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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李璇]妾意君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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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7 11:25:2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妾意君憐 作者:李璇

新婚之夜,她成了棄婦,只因她的夫君愛的是另一名女子。
她不是不怨、不恨的,但還好沒有太愛他……
可為什麼他要細心的去察覺到她的喜悲、她的悵惘?
夠了!他既然不愛她,又何苦浪費他的心疼來羞辱她。
究竟他還想負什麼責?他已經娶了她,不是嗎?
可當她欲離去時,他卻又憤恨不捨;甚至以吻懲戒、強要了她……
呵!不該呀!兩顆燒狂的心,如何得償?莫非終要淚流到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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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7 11:25:5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她是一個棄婦。

  一個剛拜過堂就被丈夫拋棄的女子。

  坐在寫著大紅喜字的床帳前,她不禁要為自己所處的情景感到可笑。才剛被娶進門就變成棄婦的新婦,她大概是千古第一人吧。她苦澀地自嘲著。

  這會兒,她的夫婿應該是和那個與她一塊兒被迎進孟家門的新妾在一塊兒;但對於這點,她並不覺得悲傷,只覺得有些難過,還有一些——可笑。

  這是一樁政治婚姻,結合北方首富慕容家與南方霸主孟家的聯姻。

  照理說,這可是人人稱羨、家家讚嘆、門當戶對的好姻緣呢。「北地芙蓉」與「南方霸主」的結合,在任何人眼底都應是再好不過的配對了。只可惜,想像與事實總是有一段差距。

  身為慕容家的長女,她有責任背負起慕容家的興衰;這是她自小就明白的。她並不厭惡父親這樣的安排。事實上,在看到她未來的夫婿。哦,不,應該說看到她的夫君孟浩天之後,她甚至有些滿意這樣的安排。

  她從未見過那樣俊朗風流的人物。

  在她家的迴廊下,她偷偷地瞧見了他。

  他就站在那兒,顧盼自若、英姿勃發。雖然在和爹爹談話時,那雙劍眉微微不滿地揚起,唇角也帶著一抹譏誚的笑。但就在那一刻,她不由自主地將他放在心上。如果嫁給那樣一個男子,也不算辜負了她的才情和美貌吧。

  本來,嫁給什麼人對她來說應該都不具任何意義的。因為她知道,她那視錢如命的爹爹,只會將她嫁給對慕容家最有利的人。然而,出乎意外的,爹爹為她選中的,竟是那樣一個人中之龍。

  於是,她開始對這樁婚姻有了期待。

  「呵。」她揭開頭上的喜帕忍不住輕笑。

  早該知道對人生不該有太多期待的。期待越多,傷害也越大。這樣簡單的道理,她老是學不會。

  她站起身來,走下床榻,坐在擺滿食物的桌前。「唔,這棗子挺好吃的!」她舔了舔唇,心思飄得老遠。

  沒有人告訴她孟浩天並不願意娶她——直到今早。

  坐在大紅花轎裡,滿心的期待與緊張,就在另一隊迎親的喜樂響起時完全灰飛煙滅。原來,就在她進孟家大門的同時,另一座花轎也由側門被抬進孟家。

  雖然那張僅兩人抬著的花轎並不起眼,跟她的八人大轎比起來自是顯得極為寒愴。但那小小的轎裡載著的,卻是孟浩天心中真正所愛的女人——柳如湄。

  直到那時,她才明白孟浩天是在他母親的威逼下娶了門當戶對的她。

  照理說以他那樣的身份和性格,不該是會接受威逼利誘的人;但相信是他孟家唯一男子和身為南方霸主的身份,讓他無法拒絕這樣有利的一門親事。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讓他答應成親的交換條件——迎娶出身貧寒、父母雙亡、名滿京城的花魁女——柳如湄!所以,在孟浩天眼中,她慕容雲是個奪人所愛、不受歡迎的女人。

  因為她,他不能讓他心愛的女人風風光光地進孟家門,自然,在這新婚之夜,他也不會出現在他們的新房裡了。

  難怪,有人要說「千金難買心頭願」。他和她的身家何止千金,然而,誰又得到真正的幸福了呢?

  瞧瞧現在已是三更天了,他約莫是待在柳如湄的新房裡不會進來了吧。

  也罷。他要是進來,她還真不知該怎麼面對他。

  只是,他大可以不必做得這麼難看吧?逼他娶她的人並不是她,她也是被逼的人啊。

  或許,他是想用這樣的方式來表示他的不滿吧。

  算了。她索性脫了一身鳳冠霞帔,落個輕鬆。過了今晚,只怕未來的日子更難熬呢。

  她笑笑,舉起筷子夾起她最愛吃的小菜。

  突然,房門被砰地推開,一個昂藏七尺的大男人出現在她眼前。

  她愣住了,小嘴兒張得開開的,欲送進口裡的菜就這樣停在嘴邊。

  「嗯……呃……」她有些尷尬地放下碗筷,聳肩笑道︰「我以為你不會來了,所以……」她瞄瞄桌上的飯菜。「要一塊兒吃嗎?」

  「慕容雲。」他踏進新房,順手關上了房門,眼底並無一絲笑意,充滿英氣的劍眉不滿地微微上揚。

  她的確如傳聞中那樣美。艷而不嬌,清俊靈秀,有北國女子的英氣,亦不失南國佳麗的柔媚,「北地芙蓉」果然名不虛傳。

  「我是。」她笑答,望著眼前的男人。

  那樣俊挺的臉上,卻明顯地寫著對她的不滿。

  她聳聳肩。人家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她多笑一點應該是沒錯吧。

  「孟浩天。」他望著她,冷冷地蹦出三個字,完全無視於她的友善。

  「我當然知道你是孟浩天啊。」她很自然地答著。

  這男人真是寡言呵。當霸主的人都像他這樣嗎?她垂眸淺笑。古人說「吉人之詞寡,躁人之詞多」。不知話少如他,是不是有異於常人的優點或特質呢?嗯,應該是這樣吧,否則,他也不會早在七年之前,以二十歲的年紀成了「南方霸主」。

  他走到桌前,坐下。

  不動聲色,他冷冷地看著她。

  這女人若不是太笨,就是心機太深。迥異於一般女子該有的反應,讓他對她起了更大的反感。

  知道了如湄的事,知道他刻意這樣待她,她卻仍完全無動於衷?甚至在面對他時仍笑得出來?

  「我根本不愛你,更不想娶你。」直視著她的雙眼,他冷冽地道。他的話讓她忍不住嘆了口氣。

  直到今天她體會到誠實未必是件好事。雖然從他眼底的厭惡不難揣測出他想說的話,但這樣的話真一出口,卻仍讓她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下。

  惡言一句六月寒,這話她真體會到了。

  「真巧,你跟我的感覺怎麼正好相同。」她望著他輕聲道。「所以說,做人總是有許多情非得已,對吧?」

  他跟著揚起一道濃眉,像是不滿於她的挑釁。這女人,忒的大膽!「怎麼?我的話,讓你驕傲的男性尊嚴受到了傷害?」她揚眉一笑。霸主果然是有些霸氣的。

  就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他能說的話,她為什麼不能說。

  「你好大的膽子!」他不悅地低吼。沒料到這女人竟敢反駁他。

  「孟浩天,我的夫君。」她故意這麼稱呼他。「你不必這麼氣憤,相信我,在這樁婚姻交易裡,你並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你——」她的話讓他愣住了。

  是的,他並不是唯一的受害者!在這樁婚姻裡,受到最大傷害的,是他深愛的如湄。為了他,她委曲求全,拋棄一切成為他孟浩天的妾,只為與他長相廝守。他所能做的,除了愛她,仍只是愛她。

  因此,他把如湄所受的委屈與苦處全歸咎在慕容雲身上。他自私地認為,如果沒有她,孟家少夫人的名份應該是屬於如湄的;但他卻從未想過,慕容雲可能也是這樁婚姻中另一個無辜的犧牲者。

  若不能迎娶如湄,他本打算終身不娶。然而,身為孟家的男人,他有責任傳繼香火,更必須為孟家的事業負責。於是他妥協了,在娶進慕容雲和她那身家的同時,迎娶了如湄。或許,這些帳該算在他身上。

  「親也成了,我人也在這兒了,你打算怎麼做?」看見他臉上的歉意,她才稍稍平了心中的怨氣。她慕容雲也不是隨便任人欺侮的。

  她對著他道︰「過了三更才進新房,你的想法已經表達得很清楚。只是我不知道,既然不滿,又何必要進來?反正我這新婦的臉是丟盡了,你現在來,不是又徒惹另一個女人傷心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暴吼。

  她只是忠實地說出她心裡的想法,然而這樣的一番話在他聽來卻成了極刺耳的諷刺。

  她這話是什麼意思?替如湄抱不平嗎?還是故意在譏刺他,報復他對她的輕忽?

  「沒什麼意思,我只是實話實說。」

  這樣的回答讓他的眉心整個糾結。這女人當真不怕他?

  「慕容雲,我不知道你究竟在打什麼主意,也不想知道。但我要你聽好,若不是為了如湄,我不會答應娶你!」他拍案而起。「我很抱歉娶了你,但你我都明白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我可以向你保證的是,在孟家,你正室的地位絕不會受到威脅,更沒有人敢虧待你,只要你牢牢記住,如湄若是因你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我絕不會輕饒你!」

  原來,他的話也可以很多——在捍衛他心愛的女人的時候。

  望著他眼底的怒火,她不禁有些羨慕。

  被這樣的男人深愛者,柳如湄應該是很幸福的吧。一個女人畢生所求的,不也只是這樣嗎?

  她本來以為,當霸主的人都想要三妻四妾呢。她是不贊成男人娶妾的。雖然,她無法阻止大多數男人的這種想法,但在婚前她就打定了主意,管他是北方還是南方霸主,她會讓他只愛她一個女人。

  只是沒想到事情總是出人意外的多。

  看著眼前的男人,她開始有些欣賞。

  像他這樣的男人,要多少妻妾應該不會有人敢反對的。然而,他卻願意只忠於自己所愛的女人,這表示,她並沒有看錯人。

  「慕容雲!」她的不語激怒了他。她竟敢用這樣的態度對他?!她一怔,這才回過神來。

  「你說的我都聽見了。」她垂下眼睫,玩著手中的茶杯。「如果你怕我欺侮柳如湄,這你可以放心。我並不習慣跟人爭風吃醋,也沒有虐待丈夫小妾的嗜好。」她笑,為掩飾心底的一抹淒涼。「你我都是為了慕容與孟家的利益而成婚,所以,誰也不欠誰。你和柳如湄的事,我事前並不知情,若是知情,我說什麼也不會應允這樁婚事的。不過——」

  她抬眼,眼底有些朦朧。「孟浩天,對於怎麼傷害一個女人,你倒是做得很徹底。」

  他一震。幾乎不敢迎視她迷釾的雙眼與無奈的笑。她事前不知道他要娶的是如湄?這——難道她爹娘沒告訴她這件事?

  既然如此?她為何能這麼鎮定?

  「那麼,你希望我怎麼做?」

  他本來以為她是在知情的情況下嫁入孟家的。為了保護如湄,他必須先跟她說個明白,但他卻完全沒想到她從頭至尾都被蒙在鼓裡。這樣一來,他得好好想想如何安置她才行。畢竟這些事不能全算到她頭上。

  她揚眉一笑。「我希望你怎麼做?事實上,我倒想先聽聽你打算怎麼做?」

  兩個女人和一個男人,這樣的情況可是出乎她意料之外,她總得先弄清楚自己在孟家的地位才好說話。

  他挑起一道濃眉,表示對她態度的不滿,然而,他仍是回答了她的問題。你我兩家為什麼要聯姻,相信我們都清楚。因此這樁婚姻是不可能不舉行的。」他道。

  「這我當然明白。」她回答。

  「我的心裡,只容得下一個女人。」他瞥向窗外,神色有些赧然,彷彿平日不習慣對人說出心底的話。

  然而這樣的表情出現在男人臉上,在她看來卻是相當吸引人的。她笑道︰「我想,這點你已經表達得夠清楚了。所以呢?」她問。

  她不是在問他愛的是誰,而是問他想怎麼做,他跟她說這些話的意思就讓她有些不太明白了。

  他頓了一頓,又清清喉嚨道︰「我——是個言行合一的人。」他欲言又止。

  他並不是柳下惠!這樣一個絕色的女子擺在他眼前,他並不是完全不動心的;以前的他,跟一般男子並沒有什麼兩樣。對於女人,他可以將愛和情欲分開。

  然而,自認識了如湄之後,他的心就再也容不下任何一個女人。直到那時,他才明白,當一個男人真正愛著一個女人的時候,他不會想再要第二個女人!「那很好啊,言行——啊——」突然間,她終於明白了他真正想說的是什麼,一陣紅潮在瞬間泛上她的頰。

  他的意思是……

  「很抱歉我必須這麼說,但我不願背叛如湄,不願違背自己的心意,也不希望毀了你終生的幸福。」他接著道︰「如果可能,我會設法讓你離開孟家追求自己的所愛,當然,該給你的,該負的責任,我孟浩天絕對會負責到底。」她真不知該以什麼態度來面對他的這番義正辭嚴。說他薄情,他卻又對柳如湄情深義重,說他寡義,他卻又處處為她著想。怪只怪,嫁了個不愛她的丈夫。

  「我並不想和任何人共事一夫。」她皺起了眉頭。「我什麼都不想要。就像你說的,你愛的不是我。而我,也未曾愛上你。沒有感情基礎的……『夫妻關係』,我並不需要。」也不屑要!但這話她卻未曾說出口。「我不會要求你什麼,至於我的未來,我自有打算,不會賴著孟家不走,你用不著替我操心。你要保護柳如湄,可以;你想為她守身,我成全你。我慕容雲從來不與人爭。咱們把一切談個清楚,也省得彼此猜忌,徒惹煩惱。」

  「慕容雲你——」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那麼你的意思是——」

  她真是她所說的那樣想?之前就曾聽人說過「北地芙蓉」慕容雲不同於一般的尋常女子。他原以為,那是因為她的美貌。如今才知,她的不凡是因為她特殊的性格與見識。這樣的女子,的確太不平凡了。

  「我同意你的提議。」她明白地表達了她的想法。

  或許柳如湄願意和別人共侍一個夫婿;但她,絕不。不是全心全意的愛,她寧可不要。

  這樣的回答讓他鬆了一口氣。

  他斂眉,發覺自己的反應並不恰當,他輕咳了一聲,才又道︰「很高興我們能有共識,那麼……我們可以和平相處,在替你找到出路之前,或許可以是朋友?」

  這樣的話脫口而出,他自己都覺得有些驚訝。本來他是來表明他的立場,與她劃清界線的。然而,在這短短的時間裡,他原先對她的怒意和厭惡,全都轉為激賞。

  甚至他開始覺得,能識得這樣一個奇女子,應是他的榮幸。是以,他情不自禁地說出了那樣的話。

  朋友?慕容雲真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在新婚之夜與自己的夫婿成為朋友?

