    「你這算哪門子受害人?又沒讓你當乞丐婆?」

     「我看也差不多。」元寶挪揄的笑了。

     「你這樣的人是不屑於撒謊,你說沒錢就是真的沒錢,不當『伸手大將軍』難不成去搶?」

     「偷、搶、拐、騙,我是一樣也不會。」

     「完了,完了!」元寶悲鳴。

    「你和我一樣都是南方人,卻執意到人生地不熟的北方討生活,偏偏又無一技之長殺人的生意可不算--加上你性情冷酷,別說能言善道,要你多笑一下都不肯,如何做生意?難道你要我跟著你喝西北風?」冷哼一聲,郭冰巖的聲音又轉為冷峻。

    「你如今想反悔,卻是來不及了。」元寶無語,難得流露出深思的模樣,不知她腦袋裡在轉什麼鬼念頭?郭冰巖這一生,對女人從不花費心思去瞭解,只有對金元寶例外,因為她實在太、太、太與眾不同了。

     或許是情有獨鍾吧!對於她種種劣跡敗德行為,他竟一體包容,還很有意思的等待她下一回的「傑作。」她肯老實安分嗎?郭冰巖暗地裡吐了口氣。

     如果是,她也不是他所熟悉的金元寶了。他沒忘記她從小就無所不用其極的闖禍惹事,而今年紀稍長,就會突變成乖巧善良的好女孩嗎?那麼,「本性難移」這句話老早被扔進大水溝了。他天生理智,從不心存僥倖。秋水一抹碧,殘霞幾縷紅。水窮雲盡處,隱隱兩三峰。

  元 張秦娥(遠山)一陣秋風過處,黃葉紛紛墜落。夕陽掛在山之一角,平添了一抹光輝,但這光輝是短暫的,僅是一剎那間,暮色又為它罩上了一股荒涼、空虛、寂寞的憂鬱。眼是心之鏡。

     眼中所流露出的往往是內心深處的寫照,「我見青山多憂鬱」,青山無血無情,怎解憂鬱兩字?憂鬱的是人們本身。金元寶逃出孤山雅築 正確的說,是逃出郭冰巖的魔掌,業已五、六日。這完全是她運氣好,那天,郭冰巖忽然接到指令,出去辦事,元寶見機不可失,說溜就溜。

     這麼說來,她想二次悔婚?沒錯。元寶發覺自己不能嫁給一個隨時可以「制伏」她的人,居然一句話聽不順耳,乾脆叫她作啞巴,而且手段之輕鬆就好像反手拿柑,探囊取物。

    她覺得自己的尊嚴飽受威脅,跟他生活一輩子太沒保障啦!是誰說過?男女之間因瞭解而分開。對他多瞭解一分,元寶就多沒把握一分。

    她一向自恃甚高,在他面前卻成了無能之輩,這樣的窩囊氣豈能吞一輩子?罷了,罷了!情願事前悔婚,也不要婚後暗地咬牙悔恨。所以,她逃了,逃得很快,也很累,因為漫無目標,一點樂趣也無。過去,她嚮往海闊天空的日子,如今才明白,她需要附加條件行程舒適有人打理,和一個伴。因為,她害怕寂寞太久。

    任她花巧多端,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免不了憂鬱,她連自己所在的位置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呢!其實,也不用去探聽啦!光瞧瞧這地角偏僻,三五十戶人家疏落落的倚坡而築,放眼都是竹籬茅舍,連個歇腳的客棧也沒有,不是窮鄉陋野是什麼?

  「天啊!我今年走的是什麼背時運啊!」元寶暗自低歎。沒客棧、沒賣吃的,叫她今晚怎麼過?也是怪她少不更事,以為外頭的世界和她的故鄉坑州一樣熱鬧繁華,有吃有住有玩,就怕沒錢而已。

   她身上銀票不少,也換了一些現銀在身上,足夠她吃香喝辣,所以,她也就托大的沒預備一些乾糧在身上,只等著吃熱呼呼的上等佳餚。

   「有錢居然買不到一頓好吃食和一張舒適的床,這是什麼地方呀?」她不由得感到沮喪,但還不到絕望,心想,在這三、五十戶人家中,總有一戶肯借宿一晚吧!正想著,忽然有馬蹄聲傳入她的耳中,她一怔,傾耳聆聽,似乎還有車輪滾動的聲音,不覺啞然失笑,心想也是跟她一樣錯過宿頭的人。

    她因何敢這樣篤定呢?這荒村小地方住不起有車有馬的人家,必是外地人。等對方鮮衣怒馬、華車垂簾的經過她面前時,她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

  二話不說,她馬上追上去,大叫:「喂,等我一下,停一停--」為首的年輕人首先勒馬,半轉馬身,揮手要馬車停下來,另外兩名騎士護在馬車左右,他自己則挑眉打量朝他奔來的人,見是個如花少女,當下微怔。元寶美麗的面龐上浮漾著天真無邪的微笑。  

     她很知道這種微笑的魅力,仰起頭道:「這位公子,請教你們是不是要往大城裡去。」

    爾雅的笑笑,年輕人宋定風反問:「姑娘垂詢,用意何在?」元寶一臉無害的可愛笑容。

  「是這樣的,我和家人出來遊山玩水,卻不慎走散了,放眼都是一些陌生的景觀,正不知如何是好,巧遇公子路過,想煩勞公子送我一程到最近的城裡,我可以僱馬車回家去。」

   「原來如此。」宋定風面露同情之色,卻又有點為難,「可是」

   「公子如果不憐憫一名落難女子也就算了。」

   「不!這是小事。只不過,我另有任務,正打算求訪一位名醫來醫治家母的病,恐怕多有不便。」元寶的視線不由滑向旁邊那輛華麗的馬車,正巧一個聲音低低柔柔的由車裡傳出,

   「風兒,發生什麼事了?」車簾微掀一角,露出一張又嬌柔又美艷的麗人臉蛋,宋定風連忙趨前,婉言陳述。

   而元寶在一旁卻是看得呆了,她想,「多美的女人!表姊若是不死,如願做了皇妃,中年之後,也應該仍是這般艷冠群芳吧!」有種女人,美到連其他美女也都無法嫉妒,車內那婦人顯然是鳳毛麟爪中的一位。

   「姑娘,」那婦人和悅的問道:「你貴姓芳名?」

   「我叫金元寶,夫人。」

   「好可愛的名字。」美婦招手要她向前。

   「我夫家姓宋,這是我第三個兒子,他叫宋定風。」

   「宋夫人,宋公子。」

   「天色已黑,姑娘一人留在此地十分不妥當,若不嫌棄,請上車和我作個伴兒,待我母子倆求了藥之後,再派人護送姑娘回家去,可好。」

   「好,當然好。」元寶想不到這位美麗的宋夫人如此好說話,自是喜出望外,連忙應允。

   「風兒,請金姑娘上車。」

    「是的,娘。」宋定風事母至孝,十分有禮的請元寶坐進舒適的馬車,打點妥當,呼嘯一聲,三騎一車又繼續上路。

  娟娟月,清影照簾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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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7 00:35:44
第七章

