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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疼……乙哥哥……疼……」
華容聽到細碎如蚊蚋般的嗚咽聲,將她從夢魘中慢慢帶出來,緩緩睜開濕潤的眼,恍神地四望,月白的紗帳中,只有自己一個人躺在床上,四周很暗,天沒亮。
她很害怕,是誰在哭泣喊叫?
「乙哥哥……我怕……」喃喃地,她摟緊了胸前的被,突然發現,逸出唇的聲音沙啞,和夢中聽到的一樣,原來是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的聲音為什麼會變得這樣啞,頭很痛,眼澀嗓子也疼。
她仍然穿插在惡夢和現實中,最近常常頭痛,也有很多影像會浮現,慢慢地隨著她越來越清醒,可頭痛、眼痛、嗓子痛都及不上心口那分不適了,她想起來了,乙哥哥不要她了……
他讓人將她送走,連看都不想看她一眼,所以她才一直哭一直哭,把眼睛和嗓子都哭得很痛。
為什麼?她乖,她那麼喜歡他,他還是要別人不要她?
她最最喜歡這個乙哥哥了!
以前,也有一個乙哥哥,最近在夢中頻繁地出現,她想起來了,臉上破了半邊的,是那個沒長大的乙哥哥……好像有人要殺她,是那個小乙哥哥撲在她身上,左臉一片血……她在邊上一直叫一直哭,然後就是頭很痛,什麼都不見了。
開始的時候,這個乙哥哥的臉也破了,好熟悉,她才把兩個乙哥哥弄混了,後來她知道這個乙哥哥臉沒有破,那是假的。可是她越來越清楚,她喜歡他的笑,很好看,每次他板起臉她就會心慌,怕他不喜歡她,因為,她真的很喜歡他。
沒有人會像他那樣,會緊緊地抱住她,將她從擾人的惡夢中救出來,其實她一直怕睡覺,不時會有人在她睡覺的時候跑進來,很可怕。
她也喜歡這個乙哥哥親她,暖暖的,癢癢的,讓她知道,他疼她喜歡她,這和倚翠、綠鶯、爹和奶奶的喜歡不同,他們……他們可憐她,她就是知道乙哥哥的喜歡,和他們不一樣。
他的眼睛會發光,熱熱的,像是會燒人,看著她時會有燙燙暖暖的感覺,每當他這樣看她的時候,她覺得很好,像是所有人都不見了,只有她在,這樣很好,她很喜歡。
可是現在,乙哥哥不要她了嗎?
以後他再也不會這樣看她了嗎?是不是以後,乙哥哥只會摟那個郡主,抱那個郡主,親親那個郡主,這樣看那個郡主?她也會不見了,從乙哥哥的眼裡不見了,他眼裡只有那個郡主……不要,她不要啊!
華容將臉埋到枕頭裡,感覺胸口痛得連哭出來的力氣都沒有了,頭痛又開始侵襲,黑暗中有很多張交纏的臉向她襲來,讓她眼前發暗,讓她害怕……
乙哥哥,你在哪兒?