  她笑。「至少,不會是敵人。」說著,朝他伸出了手。「那麼……」她學著他的口氣道︰「我們就要——相敬如賓?」

  既然立場相同、目標一致,她還是把他當成朋友好了。無論她何時可以離開孟家,但相信在未來不算短的日子,她是必須與他朝夕相處的。那麼,就做朋友吧。

  假夫妻,真朋友,聽起來不壞。

  「相敬如賓。」他握住她的柔荑,望進那明如秋水的眼眸,心底湧上一抹奇異的感覺。

  這慕容雲,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人?

  ***

  一雙秋瞳翦秋水,流波顧盼到盡頭。

  說的就是像她這樣的女人吧。

  甫進大廳拜見婆婆,看到站在一旁怯怯的柳如湄,同樣身為女人的慕容雲都要不禁讚聲「好」。

  好一個惹人愛憐的傾國之姿!難怪,難怪孟浩天那樣的男人會為了柳如湄不惜一切。換作是她,也很難不想保護、疼惜那樣一個瓷娃娃般嬌弱的女人。

  相較之下,她就顯得粗糙多了。

  孟浩天站在一旁,深邃的眼底盛滿愛憐;她不禁失神地望著他。那樣動人心魄的深情注目,換作是她,只怕早已深陷其中無法自拔了。

  她瞥向柳如湄,也看到了同樣的回應;他們兩人必定是深愛著對方的吧。她不禁羨慕地想。

  只可惜,她還沒找到能那樣看她的一雙眼眸。

  或許,永遠都找不到。

  「雲兒,快過來,讓為娘的好好看看你這個乖媳婦。」孟老夫人熱絡地對慕容雲招呼著,卻對同樣站在她面前的柳如湄不聞不問,明顯地是想將柳如湄排除在外。

  慕容雲上前接過婢女遞上的茶水,帶著笑捧至婆婆面前道︰「娘,媳婦給您敬茶。」

  這是新婦必須給婆婆上的第一杯茶,若是能討得婆婆歡心,孟家媳婦的位子並不難坐;而依眼前的情勢看來,她是太受歡迎了。

  「好、好!我的乖媳婦、好雲兒。」孟老夫人笑開了眼,伸手接過了茶水。「瞧,我這媳婦兒出落得多麼大方,舉止既優雅又端莊。這大戶人家的女兒,果然和常人不同。」說著,雙眼一溜轉到了柳如湄身上。「這樣,才配得上我們孟家嘛。」

  這話,聽入其他三人耳中,就各有不同的反應了。

  柳如湄立刻紅了雙眼,微微顫抖的身軀顯示出她所受的傷害;而孟浩天則握緊了雙拳,一副恨不得立即將柳如湄收入他的羽翼密密守護的模樣。

  那麼,慕容雲扮演的角色應該是什麼呢?欺侮丈夫小妾的惡婆娘?

  「娘見笑了,媳婦還有許多事不懂,要向娘多學習呢。」慕容雲笑著打破僵局,順著孟老夫人的手,被拉坐到了她身邊。

  「浩天,你瞧你這媳婦多懂事。」孟老夫人拉過兒子的手,將兩人兜在一塊兒。「現在可好了,有了這樣一個好媳婦,你們倆就好好給我生個白胖孫子為孟家傳後,那樣,我就是死也可以瞑目了。」

  慕容雲萬分無奈地瞥向孟浩天。

  這——可真有些強人所難了。

  然而此時的孟浩天卻無心顧及慕容雲的反應,只是擔心如湄見了娘這樣的態度,是不是會受到傷害。他早知道娘不會喜歡如湄,因為她出身青樓。但他怎麼也沒想到娘會當著他和如湄的面說出這些話。「娘,您別忘了如湄也是您的媳婦——」

  「媳婦?」孟老夫人頓時表情嚴厲起來。「我孟家只有一個明媒正娶的媳婦,其他的,我一概不承認!」要她承認一個煙花女子做孟家媳婦,比登天還難!「娘,您——」

  「怎麼,我說得有錯嗎?要不是雲兒肚量大,容得下你娶小妾,我頭一個就不會答應讓柳如湄進我們孟家大門!」

  她肚量大?聽見這話,慕容雲忍不住暗笑。應該說是被騙進來,再加上個逼不得已吧。

  要不是爹瞞著她這事,她也不可能會肯嫁給孟浩天。壞就壞在爹太了解她的個性,所以事前的保密功夫做得到家,讓她這回是騎虎難下了。

  「娘!若不是為了孟家、為了你的私欲,如湄根本不會成為小妾,而該是我正正式式的妻。」

  孟浩天話一出口,孟老夫人的臉色立即青一陣白一陣,整個人氣得發抖。「好……好啊!你有本事……」

  「我——」

  「浩天,別說了!」柳如湄出聲制止他。「求你。」她倏地在孟老夫人跟前跪下哀泣道︰「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娘、浩天,請你們別為我傷了母子和氣。如湄願意為妾,心甘情願服侍浩天和娘,對於雲姊姊的地位,如湄從來不敢妄想。」

  為了她,浩天已經跟他娘起了多次的衝突,再這樣爭執下去,不但會傷了他們母子的感情,也會讓浩天他娘對她的成見越來越深。她不要這樣的情況發生。

  「如湄,別這樣,是我辜負了你——」浩天跟著單膝跪下扶住她。「娘,如湄雖然出身青樓,但她始終是冰清玉潔的好姑娘,若不是情非得已,她也不願自己出身在那樣的環境啊。娘,就請您老——網開一面吧。」

  「你——」孟老夫人眼見這樣的情景,脾氣也發不起來了;一向倔強的兒子竟向她下跪,這——

  同樣身為女人,孟老夫人不會不明白柳如湄的苦處。可她是孟家之長,讓柳如湄這樣不名譽的女人進門;已經讓她愧對孟家列祖列宗,她當然不能在柳如湄進門後待她如媳啊。更何況,兒子這樣一心向著小妾,那他明媒正娶的媳婦雲兒又該如何自處?

  「你們統統給我起來!」孟老夫人無奈而生氣地吼著。「你們這副樣子,雲兒的面子要往哪裡擺?她才是浩天的妻,八人大轎抬進來的孟家媳婦兒!」

  話雖是在罵人,但老人家畢竟是老人家,話裡擺明了在試探雲兒的態度,也為兒子找個台階下。總歸到頭,母親還是為著兒子的。

  聽見這話,柳如湄水靈的大眼望向了慕容雲。

  「北地芙蓉」!眼前這個浩天明媒正娶的慕容雲,的確是堪與浩天匹配的。慕容雲那雍容華貴的丰姿,嬌艷柔媚卻不失清靈的神采,連同為女人的柳如湄都會深受吸引,那麼浩天——他沒有一絲心動嗎?

  直到現在,柳如湄仍然一直在懷疑自己的決定究竟是不是對的。她愛浩天,本來這輩子她是不打算嫁人的。但自從在雨夜的破廟中遇見他後,她卻不得不被他所吸引。他一直是正氣凜然,對她敬重有加的;就算後來知道她是個青樓女子,他也從未改變對她的態度。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但卻無法阻止自己愛上他。

  在這世上,只有他真正憐她、愛她,也只有她才了解,在他堅毅的外表下,有著多麼深重的溫柔。

  和另一個女人共侍一夫,並不是她所願意的;但浩天信誓旦旦只要她一人,雖然她知道這樣對慕容雲來說並不公平,但她也顧不得這許多了。浩天就是她的天、她的一切,她不能失去他。

  昨夜,浩天要了她之後,仍不得不進到慕容雲的新房。直到五更天,他回到她身邊,告訴她慕容雲願意成全他們,願意和浩天做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她驚愕得不知該如何相信。這種事,真有可能發生嗎?

  但如今見到慕容雲,她才知道,浩天所說的都是真的。她明白,像慕容雲那樣的女子,是不願,也不屑和另一個女人共侍一夫的;尤其是和像她這樣出身的女子爭奪一個丈夫。

  那麼,她真的可以完完全全地擁有浩天嗎?

  「婆婆,如湄還等著向您敬茶呢。」慕容雲這一句話,當場就化解了所有的緊張氣氛。不單是如湄和浩天安下了心,就連孟老夫人臉上的神色也柔和了起來。

  本來嘛,如果慕容雲都可以接受,其他人就更沒什麼話好說的了。

  「瞧,茶都快涼了,娘您就快趁熱喝了吧。」說著,慕容雲將婢女端著的茶水遞到如湄手上,牽起她完成了敬茶的動作。

  終於,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這樣尷尬的氣氛若是再不化解,連她都快受不了了。慕容雲笑著。

  只是,慕容雲對自己扮演的角色覺得有些奇怪;好像眼前這一切就該由她來收拾似的。怎麼都把責任給推到她頭上來了?沒法子,她看了看柔弱的柳如湄,再看看神色緊繃的孟家母子。要是她不出面轉圜,豈不是大家都沒好日子過?

  得了這樣的機會,孟老夫人就算再不心甘情願,看在兒子和媳婦的面子上,也還是接下了茶,承認了柳如湄。

  不過——邊喝著茶,孟老夫人還是邊想著。她得找個機會好好教教雲兒這個傻媳婦兒。再怎麼說,雲兒也還是明媒正娶的孟家少夫人,自然應該要有少夫人的威儀。怎麼看來挺聰明的一個人,卻還幫著自己丈夫的小妾說話?真是傻孩子!但就是因為雲兒這份傻,讓孟老夫人對這媳婦更有了好感。怕就怕,雲兒心腸太軟,將來難保不被如湄騎到頭頂上去。這點,她可得好好提點雲兒才成。

  「如湄見過雲姊姊,姊姊請喝茶。」順著這勢,如湄以妾的身份向慕容雲敬茶,望著她的眼底盡是感激之情。

  柳如湄沒有想到慕容雲竟會幫她;她轉頭望向浩天,他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笑。

  「起來吧,妹妹,你我以後就以姊妹相稱吧。」慕容雲攙起柳如湄,想給柳如湄一個笑容,卻發現自己笑不出來。大約是看他們吵架看得累了吧,心裡總像有什麼東西壓著似的開心不起來。

  孟老夫人開口道︰「雲兒,往後這個家就交給你打理吧。我年紀大,管不動事了,你就幫著浩天管著這個家,有什麼大小事情只管做決定,用不著問我。」她拉住慕容雲的手道。「但是,雲兒,若是你受了什麼委屈,或是有人膽敢仗著得寵騎到你頭上,你儘管來找婆婆我,再怎麼說,我還是這個家的長輩,自然有我會替你主持公道。明白嗎?」

  老人家笑著說話,卻是當著兒子和柳如湄的面撂下了話。

  雖然兒子明著袒護那女人,但她這個做娘的可不會不聞不問的。一個青樓女子,怎麼比得上她替孟家千挑萬選的名門千金。

  「娘的好意媳婦明白,謝謝娘。」慕容雲的心中憂喜難辨。

  在孟家,她得到了婆婆的支持。而丈夫——卻永遠屬於另一個女人。

  這樣的情況,是好?還是壞?她也不明白。

  算了,不想了。慕容雲搖搖頭,反正她也不準備在孟家待得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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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7 11:26:1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慕容姑娘——」在長長的迴廊裡,孟浩天叫住了她;跟在他身邊的,自然是他心愛的柳如湄。

  聽見這樣的聲音,慕容雲皺起了眉頭。

  她回過頭,停下了腳步,對身邊的婢女道︰「你們先下去吧,等會兒到偏廳來,我有事吩咐下去。」

  慕容姑娘?呵,那她是不是該尊稱他一聲孟大少?這孟浩天也真是太……算了,懶得罵人。

  「是,少夫人。」兩名婢女偏頭互看了一下,領著命令離開了。

  「浩天。」她抬頭朝迎面而來的他道。「或許你不習慣叫我一聲雲兒,但我建議你還是改改對我的稱呼比較好。」她朝柳如湄點了個頭,表示這話並無意針對任何人。

  「抱歉我——」

  「不必向我道歉,我只是就事論事。雖然我並不在意你怎麼叫我的名字,但喊我一聲雲兒,對大伙兒只有好處。再怎麼說,我們在名份上仍是一對夫妻,叫我姑娘,未免太奇怪了些吧。」

  慕容雲這麼說還是客氣了呢。

  「雲姊姊,你別怪浩天,他這人就是這樣,有時嚴肅拘謹了些,如果有得罪雲姊姊的地方,如湄在這兒代他跟姊姊賠個不是。」慕容雲話還沒說完,柳如湄便搶下了她的話,跟著彎了身子要向她賠禮。

  慕容雲不禁又皺起了眉頭。

  「如湄。」慕容雲扶住柳如湄。「我沒有生氣,你不必太過緊張。既然我答應了要成全你們,你就大可放心,我慕容雲是個講信用的人。」

  慕容雲還沒想要跟她搶丈夫呢,柳如湄倒先分起你我來了,大約是對自己的地位感到不安吧。

  沒錯,孟浩天是萬中選一的人選,可也沒好到要讓慕容雲為他爭風吃醋。看來,這柳如湄並不如外表看來的嬌弱,還是當遇上了愛情,所有的女人都會為了保護自己那份感情而變得堅強?

  不太明白,慕容雲也不想明白。

  「雲兒。」孟浩天聽從慕容雲的建議換了稱呼。「多謝你的成全,我孟浩天來世當報犬馬之勞。」

  「犬馬之勞?這太嚴重了吧。要出了名的南方霸主替我做犬做馬?不太好吧。」慕容雲在心底輕笑。瞧她這話多酸。可不知為什麼她就想出這口氣。

  「你——」孟浩天的臉色一陣黑一陣白,卻又什麼都沒說地忍隱下來。

  「我開個玩笑,夫君你可別生氣啊。」慕容雲仍是笑。不知,要他還她一個丈夫如何?不過看孟浩天的臉色,慕容雲怕這話真說出來會出人命呢,還是不說的好。

  「雲姊,我們……」柳如湄見氣氛有些尷尬,想開口解釋。

  慕容雲笑著打斷她道︰「我的成全是情勢所逼,倒也不是心甘情願的。所以,你們也就甭謝了。等哪天時機成熟,我可以離開孟家了,到時還得需要你的成全呢。這筆帳,咱們就先記著吧。」

  唉,怎麼覺得說這些話好累。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可還得安慰他們,久了還真有些累人呢。慕容雲真希望這一切快點過去。

  「謝謝雲姊姊。」一聽這席話,如湄眼底立即湧出了淚水。她始終可以暫時放心了。

  孟浩天緊緊握住柳如湄的一雙柔荑,以感激的目光望著慕容雲道︰「我會設法安頓好一切的。如果你願意留在孟家,我會以一個朋友的身份照料你一輩子。」他停了停又道︰「如果你想離開,我保證,你同樣會得到孟家最好的照顧。」他給了他的保證。

  能娶到慕容雲這樣蕙質蘭心的妻子,是他的幸運。只可惜,他的一顆心早繫在如湄身上。如果可能,他不會希望誤了慕容雲這樣的女子一生。

  慕容雲回望他,在他的眼底看到了感謝和激賞。一點點、小小的震盪在她心裡漾開;但很快的,卻又被她的理智所制止。

  有些感情,是不該讓它滋長的,尤其是面對像慕容雲這樣的情況。

  「啊,浩天……」柳如湄突然身形不穩地倒向了孟浩天懷裡。

  「如湄!你怎麼了?是不是胃又疼了?」他急急摟住柳如湄,額上的青筋都緊張得浮了出來。

  「不……只是有些疼……不礙事的……」柳如湄說著,整個人顫抖得幾乎像是風中的落葉。

  「還說不礙事。」孟浩天一把將柳如湄攔腰抱起,帶著焦急的指責道。「我這就帶你去讓大夫看看,不許你再逞強了。」說完,他抬眼對慕容雲致歉。「雲兒,抱歉了,我得帶如湄去給大夫瞧瞧。你的恩情,我會記在心上。」

  「別說了,快去吧,我不會打擾你們的。」慕容雲望著柳如湄,加重了最後一句話。

  「謝了。」沒有察覺到慕容雲話中的涵意,孟浩天朝她點了點頭,便邁著大步急急消失在廊外。

  瞧著迅速消失在她視線的背影,她覺得有些悲哀。

  聰明如柳如湄,她難道不明白,像孟浩天那樣的男人是不可能輕易變心的嗎?更何況,慕容雲不是早已明白地說明自己的立場,她又何必擔心慕容雲會搶了孟浩天?