    馬車的內部裝潢更見華麗氣派,錦榻繡幃,仿若貴婦房間,散漾著淡淡的芬芳,是脂粉和花香滲合的那種氣息,高雅、柔婉、又熨貼人心。

  美婦宋夫人半靠在錦榻上,身旁還有一位貼身女婢,長得也是人模人樣,秀美可人;瞧瞧這份氣派,若非出門在外,她在家中少不得有七、八名婢婦隨侍左右。

  元寶臉上的笑意更深了,暗想運氣還算不錯,給她碰對了冤大頭。你可別指望她會「餓鬼假客氣」的努力維持大家閨秀風範,頂多斯文些,好配合眼前這美輪美奐、情調媚麗的好所在。

  宋夫人客氣道:「姑娘可願陪我一道用膳?」

  元寶笑道:「如此叨擾了。」

  車內置有玉 銀杯,瓜果美點,還有充飢的鹵鴨、糟雞、蝦子鰳   、梅花脯等適合外帶的行糧,元寶看在眼裡,自是食指大動,吃得極香。

  空氣中淡雅的清香圍繞在她的四周,元寶的內心湧起一陣陣的回憶,彷彿回到母親所住的居室,可以讓她輕易地忘懷外面的勾心鬥角。是母親使她成為今天的金元寶,聰明、獨特,且無懼的面對現實。

  無疑的,元寶欣賞如此舒適的旅程,但焦點卻放在宋夫人身上,她看起來多麼雍容華貴,元寶想著,像從宮廷畫上走下來的後妃命婦。

  「她的出身不知有多高貴呢!」元寶揣測,「說她出身王侯府第也不為過。」只不知她生的是什麼病,竟然要連夜趕路求醫,可是,看外表與常人無異   

  「姑娘,金姑娘!」

  元寶迅速抬起眼來,有一陣子的愕然。「哦!宋夫人,你嚇了我一跳,我正在神遊太虛呢!」

  宋夫人笑道:「你一直盯著我看,是不是在想我生的是什麼病?」

  「夫人真是蕙質蘭心。」

  「倒也不是,而是有許多人都有同樣的疑問。」宋夫人從容地說道:「我的毛病說嚴重是一點也不嚴重,卻深深地困擾著我的生活。我患有一種莫名的暈眩症,它說來就來,叫我常常頭暈目眩,幾乎站不住腳,坐著也不舒服,必須躺著才好過些。有時幾天發作一次,躺一下午就好;有時卻連數日暈眩不停,吃藥也不見效。長期下來,那份苦楚實在難以言喻。」

  「原來如此。」元寶頷首道:「我也曾經受風寒,我過幾場小病,最怕的就是頭暈目眩、暈頭轉向,那簡直什麼都無法想,什麼事也做不了。」

  宋夫人苦笑道:「風寒之症總有痊癒之日,我這毛病卻是拖了許多年。」

  「想必請教過高明大夫,難道都不見效?」

  「我夫家在北地太原,聲望極隆,江北有名的大夫無一遺漏的全被拙夫延攬入府,卻都只能醫好一時而無法斷根痊癒。」

  「哇,從北地千里迢迢來到江南求醫,就不知求的是哪一位名醫?」

  「麥仙翁。」

  元寶驚訝地聳聳眉毛。「『聖手毒心』麥仙翁!」

  「你也知道他?」

  「當然知道,他這外號是十年前我爹一怒之下給他安上去的,還廣為宣傳。」

  「為什麼?」這意外的問題使宋夫人感到驚訝。

  「家父是個守財奴,家財萬貫,卻絞盡腦汁的想一毛不拔的過完一生,偏偏人是吃五穀雜糧,少不得病痛尋良醫。夫人,你當然聽過買東西可以殺價,然則,你大概沒聽聞有人跟救命大夫殺價殺到面紅耳赤吧?不用懷疑,那個人正是家父。」

  元寶誇張地歎了口氣。「那年,我爹生了一場大病,便宜的大夫都醫不好,最後,不得不請來麥仙翁。這位麥仙翁的醫術十分高明,性情卻很獨特,要嘛不收半文錢,要嘛診金由一百兩銀子起跳,價錢隨他開,沒得商量,而且是先付診金才開藥方給病家。」

  「貪財名醫遇上寸財奴病人,能不熱鬧嗎?麥仙翁開口要一百五十兩銀子,家父氣得從床上彈起來,破口大罵,麥仙翁也擰起性子把診金往上哄抬,二百兩、二百五十兩、三百兩   一直哄抬到六百六十兩銀子,家父終於認栽了。待家父病好,也替麥仙翁取好了外號『聖手毒心』,直到今日,仍不時聽他切齒怒罵。」

  宋夫人先是有點吃驚,而後卻覺得相當有趣的笑了。

  「令尊倒是個性情中人。」

  「是啊,任性到極點,無情的貪財不重情。」

  「做女兒的這般批評父親可真絕。」宋夫人故作驚駭狀的對她說。

  「假使你有意勾起我的愧疚心,萬不可能。」她勇敢地說:「當著家父的面,我也是這般說話,他反而哈哈大笑,很以自己的吝嗇無情為傲呢!」

  宋夫人端詳著她,臉上緩緩地展露出了笑容。她是在笑她自己。「我年輕時,如果也有你的勇氣不知多好!」

  「勇氣是與生俱來的,誰沒有呢?」元寶忍俊不住的笑出聲來。

  宋夫人的兩道柳眉微蹙,勉強擠出一個微笑。「人若到了三餐不繼的地步,會連反抗不公平待遇的勇氣都失去了。」她說完合上眼瞼,表明了再往下說,自我養神去了。

  元寶驚異地瞥了她一眼,心想這不可能是她的「經驗之談」吧!元寶告訴自己別想太多了,這裡不過是她暫時的居留而已。

  不過,她仍是很欣賞宋夫人的睡態。一個美女在醒著的時候,可以使人被她的美麗所震懾,這一點都不困難,幾乎已成為美女們的生存本能;可是,在睡著的時候,下意識的全身放鬆,往往就美不起來,甚至醜態百出。能夠晉身至「睡美人」之列,那才是身為美女的最高境界,若非天賦異稟,便須經過長年累月的訓練。做美女,是一項很辛苦的工作呢!