燕炔忙碌了一個多月,轉眼間就到了迎娶奉安郡主的日子。
奉安郡主一個月前離開了義王府,住進了離城十里的行宮待嫁。
而燕炔自從那晚以後,就很少回府,大多時間窩在皇宮裡,美名其日替君分憂,其實,他是怕看到華容時,不知道怎麼面對她,怕她再哭喊著讓他不要娶別人……那樣的話,他怕自己已經動搖的心再也無法堅持,會丟兵棄甲,一敗塗地。
因為這樣,華容這段時間一直沒有見過他。
而華容本身自從那一晚鬧過後,也漸漸安靜了下來,開始的時候還不時會吵著要找燕炔,被勸過幾次後就常常發呆不說話,有時一個人坐著就是一整天。
婚禮這天人人都忙碌,雖然燕炔說了不要打擾華容,她並不需要出席,可因為人手不足,木蘭院所有的僕婢都被叫去了幫忙,就連倚翠也不能倖免,只留下個比較木呆的弄玉陪著同樣發呆的華容。
燕炔娶奉安郡主這是大事,迎親的隊伍天未亮就出發,前面是幾十人的喜樂隊和十數人的喜娘、花轎隊伍,還有整整三百個親衛隊的士兵跟在一身紅衣的燕炔身後,氣勢驚人。
整個興都都因此沸騰了起來,街道早早就有護城軍兩邊清道,看熱鬧的人群裡三層外三層的圍著。
義王府裡一片火紅,各路貴賓也早早到了府上,就等著主人迎新娘子回來了。
不一會迎親隊回府,再一會皇帝親臨上首座,喜慶榮耀均到了最高點的時候,當然就是新人拜天地、拜君上、拜堂了。
燕炔手中牽著的喜帶,看著對面蓋著喜帕亭亭玉立的新娘,突然有些恍惚,這不是他第一次拜堂成親。
上一次,對面是華容,她也這樣蓋著喜帕靜靜而立,也不知道華府是怎麼勸得她安靜下來完成拜堂儀式的,不過上次並沒有滿堂的賓客,只是華家自己關起門辦的喜事……
當時他是怎麼想的?好像也像現在一樣,並不見歡喜,只有不屑和輕蔑,看不起座上的高堂,也看不起強要嫁人的新娘,他那時的眼光也曾在新娘身上打轉,刻薄地想,身段兒還算不錯,玲瓏有致,胸前線條……
而現在,看著對面的人,卻只在想著那時那人的模樣,就算同樣穿著喜服也要比奉安郡主高一些,瘦一些,更適合在自己懷抱一些。
第一拜拜了天地,然後兩人面向主位的皇帝,皇帝燕輝臉帶笑容,對一臉嚴肅的燕炔挑了挑眉,樣子似乎在笑他緊張。
燕炔蹙著眉心,知道兄長會錯了意,不由自主地就回過頭向著木蘭院的方向看一眼,這一眼當然看不到華容,卻讓他正巧看到守在前院的侍衛排成一列,擋住了院門,他的眉頭下意識地就是一跳,心裡莫名其妙的慌了慌,有些不好的厭覺洶湧而來。
這種突如其來的感覺,曾經在戰場上救過他幾次命,燕炔無法視而不見,難道是華容前來搗亂,被侍衛架走?她會不會受傷?
這樣一想,燕炔無法再繼續下去,看著燕煇出言請求:「皇上,臣弟稍有不便,想稍退片刻,一會再行拜君之禮。」
這話一出,滿室嘩然後又迅速靜而無聲,在座的人不是皇親就是重臣,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荒唐的要求,拜堂拜到一半要離開,還是當著皇帝的面。
「有什麼要緊事能比拜堂重要?不允。」燕輝也不惱,慢條絲理地笑著拒絕。
突如其來的安靜,使得本來就分心關注前院的燕炔聽到一些聲音,像是有人在遠處打鬥。今天因為皇帝親臨,義王府的侍衛都換上了皇家禁衛軍,警衛深嚴,這也是為什麼燕炔會這樣不安的原因。
他急望四下,發現燕勤竟然也奇怪的不在身邊,本來還想讓燕勤去看看怎麼回事的他,突然心下雪亮,「皇上,容臣告退片刻,一會自當回來請罪!」
紅影晃動,燕炔在一片驚呼聲中掠到前院,果然皇家禁衛竟然對他出手相攔,他衣袖一揚一甩,幾下功夫打翻四人,他奪身而出。
只見十數個皇家禁衛圍著的人,正是燕勤、弄玉和幾個他的心腹暗衛。
燕勤看到燕炔,眼前一亮,「王爺,華夫人不見了!」