  慕容雲更不明白的是,柳如湄那樣明顯刻意的舉動,孟浩天竟然一絲都未曾察覺,還以為她是真的犯了胃疼。是因為他不了解她嗎?還是已經愛得盲目了?

  或許,愛本來就是盲目的吧。

  ***

  「小姐,姑爺剛差人送來這些衣料,說是要讓您做新衣的耶。」小蓮捧著一堆布料歡歡喜喜地進了房門。

  「哦,一旁放著吧,我正準備出門去呢。」慕容雲笑著指了指床頭。「就放那兒吧。」他怎麼會想到要送布匹來給做衣裳?大概是柳如湄要製新衣,所以順便吧。不想多猜測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她搖了搖頭,不再多想。

  才一回身,整個人就如撞上了堵牆似地被彈了回來。「怎麼——」

  一抬頭,立在她眼前的竟是孟浩天本人。

  「抱歉,沒撞疼你吧?」他握住她的雙臂,關心地問。

  「沒事。」她有些不太自在地掙開了他。「是我自己不小心,走得太急了。你找我有事?」

  他怎麼會無緣無故地上她這兒來?她覺得有些奇怪。平日是因為在老太太的監視下,他不得不在她房裡待著,等四下無人時才回到柳如湄那兒去。

  當然,她和他相處得倒也不錯,就像——朋友一樣。不過他從來沒在這樣時間到她這兒來過,所以她想大概是有事吧。

  只是,他什麼時候不來,偏偏打擾了她出去玩的時間。在家裡被爹管得緊緊的,沒有一點自由,現在嫁入孟家,雖然情況有些特殊,不過好歹是她在當家,所以,現在她要上哪兒去,可沒人敢攔她了。

  「我……沒什麼?我正好忙完,所以順道過來,看看你是不是需要些什麼,我再要人替你送來。」

  她有些驚異。「我這兒什麼都不缺,謝謝你。」

  「嗯……那就好……」說完,他卻不知該接下什麼話,有些欲言又止。

  她一笑,卻是明白了他的用心。

  原來他是覺得對她有所虧欠,所以偷了個空順便來看看她。

  也罷,如果這樣他會覺得好過一點,就讓他「看」吧,反正對她也沒什麼影響。

  「謝謝你的關心,我真的很好。喔,對了,還要謝謝你送來的布料。」她瞥了眼被放在床前的布。

  「你喜歡就好。」他點了點頭。「這些日子你打理府內的事,幫了我不少忙。」

  以往府裡的人事都由娘掌管,他從未過問。但自從她接手之後,他卻明顯地感到府裡的人更有規矩,卻又比以往更開心;而他手邊的帳目、名冊也比以往更清楚多了。他才明白她對孟家所做的付出。

  她笑笑。「沒的事,反正我也閒得慌,隨便找事做做。」

  看著她明媚的笑,他不禁有些眩惑。她大可以放著一切不管,享受她霸主夫人、孟家少奶奶的地位。然而,她卻沒有這麼做。

  他——欠她。然而她卻一如她婚禮當天所承諾的,當他是個朋友。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奇特的女人。有時,看見她臉上的笑容,他很想了解在那樣的笑容底下,有著什麼樣的想法?

  難道,對於發生在她身上的不公平,她從來沒有一絲埋怨嗎?

  彷彿察覺他的疑問,她突然對他道︰「我這人若有什麼事是不會埋在心裡的。你放心好了,我在孟家過得很愉快。事實上,我正想出門去逛逛呢。」

  「出門?」她看起來的確不像開心的樣子。「你要上哪兒去?」望著她甜美的笑,他不自覺地被感染了愉快的氣氛。

  她真的是一個很特別的女子。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仍能閒適自若地處理一切,甚至開始安排自己的生活。這樣的氣度和豁達,是連許多男人都無法做到的。

  相較於如湄的柔弱溫婉,雲兒則顯得開朗明媚多了。

  察覺自己心裡在拿兩個女人比較,他忽然覺得有些慚愧。他怎麼能這麼想,如湄和雲兒各有各的美,他不該將她們兩人拿來比較的;更何況,他的心裡只有如湄一人,不該容得下其他女子的。

  「我想到城裡走走,吃吃小吃什麼的,順便上河堤放風箏。」她輕鬆地答著。「嗯……你該不會阻擋我吧?」

  想起孟浩天是個嚴肅的人,她開始有點後悔把自己的去處告訴了他。不過,又想回來,既然他覺得虧欠了她,應該不會阻止她這小小的行動吧?

  「我跟你一塊兒去。」

  這話一脫口而出,兩人都愣住了。

  他沒有想到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只是忽然間覺得跟她在一塊兒似乎會很開心,話就這樣脫口而出了。

  跟他一塊兒去?她從沒這麼想過。

  「我是說……你一個人出門會不會不安全,我可以——」

  「如果你真想去,那就一塊兒來吧。」瞧他尷尬的模樣,不就是出個門嘛。

  她笑著拿起了風箏,走出了房門。

  風箏?她要去放風箏?

  「喂,你到底跟不跟啊?」她回頭喚。

  孟浩天這才回過神來,急急跟上。

  ***

  歡樂的時光總是容易度過。

  慕容雲沒有想到在孟浩天沉穩的外表下,竟也藏著一顆純真的赤子之心。她幾乎不敢相信人人敬畏的南方霸主,放起風箏來竟像個不肯服輸的小男孩。

  不過樣樣都勝過旁人的他竟然在放風箏這點輸給了她,難怪他要不服氣了。想起他那忍著氣、繃著臉孔的模樣,她就忍不住笑了開來。她可是打小玩到大的呢,不像他有這麼多重責地壓在肩頭,哪有時間玩什麼風箏呢。

  所以說,不當夫妻,當朋友也不錯,至少,不會有太多的牽絆和拘束。像現在,兩人開心地說說笑笑,不是挺好的。只是不知道這樣的日子能有多久就是了。

  兩人笑著走進了庭院,一進門,卻被一陣碗盤碎地聲給驚住了。

  眼前只見柳如湄一臉驚愕地望著他們,手中熬好的湯瞬間灑了一地。

  「對……對不起,我一時滑了手,不小心打翻了這湯……」說著即刻彎下身去撿拾地上的破碗,眼底已然蓄滿了淚水。

  「如湄,別撿!」浩天上前一步制止她,但她卻已經不小心被碎片劃傷了手,血流如注。

  「別……管我!」如湄倏地縮回手。「我沒事的!」

  「還說沒事,流了這麼多血!」他心疼地握住如湄的手,毫不猶豫地一把撕下衣襟替她包紮。「你知不知道我會心疼!」

  「會嗎?」如湄任浩天捉住她的手輕輕包紮,口裡卻幽幽地問。「我怕你在書房處理公事累著了,所以給你熬了碗蓮子湯補補身子,不過,瞧你挺開心的,這湯——也用不著了。」

  「如湄——」浩天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哎!你們先別顧著說話,快到我房裡把手包紮一下再說吧!」氣氛雖然有些僵,但看見如湄手上的傷,慕容雲也顧不得其他了,徑自接過如湄的手關心地瞧著。「還好,傷得不深。不過這手傷不好好處理可是會出事的!」說著,由不得他們反對,她便拉起如湄往她房裡走去。

  「好啦,這樣包紮起來,撒了傷藥,應該不礙事的。」經過一番處理之後,慕容雲這才拍了拍手,放心地笑了。

  「謝謝你,雲兒。」浩天扶住如湄的雙肩,低聲道謝。「別客氣了。」慕容雲朝他笑笑,轉頭對如湄道︰「如湄,我和浩天踫巧遇上,聊了一會兒呢,我還在說啊,要請浩天給我請個教下棋的師傅,以前我老想學學下棋,總是抽不出空來呢,這會兒可讓我找到機會了。」

  「下棋?」如湄望著她輕聲地問。慕容雲和浩天真的只是踫巧遇上?談論下棋的事?

  「是啊!你看要不要和我一塊兒學學,打發、打發時間也好呢。」慕容雲抬眼道︰「浩天,那這事就麻煩你了。」「好,我明天就去辦。」他望住她,再次為雲兒的善解人意而感動。

  欺騙如湄,他有些心虛。但看如湄這麼在意他和雲兒在一起,這樣的欺騙也是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煩。他無法否認和雲兒在一起的時間過得相當愉快,但他卻不想在這樣的情況下,讓如湄誤會他和雲兒有些什麼。

  「浩天,我沒事了,你去忙你的吧,我想在這兒和雲姊姊聊聊,等會兒再替你送碗湯過去好嗎?」如湄笑著對浩天道。

  「這……你真的沒事?不疼了?」他關心地問。

  如湄嬌羞地垂下了粉頸,將他握住她的手拉到自己的胸前道︰「有你這樣關心我,我一點兒都不疼了。」

  「如湄……」在旁人面前這樣明白地吐露心意,讓他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你沒事就好,那……你們聊,我回書房去了。」他尷尬地轉身開門,卻又留下句話道︰「湯我自己去拿,你別再盛了,知道嗎?」

  「嗯。」如湄嬌羞地低應。

  得到滿意的答覆,他頭也沒回地離開了。但自他堅毅的側臉仍可看到他微微赧紅的顏色。

  愛一個人是這樣的嗎?慕容雲望著這兩人在言語行動中傳遞的情意,不禁有些羨慕起來。是不是相愛的人連說件最平常的事也能這樣濃情蜜意的。真讓她有些不太明白。

  不過看他們恩愛的樣子,她不禁覺得有些歉疼。雖然事情的發展並不是她所願意的,但她總覺得自己好像破壞了一樁好姻緣。若沒有她,他們應該會過得更幸福吧。

  看來,她得早點想個法子安排自己的去處,趁早脫離這樣的環境才是。

  「雲姊姊,我想……能不能請你答應我一件事?」待浩天走遠,柳如湄才對著她低聲問。

  「什麼事?」她會有什麼事能幫柳如湄的嗎?慕容雲想不出來。

  如湄抬起眼,拉住了慕容雲的手。「雲姊姊,請你——能不能請你別搶走浩天!」

  慕容雲愣住了。「我……如湄,我想你是誤會了,我從沒有這個意思……」她不是把自己的立場表達得很清楚了嗎?柳如湄怎麼還會以為她要搶走孟浩天?

  「我知道自己無權這麼要求,畢竟你才是浩天正式的妻。」如湄望住慕容雲,一雙眼泫然欲泣。「雲姊姊,我好愛浩天。為了他,我甚至可以不要性命,只求你成全我,不要跟我搶浩天——」

  「我沒有……如湄,我……」慕容雲急著解釋。雖然出身青樓,但以柳如湄的姿色、才情,是根本不應該委屈做人家小妾的,但為了浩天,柳如湄可以不計名份、不顧一切。這樣強烈的愛,令慕容雲動容。她不知道,如果換作是自己,會不會做出和柳如湄同樣的決定。

  為愛放棄一切,大約不是她慕容雲的性格吧。

  「我知道你沒有。」如湄接下了慕容雲的話。「可是雲姊姊,你是這樣美、這麼善解人意,我好怕,這樣相處下去,浩天會愛上你;而你——」她停了停。「我知道浩天是多麼吸引人的男子,只要了解他,沒有一個女人會不愛上他的!」

  「如湄,你多慮了。」慕容雲回握住柳如湄的手安撫。「我沒有愛上孟浩天。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

  慕容雲可以體會一個女人深怕心愛的男人被人奪走的恐懼和擔憂。她從來就不願成為破壞別人感情的第三者,也不想淌這渾水。雖然,她名為正室;但在孟浩天心中,柳如湄才是他唯一的妻子。如果她真愛上孟浩天,就要和如湄共同分享一個男人,一個不是視她為最愛的男人。

  慕容雲無法接受,也絕不會讓這樣的情況發生。

  「可是——」

  「如湄,浩天愛的是誰,你應該最清楚。如果你不相信他,這樣的感情維繫起來不是太痛苦了嗎?況且,他不是那種見異思遷的人,是不是?」

  這感覺真是太奇怪了,她在安慰丈夫的小妾,勸丈夫的小妾要對他有信心?要是讓人知道,大概會以為她瘋了吧。

  「這我知道,但我……怕。雲姊姊,你可不可以向我保證絕對不會愛上浩天,不會從我手中把浩天搶走?」如湄急切地握著她的手,捉得慕容雲都有些疼了。

  保證?這種事要她保證?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啊。「雲姊姊——我求你——」

  「這——」慕容雲覺得有些困窘,怎麼會有這樣的事呢。「好吧,如果這麼做能讓你放心,我保證就是。」

  如果一定要言語的保證才能讓柳如湄心安,她為何不成全柳如湄呢?