  不過,總不能欣賞別人的睡姿而過一夜吧?她自己也極需休息。

  她問那俏丫頭,「你們就預定這樣趕一夜的路?不需要找地方休息嗎?」

  俏丫頭道:「不!我們每晚都有投宿旅棧,而且趕在太陽落山前投店。今晚這樣趕路是有原因的,因為麥仙翁就隱居在前頭那片樹林子裡頭。」

  言談間,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受到震盪,宋夫人也睜開眼睛疑問著。

  「娘,」宋定風的臉出現在窗口。「前頭馬車進不去,需下來步行。」

  「也好,我正想活動一下筋骨。」

  宋夫人由丫頭扶著下車,元寶自不好死賴著,也跟著下車湊一份熱鬧。

  宋定風謹慎道:「金姑娘可以留在車上休息,我留一名家丁保  

  ,,」

  「不用了。」元寶很容易就流露出本性。「我都下了車你才開口,慢半拍。我也好久不見麥仙翁,扯一扯他的白鬍子,就陪你們一起去吧!」

  宋定風不習慣被人反駁,年輕氣盛的擺出臭臉。

  宋夫人笑道:「不要緊的,風兒,金姑娘和麥仙翁的舊識。」顯然她只要運用一點天生的魅力,什麼事都會迎刃而解,包括兒子都會俯首貼耳。

  宋定風不再堅持,神色也轉為和悅。

  一行人步行進入樹林,兩名家丁提燈在前頭引路。

  不多久,他們便已望見隱於林中的那棟房舍,看樣子十分殘舊卻仍然堅固的青磚瓦房,孤零零的只此一戶人家,膽量不夠大的人還真是不敢住。

  元寶打個哆嗦,秋風一陣寒。

  「麥仙翁果真住在這裡?」

  「本莊的消息來源不會出錯。」宋定風自傲道。

  「這四下無人的荒野之地,麥仙翁一個人怎麼生活?據我所知,他無妻無兒,孤單得很。」她懷疑地皺了皺眉。

  「他又不是沒錢,不怕沒人伺候茶水。」

  「你現在說話的口氣很像我爹,以為金錢可以解決一切困擾。」

  宋定風大概為自己一開始的「有眼無珠」感到氣惱,語氣不免尖銳些,「我不是守財奴,很知道金錢的好處,也懂得善用財富。」

  「好也!你的想法與我不謀而合。」

  「鬼才和你不謀而合!」宋定風在心裡咒罵,可惜不能宣之於口,免得嬌弱高貴的母親聽了花容失色。

  來到那幢磚瓦屋的門前,一名家丁握緊醋缽也似的大拳頭,正要往那扇黑漆門扉擂下去,那門卻正好「咿呀」一聲啟開,一個乾瘦似竹竿、面色蒼黃如風乾橘子皮的小老頭,端著一盆洗腳水往門口一倒,有一半灑在那家丁腳上,引得他一陣臭罵。

  小老頭是一絲歉意也無,冷然道:「幹什麼的?仗勢欺人啊!」他抬眼往家丁身後的那些主兒們臉上溜一溜,有一剎那的迷惘,隨即搖搖頭,轉身進屋。

  「老丈,請留步。」宋定風喚住他,正色道:「我們是來求醫的,敢問麥神醫在嗎?」他雖未見過麥仙翁,剛才已聽到元寶說他有白鬍子,而眼前這小老頭長相猥瑣,毛髮稀落,哪裡像個不可一世的名醫。

  小老頭回首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進來。」說完,轉身一面往屋裡走一面叨念:「大概是快斷氣了,要不,半夜找大夫,存心折騰人!」也不知他在說給宋定風等人聽,還是說給屋主麥仙翁知道。

  宋定風忍氣不予理會,扶著母親進屋。

  元寶走在最後,嘀咕道:「乖乖!麥仙翁從哪兒找來這樣的僕人,真是『主大奴也大』!若非病家皆是來『求』醫,換了別樣營生,老早砸鍋了。」

  她「碎碎念」的走到門口,正要一腳跨進門檻,忽然,有人拍她一下肩膀,她本能的回頭  一時沒想到她的後面應該沒人才對  甫一觸及對方那冰冽的目光,「啊」的一聲梗在喉頭,來不及叫喚,便已軟軟栽倒,人事不知了。

  郭冰巖收回點在她軟麻穴上的手指,順手將她軟成一團的身子抱起來,然後,他喔上樹頂,把元寶四平八穩的擱架在一處既安全又隱密的枝椏上。

  郭冰巖正是跟蹤她而來的。元寶的出走,多少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心想,讓她吃點苦頭,瞭解世途險惡也好。沒料到她會遇上宋家的人。

  太原宋家,最有名的莫過於「鐵劍山莊」宋仕元一脈,宋定風應該就是宋仕元的三子。未仕元前兩年因病而亡,由長子宋逸風繼承莊主之位,一時沒有大作為,「鐵劍山莊」的聲望有點下滑的趨勢,聽說正急召過繼給親戚的次子回門助長聲威。

  郭冰巖既然決心退出「修羅門」,到江北展開新生活,自然也是有打算的。上次去追回不不華的那段日子,已足夠他把北地的武林局勢做一次全盤瞭解,雖不打算重入江湖,也須讓心裡有個底,以防一二。

  人生際遇的起伏難料,福禍無常,總是小心為上。

  此時,只見他高大的背影融入黑暗裡,透過窗口將屋子裡的情形瞧了一個大概,把醫者與病家之間的對白更聽了個明明白白,於是,他對那位宋夫人起了興趣。

  麥仙翁和宋夫人之間,有一段對話是這樣的  

  「夫人的脈息與常人無異,應該沒病才對,這暈眩之症恐怕是心魔所起。夫人是不是有什麼傷心之事,或者,隱憂在心頭?」

  「先夫離我而去已有兩年,不過,我這病是先夫在世時已發作多年,先夫為我求遍名醫,始終無效。如今先夫拋下我先走,這暈眩症就發作得更頻繁了   」

  「也就是說不是心魔所起?這毛病來得古怪,老夫可要束手無策了。」

  「求仙翁盡力!」

  「夫人,若說你有病,只怕是鬱悶之症,這倒是可以從你的眉宇間看出來。所謂『心病還要心藥醫』,找不出原因,如何下藥?」

  「我   我哪來的心病?」宋夫人的聲音變得有些僵硬。「先夫待我情深義重,我身為莊主夫人,自有享不盡的榮華。雖然天不假年,讓先夫早走一步,但還有兒子陪伴我、孝順我,給我活下去的勇氣。我怎麼會有心病呢?」

  「兒子不是你親生的吧?面貌完全不相像。」

  「你   」

  宋定風插嘴道:「大夫言辭太過,不是仁者風範。我兄弟三人固然不是母親十月懷胎所生,卻是母親一手照料長大,對我等慈愛有加,恩重如山;我們早已將她視若親娘,恭敬、孝順,不敢有半分懈怠。」

  「老夫失言了,恕罪!」

  「   」

  黑暗中的郭冰巖像城牆一般挺立著,他傲然無表情,然而,他的內心在滴血。

  原本他只有三分懷疑,但,那個遙遠卻又熟悉的聲音,那張與他酷似的面容,還有屋裡的那段對話,像是一針又一針的插進他心人,使他全身發冷而駭然。

  暗夜裡,他的心中亂成一團。他應當不顧一切的衝出去問個明白,但是然後呢?想到不可預知的反應,他便感到麻木。

  回憶過往,他的童年是孤獨而苦澀的,他居然想不起一件有關父親的快樂回憶。而關於母親的呢?記憶中的她是近在眼前卻又彷彿遠在天邊,伸手可及卻又從不交心。也是啊!一個孤寂憂鬱的婦人,如何為孩子謀得幸福快樂?他在兩個不快樂的靈魂陰影下長大,他只有他自己。