燕勤護著傷重的弄玉,一直在苦苦支撐,眼前的是皇帝的禁衛軍,非要攔著不讓他去見燕炔,還要以驚駕的理由將已經染傷的弄玉就地處死,他不得已被迫出手,正準備也擔著驚擾聖駕之名高聲呼喊燕炔時,救星到了。
燕炔雖然已經猜到不好,但聽到這話,看到此景,心裡還是猛地狂跳一下,他不惜拜堂拜到一半衝出來,就是擔心華容被扣上驚駕之名以刺客論處,當場被禁衛處死。
現在看到弄玉一身是傷,也不比看到躺在血泊之中的華容好上多少,弄玉本來就是他身邊的一個女暗衛,派到華容身邊暗中保護的,武功不俗。
想也不想,他直接跳進包圍圈中,一把拉起半躺在地上的弄玉高聲詢問:「是皇上的人?」難怪皇兄答應他可以在禮成之後,當場下口諭封華容為側妃,原來是存了滅口之心。
「不是,是……是西顯的人,可……可是他們有……有聖上的權杖……」
燕炔閉了閉眼,心裡一片苦澀。
這場騷動太大,燕輝身後跟著一群護衛也施施然地走了出來,「三弟,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怎能如此不知輕重。」
「皇兄,為什麼?」燕炔仍然閉著眼,聲音很輕、很冷。
「華嶼是西顯叛亂之臣,西顯皇室知道他的女兒逃來了我燕國藏匿,雖然是屬國,可是公道自在天下,朕不能不允。」
「記得皇兄曾和臣弟說過,這天下沒有我們兄弟倆做不到的事,難道今日皇兄想讓臣弟相信,我連護著自己的女人的能力也沒有了嗎?」
跟在燕煇身邊的喜貴大驚,出言警告喝斥:「大膽義王爺,竟敢質問皇上!」
燕煇揮揮手,「不要緊,依朕與他兄弟之親,沒有什麼不可說的。」他清俊的臉上蒼白了些,歎了口氣對燕炔柔聲說:「既然這樣,朕也不瞞你了。」
頓了頓,他的眼對上已經睜開眼,並以眼神緊鎖著他的燕炔,一字一句無比的清晰,「燕家皇室,焉能有癡傻之媳?」
「原來如此,是臣弟癡了。」燕炔大笑,突然伸手扯下胸前的喜球,抬腳向外走去。
這下大出燕輝意外,他不由抬高聲音警告:「三弟,奉安郡主還在裡面等著你進去拜堂,你想去哪兒?」他只帶著自己的人出來,就是不想這事鬧大,他的用心良苦,這個弟弟竟然毫不領情。
「請治臣弟不實之罪,臣弟隱瞞了在西顯已經和人成婚的事,刻意欺騙郡主。」燕炔腳步未停,走得實在是快,聲音遠遠傳來,裡面隱約有破釜沉舟之意:「臣弟之妻被擄,生死未明,請容臣弟先去救了妻子回來,再向聖上、郡主請罪!」
燕炔去處是馬廊,騎上烏雲就揚鞭,鞭子抽在愛馬身上時他心裡一疼,嘴裡喃喃說道:「對不起了,我們得快些才能將那個傻丫頭追回來。」
興都的人今天瞧的熱鬧可多的,前頭剛看完義王爺大陣仗娶妻,這邊南邊城門又出現大騷動,一堆人湧在街頭四處奔告:「城裡入了他國細作,正被軍隊逼到南邊城牆上面了!」
「是啊,兩色軍服的人黑壓壓守在城頭對峙呢,可惜不讓人近!」
「老伴,趕緊回家躲起來,好像要打仗了!」
燕炔快馬飛馳,正要從西門而出,聽到老百姓議論不止,一撥馬頭就往南牆飛奔而去。
南城城門已經呈緊閉戒嚴狀態,守城北軍將附近三條街道都封鎖住了,密密地圍守在城牆的階梯處。
燕炔紅衣翻飛,黑馬迅如奔雷,躍過一排封鎖線,一路不停,守軍有不少認出了他,急急地揚聲呼喊放行。
「王爺,上面,忠王爺攔著西顯的使臣不讓出城,還將他們逼上了城牆……」執金吾一臉的汗,看到燕炔如見救星,趕忙擁著下了馬的他往上走。
話說到一半時,突然注意到燕炔一身喜服,想到今天是什麼日子……
「你是說忠王爺?」燕炔再急也被驚得停了腳步,往上細看,果然那金紅交織的盔甲兵衛,正是忠王府一支親衛士兵。忠王爺一支被遺苦寒之地,永世不得入京,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這可是抗旨殺頭的死罪!