  「真的?!雲姊姊。你真的願意答應我?」柳如湄喜極而泣。

  慕容雲點點頭,表情有些無奈。「當然。」

  「謝謝你!雲姊姊,我知道你是個善良的人,我相信你絕對不會食言的!」柳如湄噙著淚水,一雙晶亮的眼充滿希望地望著慕容雲。

  看著如湄的雙眼,慕容雲終於明白為什麼孟浩天會愛上她。

  這樣一個柔情似水、單純無心機的女人,柳如湄全心仰賴的,就是她所深愛的男人。這樣的深情,連同是女人的慕容雲都會深受感動,更何況是被她所深愛著的男人呢。

  「你放心,我不會食言的。」慕容雲答應柳如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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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7 11:26:2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棄婦也可以開心過日子吧。慕容雲覺得,現在的生活比她在慕容府裡的時候開心得多了。至少,沒有人會再要求她為慕容家的前途嫁個有錢有勢的丈夫,也沒有人會限制她的一切行動了。

  現在,她可是孟家當家做主的少夫人,自然是比以往自由多了。

  不知道有沒有人像她這樣,被丈夫拋在腦後不管,還覺得很開心的。

  其實,孟浩天也沒有不管她,只是沒有時間理她罷了。在婆婆沒看見的範圍裡,他和柳如湄可是郎情妾意、卿卿我我好不甜蜜;而在婆婆眼前,她和浩天則是一對相敬如賓的好夫妻,這點,讓婆婆非常滿意。

  想起孟浩天,她實在很難想像那樣一個男人臉上會出現那種溫柔的神情。

  說實話,不能得到孟浩天的愛,她是有些遺憾的,畢竟,很少有男人能真正讓她動心。孟浩天是第一個,卻也是她不能動心的對象。

  因為,她答應了如湄。當然,這也是為了保護自己。她並不想讓自己和如湄都陷入無法自拔的痛苦中。

  自從得到她的保證之後,如湄已不再對她深懷戒心。有時候,她仍會發現如湄以一種擔憂的眼神看著她和浩天,但經過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如湄這樣的舉動也漸漸地少了。

  或許是如湄相信了她的保證,也或許是浩天的愛使如湄不再懷疑。反正,她從來也沒想過要和如湄搶孟浩天,所以看見這樣的情景,她是衷心祝福他們的。只要他們三人的協議不被婆婆發現,一切都會很完美。

  但是,事情總不可能瞞一輩子。孟家人多嘴雜,雖然他們行動都相當謹慎,但百密一疏,難保事情不會傳出去。更何況,再過幾個月,婆婆一定會開始關心她還沒有懷孟家子嗣的事。這種事,要她怎麼解釋呢?總不能拿個枕頭假裝懷孕吧,到時,肯定又會是一樁麻煩。

  所以她已經想好了法子。那就是——紅杏出牆!當然,她並不是真的要「出牆」。這種事,她自問還沒膽量做得出來。只是她想來想去,只想出這麼一個辦法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

  首先,她必須物色一個口風既緊又上得了台面的男人演出一場戲,讓孟家的人在「適當」的時機發現她不安於室,如此一來,浩天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給她一紙休書,到時,一切的問題就都解決了。

  這事她還沒有跟浩天商量過,但無論說不說,她都必須這麼做。所以,乾脆就她一個人知道,演起戲來也逼真些。至於爹娘那裡,經由這場婚姻,慕容家早已得到應得的地位和財富,打出了慕容家門,她就沒想過要回去,若發生那樣的事,爹爹自然也不可能收留她。

  不過,與其她留在孟家讓大家都不得自由,不如犧牲她一人,反正她早做好了打算,一個人也不怕活不下去的。只是,對一向疼她的婆婆,她始終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希望這樣的事不要對老人家造成太大的打擊才好。

  ***

  她早就對兒子、媳婦的行為感到懷疑。孟老夫人滿臉怒容地端坐在大廳之上。

  想當初,浩天說什麼也不肯娶慕容家的女兒,說是心裡只有柳如湄一個人;可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這幾個月來,浩天和雲兒相處得極為融洽。兩人站在一塊兒,儼然就是一對令人稱羨的佳偶。而那個柳如湄,卻也安分得很,從來不會跟雲兒爭寵。

  本來她還以為浩天真是喜歡上了雲兒。

  畢竟,像雲兒那樣的妻子,有哪個男人會不動心呢?可是,她開始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了。浩天和雲兒的感情也好得太突然,他不是一開始就不願娶雲兒的嗎?

  可是,她曾經仔細地觀察過兒子和媳婦兒……他們看待彼此的神情,是有著感情。她這老人家活了這把歲數,這樣的事,難道還會看錯?

  但為什麼他們到現在都還沒有圓房?又為了什麼不圓房?難道是如湄從中作梗?還是他們仍在培養感情?這年輕人的想法她還真有些猜不透。既然都做了夫妻,還有什麼好忌諱的呢?

  而且她發現,浩天看柳如湄的眼神比看待雲兒更……怎麼說呢,應該說是親密。

  如果她都察覺到了,她不相信聰明如雲兒會感覺不到。然而,雲兒卻一點都不在意,這不是讓人覺得太奇怪了嗎?更可疑的是,如果他們真這麼恩愛,為什麼到現在還不見雲兒的肚子有什麼消息?

  現在,果然證明她的懷疑是對的!「浩天和雲兒從來沒有圓房?!」孟老夫人氣得發抖。

  「老……夫人……這是我胡亂聽來的……老夫人您別氣……這一定是下人在嚼舌根胡亂說的……」

  「你們一個個都當我是傻子不成!」孟老夫人指著跪在地上的家僕痛罵。「無風不起浪,尤其你們服侍主子的,比我還了解內情。沒有的事,你們會這樣傳著玩?我孟家是什麼樣的人家,你們敢拿這種事來嚼舌根?」

  「我不敢,不敢!老夫人,您就饒了小的吧!」

  「要我饒了你可以!今天,我要你老老實實把知道的事情都給我說出來。要是有半句假話,當心我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啊!是,我說、我說,我什麼都說。可老夫人,你可千萬別讓少爺知道這事是我說的啊——」

  「少囉嗦,你給我快說就是!」

  「是!少夫人和少爺他——」

  ***

  「浩天哪,這些日子我心裡老是不太平靜。」大廳上,孟老夫人把兒子、媳婦都召了過來,一人賜了杯茶,要他們喝下,然後慎重其事地宣布道︰「我想了又想,覺得還是上紫竹庵住幾天定定心,也順道替你們夫妻倆求個子嗣,好讓我早點抱孫子呢。」

  「娘,讓我陪您一塊兒去好不好?」慕容雲開心地接著道︰「我從來沒去過紫竹庵,聽說那兒的香火鼎盛。要是我和娘一塊兒去,也可以照顧著您啊,您說是不是?」

  慕容雲這一開口,除了孟老夫人,所有的人都喜上眉梢。

  這樣一來,浩天和如湄終於有單獨相處的機會了。而她,自然也可以趁這回好好地四處遊覽一番嘍。

  「雲兒說的是。」浩天朝慕容雲笑道,遞給她一個感激的微笑。「有雲兒陪著您,我就放心多了。」

  「這怎麼成!」孟老夫人嚴詞抗議。「我是要雲兒留在家裡給我好好製造個孫子,你要她跟我一塊兒去,那我還指望什麼!不成,雲兒不能去。」

  糟了!慕容雲暗暗吐了吐舌頭。真是弄巧成拙。「娘,那雲兒不去就是了,您別氣,氣壞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沒關係,她不跟著也成。反正婆婆不在家,她愛上哪兒去也沒人管。

  看見慕容雲臉上的神情,浩天忍不住又笑了。

  她總是有這麼多的面貌,讓他猜不透她究竟是什麼樣的性格。

  無可否認的,慕容雲很美。美得足以令所有男人心動;但光是美,還不足以吸引他。讓他感到好奇的,是她那多變的性格。

  初見雲兒時,他以為她是冷靜、理智得近乎冷酷的女人;但很快的,他卻發現她有著近乎赤子的純真。

  而事實上,從雲兒對如湄的維護、對娘的照顧和近日來相處的種種,他更又發覺深藏在她內心底的溫柔,還有——她用來掩飾真正情感的倔強。

  雲兒總是用笑鬧或冷靜掩藏她的真心,倔強地攬下一切本該是他承擔的責任;卻又更倔強地不肯承認她是犧牲自己成全了他和如湄。

  這樣的雲兒,讓他忍不住欣賞和心疼。

  若是愛上像她這樣的女人,或是能被她所愛,應該是很幸福的吧。

  越了解雲兒,他對她的好感也越增一分;但同時,對她的歉疚也更增一分。由於他的自私,誤了她一生的幸福。這筆債,他真不知該如何償還。

  這份情義,他會還給她的!「這才像話!」孟老夫人滿意地點頭。「不過……我一個人上紫竹庵沒個人照應也不行,我看……這樣吧,就叫如湄陪我一塊兒去好了。」她看向在一旁安靜的柳如湄。

  「如湄?!」聽見母親的話,浩天和慕容雲同時喊出聲。如湄臉上也是一副無法置信的表情。

  「怎麼,我要如湄陪我去不行嗎?」老夫人頓時拉下了臉。

  「娘——」慕容雲拉著婆婆的手撒起嬌來。「您知道不是這樣的嘛。我們是怕如湄身子弱,沒法好好服侍娘,不如這樣,我讓蓮兒陪您一道去,蓮兒這丫頭既聰明又乖巧,一定會將娘服侍得好好的——」

  她話還沒說完,孟老夫人隨即拍案怒斥道︰「我要如湄跟著我是看得起她!想她當浩天的妾這麼久了,人也還算乖巧,所以,我這是給她個機會。你們不是說她身子弱嗎?正好,跟我上庵裡拜幾天佛,說不定回來身子一好,也替我們孟家生個一男半女不是很好?你們擋什麼擋?」

  「娘——」見老夫人這麼一說,慕容雲一時也接不上話。

  婆婆真的是這麼想嗎?為什麼慕容雲總覺得有些怪?她看向浩天,他雖然不動聲色,眼底也是充滿疑惑。

  「不如這樣吧,我和如湄陪您一塊兒去。」浩天看著母親,做出了結論。「娘去上香,如湄去養身子,我照應一切,這樣也不用擔心有個什麼閃失了。」

  既然娘這麼堅持,他還是一塊兒跟去比較好。雲兒應該也會同意他的做法才對。

  接觸到他的眼神,慕容雲立刻明白他的想法,於是她緊接著道︰「是啊、是啊,那我就留下來打理家務。我的身子最健康了,不用燒香拜佛,真的!」

  「傻孩子,說這什麼話!」孟老夫人寵溺地敲下她的頭,才又轉身對兒子道︰「浩天,你少來湊這個熱鬧,我是想趁這個機會好好和如湄熟悉一下,你一個大男人,跟我們上尼姑庵?像話嗎?」孟老夫人四兩撥千金,一下就把所有的提議都給否決了。「如湄,你自己怎麼說?還是——你根本不想陪我這個老太婆?」

  「不,不是的!我去,我很想跟娘一道去。」如湄急急地回應婆婆的話。雖然,婆婆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她有些不安,但第一次能得到婆婆的接納,她高興都來不及,怎麼敢拒絕這樣的邀請呢。

  「如湄——」慕容雲想出聲制止她,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婆婆對如湄的態度改變得太突然了。雖然,這看起來是件好事,但慕容雲隱約覺得婆婆像有什麼計劃似的,怪異得很。

  「好啦!如湄自己都說好了,你們其他人還有什麼意見。」這話,就等於是做了決定。「如湄,等會兒你就去收拾收拾,我們馬上就上紫竹庵去。」

  「馬上?!」浩天挑起了一眉。

  孟老夫人沉聲道︰「我就是想馬上去。現在天色還早,備好馬車上山,恰好可以趕上紫竹庵的晚膳。我好久沒吃著庵裡的素宴了,想著都覺得開心。」

  「娘,您現在上山太匆促了。」浩天皺起了眉頭。「我要人先去庵裡通報一聲,順便打理好一切,您住起來也舒服些。」說著,便伸手喚了下人來。

  「不必!」孟老夫人打斷了他正要下的命令。「我今早已派人去知會過了,該帶的行李也都已經在馬車上,就等如湄收拾好我就走。」

  慕容雲瞪大了眼。

  絕對有問題,這事絕對有問題!

  ***

  拗不過老太太,如湄就這樣給她帶上紫竹庵了。

  慕容雲憂心忡忡地拉著孟浩天進房裡商量事情的嚴重性。

  「浩天,娘不知在想些什麼,你不覺得這次的事發生得有點太突然了嗎?」慕容雲坐在床榻上歪著頭道。

  「是很突然。」浩天旋身坐上了放在在她房裡的貴妃椅,好整以暇地回答,嘴角揚起了一個漂亮的弧度。

  慕容雲站起身來。「既然這樣,你怎麼一點都不擔心呢,你不怕娘對如湄——」他怎麼這麼鎮定,最關心如湄的應該是他吧。

  「娘的心思,我懂。她不過是希望製造我們倆相處的時間,好讓她早點抱孫子罷了,她不會對如湄怎麼樣的。」浩天笑道。「也好,趁這個機會讓娘和如湄多相處,或許她能因此了解如湄的好。」提起如湄,他的眼底閃過一絲溫柔。慕容雲的心,卻不知為什麼突然怦地一動。「是……啊,這樣也好……」想起婆婆老說著要她快些生下浩天的孩子,她不禁覺得有些好笑。「我看你和如湄還是快生個孩子讓娘抱抱吧,否則她老追著我要孫子,這實在是——」

  聽見她的話,他的神色在瞬間轉為凝重。雖然,她是笑著說這件事,但他明白她的為難和內心真正的感受。

  「雲兒,委屈你了。」他低聲道。

  對慕容雲,孟浩天真的有太多的抱歉。

  那樣低沉的嗓音和體貼的話語,讓她覺得十分窩心。

  原來,他並不是不在乎她的感受。

  「沒……沒的事。我們不都本來就說好的嗎?」望著他漆黑的雙眸,她有些慌亂地笑著。「等過些日子,我會設法離開這裡,到時,你和如湄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了。」「離開這裡?!」聽見她的話,他突然驚愕得站起迎向她。「你要離開這裡?你都打算好了?為什麼沒事先告訴我?」

  他不是自私地想留下她,只是眼前,她能離得開孟家?就算能,她又怎能找到安身之所?看她說得這麼有把握,難道,她還想為了他做出什麼驚人之舉?

  「我……我這不是說了嗎?」她有些尷尬地笑。

  他皺起眉頭。「那你打算上哪兒去?回慕容家?」他挑眉問。

  但以他對慕容家和她的了解,她不可能回到那兒去。離開孟家,她幾乎無處容身。

  感受到他精壯的身軀傳來的壓迫感,她不自覺地退了半步。「這你就別擔心了,我會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的。到時,你只要給我一張休書,其餘的,就看你們自己了。」

  送佛送上西天嘛。這樣做,應該是皆大歡喜了吧。

  「安排?除非你告訴我你安排好什麼,否則,我絕不會答應放人!」他強硬地道。「還是——你找到可以照顧你的男人?」

  不知道為什麼,他對這樣的可能感到排斥,甚至有些——嫉妒。究竟是什麼樣的男人能讓她這麼做?

  「當然不是!」她急切地否認。卻又發現到自己過度的反應,而改變了語氣。「反正……我已經安排好去處,到時候,你只管寫好休書就是了。」

  她為什麼要急著否認?她的計劃不就是要讓人以為她紅杏出牆、不守婦道而被休的嗎?她到底在想什麼?