  在陰鬱的黑暗中,他的臉色一片死白。

  &&&    &&&     &&&     &&&

  「啊  」

  金元寶醒來,不意外的,開始尖叫。

  「啊  」

  奇怪,他這次怎麼沒反應?沒叫她閉嘴,也沒點她啞穴。

  可惡!挾持她,卻又漠視她的存在。

  「啊  啊  」

  他聾啦?她刻意加強音效,他依然無動於衷,臭著一張糞坑臉,活像她欠了他幾百萬兩。

  不行!好女不吃眼前虧,不等他興師問罪,她先發制人  

  「郭冰巖,我警告你,要是你敢再點我的穴道,殘害我說話或行動上的自由,我就跟你勢不兩立!我會一次又一次的逃開你,直到我入土的那一天,我都不允許有人騎到我頭上來,我爹不成,你也不成!」

  郭冰巖在離她五步遠的一方石墩上坐著,目光深沉的凝視著天邊詭異層布的日出光景,他那張巧奪天工的面龐上,也映眩著一抹奇異的光彩,淒然落寞,冷寂到了極點,彷彿不帶人間煙火氣息。

  而他這副神情卻被金元寶解讀為「臭臭的糞坑臉」,他如果知曉,只怕會更加的鬱卒!也難怪,元寶完全不瞭解他的身世,自然無法想像有人生出如此俊美的兒子,卻是棄若敝屣。

  「你以為你悶不吭聲的就可以唬住我啦?你以為你睜著一雙死魚眼瞪著我看,就可以把我嚇得乖乖閉嘴啦?你別作春秋大夢了!」她的碎碎念有如江水滔滔不絕。

  「自古聖人有言『士可殺不可辱』,你仗恃著你有一身武功便能夠輕易地制伏我,要我住口就住口,要我昏迷就昏迷,使我的身心飽受摧殘,我的精神備受威脅,惶惶不可終日,不要!我不要過這種日子!我寧可死也不願忍受屈辱而活,我生來便不是當『小媳婦』的料,你是選錯了對象愛錯了人,咱們還是『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從此井水不犯河水,各自求生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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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7 00:36:00
  他看著她在他面前走來走去,甜美的聲音透著無比的自信和驕傲,光彩耀目猶勝日出東方,這使他憬悟到如果失去了她,他的生命將會再度墜入黑暗的深淵。她就是他的日出,他決心終此一生再也不離開她了。

  她的肆無忌憚、她迷人的臉孔、她的自信和她的利嘴,和他以前認識的女人截然不同,從沒有女人敢用這種無禮的態度對待他。

  「你若是再保持沉默,我可是   」不過,她的話實在太多了一點。

  郭冰巖終於行動了,他拉近她,摟入懷中,笑歎道:「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我頑固、任性、又可愛的元寶。」

  他的手臂強而有力,元寶無法抗拒,她的臉頰緋紅,心中有如小鹿亂撞。

  他們的視線相遇,彼此注視了好久好久不能分開。

  他眼中的寒冰溶化了,熱情的眼光在她臉上梭巡,然後他的唇猛力壓在她的唇上;她的心掙紮著,一陣暈眩無助的感覺襲來,終於無力的屈服了。

  元寶緊抓著他,一顆心陷入昏亂中。他愛她嗎?她有辦法和這個性格殊異的男子共度一生嗎?她天不怕地不怕,只怕郭冰巖!他是唯一能克住她的人。

  他性格嚴肅,常常表現出冷漠的態度,但她卻感覺得出他內心的真誠,事實證明,他也有細心體貼的一面。

  他本身便是一股安定的力量,捉得住她那顆如野馬奔騰的心。

  元寶無法再迴避他的目光,她覺得臉上一陣灼熱,心跳不期然地加速。她看著他那深邃的眼睛,發現他眼中有種奇怪的憂傷。

  「你的表情很奇特,你的心裡在想什麼?是關於我的嗎?」

  「不是。」他很快的說。

  「我真是不明白。」

  「但願你永遠也不要明白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他說著,臉上泛起一個苦笑,開始娓娓訴說他的身世,他貧乏的、孤寂的過去。那是一個沒有色彩、沒有夢想、沒有希望的童年,他整個過往生命是一幅冰冷的水墨畫。

  元寶似乎聽得癡了,她茫然地瞪著郭冰巖。

  然而,他訴說的聲音依舊固執而冰冷,不帶半分矯飾或激動的語氣,彷彿那份憂傷早已溶入他的血脈而不知痛了。

  終於,元寶眨了眨眼,蒼白的嘴唇咯為張開。「這簡直不可思議。」

  「不!這才是最現實的人生。」郭冰巖鎮定而自持。「那是一種寒徹心骨的冷意,自從在幼年第一次感受到父嫌母棄的冰冷之後,這種感覺便不曾離開過我。」

  「哦,老天!」元寶的聲音極其微弱。

  郭冰巖笑笑。「沒有老天,元寶。打從我的雙手能為自己掙一口飯吃的那一天起,我即是我自己的主宰,我的命運由我自己來決定,我不再怨天尤人,也不再感謝上蒼及任何人,如此,我便不再感到痛苦。」

  元寶的眼眶已浮現了淚水,在她眼中,郭冰巖是個堅冷如鋼鐵般不可扭曲或崩潰的人物,沒想到他卻有一段不為人知、不堪回首的過去。

  郭冰巖傲然道:「不許你掉淚,我不需要同情。」

  元寶乖順的點點頭,忍住了淚水,雙手無意識的絞在一起,瞪大了眼睛注視著他。「其實你還是很在意,因為你不知他們如今是生是死。」

  郭冰巖怒視她,面色難測,緩緩閉上了眼睛。「你說的沒錯,沒有人能逃避得了往事。」他睜眼,歎道:「已經存在的,便是一生必須背負的重擔。」

  「你是發現了什麼使你不安的蛛絲馬跡嗎?」元寶耐心問著,決定追根究柢。

  郭冰巖瞅了她一眼,半含譏諷的道:「你不笨,並且好奇心旺盛。但有一點你要明白,一旦你得知了我全部的故事,你也失去了抽身而退的餘地。」

  元寶明白他柔和的語氣下是有專橫的要求  她的承諾。

  「你發誓你不再用武力對付我,弄昏我並點我穴道什麼的。」

  「我不發誓言。」他頓了頓,很快又道:「我也不願成為像我父親那樣的獨夫,我答應你不使你感受到委屈便是。」

  「不受委屈,是不是包含衣食無憂?」

  「你說呢?」

  他居然把問題拋還給她,是要她賭一賭命運的意思嗎?這個死冰山、臭冰塊,說幾句甜言密語,替未來許下一片光明燦爛的前途,有這麼難嗎?不過,這也正是郭冰巖與眾不同之處。

  「好嘛!嫁就嫁嘛!誰怕誰?」她一點也不怯懦。「反正我若是餓肚子,你也休想背著我偷吃一個飽。」

  郭冰巖先是悶笑,繼而哈哈大笑。

  一個幾乎忘了要怎麼笑的人,居然會笑得很開懷,足見她的搞笑功力一流。

  「我說元寶,你又沒有飢餓的痛苦經驗,怎麼會這樣子貪吃?」

  「我哪有貪吃?」她毫不遲疑地反駁道:「一個貪吃的姑娘家,會有我這般曼妙的身材嗎?你真是有眼無珠。」

  「是嗎?」他鋒銳的眼光上上下下,評頭論足式的打量著她,看得她好不自在卻又要故作矜持。他細細的看了一會兒之後,有點言不由衷的說道:「還可以啦!我一向都覺得女人的內在美比外在美重要得多。」

  元寶為之氣結,真是太瞧「扁」她了!她也不是省油的燈,一記回馬槍應時刺出,「我也一向都覺得男人的經濟能力比他的外表重要得多。」

  他有趣地望著她,故意漫不經心的說:「讓我們各自期待吧!但願別是『失意人對失意人』,可有得瞧!」

  元寶臉上微微一紅,橫了他一眼。

  她自問雖沒有母親突出的胸圍和嬌嬈的嗲勁,卻也稱得上曲線玲瓏,穿什麼衣服都亮麗出色,可不是什麼乾扁四季豆!