燕炔沉聲吩咐:「你負責守緊在這裡,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任何人上去。」
「可是王爺,上面西顯的使臣,有聖上的手諭,理應即時放行……」
「使臣?誰說的,那分明是來擄人,心懷不軌的細作!」
城牆上面原守兵已經被趕了下來,大概有一小隊三十人的忠王府親衛,成半圓重重圍住穿著西顯使者服飾的十來人。西顯一行人背靠城牆邊而立,中間一頂小轎邊上躺下了幾個人,轎簾捲起,一個丫鬟打扮的人挾持著昏迷不醒的華容坐在轎中。
「放了她!我饒你們一條生路。」燕炔匆匆一掃,來不及看清他人,眼光已緊鎖在昏迷的華容身上。
「我有貴國皇帝的手諭,可帶我國叛臣回去,難道堂堂燕國竟要出爾反爾?」中間一領頭模樣的人,高舉一道捲起的聖旨,咬牙切齒毫不相讓。
「荒唐,我燕炔之妻誰敢欺為叛臣!」
「燕國義王爺今日與奉安郡主大婚,燕國上下誰不知曉?轎中之人乃我國叛臣華嶼之女華容,義王爺何必為難?」
「華容在西顯時已嫁我為妻,既然已經嫁入我燕國皇室,就是我燕家而非華家的人。」
「義王爺不把西顯放在眼中,硬要強辭奪理,難道也不把貴國聖上放在眼裡?這可是燕皇的旨意,准我等帶華容離去。」西顯那頭針鋒相對毫不退讓,說到此又將手上的聖旨舉得更高。
燕炔一大半的心神都在華容身上,她一直昏迷,也不知道是被點穴還是喂了藥,拖得越久越不放心,哪裡還願意和這些劫擄之人再耍嘴皮子皮子,直接就撥劍而上。
他身形極快,一劍刺出已經挑傷一人,再一回手又從脅下刺穿另一名正舉刀迎上的人,他攻得對方措手不及,連傷二人,第三劍指向的正是拿著聖旨、口才了得的頭領。
那人身手反應甚是不弱,矮身一滾避開燕炔這幾乎致命的一劍,頭頂一涼,一片髮絲隨劍光而起。
「一起上!」大駭之下那嚇青了臉的頭領連連揚手示意,西顯剩下的高手紛紛拔出兵器迎上,而邊上的忠王親衛只是維持原包圍圈的樣子,並沒有上前相幫。
燕炔雖然功夫了得,對方也個個是一流好手,一時間刀來劍往,眾人身影浮掠。
因為皇帝在府裡,燕炔又算是拒婚抗旨、逆君而為,所以他並沒有調用任何親信就隻身追趕而來,燕勤等知情的心腹,有宮中禁衛看管著也難免會動輒得咎。
對方握有聖旨,他又無法調用守城北軍相助攔截,堂堂燕國手握重兵強權的義王爺,今日竟落了個孤身應敵。
高手過招輸贏不過片刻,不到一會形勢已分,燕炔雖然身上傷了幾處,手中之劍仍然堅定地舉起指向對方,而西顯方卻已只剩下三人苦苦支撐。
「住手!否則她死!」這時那頂小轎內挾持華容的那個丫鬟突然開了口,手持匕首橫著華容的脖子,已滲出一道細細的血痕。
燕炔投鼠忌器,手中的劍緩了下來。
那個西顯頭領大口喘著氣,回頭對那丫鬟小聲說了句話,那丫鬟便在華容身上搗弄了一下,然後用空著的那隻手反手揭了華容一記耳光。
「啪」的一聲脆響,燕炔聽得心裡一緊,眼睛瞇起連眨了兩下,「你敢傷她!」
這時華容已經被打醒,茫然地眨著眼,隨著映入眼簾的事物,漸漸有驚恐神色在她臉上凝聚。
「不要怕,我在這。」燕炔放柔了聲線,將她的注意力從身邊陌生人處吸引到自己身上,「我很快就會救你出去,別怕……」他重複著讓她不要害怕的話語,裡面有不容忽視的柔情。
那個丫鬟突然冷冷地笑了起來,「義王爺好一副深情的假相,別忘了今天是你另娶的大喜日子,只有華容這傻子才看不明白,你藏著她不放,只是為了我們西顯兵符而已。」她推著華容走出轎外,眼中含恨,「你燕國狼子野心,勾搭逆賊華嶼誅我西顯皇室,你們全都該死!」
她看著地上躺著的西顯人的屍體,再看向還站著的三人,那三人包括那個頭領在內,均已帶了傷,喘著粗氣一副強撐的模樣。
「乙哥哥……」華容掙扎著,被利刃抵住的脖子又劃出另一道傷口,血迅速滲了出來
「賤人,別動!」那丫鬟咬著牙,匕首不但沒有向外鬆開,反而更用力地抵向她。