  「雲兒!你究竟想做什麼?」他一個箭步上前,捉住了她的臂膀。「不管你想做什麼,我都不允許你為了我和如湄做出什麼傻事。」他低吼。「我——虧欠你的已經太多了!」

  她渾身一震,感覺到他握住她的手上傳來一陣灼人的炙熱。她微微掙扎著,卻未掙脫他的掌握。「我從來就沒有為誰犧牲什麼,更不會做出什麼傻事。」她垂下眼睫,避開他灼灼的目光。「你放心吧,我慕容雲可是聰明得很,對自己沒有好處的事你想我會去做嗎?」她刻意笑出聲想掩飾內心的尷尬。

  「你會。」他毫不猶豫地回答。

  她倏地抬眼驚異地望向他,卻被他眼底的那抹了解深深吸引。

  「呵呵。」她乾笑,再次不著痕跡地避開他的視線。「你肯定是誤會了,我才不是那種犧牲自己、照亮別人的傻女人呢。」

  「雲兒。」他皺著眉心搖頭。「你用不著解釋。你為我們所做的一切,我都明白,也都記在心上。若不是你的成全,雲兒,我和如湄不會有今天。」

  自嫁進孟家以來,她所做的一切都不是為了她自己。雖然,她總說這是為了她的利益;但從頭至尾,她根本沒有得到半點好處,事實上,受到最大傷害的人就是她。

  如湄雖然無法成為他正式的妻子,但至少有他的愛憐。但雲兒,卻因為他自私的行為誤了一生的幸福。

  她從沒有一絲埋怨,甚至處處幫著他,拉近如湄和娘之間的感情。雖然,她仍強調不是在幫他,而是在幫自己找出路;但事實卻不是這樣。

  縱然她沒有說打算怎麼做,但很明顯的,她要犧牲自己換取大家的自由。

  他不能讓她再這麼做,如果必須有人這麼做,也應該是他,不是她!她輕輕推開他。「別說了。」她不喜歡自己的心思被人發現;尤其是他。「沒有什麼成全、犧牲,是你自己想得太多了。」

  「好!就算是我想得多了,但是,雲兒你聽好。」他拉回她,強硬而霸道地命令。「不管你想做什麼,我不許你做你腦子裡想的那些事!」

  「我——」他憑什麼這麼命令她!「我已經誤了你的一生,怎麼能再用你的犧牲換取自己的幸福。」他低吼。「所有的一切我自會安排,我會替你物色好的對象,直到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為止。而若是……若是無法為你尋得更好的婆家,我也會盡我所能地照顧你一輩子。我保證,不會再讓你受一絲委屈,這是我該負的責任!」他激動地緊握住她的雙臂。

  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了!「浩天——」她不自禁地覺得鼻酸。

  他為什麼要說這些話,就不怕她哭死嗎?

  「把你的關心留給如湄吧,她才是你應該關心的人。」她低頭淺笑,話語中卻有著些微的哽咽。

  他真的好討厭,為什麼要說那些話讓她難過?

  但她不理解自己為什麼會覺得難過?是因為她所做的一切被他了解?還是因為他所說的那些……是本來原就應屬於她的……一個丈夫對妻子的關愛?

  「抱歉……雲兒……」雖然她極力掩飾,但他仍察覺到她內心的激動;雖不明白她為了什麼而哽咽,但他仍情不自禁地撫上她的臉頰想安慰她。「我真的很抱歉……」

  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怎麼能讓無辜的她來承受這一切呢?

  望著她強忍淚珠的倔強,他強烈地自責著,心底不禁湧上一絲憐惜;像她這樣的一個女人,值得更好的男人來愛她、憐她。然而,他卻誤了她。

  她如扇貝般的眼睫輕輕地翕動著,終於,一串淚珠自她眼底滑落。她柔嫩的雙頰因激動而微微泛紅,她潔白的貝齒緊咬著下唇,彷彿極力在壓抑內心的傷痛。

  他看得痴了,心也跟著揪痛。不知從何而來的一股燥熱,全身的血液自腳底湧上頭頂,漫過四肢百骸。

  眼前的一切,彷彿在瞬間變得朦朧。

  突然間,他感到耳際轟隆一聲巨響。只覺得懷中的她比平日嬌艷百倍,依偎在他懷裡的纖細身軀在剎那間激起他不該有的情欲。

  熱!全身燥熱,心情莫名地浮動。

  情欲!老天,他怎麼可以對她有這樣的念頭。他倏地推開她,不敢相信自己竟會如此卑劣。

  她抬起眼望住他,不太明白他突如其來的舉動;令他驚愕的是,他竟在她眼底看到同樣的欲念。

  眼前的景象變得有些模糊,他晃晃頭,又清晰起來;然而,卻無法阻止他心底、身上越來越熾的渴望。

  「浩……浩天……」她望著他的眼神從清晰轉而迷惑,她按住胸口大力喘息著,似乎覺得非常難受。「我……不太舒……服……」話還來不及說完,她身子一軟,整個人險些跌在地上。

  「雲兒!」他下意識地上前接住她。

  不接還好,一踫觸到她柔軟的身軀,他整個人竟如通電般感到一陣酥麻。

  雲兒似乎也感受到和他同樣的感覺,發出難耐的輕吟,她整個兒人虛軟地癱在他身上,頭無力地垂靠在他頸際,溫熱甜膩的氣息恰巧拂過他的耳際。

  「天!」他低吼出聲,無法克制地轉頭吻上了她的唇。

  他吻了她,他竟然吻了她!她的腦子完全失去了作用,只意識到他吻她的事實;接下來,只能無力地任由自己的身體自然的反應。

  她好熱!熱得以為自己病了。

  可是,在他的唇吻上她的那一刻起,她全身立即通過一種舒適冰涼的感覺,壓下了她原先的燥熱。但隨之而來的,卻是一股更狂、更猛的灼熱,燒得她無法抵擋,只能索求更多的接觸壓下那猛烈炙人的感受。

  「啊……」她呻吟出聲,拉扯著身上的衣物。

  他的吻也在瞬間變得激烈。

  他與她,半跪在地上,一手環住她的纖腰,一手按住她的後頸,強勢而激切地索取她的吻。他吸吮著她的唇,熱切地舔吻著;靈動的舌在她的唇線間輕輕滑動,試圖侵入她微啟的雙唇。她驚愕於這樣的親昵,出聲輕呼。卻恰懊讓他的舌完全侵入她口中的幽香。

  他的舌挑動著她的,與她緊緊交纏;但很快,他們都發現這樣的親吻還不夠。

  她的手,自動地纏上他的後頭,在他的頸背無助來回地摩挲著。

  他的手,滑下了她的頸項,彷彿有著自由意志似地移到了她小巧渾圓有的胸脯,用力地覆上。

  「哦……」她輕吟出聲。不知是因為他捉痛了她,還是因為無法承受的快感。

  她不由自主地貼近他,索求更多。

  他剝開了她胸前的衣襟,貪婪地攝取她懾人的幽香。他再也無法忍受了!抱起了她,他大步邁向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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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7 11:26:4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該死!

  他怎麼會做出這樣荒唐的事!

  一早醒來,看見身旁裸露的身軀,昨夜的回憶全都湧上他腦海。

  他簡直是個禽獸!他怎麼可以——

  但昨夜,他簡直就像是失去了理智,他發了狂似的想要她。他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麼會有那樣的衝動?彷彿昨天的一切並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他不是那種無法自制的男人。他的行為,永遠也不可能背叛他的意志;然而昨夜——他竟然——

  難道、難道是他內心潛藏已久的渴念?難道他早就對她——

  不!不可能的。他是欣賞她,甚至不否認對她有著一種微妙的感情。但,他不可能因為這樣就背叛如湄。他甚至懷疑,是不是有人對他下了藥?

  昨夜的一切彷彿極清晰,卻又好像十分模糊,就像是蒙了層輕紗似的,讓他無法完全記得真切。但那樣的衝動和渴望,幾近瘋狂的解放,卻是他從來沒有過,也無法忘懷的。若不是藥物,還有什麼會使他足以失去理智地要了她?

  藥?

  「是——那杯茶?!是了,他在喝茶時就曾覺得茶水的味道有些怪,然卻未曾多加留心,畢竟在自己的宅院裡有什麼人敢對他下藥。

  天,是娘!是娘對他下的藥。

  該死!他終於明白娘為什麼執意要他們喝下那杯茶。終於明白娘為什麼硬是要如湄陪她上紫竹庵。這一切的一切,竟都是娘一手設計的。該死的!他再次詛咒。那不就表示娘已經知道了一切。

  老天!他沉重地抱住頭,憶起雲兒昨夜的——狂野,娘必定也對她下了藥。

  更該死的是,他根本無法忘記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

  他知道他取悅了她,知道她也得到全然的滿足。然而,他在她身上得到的,卻讓他到現在仍無法平息。望著她裸露的雙肩和雪白渾圓的雙峰,他幾乎想衝動地再次要了她。

  「唔——」感受到身旁的躁動,慕容雲不安地挪動著身子,才一移動,身下傳來的酸痛令她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她疼得睜開了雙眼。

  浩天!孟浩天?!他怎麼會在她房裡?他不是——

  她的眼光移到了他的身上,卻驚愕地發覺他未著寸縷。「啊——」她驚呼出聲,迅速地坐起捂住胸口,卻發現自己也是光溜溜的一身。「啊——」她再次驚喊,雙手立即拉住錦被護住胸前。

  「這——你——我——」她已經驚嚇得無法言語。

  他和她——他對她——

  他們兩人究竟做了什麼?!她使勁地扯住錦被縮成一團,顧不得身上傳來的酸疼;然而被一拉開,雪白的床單上卻出現了殷紅點點,是她和他「偷情」的證據。

  天哪!她立即撲向前,以身子和錦被蓋住了那觸目驚心的殷紅;她的額際隱隱作痛,昨夜的一切在瞬間如潮水般湧入她的腦海。

  天哪!她聽見自己低喊。

  浩天匆匆地穿上衣裳,離開了床榻。「雲兒,我——」他無法為自己的行為辯解。即使那是娘刻意設計的一切,他仍無法原諒自己的行為。「我很抱歉——」

  「抱歉?」

  不知為何,聽見他這樣的話,她突然鼻頭一陣酸澀,胸前隱隱抽痛。

  他要說的,就只是一句——抱歉?

  「娘在昨天的茶裡——下了春藥——」他幾乎無法開口說出這樣的事。他絕不是想推卸責任,也不可能推卸,只是,他必須讓她明白,這事——

  春藥?!她驚愕得張開小口無法合攏,娘竟然對他們下春藥?!所以,昨夜她燥熱難耐,甚至無法完全記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我會對你負責的——」

  負責?!「我不要你對我負責!」她突然衝口而出,臉上寫臉了淚水。

  她都已經是他的妻,他還能怎麼對她負責?

  她無法解釋現在心中的感受。她只知道,她的心好痛、好痛,痛得幾乎像要死掉;但不是因為她失去了貞操,也不是因為他說要對她負責。她現在好混亂,根本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他並沒有強迫她。事實上,昨夜的他,讓她徹底享受了男女間該有的歡愉。但,她卻因為曾享受那樣的快感而更痛恨自己。甚至,她痛恨自己開始——眷戀他。

  「雲兒,你聽我說——」他以沉重而喑啞的嗓音低語。「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如湄。「既然我和你——已經是夫妻,我會對你負起責任的——」

  「負責?你要對我負責?那麼如湄呢?誰又要對她負責?」她的問話讓他在瞬間刷白了臉。

  如湄,要是她知道了這件事……她怎能承受得住!看見他的反應,慕容雲的心忍不住一陣揪痛。他最在乎的,仍是柳如湄!「孟浩天——你毀了本該屬於我的幸福;現在,又奪去了我的清白。卻說要對我負責!」她向前瞪視著他。「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麼嗎?我要的,是屬於我一人,全心全意待我的丈夫。你能給我?你能嗎?」她近乎歇斯底里地哭喊。

  他後退一步,臉色仍然慘白。一個屬於她、全心全意待她的丈夫?不可能!他做不到。

  「我——不能。」

  他的回答,令她痛哭失聲。

  「走,你給我走!我永遠不要再看到你。」

  她要的,他給不起。他先是負了如湄,現在又負了她。一個待他情深、一個對他義重,他——他是個該死的男人!面對她的哭泣,他伸出手想安慰,卻又縮回了手。望著她蒼白卻仍清麗的面容,一時間,他不知該如何面對。他,退縮了,轉身消失在她的視線之外。

  「孟浩天——」她低喊啜泣。

  我不要你負責,不要你負那該死的責任,我只要你——愛我!

  驚覺到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慕容雲哽咽住了,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她愛他!她竟然愛上他。打從見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愛上了他!天哪,她把自己逼到什麼樣的境地?她怎麼可以愛他,怎麼可以?

  她答應了如湄,不能搶走如湄的浩天,浩天是屬於如湄的,從來、從來就不曾屬於她;而她——

  她密密實實守護的一顆心,竟在那樣的夜晚徹底地崩毀。她一直反覆地告訴自己。不可以愛上他、他是如湄的、他愛的不是她、她不要缺角的愛;然而,只是一個夜晚,一杯小小的茶,她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都白費了。

  天哪,她呼喊︰婆婆!你為什麼要這麼狠心,讓我和浩天做出了這一切!你這是陷我於萬劫不復啊!如果沒有發生過這件事,她大可以輕輕鬆鬆地離開;就算——就算帶著傷口,那也只是小小的,只有她自己一個人知道的傷口。時間,可以沖淡一切。

  然而,這樣的事卻讓她所有的情感在一夜之間決堤。

  她再也無法欺騙自己,騙自己從來沒有愛上他。

  她該怎麼對如湄解釋這一切?又該如何對解釋這一切?

  她的愛,是濃烈而專一的。同樣的,她也會要求她所愛的對方是專一而深情的。孟浩逃對她沒有愛;甚至,他深愛著柳如湄。她無法忍受看見自己所愛的男人愛著另一個女人;更無法忍受和另一個女人分享自己所愛的男人。

  這會令她痛不欲生!然而,沒有想到她最害怕的、極力避免的事,卻仍是發生了。

  天!她該怎麼面對這一切?怎麼面對——

  ***

  「小姐——你要我收拾這些衣物是要做什麼啊?」一旁的丫鬟小蓮十分不解。

  「你別問,快收拾就是了。」慕容雲坐在桌前支著額頭,額際隱隱作痛。

  「哦。」小蓮回答著,但卻又忍不住接著道︰「小姐,我們是要上哪兒去嗎?可是,這樣會不會不太好。老夫人不在家,她要是回來會不會不開心我們這樣出門啊?」

  「小蓮,你問得太多了吧!究竟收拾好了沒有?」慕容雲皺起了眉頭,但一抬頭看見小蓮被她的怒氣嚇著的模樣,卻覺得對她有些過意不去。「小蓮,對不起,我只是有些心煩……」

  小蓮紅著眼眶搖著頭道︰「不,小姐,是小蓮不對。請小姐別生氣,我這就收拾好了。」她當然不敢怪小姐,事實是她一個做下人的不該這麼多嘴的。

  但,小姐從來沒有對她用過這種語氣說話,小蓮一時被嚇著了。小姐究竟是在煩惱些什麼?又為什麼突然要出遠門呢?而且,還不許人家問要上哪兒去。這真是太奇怪了?

  唉!慕容雲在心底輕嘆。「收拾好我們就走吧。」說完,站起身子,領著小蓮走出了房門。

  然而,才出了房門,遠遠地卻見孟浩天往她這兒走了過來,臉上的神色因距離太遠而看不真切。

  她一震,下意識地後退。

  他來做什麼?!「小姐,瞧!那是姑爺耶;原來是姑爺要帶小姐出門散心啊!」小蓮後腳跟著出門,看到了孟浩天這才恍然大悟。

  「不是這樣的!」慕容雲喝斥小蓮。「等會兒姑爺到了,你什麼話都不許說,明白了嗎?」她回頭,對小蓮嚴詞告誡。「快!把包袱收回房裡藏好,別被任何人發現。」

  「啊?!」小蓮愣住了。

  藏包袱?!那……那她們是要私自離府?