  這個冷淡、乏味又沒情趣的冰塊,有人願意取暖他就要偷笑了,竟然還把她瞧得好「扁」好「扁」!顯然他的記憶尚停留在她童年裸泳的那階段。

  「有眼無珠的傢夥!」她小聲咒罵:「總有一天,我要你『好看』!」

  由於她太專心於罵人,因此沒注意到郭冰巖聽到她的話後抬起了眉毛,更沒注意到他眼裡正閃爍著充滿期待的光芒。

  瞧!好一個明朗的晴天。

  他想,他的生命也該開始轉晴了吧!

  再一次,他將她擁得好緊好緊,令她有點害羞又有些不解呢!

  &&&    &&&    &&&     &&&

  「元寶呵、元寶啊   元寶   」

  入夢時分,薛姣依稀可見元寶流落在荒山野嶺,正凍得發抖,餓得發暈,淒淒然的、無依無靠的可憐樣,總使她睡不安穩。

  誰來溫慰她夢醒後不安的心靈?

  「元寶   你回來吧   你回來吧   」

  在夢裡,她呼喚過一百次,回來吧!她的愛女。

  「娘!娘!」

  「元寶   」

  「娘!」金元寶用力搖晃母親的肩膀,輕聲叫著:「你醒醒!我在這裡。」

  「元寶!」薛姣睜眼後,一躍而起,驚道:「真的是元寶?哦!元寶,我的心肝肉兒!」母女倆相擁而泣。「元寶,你真的回來了,我不是在作夢吧?就算是作夢也沒關係,只要你平安回來就好。」薛姣一再撫摸她的臉和頭髮,快樂的暖流流過她心田,深切體會出自己對她的思念。

  「娘。」元寶鼻酸眼熱,十分感動。她唯一捨不下的,就是母親和幼弟。

  薛姣一掃多日愁腸,滿面喜悅之容。「元寶,你別怕,這一次,娘會跟你爹對抗到底,相信你爹會讓步的。其實,自從你走後,你爹也蒼老了許多,娘看得出他真是有幾分懊悔,畢竟這麼多兒女之中,也只有你最像他。元寶,只要你委屈一點,向你爹認個錯,他會既往不咎的 

  」

  「娘,你別說了。」元寶緊張地清清喉嚨。「我是回來同你道別的。」

  薛姣有些錯愕,嘗試著安慰她,「不許你走,元寶,娘跟你保證,你不需害怕你爹再一次發虎威,娘拚了命也會護你周全。」

  「你不必再為我操心了,娘,我已經找到我的意中人,我們要到北方去過日子,不再理睬這裡的閒言閒語。」元寶總算說明來意,略微鬆了口氣。「你說過,要讓你知道我的消息,所以我來告訴你,請你放心。」

  薛姣茫然地看著她,彷彿自醒後到現在才腦勱突然清醒,想到夜深人靜的,府裡派有男丁巡夜守衛,幾隻兇猛的獵犬負 守護後院的女眷,元寶是如何無聲無息的進入她的臥室而不驚動半個人?

  「你是怎麼進來的?」

  「當然是他飛簷走壁,如入無人之境般帶我進來的。」元寶第一次流露出崇拜的眼光,可惜,郭冰巖沒瞧見。

  「他是誰?」

  「就是要娶我的那個人,也是一鬥明珠的主人郭冰巖。」

  「怎麼會這樣呢?」

  「娘,你放心,他不是輕薄無行之徒,他待我十分癡心,絕無虛假。」

  「他人在哪裡?」薛姣將信將疑。

  「在外間花廳。做女婿的怎敢直闖岳母的香閨?」

  「頑皮!」

  薛姣下了地,略微整理了儀容,由元寶陪著走出房門,來到外面一間小花廳。

  花廳外是一條充滿了詩情畫意的小溪,流水清澈,點綴著古雅的奇石,溪畔兩側花曳柳垂,極得自然幽韻。過了橋,直達門階,門廊上懸掛著蓮花形座燈,散漾著迷濛又溫馨的光輝。

  門廊之下,郭冰巖那偉岸修長的身軀便暴露在暈黃的光芒之下,那是一種極度的自信,自信沒有人逃得過他的耳目,他隨時可以隱身。

  薛姣和元寶尚未出聲,他已轉身面對她們,一雙明眸精芒四射,宛如寒星,俊美的臉孔上卻沒有絲毫表情,他站在那裡,直覺的給人一種不動如山的森然氣勢。

  薛姣有個感覺  就是他了!這是一個方正嚴肅的男人,不耍花槍,不會賣弄嘴皮子,卻是可以讓女人倚靠終身的良人!而且看起來很厲害,不是泛泛之輩,難怪他捉得住元寶這個宛如脫韁之野馬!

  有道是「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有趣」,薛姣自問閱人多矣,她深信她女兒看中意的這名女婿,絕對不輸給前面四位姊夫,而且有獨佔鰲頭之勢。

  郭冰巖沒對金乞兒行過禮,對薛姣卻極盡禮數。「小婿見過岳母。」

  薛姣審慎地看著他,而後掩不住喜悅的說:「你果然眼光獨到,知曉我女兒的好處。只是,你們何不留在江南,大家也有個照應。」

  郭冰巖盡量溫和地說:「我的家在北方。」彷彿只此一句已足夠。

  的確,自古女人的命運莫不如此,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一旦出了娘家門,連父母都無權阻止女婿帶著女兒天南地北的四處討生活,有許多母女就這樣活生生的被隔絕了親情,直至斷了氣的那一天都不曾再相見。