華容潔白的脖子上那兩道血痕刺痛了燕炔的眼,「當啷」一聲,他將手上軟劍扔在地上他冷著臉的眼中卻像有火焰在燃,「你別傷她,我放你們走!」
這些人如果捉華容回去是為了兵符,那就還有解救的機會,不能逼得他們在這裡鋌而走險,兵符他已從華嶼手中得到,只是這些人並不知情而已,萬不得已,他也可以拿去找回華容。
那幾人看到燕炔答應放行,臉上都露出鬆了一口氣的神色,那個丫鬟一臉得意地側沮臉對那個頭領說:「趙統領,我帶這賤人先走,你把這王爺也捉過來,不怕那些兵不退讓……」
話音未落,突然她一聲痛叫,下意識地雙手一推,「哎呀!賤人你敢咬我!」
原來她因為燕炔答應放行而稍微鬆開了口,兩邊雖然達成了共識,卻沒有想到華容根本沒有聽懂他們所說的話。
華容憑著本能,感覺到脖子刺痛的來源鬆開,自然而然地就捉著挾持自己的人狠狠地咬下去。
「不要!」燕炔一聲大叫,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時,只看到華容連退了幾步,身子在牆垛缺口處晃了晃,就往後仰著摔了下去。
燕炔目訾欲裂,心裡突然浮現一句話,如果世上沒有了華容……
他想也不想地也跟著跳了下去,因為這時他有了答案,如果沒有華容,他也不欲再在這個世上苟活……
原來人最怕的,不是從來沒有遇上這個人,而是遇上了,她駐進了心裡,這身這心就再也不受控制了,如果失去,一切都無法復回原樣。
城牆很高,他只慢了瞬間,用力躍下,在約兩、三個身子的距離後,就伸手觸到了她的身體。他看到了她張著口,大眼中有了他的影子替代了原有的恐慌,在這個時候她竟然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而他也看懂了她無聲的表白,有他在的地方,她不會害怕!
兩人目光交纏的時候,他也同樣對她露出一個很溫柔的笑容,張嘴無聲地說了一句話:「華容,我也喜歡你……」
然後,就是用盡全身功力將她的身體一托,往上一掌擊出,華容的身體被他的掌力帶引著向上飛去,城牆上已經有人探出頭來救人。
燕炔卻恰好相反,因為用力擊向上而身體下墜得更快了,在看到終於有人扯到了華容的衣服,將她拉扯到牆邊時,他的眼中一片溫熱,她的身影在水霧中模糊了……
燕炔乾脆就閉上眼睛,等死,這種高度摔下去,就算他有輕功,也會摔個重傷,何況現在有了相反的衝力加劇的墜勢……
就在他感覺到自己快摔到地面的時候,突然腰間一緊,有一物重重地甩纏上他的腰,火辣辣的疼痛讓他的腰感覺像是要斷掉一樣,緊接著下墜之勢硬生生地止住,所產生的撞擊感,也讓他胸腔裡的氣息,像是全被壓擠出來一樣的悶痛。
燕炔睜開眼,正好看到自己晃動著要撞上牆面,趕緊曲起雙腳一蹬,化解了這股衝力,他感覺到自己的心猛然停頓了片刻,才「怦怦怦」的重重地又跳動起來。
風吹在身上涼颼颼地,就這片刻光景,他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大紅的吉服已經透出濕。
他仍然在城牆邊晃動,往下看了看,雖然兩眼發虛,但仍能辯認出離地只有兩、三丈的高度,如果剛才差之毫釐,他立即就會在下方血肉模糊。
燕炔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定了定心神,才敢往上看去,他的腰中纏著一根黑金相纏的蟒鞭,鞭子的主人揚著一張熟悉而妖孽的笑臉,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這個俊美得幾近邪惡的男人,正是忠王爺燕爍。
燕爍也拉著另外的鞭梢,上面四、五個忠王府的兵衛用長鞭和人搭成了人繩,他向上點了點頭,很快就有人從上方拉扯著將幾個人往上營救。
因為燕爍以鞭為兵器,忠王爺兵衛裡有專門的神鞭隊,這才險險地救了燕炔一命。