  「還不快去!」她以身子擋住小蓮,不讓孟浩天瞧見。

  「是……我這就去藏。」小蓮立即回身跑著進了屋內。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孟浩天走到了她面前。「雲兒——我必須跟你談談。」他迎上她略顯紅腫的雙眼,心中不覺有些激盪。

  她——哭過了?還是一夜未曾合眼?

  「雲兒——」他忍不住伸手想踫觸她眼下的黑影,為她所承受的一切感到心疼。

  「不要!」她像被火燒著了似的避開了他的踫觸。

  他愣住了,被他自己的行為和她激烈的反應。

  「我……」他不知該如何開口。「我很抱歉,雲兒,我——」

  抱歉、抱歉!他所能做的仍只是抱歉。她別過了臉,避開了他的視線。

  「你用不著抱歉。」她試圖以平靜的語調回答他的話,然身上微微的顫抖卻泄漏了她內心真正的情緒。「這件事——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你不必對我說抱歉。」

  她不想再聽見他任何一句抱歉的話語,為什麼要抱歉?對如湄,他會這麼說嗎?

  「雲兒,昨晚——」

  「別再提起昨晚。」她抬眼,大聲地制止他。「我寧可昨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所以,請你永遠也不要再提起,我也不想聽你提起。」

  看看她如此激烈的反應,他的心不知為何隱隱作痛,甚至,還有些不快。

  她真的如此痛恨發生在他們之間的事嗎?難道,她就這麼無法忍受和他——不!他搖頭。他在想什麼,昨夜的事本來就不該發生的,他毀了她的清白,她當然應該痛恨他;但為什麼?為什麼他對她這樣的反應感到心痛?雖然,他後悔發生了那樣的事,但在他內心深處一塊小小的地方,卻因為她真正屬於了他而感到喜悅。

  他怎麼可以如此該死的卑劣。有了如湄,難道他還妄想同時擁有兩個愛他的女人?他甩開了那樣的念頭,以極強硬的語氣道︰「無論你願不願意,我們都必須徹底地談談。」「不需要。」她立即地反彈。

  他上前一步,捉住了她的手。「我不想跟你爭執這點,我們進屋裡談。」說著,強硬地將她拖進了房裡。

  然一進房內,卻發現小蓮神色慌張地站在床前,不知該如何是好。

  「姑……姑爺!」小蓮緊張地喚道。

  他看了眼小蓮,隨即又瞥向雲兒,像是察覺了什麼似地眯起了雙眼。「小蓮,你出去,我和雲兒有事要談。」

  在他銳利的目光下,小蓮幾乎嚇得發抖,一聽見這樣的話,立即忙不迭地跑出了門外,不敢再多逗留。

  「我不會突然消失的,你不必這樣一直捉著我。」慕容雲掙扎著想擺脫她的鉗制,然而,卻不是因為憤怒;而是他靠近她所造成的影響,令她無法不想起那一夜。

  「你想走!對不對?」他質問,聲音表情是極之嚴厲的。「走?」她故作輕鬆地低笑。「我能走到哪兒去?就算我想走,又有什麼不對?這樣一來,不正輕鬆解決你的問題了嗎?」

  她在笑,然而她的心在滴血。

  他捉住她的雙肩,像是捉住小鳥兒似地將她提到他面前。「你——你真認為我會是那樣該死的男人?」

  她怎麼能!怎麼能把他想得那樣不堪。他說過,他會負責的。

  「我……」她被他突如而來的怒氣嚇著了。「我怎麼想是我的問題,你管不著!」下意識的,她發覺他似乎在意她對他的看法,讓她忍不住想激怒他。

  「我管不著?你是我孟浩天的妻子,你所做的任何一件事,我都有權干涉。」他氣極了。沒有想到她竟是這樣看待他。

  妻子?他承認她是他的妻?

  「我真的算是你的妻子嗎?」突然,她反問,神情是哀怨而動人的。

  縱然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然而,他卻從來未曾那樣看待過她。她只是一個朋友,一個名義上稱作妻子的朋友。他的妻子,應該是那個叫柳如湄的女人。

  他怔住了。

  「昨晚的一切,是個不該發生的錯誤。」她斂眉低語,眼底淚光隱現。「即便我是你名義上的妻子,即使我們——」她停了下來,無法再說下去,深吸了口氣她才又繼續道︰「那……並不代表我是屬於你的,你明白嗎?」

  迫於無奈的關係甚或同情,她不要!他曾將她視為他的妻子嗎?他望著她,在腦海中努力地思索著。

  在這之前,他尊敬她、重視她、關心她,視她為一個不可多得的好友;但卻從未以一個丈夫的眼光來看待她。

  然而,她的的確確是他的妻子。

  他不明白,既然以前未曾視她為妻子,為什麼現在的他卻執著地認定她就是他的妻子?難道,就只是因為一夜的肉體接觸?

  不!他知道不是的。他不是那種看重情欲的男人。如果只是因為藥性的緣故,他不會在清醒之後,仍然無法克制自己想要她的欲念。

  他要她,他要她屬於他!他——愛她?

  不,他愛的是如湄!他不可能愛上她,不可能的。

  壓下心中紛亂的情緒,他沉聲道︰「昨夜——並不是個錯誤。」

  她抬眼,驚訝於他的回答。

  「你是我的妻子。雖然——我們曾做了那樣的約定,但你是我的妻,這是不可能再改變的;除非——你找到真正可以照顧你一輩子的男人,否則,我絕不會讓你就這樣離開的。」

  她搖頭。「我不能留在這裡。」即使她並不想離開他。「為什麼不?」他反問。「我會向如湄解釋一切,我會——照顧你的。」

  「解釋?」她搖頭苦笑。「你真的認為你有辦法向如湄解釋這一切?就算是,我卻不知該如何面對她。」她望住他深邃的眼。「孟浩天,或許你有辦法周遊在兩個女人之間享受齊天之福;或許如湄會因為愛你而忍受這一切。但我不能,你明白嗎?我不能!」

  因為她無法忍受她所愛的男人眼底還有另一個女人。

  「雲兒!」他的心跟著擰結。

  「留在這裡,只會讓我更痛苦。」她虛弱地轉過頭,不再看他。「這件事,就當從未發生過,這樣一來,你不必夾在我們之間,如湄也不會因為我們而受到傷害。本來,我早就計劃離開孟家,現在只是提前讓計劃實現罷了。」

  「不!你不能這樣離開。」他握住她,將她扳回面向自己。「你一個弱女子能上哪裡去。」

  她不能離開?但她又憑什麼能留下來?

  她推開他。「你不必擔心,更不必覺得要對我負責。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跟任何人都無關;跟昨夜的意外也毫無關係。」她轉身拿起放在床榻上的玉鐲道︰「這是娘給我的,替我還給她。要是她問起,就說雲兒不孝,跟別的男人跑了,對不起孟家,也對不起娘的疼愛。」

  「住口!」他吼。「我絕不允許你做出這種事。」他搶下玉鐲,硬是將它套回她的腕上。

  她掙扎著。「不,不要!」卻不敵他的力氣。

  他將她推向床榻,以全身的力量壓住她,低沉著嗓音道︰「你聽好,我不會讓你就這樣離開的;從現在起,我會派人緊緊地看跟著你,不許你踏出房門半步。」他沉重的氣息撲向她的。

  「放開我!」她掙扎。「你憑什麼這樣對我,我走了對大家都好。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聽見她的話,他整個人忽然靜止不動。「憑什麼?」他問,眼底有著灼人的熱度。

  她無法忽視他對她所帶來的影響,看見他眼底強烈的佔有欲,她整個人完全無法動彈。他為什麼這樣看她?他不該用這樣的眼神看她。

  「憑我是你的丈夫。」說罷,他在她唇上深深地印下一吻。一個屬於他孟浩天的印記。「憑我——愛你!」他無法阻止自己說出這樣的話。

  「我愛你」

  這樣的一句話在他自己都沒想到之前就衝口而出。

  慕容雲完完全全地愣住了。

  這樣的告白,震驚了她,也同樣地震懾住他。

  孟浩天沒有想到,他竟然——愛她!他幾乎無法正視自己的情感。

  他望著她,以那充滿情欲的沙嗄嗓音道︰「很抱歉我同時愛上了兩個女人,但我——身不由己。」

  她驚愕地撫著仍然紅腫刺痛的雙唇,不敢相信她所聽到的話。

  他竟然——

  愛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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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7 11:27:0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慕容雲應該覺得歡喜,卻又感受到徹骨的悲傷,在無法承受那樣椎心傷痛的同時,她卻又無法遏止心中泛起陣陣的甜。

  他愛她,他說他愛她!她的心猛地揪緊。

  「你怎麼可以!」她突然奮力地捶打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她好氣也好恨。恨他竟然在這樣的情況下對她說愛她,讓她不知何去何從。

  這樣愛恨交織的情緒,逼得她幾乎要崩潰了。

  「雲兒!」他握住她纖細的手腕,驚訝於她激動的反應。「你不愛我嗎?」他問,以那雙如黑夜星子般深邃的眼眸逼問她。

  承認他內心真正的情感令他覺得脆弱。他知道,他不該在這個時候逼問她;甚至,他根本就不該承認自己愛上她。一個男人,同時愛上兩個女人,尤其是像他這樣的男人,他所感受到的衝擊是旁人所無法想像的。

  他一直以為這一生不會再對第二個女人動心,因為他有了如湄。然而——直到遇見了雲兒,他的理智與感情徹底地崩毀。

  直到昨夜他才明白,她在他心中佔著什麼樣的地位。在這之前,他一直小心地不去踫觸自己心中真正的情感。然而他卻明白,就算沒有昨晚的事,他對她的感總有一天會決堤。

  聽見她要離去的決定,他心如刀割。

  他根本無法想像沒有她的日子。

  她如遭雷殛般地抬起眼,眼底卻早已蓄滿了淚水。「孟浩天,你好自私——」

  「我知道,雲兒,我知道——」他親吻著她的雙手,自責而痛苦。「我不該有了如湄,卻還想要擁有你。雲兒,我——我恨我自己!」

  感受到他內心的掙扎,她心疼了。

  她知道像他這樣一個重情義的男人,是不會允許自己辜負他人的;然而,他卻仍是這麼做了。為了她。

  「雲兒,我愛你——」他望著她,發自內心地呼喊。

  她合上了雙眼,淚順著眼角流下。

  「浩天——」再睜開眼時,她已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你要我怎麼辦?如果我承認愛你,我就要陷入萬劫不復了。」話雖這麼說,然她的一雙手卻早已眷戀地撫上他俊挺的容顏。

  他側過臉,輕吻住她的手心,讓她不由自主地顫抖。「如果我們之間有人必須付出代價,那應該是我。雲兒,我絕不會讓你承受這一切。」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回盪。

  她哭了,拉下他的頸項,在他堅毅的薄唇上印下了她的回答。「就讓我——萬劫不復吧。」

  她的心,回應了他的請求。

  他震動,為她的行動,也為她的回答。

  「雲兒——」他低吼,無法自制地回應那個吻,需索地、狂野地,幾乎要將所有的情感傾注在這樣一個吻裡。

  而她,無力地承受了他的需索。

  在這時刻裡,兩個相愛的人靈魂緊緊交會;再也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擋他們。

  更沒有人想到遠在紫竹庵的柳如湄。

  愛情不該是純粹而唯一的嗎?

  有沒有可能,在愛著一個人的同時,又愛上另一個人?這樣的愛,也是純粹而唯一的嗎——當他在面對其中任何一個人的時候。

  難道……每一段感情都是可以獨立不受譴責的?

  誰也沒有答案。

  愛,就是愛了。

  ***

  這是她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與自己所愛的人攜手共遊。

  他牽著她,就像牽著心愛的妻子,倘徉在西湖的美景中;當然她是他的妻子,不是嗎?

  微風吹來,吹亂了她的髮絲。他伸手輕輕撩起那一絲秀髮送到唇邊輕吻,然後又放回她的耳際。輕柔而充滿寵溺的踫觸,震動了她的身與心。

  「冷嗎?」他攬住她,順勢吻上了她的頰。

  「嗯。」她搖搖頭,享受他身上傳來的溫度與堅實胸膛帶來的安全感。「浩天,湖上還有別人在呢。」她嬌羞地輕推著他,臉上不由自主地泛起紅暈。

  然享受著他的輕憐淺愛時,她內心仍有著小小的掙扎,那種即將面對未來的掙扎。

  他揚眉輕笑。「什麼時候我天不怕、地不怕的『北地芙蓉』膽子也變小了?」他調侃她。

  他不是沒有察覺她內心的拉鋸,也不是不懂她的掙扎,對他來說,這也是他的問題。但他不想在此刻觸及這個問題,在這個與她心靈交會的時刻。

  「什麼天不怕、地不怕,你當我在打老虎啊!」她不甘願地回嘴。

  她的回答讓他忍不住朗聲大笑,笑聲震動胸膛。「說得一點都沒錯,我這只生在南方的大老虎,就差點被你給打死了。」他語帶暗示,眼角還輕佻地揚起。

  「你——說這什麼話!」她的雙頰在瞬間變得通紅。

  望著她頰上如醉的嫣紅,他幾乎為之沉醉。突然間,他緊緊地擁抱住她,霸氣地道︰「管他們看去!我吻我心愛的女人,他們愛看就隨他們看好了。」雙臂更緊緊地箍住了她。

  「你——你真是的!」在他的懷裡動彈不得,只能由著他胡鬧。她仰起臉,嬌嗔地回望緊貼在她身後的他。

  男人,總是這樣!就在她回頭的那一剎那,他情不自禁地吻上了她。

  她一震,睜大了雙眼,不敢置信地掙扎著。

  他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吻了她。天!她感到自己的雙頰猶如火燒。

  她的掙扎讓船身微微搖晃,他順勢往後倒下去,將她整個人帶往他身上。

  「浩天!」她驚喘。

  他揚起一眉輕笑,笑裡有著她未曾見過的、動人心魄的邪氣。「喜歡嗎?」他摟住她,讓她半坐在自己懷裡。

  她根本就不敢看他,整個人埋在他厚實的胸膛上,一動也不敢再動。

  他愛煞了她這副模樣。

  「雲兒?」他在她耳畔輕喚,聲音裡有著無法掩飾的得意。「我的雲兒也會害羞?」

  「你——」她抬頭。「氣死我了!」又羞又氣地輕捶著他的胸膛,她是不像一般女人那樣柔弱羞怯,可是,她到底還是個女人嘛,尤其是在自己心愛的人面前。

  他立即握住她的雙手,輕易地反剪在她身後。這樣的舉動,使得她渾圓的胸脯無可避免地貼近他。他灼熱的體溫燃燒著她。

  「浩天——」她掙扎扭動著。「別這樣——」她低垂著眼睫,仍不敢望向他。

  他硬生生地倒抽了口氣。

  她停下了掙扎,緊張地抬眼以為自己的舉動撞傷了他。然而,才一抬眼,卻被他眼中燃著的火焰給嚇著了。

  那熾烈深沉的黑眸裡寫滿的情欲,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了,她羞得避開了他的目光。

  「浩……天……」她怯生生地喚,粉頸低垂。

  他放開了她,緊緊將她摟進懷裡,情不自禁地埋入她的肩頸,吸攝著她惑人的體香。「乖,別動,讓我就這樣摟著你。」他的聲音沙嗄。

  她偎進他懷裡,感受到他劇烈的心跳與悸動。雖然羞人,但卻為自己能輕易對他造成這樣的影響感到喜悅。他愛她、他要她!