  「元寶!」薛姣難忍心痛,緊捉住女兒的手。

  「娘,我會回來看你和弟弟,我一定會。」元寶溫柔的反握住母親的手,加強力道,給予保證。「是不是啊!巖哥哥?」

  郭冰巖突然感覺一笈涼意竄上心頭,自己似乎被反將了一軍,然則,兩雙詣問的眼睛同時盯著他看,使他不得不回答,「我答應你想見母親時,隨時都可以回來。」

  他對義父承諾,此生不在江南活動,不損及「修羅門」的一分一毫利益。所以,他只有遠走他鄉,但,在不驚動「修羅門」的情況下陪老婆回娘家,應該不至於犯忌諱。

  「那就好,那就好。」薛姣掩不住喜悅之情,堆滿一臉迷人的笑容說:「賢婿果然是個明理人。」高帽子一戴,使人更加無法反悔。

  「娘,這麼一來你放心了吧?」元寶也高興的舒了口氣。

  薛姣戲謔道:「對你呀!我從來都不用太擔心。你是我生的,怎麼可能吃虧?我只是一時情緒激動,犯了為人父母都會犯的矛盾病。」

  「矛盾病?那是什麼?」元寶粗率地問。

  薛姣打趣地掀掀嘴角,一臉譎詐的微笑,「就是一方面老是煩惱你嫁不出去,等你有了婆家,卻又擔心我們母女從此不能再相見。」

  「什麼嘛!我怎可能嫁不出去!」元寶哼道。

  「可是到目前為止,也只有一位仁兄敢來提親。」

  「那是其他人不識貨。」

  「元寶!」郭冰巖出聲了,「我們該走了。我聽到有人朝這邊過來。」

  薛姣奇道:「我什麼都沒聽見。」

  不多時,果見黑暗中有燈火搖晃的光芒。

  離情依依的愁緒再度瀰漫母女倆的心田,兩人眼裡同時閃起了淚光。

  郭冰巖只有自助助人,朝薛姣躬身一揖,「岳母,後會有期。」語音未落,他的動作更快,猿臂抱起金元寶,影子微幌,已如幽靈般消失在蒼茫月色裡。

  「元寶  賢婿  」薛姣簡直看花了眼。

  一行人朝這邊趕來,為首的正是金乞兒。他對完了帳冊,想想薛姣這兒的風景好,美人也是風情萬種,便拋下稚嫩的小妾,往她住的園子裡來。

  「夫人,你怎麼半夜也點燈,多浪費!咦,對了,方纔我聽你在喊叫   什麼元寶   這是幹嘛呀?你老是想不開。」

  薛姣白了他一眼,又粲然一笑。

  金乞兒看了,彷彿吃了顆舒心丸,她好久沒給他好臉色看。不過,她說的話他怎麼聽不懂。

  「剛剛,我的女婿抱著元寶私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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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7 00:36:38
第八章

  曦光、夕陽,日出又日落,原來是寒暑默默的遞換。光陰,使一株小樹茁壯,欣欣向榮;光陰,也讓俊男美女的肩膀斜了,風霜隱藏不住的在鬢角、眼尾出現。

  宋夫人如今孀居,已經不會很在意白髮的出現,她甚至有個感覺,她的蒼老會換來長子更多的敬重。只是身為女人的虛榮心,總是希望多留住一刻青春也是好的。

  在族人眼裡,宋夫人是個很虔誠的信徒,每逢初一、十五,便到「晉祠」的聖母殿參拜,並且乘機命家丁抬十擔「難老泉」的泉水回家飲用。「難老泉」位於聖母殿南側,是晉水發源的地方,清澈無雜質,詩人李白曾吟詠:晉祠流水如碧玉,傲波龍鱗沙草綠。

  除了這點嗜好,宋夫人一向深居簡出,名聲很好,教人挑不出毛病。

  自從打江南歸來,夕過了一個年節,宋夫人的暈眩之症已較少發作,麥仙翁所開的方子頗有抑制之效用。只有她貼身的婢女知道,這些日子、宋夫人常常獨坐沉思,有時咬牙切齒,有時又像鬆了口氣,更不時喃喃自語:「我快老了   」、「我禁不起再一次的家變   」、「上蒼為什麼要一再捉弄我   」、「不行,我必須反抗   」種種異常言行,叫貼身丫頭很是擔心,又不敢去向莊主說,而和氣的三少爺則被莊主派往「十全山莊」去相親。

  幸而,離初一愈近,宋夫人的精神又安定下來,已恢復了正常,丫頭因此明瞭去晉祠拜拜對宋夫人而言有多麼重要,便也期待著。

  說到晉祠,它是為了紀念周武王次子姬虞而建的,亦稱唐叔虞祠。而聖母殿所供奉的便是薑子牙的女兒邑姜,周武王的王后,成王和叔虞的母親,周武王曾誇她「賢於內治,明胎教之道」,是周武王所列十位治國之臣中唯一的女性。宋朝為她立像建殿,是為了祀禱求雨。而一般民間婦女無疑是崇拜聖母的名望與形象。

  到了初一,宋夫人照例輕車簡從的前往晉祠,家丁都候在門外,由貼身丫頭陪著去參拜,然後,宋夫人會讓丫頭自由的在難老泉附近玩一玩,她自個兒則信步閒逛,最後總是走向那已有三千多歲的周柏,此柏樹高十餘米,樹幹與地面成四十五度角,形成一片陰涼的所在。

  宋夫人瞧瞧四下無人,將一小包東西從袖口遺落在陰暗的角落,轉身要走,忽被一隻手給扯住袖子。她心驚膽戰的回首一望,那是只又白又肥的老人的手,是她滋養了這只原本枯瘦的手,也肥了他整個乾枯的身軀,變得人模人樣,像個兒孫滿堂的老太爺。

  「你   你要幹什麼?」宋夫人不知為什麼,總是怕著他。

  「晚晚、晚晚,」老人的一雙豬泡眼死盯住她絕美的臉蛋。「你怎麼總也不見老?富貴人家的飯菜有養生的秘方吧?何不讓我也分享、分享?」

  「你在胡說些什麼?」宋夫人,不,田晚晚急得快掉淚了,在這個男人面前,她永遠要伏低做小,不管她已付出多大的代價。「我每個月給你兩次錢,足夠你吃好穿好,你為何仍不肯放過我?」

  「這點錢在宋家是九牛一毛,不關痛癢。」老人把那一小包東西塞進懷裡,威逼道:「我老了,我也想跟你一樣關在大宅子裡頤養天年,不想每個月來拾你這點碎銀渣!晚晚,你把我的事情向宋家兄弟提過沒有?」

  「說   說什麼?」

  「你敢裝蒜!」老人發狠道:「以前你那個權傾一方的丈夫還活著,我不得不忍氣吞聲作烏龜,如今他死了兩年多,你成了『老夫人』,府裡就屬你最大,只要你公開我們過去的夫妻關係,我倆不愁不能團圓。」

  「郭瘦鐵,你說的是什麼瘋話啊?」田晚晚氣急敗壞的道:「如果我照你所說的去做,連我也會被趕出山莊大門!」

  「你不試試看,怎知不行?」這個肥胖的老人竟是郭瘦鐵!連多夾一片如紙薄的鹹肉都會大聲咆哮的男人,竟吃得如此癡肥。

  「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後母難為』?我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地位,我謹言慎行,不敢踏錯一步,我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守護著我身為宋夫人的身份,而你,居然要我親手毀掉這一切?」

  「你太緊張啦!」郭瘦鐵古怪地笑笑,「這十多年來,你把別人的兒子當成親生兒子來疼愛,撫育之辛勞,功不可沒,姓宋的絕不敢將你趕出家門。」

  田晚晚用痛苦的語調說:「我求你放過我,不要害我走投無路,抬不起頭做人!我的前半生夠苦了,我不能讓你毀掉我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