燕炔再回到城牆上時,局面已經大變,那四個西顯人已經被制住,守城的北軍和忠王爺的兵衛正成對峙之勢。
那一臉愁容的執金吾看到燕炔被救起,大喜過望,義王爺如果出了事,他有幾個腦袋也不夠殺頭的,原本還想著控制好局勢好讓皇帝減去怒氣,不至於禍及家人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燕炔扯下腰間的鞭子,四處找華容的身影,很快他就在原來禁錮華容的軟轎裡,找到又被點了穴道的她,只是這次只有她自己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倚靠在那裡,看上去很安全。
他衝到轎邊將她小心翼翼地抱了出來,讓她靠在自己身上,仔細地檢查她有沒有受傷。
有忠王爺的侍衛前來稟報,原來他們撈到華容後,她卻哭喊著要往下跳去找燕炔,於是他們只能又點了她的昏睡穴。
而燕爍則一直在另一邊的人堆裡看著,只是燕炔來的時候滿心只有華容,沒有注意到。
皇帝已經下旨忠王爺一脈永遠不許回京,他這次回來是為了什麼?
「聽說三弟要娶妻了,這樣的大事,身為大哥的我怎麼能不到?」燕爍卻像是絲毫感覺不到氣氛的緊張,慢悠悠地像是在說今日的天氣,「剛進城就遇上這些神色可疑的細作,可巧了,竟是救下了自家弟媳。」
燕炔沒有他的輕鬆,忠王爺和皇帝曾經有那些個不對頭的事,路人皆知。
果然,像是要回應燕炔不妙的預感一般,城樓下方傳來高聲宣告:「皇上有旨,請忠王爺、義王爺並華夫人進宮面聖。」
◎◎◎
諾大的金鑾殿上,只有燕國此時最尊貴的三兄弟在,所有的人都被摒退在殿外十步外。
大概一個時辰後,殿門開啟,眾臣被宣進殿。
他們看到忠王爺笑立在一旁,義王爺低頭垂目,聖上臉色不明,卻親自開金口向眾臣解釋,說忠王爺是由他密旨宣召回京的,而母系出身南昭的忠王爺,是輔助義王燕炔征伐南昭的最佳人選。
而今日弄得滿城風雨的義王爺,由於品行不佳遭天子震怒,奉安郡主改賜信王爺燕炅為妃,借義王府當日完婚。
然後,聖上龍袖一揮,如同急召眾臣入宮一樣,又急急地準備帶眾臣回義王府繼續喝喜酒,只是這次喝的,是信王爺和奉安郡主的喜酒。
大臣們面面相覦,剛有人想說話,就被皇上龍眼一瞪,話又吞回肚子裡。
好吧,反正這是皇家的荒唐事,誰都知道這肯定是皇帝要護著義王爺,和安南王談妥了條件,將信王爺推上去當頂替的。
至於忠王爺輔助征伐南昭的事更是詭異,但忠王爺的母系在南昭的確很有勢力,有他相助,征伐南昭的確勝算倍增。
所以現在,誰也不敢輕易發言阻攔皇帝去喝喜酒,畢竟信王爺這次已經夠憋屈了,這點眼色眾臣們還是有的。
燕炔並沒有跟著皇帝一干人回自家看弟弟替他當新郎,他留在了宮裡,去陪著仍在昏睡的華容,他進了宮後已經召請太醫替華容看過,只是受了驚嚇和有些皮外傷,不礙事。
華容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燕炔靜靜地看著她,帶著心疼撫著她蹙緊的眉頭,和不時會驚跳的眉眼,偶爾她的手還抖動幾下,好像想去抓住什麼,於是他又改去握她的手。
慢慢地,他隨著她皺眉而皺眉,她手指的緊握,揪動他那顆越發感覺柔軟的心。
等到天色完全暗去,他也沒讓宮人掌燈,在門廊些許微暗的宮燈斜映下,他仍舊可以將她看在眼裡,那樣就夠了。
經歷過城牆剎那間的生死徘徊後,他的心無比安定,這一生,那個伴著自己的人,只能是華容,不管找不找得到四弟,不管她能不能治好,都不再重要。
今天聽著兩位兄長談天下大勢,指點江山,那原本是他所熱愛的熱血權勢,聽起來卻不再有趣,當時心裡想的卻是去打南昭,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在興都,萬一華容又鬧起性子要找他,傷心了怎麼辦?