  「雲兒……」他吻著她的髮喚,聲音仍然喑啞。「我愛你。」

  她伏在他胸前,輕輕顫抖,因為他的愛。「浩天。」她喚他,挪動著身子想回應他的愛,卻因為他的鉗制只踫上他的頸項。

  然而,她柔嫩帶著些濕意的唇,卻引起他一陣低吼。「該死的!雲兒,你快把我逼瘋了。」

  她一愣,接著卻忍不住笑出聲來。她的原意可並不是要挑逗他,誰要他這麼禁不起誘惑。

  「還笑!」他低吼,捉住她再度印上她的唇。這回,他卻無法再管別人怎麼看了,吻得她嬌喘連連,顯些失了心跳。

  良久,他才放開她。「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看著她劇烈地喘息著,臉上的顏色早已嫣紅似火;從她氤氳的眼眸中,可以明顯看出她被挑起的情欲。這回,可換他忍不住得意地笑了。

  笑裡,是對她濃濃的愛。

  ***

  沒有人會想起如湄,也沒有人願意想起她;在這樣濃情蜜意的時刻。

  他們兩人都極有默契地刻意避開了這個話題,享受著兩人親密的相處,彷彿一對即將被命運分隔的愛侶般,他們珍惜著每一刻的相聚,沒有人捨得用那樣殘酷的事實破壞這一切。

  她好愛他。然而,只要一想到他和如湄也曾——她的心就莫名地抽痛。

  望著他如孩子般沉睡的俊美容顏,她甚至不敢開口問︰你愛我還是愛如湄多一點?

  這些天來,他們一刻也捨不得離開彼此。甚而,他的目光一刻也無法離開她。感受到他濃濃的愛意,她的心也跟著漲滿;但同時,她卻又無法克制自己不去想起——他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看「她」嗎?

  「她」?

  她連「她」的名字都不願提起。

  她真的無法相信,她的整個人、整顆心都被他滿滿的佔據;而為什麼,他卻可以同時愛著她和「她」?她不是不怨、不恨的。然而,她還是愛他。

  這就是女人的宿命嗎?她一直以為,自己和一般女人是不同的;但——她卻還是落入了無法自拔的陷阱裡,而且甘願受苦。

  直到今天,她才明白娘在爹爹納小妾時,紅著眼眶對她說過的一句話。

  「女人,一定要認命啊!」

  當時,她無法理解。為什麼女人一定要認命?看見娘因此而哭紅的雙眼,她雖不能體會,卻也感受到娘的痛苦。自那以後,娘彷彿對爹死心了一般,不再在意他的任何一件事,只是接受這一切。然而,只有她知道,在許多無人的夜裡,娘是怎樣地躲在房裡哭泣至天明。

  她所知道的男人,都有三妻四妾。初見浩天,雖為自己身處的情境感到懊惱,卻也為他堅貞的情感而動容。她終於看見一個願意守護自己所愛一輩子的男人。

  這樣的男人竟是她的夫婿。

  然而,他要守護的女人——卻不是她!如今,他為了背叛如湄,她的心緒卻是喜悅與痛苦交雜的。他的愛,讓她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幸福,然而他對如湄的背叛,卻又讓她對以為存在的生生世世永不移的感愛感到絕望。

  他——會愛她一輩子嗎?

  ***

  「雲兒,娘差人帶訊來,要我上山去接她們回來。」收到這樣的信息,他的心境複雜難解。

  這表示如湄要回來了。這些日子沒見,說不想她是在欺騙自己。雖然,和雲兒在一起的時光使他滿足得幾乎忘了一切;然而在偶爾靜下來的時間裡,如湄的身影仍不時出現在他腦海。

  「娘——」聽見孟浩天的話,慕容雲的心緒一陣起伏,但她仍是笑著道︰「我要下人替你備車,你就快去吧,別讓娘等得心急了才好。」

  「雲兒——」看見她的強顏歡笑,他不禁替她心疼。

  「別說了!」她阻止他。「見了娘,什麼也別提,就當——就當這一切從未發生過。明白嗎?」她垂下眼睫,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笑,以掩飾心中真正的想法。

  娘會對他們這麼做,當然是因為知道了一切。這種事怎麼能提,又怎麼提?

  「我明白。」他沉聲道。「但雲兒,我不會當這一切從未發生過。」他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面對他。「相信我,我會跟如湄解釋這一切的。」

  她被迫地抬起眼,卻避開了他的視線。「不要!」她有些激動地道。「別跟她提!」

  她還沒準備好要面對如湄;甚至,還無法面對自己。

  她曾經那樣信誓旦旦地對如湄保證——絕不會愛上孟浩天、絕不會搶走如湄的丈夫。然而,她卻違背了她的誓言。浩天會怎麼告訴如湄?她不敢想。他又會怎麼安排她們?她不知道。想到這裡,她的心又難過得揪緊。

  她的世界容不下另一個女人,浩天更不可能為了她捨棄如湄。那麼,她真要和另一個女人共侍一夫?

  如湄能嗎?

  她能嗎?

  「雲兒!」他痛苦地低喚。

  「我不許你說!」她捉住他胸前的衣襟。「至少——暫時先別讓她知道。」

  他摟住她,將她按在胸前。「我答應你。雲兒,暫時,這只是暫時。我會找一個適當的時機跟她說明白。但——你也要答應我。」他捧住她的心形的小臉道︰「答應我,把這一切交給我,試著別想這麼多,好嗎?」

  他明白她的憂慮,也了解她未曾說出口的感受。他愛她,不願見她為他受苦;但他這樣的愛,早已傷害了她,也傷害了另一個愛著他的女人。

  他不能解釋為什麼會這麼做,也無法控制自己的心。

  然而他卻知道,這一切他該負最大的責任。

  但他該怎麼做才能將傷害減到最低?他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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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浩天!這兒,我們在這兒呢!」見著兒子,孟老夫人開心地喚著。

  搜巡著兒子臉上的神色,很難發現她的計劃究竟發展得如何,不過,以下人傳來的消息,應該是成功的。

  這件事她不會提。母子倆雖然心知肚明,但她這個做娘的不提,誰也不會敢提。反正,是他和雲兒先聯手欺騙她,她這個老人家稍微耍個手段回敬,也不算什麼大事。總之,是皆大歡喜就成啦!這回,她還有更高興的事呢!孟浩天迎上前去,臉上亦是不動聲色。

  「娘,我來接您了。」

  「浩天。」站在娘身旁的如湄出聲喚他,聲音裡有著期待和喜悅。

  如湄!他在心裡喊。幾天不見,她益發嬌艷了,原先有些蒼白的臉色或許是經過調養,顯得紅潤不少。

  看見這樣的她,他不禁為她開心起來。

  看來,她在這兒和娘處得不錯,身子也好得多了。只是一時間,雲兒的身影在他心底盤旋不去。雲兒要他暫時什麼都別說,而面對這樣的如湄,他一時間也無法開口;她是這麼全心地信賴他,而他卻背叛了她。

  「如湄,跟娘玩得還開心嗎?」

  「嗯。」接觸到他的目光,她顯得欲語還羞,彷彿有什麼事要告訴他,卻又不好意思說出口。「我很好,玩得很開心。」

  「浩天,這麼久沒見你就只顧著如湄啊,怎麼,你還擔心我這個做娘的把如湄吃了不成?」孟老夫人笑著調侃兒子。「如湄,過來。」她拉過如湄的手。「你自己說,娘有沒有哪點虧待了你?」

  娘對待如湄的態度讓他有些意外。娘不是一向對如湄有些成見,怎麼數日不見,竟然對她好起來?他笑著望向如湄,不過他早知道,只要娘放開心肯接納她,一定會發現她的好。如湄是一個任誰都會喜歡的好女人。

  想到這裡,他的自責又多增一分。

  「娘!您快別這麼說,您待我很好。真的!」說著,她的眼眶都濕潤了起來。

  她沒有想到一趟紫竹庵之行,竟能改變娘對她的態度。她開心極了。這樣一來,浩天就不會再夾在中間左右為難;而能被婆婆接受的感受,也讓她覺得好窩心。彷彿多了一個娘似的。她在心中暗暗發誓。她一定會做個好媳婦、好妻子的。

  「好好好,知道就好,怎麼說著就要哭了呢?」孟老夫人拍著媳婦的手。「你還沒告訴浩天那個好消息呢!」

  懊消息?「什麼好消息?」浩天疑惑。

  「我……娘——」如湄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粉頸。

  「傻孩子,這有什麼好害臊的!」老人家笑得合不攏嘴,轉向兒子道︰「如湄她啊——已經懷了你的孩子了!」

  孟浩天如遭雷殛怔在當場。

  如湄懷了他的孩子?

  「浩天你這傻小子還發什麼愣。還不快扶著如湄,她肚子裡可懷著我們孟家第一個孫子呢!」

  說不定這會兒雲兒肚子裡也懷著一個呢!想到這裡,孟老夫人忍不住笑得更開心了。

  「如湄……這是……真的?」他握住她的手。感覺到她身上傳來的喜悅;然而,此時他的情緒卻是極端難解。

  「嗯,是真的。」她羞得垂下粉頸不敢看他。「我們到庵裡才發現的,這兒的庵主曾學過醫術,本來……娘是請庵主替我調養身子,結果……」

  「所以這是真的?!」他無法相信,憂喜交加。

  「這種事哪還假得了。」老夫人接下了話。「所以我才要你上山來接我們啊。如湄有了身孕,要是路上有什麼閃失,那還得了。」

  「那……庵主怎麼說?如湄的身子還好嗎?孩子……」他小心地摟住她,眼神望向她仍然平坦的小腹。

  那裡面真的住著他的孩子?一時間,他仍有點不敢相信。

  「浩天……我很好,孩子也很平安,你放心吧。」她笑。

  男人就是這樣,要當爹總是緊張得很。

  「好了、好了,咱們快上馬車吧!早點回去也好讓如湄休息,我還要請城裡的王大夫來給如湄診斷、診斷呢!」孟老夫人嚷著。「浩天,你就和如湄坐一輛馬車,也好照顧她,我們快些出發吧。」

  一行人上了馬車,平穩地朝回府的路走去。

  坐在馬車裡,如湄輕靠在他懷裡,不勝嬌羞。他環住她的肩,給予她溫暖的和支持。

  「浩天,你怎麼都不說話?」如湄有些擔憂地仰起頭問。

  「沒什麼,我在想要給孩子取什麼名字呢。」他笑。

  而事實上他卻是在憂慮雲兒知道這事會有的反應。

  想到這裡,他不禁有些感慨。

  他二十歲就將孟家的事業發揚維持至今,在南方,若他孟浩天自稱第二,絕無人敢說自己是第一。這些年來,無論發生多大的困難、到多危險的地方,他從來不會皺一下眉頭;然而,處在兩個他所愛的女人之間,他卻再三地猶豫了。

  他不是喜新厭舊、用情不專的男人。這一生,他也從未想過他會愛上除了如湄之外的第二個女人,但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如果說雲兒是芙蓉,那麼如湄就是茉莉,一個明媚、一個溫婉,讓他難以取捨,也無法取捨。

  他是何等幸運,能得到她們的愛。他深深明白,她們所希冀的,是他深切而專一的愛。他的確愛得深切,但卻是同時對她們兩人。

  「浩天,你……難道不喜歡我替你懷孩子?」見孟浩天始終不語,如湄不禁擔心了。

  他有心事,但卻不想告訴她。

  「怎麼可能!你這小腦袋瓜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他輕笑著安撫她。「你有了我的孩子,我當然高興。」

  「可是……浩天,發生了什麼事嗎?」雖然他這麼說,她卻能感受到他明顯的不同,是什麼原因讓他這樣心事重重?

  「沒什麼,不過是些生意上的問題,很快就能解決的。」他摟住她的腰身,在她頰上印下一吻。「你別擔心。現在,你只要好好照顧你肚子裡的孩子就行了,知道嗎?」

  望著他的笑,她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卻又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對。「浩天,這些日子你和雲姊姊處得好嗎?」她問是出於女人的直覺。

  他一怔,卻立刻回過了神。「和以往一樣,沒什麼好不好的。」他避重就輕地答。「好了,你多休息一會兒,回家的路還很長,睡會兒吧。」他哄著她,將她納入自己的懷抱。

  她點點頭,又窩回了他溫暖的懷裡。

  能替浩天生下他的孩子,是她畢生最大的願望。希望這胎會是個男孩,那麼浩天和娘不知會有多開心。

  雲姊姊要是知道了,應該也會替她開心吧。

  ***

  如湄懷了浩天的孩子!這樣的消息,彷彿一把尖刀狠狠地剜著她的心。

  「如湄,恭喜你,往後要好好注意身子才是啊。你懷的可是孟家第一個孩子呢。」慕容雲笑著道賀,內心卻在滴血。「浩天知道這個消息,一定很開心吧?」她轉而望向他。

  「雲兒——」望見她眼底的傷神,他有苦難言。「我——很開心。」

  此時此刻,他還能說些什麼。

  「雲兒,」孟老夫人拉著媳婦的手道。「如湄現在有了身孕,往後還要你多照應著她。娘知道你待如湄一向好,將來等你有了浩天的孩子,娘絕不會虧待你的。」

  這番話其實是在化解慕容雲複雜的情緒,望著雲兒有些不自然的神色,孟老夫人試圖安慰著。

  雖說,孟老夫人知道雲兒一向大度,不可能跟如湄爭風吃醋;然而同樣是女人,她太清楚女人的想法——尤其在她設計了那樣的一場戲之後。但這也不能怪她。當時,她實在是有些心急,急著看見兒子媳婦合和、急著想抱孫子。可誰也沒有想到,如湄肚子裡早懷了一個了。

  不過這樣也好,孟老夫人又想。要是讓雲兒和浩天順其自然,又不知道要等到哪天他們才會在一塊兒呢。

  這樣一想,孟老夫人更愈發覺得自己做的沒錯了。

  「娘,雲兒知道。我會好好照顧如湄的。」她順著婆婆的話回答。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老人家開心極了。反正不管怎樣,她總算是有個孫子可以抱了。

  「雲姊姊,謝謝你。」如湄拉住慕容雲的手,真誠地道謝。

  要不是雲姊姊的成全,浩天他母親不會這麼快就接受她。她也無法得到現在的幸福。遇上雲姊姊這樣的女子,應該算是她的幸運吧。當初嫁入孟家作妾時也就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如果,浩天必須有另一個女人,如果,他正式的妻子不願接納她這個妾室,她也願意為了浩天忍下去。即使浩天曾一再向她保證,他絕不會踫他的妻子一根寒毛,因為他愛的只有她。她很願意相信浩天,也知道他真會這麼做。但事實上,她卻明白這樣的事是行不通的。慕容家在北方算是世家大族,孟與慕容兩家的聯姻有多少人在眼睜睜地看著。如果浩天不能盡一個丈夫應盡的義務,勢必會引起極大的風波。讓浩天受到傷害是她最不願意看見的。當然,她也曾想過,這對浩天的正式妻子並不公平。換個立場來想,如果她嫁了個不愛她的夫婿,而且只願跟她做個有名無實的夫妻,那麼,她該會有多傷心呢。

  但沒有想到的是,雲姊姊竟然答應了浩天這樣無理的請求;甚至,幫著她建立在孟家的地位。她從來都不知道,一個女人可以寬大仁慈到這樣的程度。

  本來,初見雲姊姊的美貌,說不擔心浩天愛上她是騙人的。所以她才會在雲姊姊答應成全他們之後,又再大膽地要求雲姊姊的保證。

  她是自私的,她承認;但在面對自己最愛的人時,又有哪一個人是不自私的呢?