  「開什麼玩笑!你本是一名窯姊兒,是我救你出火坑,賜給你至高無上的幸福,只不過比起宋家是窮了一點,你這個嫌貧愛富、忘恩負義的臭婊子,居然敢在老子面前烏鴉冒充鳳凰,要不要我找宋家老大說去?」

  「不、不!他不會信你的。」

  「那可不一定。」郭瘦鐵邪笑道:「你身上每一處特徵,每一顆痣點在何處,我都還記得很清楚,相信宋氏兄弟到頭來也不得不承認我是他們的『繼父』   」

  「你作夢  」田晚晚猝然拔下一枝尖銳的金髮簪,往他的肥肚腩刺進去   

  郭瘦鐵瞪大眼睛,彷彿不相信這是真的。「喝   你   」他一手捂蓋住流血的傷口,一手指著她,「你敢殺我   你好狠  」

  「不是我   」田晚晚驚懼的後退兩步,仿若這才明白自己做下了什麼慘事,她鳴咽道:「是你逼我的!是你不好,這全是你逼我的!」她掩面而去,如受驚的兔子般快速逃離現場。

  「你   回來   救命   」

  郭瘦鐵痛苦的跪在地上,在他已然昏迷之前,似乎瞧見有人從天而降,但他已痛得什麼都無法確定了,幾乎懷著感恩的心情進入昏迷之境。

  一根修長的食指在他身上點了幾處穴道,暫時止了血。那人正是郭冰巖,身旁是他的新婚妻子金元寶,兩人在樹上等候多時。

  「他會死嗎?巖哥哥。」

  「那麼厚的一層肥肉,受點小傷,死不了的。」郭冰巖不帶感情的說著。

  若非田晚晚喚他一聲「郭瘦鐵」,恐怕郭冰巖也認不出這個滿腦肥腸、言行鄙俗的老人,竟是當年滿口仁義道德的嚴酷老父。

  郭冰巖帶著元寶來到太原已有一段時日,他探聽到有關宋夫人的生活作息,歸納之下,他決定來晉祠碰一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出宋夫人暈眩之症的「病因」,如今看來,他是找到了,結果卻是這般不堪入目。

  「父不父,母不母,我究竟還在期待什麼?」

  「巖哥哥,你就是你,不要再難過了。」元寶的聲音又輕柔又溫和,她不點也不在乎他有那樣的父母。「老鴉巢裡出鳳凰」也算人間一奇。

  「元寶,你真的不介意?」

  她臉上有種溫柔及尊敬的表情,肯定的點了點頭。

  「你打算如何處理呢?」

  郭冰巖以最輕柔的聲音對妻子說:「他恥於有我這樣的兒子,我卻不能不管他的死活。他可以對我無情,我不能對他無義。」

  「很好。」元寶真誠地對丈夫微笑,以熱切的聲調說:「我完全站在你這一邊。」

  「好一個元寶娘子,我當真沒有愛錯人。」

  郭冰巖的聲音裡流露著傲然,和訴不盡的寵愛。

  元寶則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一點兒也不懂得謙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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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晚晚提心吊膽的過了好幾天,沒聽到有人慘死在晉祠的老柏樹下,心想,他應該沒死吧?但,新的憂愁又氾濫心田,恐懼著隨之而來的報復行動。

  「夫人,該安歇了。」

  「嗯。」

  田晚晚由人服侍著上床睡覺,其實她一點都不睏,但她不睡的話,丫頭也不敢去休息,在她眼前晃來晃去的,徒增心煩。

  半個時辰後,她獨自起身,點上一盞小燈,對著美輪美奐、偌大的居室發出幽幽歎息,只不知道這地方還能讓她容身多久。

  她不敢去想,逸風和定風兄弟倆如果知道她的過去,還會待她如初嗎?不可能的。

  尤其是宋逸風,不知他會如何鄙視、輕賤她!而定風則會心碎,她完美的賢母形象不保。至於那位剛攜同妻子回門的次子蘇無名,自幼過繼給丐幫幫主當養子,更是鬼靈精一個,如果他發動丐幫弟子去清查她過去的一點一滴,她將無顏再為人母、為人婆。

  「早知如此,」她仍然清澈的明眸怨毒地一翻,「就刺穿他的咽喉,看著他斷氣,或從此再不能開口說話。」

  幽暗的空氣中,突然揚起一聲歎息,「真是最毒婦人心!」

  「誰?」田晚晚睜大了眼,吃驚道:「是誰?別躲著,給我出來!」一盞小燈的照明範圍有限,隱約中,可見一個身影佇立在門前陰暗處,卻是看不清面容。「你   你是誰?我要叫人了  」

  「丫頭們全睡死了。我這麼做,是怕你醜事外揚,沒臉活下去。」

  田晚晚驚愕不語,全身充滿了警戒。她望著那個充斥著脅迫性的高大身影,緩緩的走出幽暗的角落,現身於燈光之下,她簡直不相信她的眼睛。

  「你   你   」

  郭冰巖一瞬也不瞬的注視著她。毫無疑問的,她是他的生母,吝於給他母愛,甚至連一個溫柔的擁抱都不肯拖捨的母親大人,怎麼到了別人的屋簷下,竟一心一意對待別人生的兒子,處心積慮的博取繼子們的認同?一時間,郭冰巖的心情好複雜。

  「你是巖,  」田晚晚的心裡亂成一團,這世上不可能有這麼酷似她容貌的人,只除了她親生的那一個。可是,在這個人生最重要的時刻,她一心要掃除前夫的威脅,又怎能多出一個兒子來拖累她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好名聲?最負責任的作法是和他相認,看他也是昴藏的偉男子,可以為山莊平添一位新力軍   或者,捏造他是她新近收養的乾兒子,這樣或許可以解決。

  不!不行,這會把一切都搞亂的,她的生活將被破壞無遺!她心中有個聲音堅持著,她必須守住眼前的地位,她不再是可憐的小妓女,她是清貴高雅的宋夫人!

  於是,田晚晚嚥下了她即將出口的話。這將成為她畢生遺憾的錯誤,她終生的失落,只是,在此時她並未察覺。

  「你是什麼人?竟敢夜闖『鐵劍山莊』,不怕被送官法辦嗎?」

  郭冰巖已然看出她臉上的棄意。他挺直背脊,昴起了頭,費盡了全身每一分力量才克制住自己的怒意、傷害及心中的厭惡之感,以正常的聲音說:「我是來歸還失物。」

  被拭淨血漬的金簪重新回到她手中,她卻像接到一條毒蛇似的駭然擲於地上。「這   怎會在你手中?」

  他輕聲冷笑。「狠話好說,狠事難以下手吧?放心,那個人沒死,我救了他。」

  她把眼光避開。「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的目的何在?難不成你和他一樣,也想利用我悲慘不幸的過去來威脅我、壓詐我?我受夠了!自從八年前那一次   到現在   夠了,我受夠了!」她掩著臉,開始啜泣。

  郭冰巖掩不住鄙視的神情,她竟以為人人都想巴住她享福。典型的暴發戶心態!