忠王爺用皇上幼年中毒的事為條件,告訴皇上解藥在南昭,他願以找到解藥將功贖罪換來自由,而皇上經過深思也允了。
這事對燕炔來說仍不知道是好是壞,他的皇帝二哥幼年時被奸人下了無解之毒,後來雖然經由四弟醫術壓制,但一生將會挺著一副被侵腐的虛弱病體過活,這時聽說會有解藥,當然願意放手一搏,答應大哥忠王爺的條件。
南昭之行,看來不會這樣簡單。
燕炔想,他無論如何也要保全好自己,要不以後誰來保護他的華容?也擔心西顯那邊的人為了兵符,不肯輕易甘休,又找人來傷害華容如何是好?
上次和她去街上逛,她對一切都感覺新奇,那樣子真讓人心疼,他想,如果能帶她走遍大江南北,見識多一些事物,就算她永遠不能恢復正常,也能在這世上快活一輩子吧。
燕炔想,如果這次攻伐南昭,大哥真能盡心盡力地輔助二哥穩坐江山,五弟在軍中也聲望正隆,他就可以在朝堂上退下來了。
「乙哥哥……」華容醒來,眨了眨眼,看到他露出一個大大地討好的笑容,「你來一下!」
「嗯。」他替她擦去額上的汗,由著她用手摸上自己的臉,確認一般地捏了幾下。
她捏了幾下,轉回去拍拍自己的胸口,「我以為還在作夢,乙哥哥,我作了一個很嚇人的夢,夢到我們從高高的地方掉下去了……還有很多壞人,脖子疼……」邊說邊心有餘悸地摸向自己的脖子,吃驚了。
「咦,綁住了?」那兒包紮了起來,手碰上還是會痛,她眉頭皺成小山狀,像是不明白夢裡傷了脖子,為什麼醒來還痛。
華容一直以來都有一種獨有的處世之道,一切不好的事情發生,會自動自發將之轉認為是夢境,燕炔想,這樣很好。
「嗯,別碰,是夢,醒來就好了。」他拉開她的手,將她擁進懷裡,有些笨手笨腳地拍撫她的背。
這樣溫情的燕炔,華容實在很愛,她的下巴枕在他肩膀處,眼珠子開始轉啊轉,忍不住小貓似地在他耳邊輕聲撒嬌:「乙哥哥,你不要不理我了……」
「嗯,我以後都不會不理你。」
「那乙哥哥不要娶別人好不好?」
「好。」
「只娶容兒一個好不好?」
「好。」
「那你會不會陪我玩?」
「會。」
「我最喜歡乙哥哥了,抱抱!」她高興地用力抱著他,然後又因為不小心觸到脖子上的傷口,「哎呀」地叫了起來。
「疼,乙哥哥給我吹吹好不好?」
燕炔趕緊替她吹吹傷口,陪她一同做著這不成熟的行為,眼裡卻有著滿足的笑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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