  「你安心做你的『宋夫人』,我保證沒有人敢再來威脅你,這是我唯一能替你做的,以報答你生育之恩。」他直言無諱,聲音冷澀。「我給了他一大筆錢,逼他離開太原。你的那一刺也使他寒了心,他很高興的帶著那筆錢走了。反正他的目的就是要錢,並非真心眷戀你,或我。」

  而後是好長一段時間的靜默,她已忘了啜泣,心中感到無比的慚愧,又不能顯露出來,只好不言語。

  郭冰巖已徹底的心灰意冷,但同時,他也覺得頗為放鬆。至少,從今以後,不用再將這一對自私自利的父母懸念在心頭。

  他傲然而緩慢的轉身走開。

  田晚晚終於被內心的不安喚醒了。「巖兒!」她叫著,但他不曾理會。

  「巖兒,你等一下!」他站定腳步,她屏住呼吸,希望他會回過頭來,但又看清他只是要開門而已。「巖兒?」

  「你叫錯人了,宋夫人。我不能回應你的叫喚,因為我不會再見到你了。」

  「你   」

  「我這輩子再也不會來打擾你。」

  郭冰巖邁步而出,不曾半次回顧。

  眼睜睜看著他愈去愈遠,田晚晚感到整個人空虛異常,似乎失去了某種生命力。直到完全失去了兒子,她心裡才充滿深濃的哀傷和思念,一種氾濫全身的罪惡感更揮之不去,而她終此一生,將懷抱著這種落寞、空虛、罪惡與思念進入墓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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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深處有人家;

  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

  唐 杜牧(山行)

  秋天,最耀眼的莫過於楓葉。當其他的樹葉都轉為黯淡的黃褐色,只有楓葉由綠而金黃、橘紅,最後是一片鮮紅,明亮絢麗的色彩可比美二月仲春枝頭上的紅花,尤其一大片的楓林在夕陽回光的映照下,景調更是詩意迷人。

  元寶很愛撿拾美麗的楓葉,並在楓林中結識了一位同好者林來弟。

  林來弟給她的感覺像脆弱的瓷器,羞怯而有靈氣,她的美是溫柔可人的,不同於元寶本身給人強烈的感受。

  「元寶姊姊,你的夫君就是郭冰巖啊!那我們可算是一家人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就怕你家那口子石不華也存有世俗之見,急急把你藏起來,不願你與我結交。」這可是元寶的切膚之痛。想到數月前,她陪丈夫四處散心,打聽到好友默嬋已隨其夫君范啼明定居牧場,她興匆匆的跑去認親,默嬋自是萬分高興,留他們長住。結果,不到半個月,範啼明即聲言要帶著老婆回娘家省親,弦外之音分明是怕默嬋近墨者黑,被她帶壞了。

  她招誰惹誰啦?她不過是看默嬋管理一家子十分辛勤,出言規勸,最好多學學她的榜樣,四處遊山玩水,吃喝玩樂,無憂無慮罷了。

  她可是一番好心也!而且這樣的生活確實十分寫意,她想好東西要跟好朋友分享,所以要默嬋多學學她,竟惹得範啼明十分不快。

  郭冰巖眼看不對,立即帶她走人。

  前車之監不遠,她怕她與林來弟的情誼也將阻於對方的丈夫。

  果不其然,她不過教林來弟一招馴夫術  罰跪算盤,石不華居然拐帶老婆逃離她遠遠的,藉著做生意的理由,把來弟與她區隔開來。

  「把我當瘟疫呀?」元寶為之氣結。「這些當老公的,全是一些沒有幽默感的呆木頭!他們竟以為我三言兩語就會使嬌妻變悍妻,我又不是神。」

  郭冰巖暗暗好笑,又委實有幾分同情她。

  「管好你的舌頭,元寶,否則我們將成為所有高尚人家的拒絕往來戶。」

  元寶噘著嘴。「沒辦法啦!在我找到下一個朋友之前,只有纏著你取樂子。」

  「嘖,可夠委屈的,不是嗎?」

  元寶嗤的一笑,衝上前抱住他緊緊的,親吻他有些生硬的臉。「才不是呢!」她大叫:「跟你在一起最有趣了,想想,我的夫君才是最有本領的那一個,因為他的太座大人  我,生活得最快樂自在。」

  郭冰巖被她逗笑了。

  「少灌迷湯!」他終究是太瞭解她了。「你又在動什麼歪腦筋?」

  「哎呀!巖哥哥,『生我者父母,知我者你也』。」元寶的一雙美目眨巴眨巴地眨著,好不靈活生動。「我的思鄉病發了,我想咱們是不是可以回江南一趟?」

  「嗯,趕巧範啼明也攜眷回杭州,你正好與故友重逢,再笑看範啼明那一張氣黑的苦瓜臉,很是有趣!」

  這次,換元寶笑倒在他懷裡。

  郭冰巖擁著她而笑,也覺得那些丈夫們太小題大作了。江默嬋與元寶相識多年,一樣嫻靜文雅;而金家其他姊妹們,也沒一個「近墨者黑」呀!

  郭冰巖很寶貝他的元寶娘子,很容易對她的缺點視而不見。誰知他人不作如是觀,反而放大元寶的缺失,拿她當破壞份子看待,欲隔離而後快,教他這個做丈囚的如何心平氣和?簡直是欺負人嘛!

  「走!元寶,我帶你回鄉省親。」

  「好也!好也!」

  元寶又叫又跳,又摟又抱,又親又咬,行為之「不端莊」實不足為婦人楷模。

  郭冰巖溫香軟玉抱滿懷,又哪裡顧得了細節呢?

  他一向謹慎小心的壓抑自己的情感,但和元寶在一起後,滿足和喜悅驅走了長久禁錮在心田的陰霾和傷害,愛人與被愛使他除去了高深莫測的面具,在他真誠摯愛的人面前,他完全不設防,毫無保留地獻出自己 

  往後數十年  

  在楓林、在山邊、在河畔、在曠野、在江南   不管在何地方,只要聽得到金元寶的笑聲,郭冰巖就在方圓十步之內,不離不棄,依偎情深。

  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

  佳偶天成,郭冰巖和金元寶跌破眾人眼鏡的,成為一對人人欣羨的神仙伴侶。

  全文完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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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7 00:36:58
《後記》   謝上薰

  「厲鬼」郭冰巖,頭一回出現是在《帥耶!俏師妹》這本書裡,算是驚鴻一瞥,而且只有「厲鬼」這個外號,沒有姓名。第二次登場,是在《孤女奇緣》一書中,先寫了他的義弟石不華和林來弟的故事,不過,已組具郭冰巖的雛形,對這號人物也有了較鮮明的印象。

  接下來,順理成章該是郭冰巖和元寶娘子的故事,不想卻岔了路,東寫西寫的遲至今日才讓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不過,實際上也寫了八個月之久,拖稿十分嚴重,可知他難寫的程度。而金元寶在《默嬋娟》一書中著墨不少,有興趣者可以參考。

  完成了他們的故事,感覺上像是償還了一件稿債,精神上輕鬆不少。

  下一個故事又該換誰上場了呢?為了避免開天窗,還是不作預告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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