  本來,一個側室是無權做那樣的要求。她所知道的男人中,哪一個不是三妻四妾,紅粉無數,如果別的女人都可以為愛忍受,她又為什麼不行?

  然而,雲姊姊的承諾帶給了她希望。她知道,浩天是一個重然諾的人。她也知道,除了她,浩天不會再要其他女人。因此,她大膽地奢望著,當有一天雲姊姊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離開孟家之時,也就是她成為浩天唯一、正式的妻子時刻。

  尤其她現在又懷了浩天的孩子。

  看到柳如湄眼底的真誠,慕容雲退縮了。她輕輕放開如湄的手,避開如湄她純真的目光。「如湄,別謝我。我——你不該謝我的。」她望向浩天,他卻是欲言又止。

  「雲姊姊,你就讓我謝謝你吧,這一刻,我覺得好幸福。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如湄,好了,你這樣會讓雲兒覺得尷尬的。」浩天上前按住了如湄的肩。

  孟老太太笑道︰「好啦,你們也別在那兒你謝我、我謝你的,如湄才回來需要多休息,我已經派人去請大夫來了,浩天,我看你就陪如湄進房裡去歇息一會兒,小倆口敘一敘。」她轉頭對慕容雲道︰「雲兒你就陪我聊聊吧,好些天沒見著你,還真怪想你的呢。」

  「我——」孟浩天看了看母親,又望向雲兒。「娘、雲兒,那我就——先陪如湄進房裡去……」他這話,是在說給雲兒聽的。

  「快去啊!」孟老夫人催促著。

  「那雲兒——」他仍擔心地望向雲兒。

  「我陪娘聊聊,你去照顧如湄吧。」雲兒答,卻只是低垂著粉頸,不想接觸他的視線。

  慕容雲不是不知道他在擔心她。但擔心又有什麼用呢?她是氣、是怨。但這又能怪誰?當如湄不在的時候,她讓自己刻意忘記如湄。然而,如湄回來了,帶著他的孩子一塊兒出現在她面前,她內心的掙扎與痛苦,又豈是他的了解所能撫平的。

  他無奈地點頭,扶著如湄離開了大廳。

  「雲兒,你別擔心如湄懷了浩天的孩子,同樣都是我的媳婦,我都會疼的。再說,將來你也會有自己的孩子啊。」看見媳婦眼底的複雜情緒,孟老夫人出聲安慰著。

  她知道雲兒是個識大體的好媳婦,不會計較這些,但女人再怎麼大度,也不可能完全不在乎這樣的事的。所以,找到了單獨相處的時機,她想好好開導雲兒。

  「娘,我不會介意的,您別擔心。」雲兒笑著回答老夫人的話。

  就算介意,雲兒又能如何?

  「是嗎?」望著媳婦的笑容,老夫人笑著點頭。「這樣就好。這樣我就放心了。」繼而,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又露出了笑容。「雲兒,這樣吧,你和浩天也多努力點,最好趁著如湄肚子裡的孩子出世前也懷一個,這樣,大家都開心,你和浩天聯合欺騙我的事,我就不跟你們計較了。」

  「娘!」雲兒一愣,沒想到娘竟然提起這件事,臉色一陣青黃不定。

  大家都開心?娘真的什麼都不明白。

  「好、好,我不說,反正我就等著抱孫子就是了。」想到很快就有孫子可以抱,老人家開心得不得了。「雲兒,我有點累了,想回房歇歇。等會兒,你替我送碗雞湯去給如湄補一補,懷孩子可得要很多的體力呢。」

  「娘,那您早點休息,我這就去吩咐廚房。」慕容雲現在最想做的,卻是躲回房裡靜靜的療傷。

  ***

  「浩天,你有沒有發覺雲姊姊有點魂不守舍的?」半躺在床榻上,如湄有些擔心地問。「我和娘不在的這些天,發生了什麼事嗎?」

  「會嗎?我怎麼不覺得?我看,大概是你多心了吧。」他坐在她身畔,細心地替她蓋好被褥,但心底卻為她的觀察力而心驚。

  如湄一向就善體人意。他擔心的是,她會發現他和雲兒——

  他更擔心,她如果在這種情況下知道實情,是不是會無法承受。

  「不,應該不是我多心。」她低頭回想,雲姊姊的確和平時不太一樣;彷彿有心事。「浩天,雲姊姊待我真的很好,我們是不是太自私了,只顧著自己,卻忘了她也是要人關心的。你看,我們找個機會問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好嗎?」

  「我會的。」他不語。

  若是知道雲兒和他——她還會這麼想嗎?

  「浩天——」她突然欲言又止。

  「怎麼了?」他抬眼,卻見她霞紅的臉蛋和低垂的眼睫,在瞬間撼動了他的心。

  這是懷了他孩子的小女人、是他心愛的如湄啊。他的手忍不住哀上了她嫣紅的頰。「如湄——」他低聲輕喚。

  「浩天,我不在的這些日子,你——」她的粉頸垂得更低了。

  「我怎麼樣?」他伸手托起她的下巴。

  她低低地抬眼,卻又羞怯地垂下。「你——想我嗎?」

  他望著她,唇角勾起一個微笑。

  他的小女人正在對他示愛呢。「你說呢?」他反問,露出一個讓她臉紅心跳的微笑。

  「我——我不知道——」她慌了,想看,卻又不敢看他。

  「怎麼會不知道呢?」他刻意慢條斯理地道。「我在想什麼,你會不知道嗎?」一只大手輕柔地在她的頰畔、頸際流連,引起她一聲嬌喘。

  「浩天!」現在可是大白天哪。

  「噓——」他的食指按住了她的櫻唇,整個人貼近她。「我當然想你。」

  她羞怯的笑了,卻也笑得好滿足、好開心。「浩天,我好愛好愛你,我真的不能沒有你。」她摟住他堅實的頸背,埋在他的頸間訴說著自己的情感。

  平時,她是不敢這麼大膽的;然而,這些日子沒有他在身邊,她才更發現自己有多麼愛他、多麼的需要他。有了他的孩子,她更是完完全全地屬於他的。

  驚訝於她的熱情,他反手摟住她,心底泛著濃濃的愛。「如湄,我也是。」他輕握著她纖細的肩膀,抬起了她的下巴。

  「浩天——」她輕喊,主動地、熱切地獻上了她的吻。

  「唔!」他初是驚訝,卻立即地取回主動,熱烈地回吻她。

  他到今天才知道,他一向羞怯的小妻子竟也有如此地熱情。是什麼使她有這樣的改變?是因為孩子?還是因為這些天的別離?無論是什麼,他現在無法思考了。

  他滾上床榻,讓她俯臥在自己懷裡,感受被她激起的熱情。她羞怯地承受他每一個親吻,卻主動地為他解開衣帶。光是這點改變,就足以讓他跌下床。他捉住她微微顫抖的小手,沙嗄地輕笑道︰「還是我自己來吧。」說著,順便也解開了她的衣襟。

  望見她賽雪的肌膚,他忍不住呻吟出聲。他捧住她比以往圓潤的臀低啞著聲音道︰「如湄,我可以嗎?」他怕會傷了孩子。

  只見伏在他身上的她仰起小臉,喘息著點頭,以細得不能再細的聲音回答。「大夫說……可以……只要不太……」話還沒說完就羞得整個人埋進他胸前。

  「不太什麼?」他急切地問,無法再多等待一分鐘。

  「不要太……激烈……」她害羞地埋在他胸前悶聲說完,連她自己都可以感受到臉上的熱度。

  「如湄,我會很小心的——」得到了允許,他像是脫韁的野馬再也顧不得其他,猛地轉換了姿勢,密密地將她收納在他的羽翼之下。

  房內一片旖旎,自然沒有人會發現站在窗外的纖細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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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7 11:27:3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慕容雲捂住自己的嘴,強忍著即將脫口而出的嗚咽。

  怎麼可以!他怎麼可以!

  彷如失了魂的回到房裡,慕容雲無助地跌坐在床榻上,壓抑地飲泣。

  慕容雲是要送雞湯去給如湄的,卻怎麼也沒料到——竟會看見那樣的情景。

  孟浩天!你怎麼可以——

  她在心底吶喊,泣不成聲。

  他怎麼可以在愛上她的同時,又愛著另一個女人。她早知道自己無法忍受這樣的事實,光是想到這樣,她的心就忍不住抽痛。

  要是沒有如湄就好了!

  如果如湄不存在,那麼浩天就會只愛她一人了。

  然而,驚覺到自己這樣駭人的想法,她不禁痛哭失聲。她怎麼可以這麼可怕、這麼卑劣。如湄是那樣善良的女人,如果如湄知道她違背了對如湄的誓言,如湄又會怎麼看待她?如湄會不會也希望這世上從來沒有慕容雲的存在?

  為什麼?為什麼老天要這麼殘忍,既然將她許配給浩天,卻又要讓另一個女人和她分享他。

  這樣椎心的痛苦,是她違背誓言的報應嗎?

  ***

  「啟稟老夫人、姑爺,少夫人說她身子有些不舒服,晚上不過來用膳了。」小蓮奉主人的命令前來飯廳傳話。

  「不舒服?!雲兒她怎麼了?」浩天緊張地要站起,卻又壓下了情緒。

  是因為如湄?

  「回姑爺的話,少夫人說她有些頭疼,睡一會兒就好了,所以她要我來跟老夫人、姑爺說一聲。」小蓮回話道。「這怎麼行!」孟老夫人皺眉道。「有病就得看大夫的,就算是頭疼也不能輕忽。浩天,我看你找人去請大夫再來一趟,這樣我不放心。」

  「老夫人,我剛剛也跟少夫人這麼說了,可少夫人就是堅持不肯請大夫。她說要歇一會兒,要我不要吵她。」

  孟老夫人搖頭。「雲兒這孩子也真是的,有什麼事老往肚子裡吞。剛才見她還挺好的,怎麼身子不舒服也不說一聲,我還叫她送雞湯去給如湄呢,你們瞧我這老太婆有多粗心,竟然也沒看出她人不舒服。」

  「雞湯?」如湄問。

  「是啊,就大夫走了沒多久的時候啊。難道雲兒沒給你送去?」聽見如湄這樣的問話,孟老夫人不覺有些奇怪。

  「我——」如湄正想答話,卻被浩天截斷。

  「娘,吃了,剛才如湄已經把那碗雞湯吃了。」

  「我——」如湄回答。「嗯,娘,我吃了。」

  如湄奇怪他為什麼會這麼說,但浩天做事自有理由,她順著他也就是了。

  「嗯,懷孕的人是該多補補身子的。」孟老夫人喃喃地道。「這就怪了,雲兒要是不舒服,怎麼不早說呢?」

  此時的浩天卻凝眉沉思。

  大夫走了以後?那——不就是他和如湄——

  他猛地站起,慌亂間翻倒了桌上的碗筷。

  「浩天?你怎麼了?」老夫人和如湄驚愕地看著他。究竟是什麼事讓他這麼著急?「發生了什麼事?你的臉色整個都白了呢。」如湄心急如焚,跟著站起拉住了他。

  「我——沒事。」他按住如湄的手安撫。「我先去看看雲兒的情況,娘,您和如湄就先吃吧,別等我們了。」說完,他再也顧不得其他,丟下一屋子錯愕的人直奔慕容雲的房裡。

  如湄望著浩天匆匆離去的背影,心中不免浮上些怪異的情緒。

  是她多心了嗎?

  為什麼她總覺得自紫竹庵回來之後,浩天和雲姊姊的言行都十分奇怪。問他,他總說沒事,但為什麼他才聽見雲姊姊人不舒服就這麼著急?

  她知道自己不該胡思亂想,浩天是不可能做出那樣的事。只是這些情況讓她不由得擔心起來。

  或許是浩天覺得對雲姊姊所虧欠吧,其實她也是。畢竟,雲姊姊才是浩天明媒正娶的妻子。雖然她認識浩天在先,但她仍可以說是搶了雲姊姊的丈夫。

  有時她會想,這種事若換是發生在她身上,她會不會像雲姊姊一樣這麼做呢?雲姊姊這樣成全他們,她實在是不該胡思亂想。就算她沒有把握雲姊姊是不是會喜歡上浩天,但至少她也應該相信浩天啊。

  意識到自己的多慮,她不由得暗笑自己的傻。

  「如湄,你多吃一點,雲兒那有浩天去看她就成了,你肚子裡還有我們孟家的孫子,吃飽了再去看雲兒,知道嗎?」

  「是,娘,如湄知道了。」她拿起碗筷,努力地吃著飯菜。

  她得好好照顧自己,才能為浩天生出一個白白胖胖的俊小子呢。

  ***

  「雲兒!」孟浩天在門口喚慕容雲,不敢貿然進去。

  在房裡哭啞了嗓子的她聽見他的聲音,一時間所有的情緒又湧了上來,她撐起身子望向房門,卻無法開口,也不願開口回答。

  「雲兒,你怎麼了?小蓮說你人不舒服。」他低沉的話語裡有著濃濃的關切。

  不舒服?她身心所受的傷害,又豈是不舒服可以形容的。

  「雲兒,你再不說話,我要進去了。」慕容雲開始有些著急。

  聽見孟浩天要進來,慕容雲慌了。

  「別進來!我不想見到你。」慕容雲因哭泣而變得沙啞的聲音,連她自己聽來都覺得心驚。

  該死的!

  聽見她明顯哭過的聲音,慕容雲的心一陣揪緊。他究竟該怎麼做,才能不傷害到他深愛的兩個女人?

  不待她回答,他衝動地破門而入。

  迎上他的,卻是一雙哭紅了的雙眼和充滿絕望的容顏。「雲兒——」他一慟,大步上前。

  「不要過來,你出去!」她背向他,不願讓他見到自己哭泣的模樣。她不要他知道她是多麼在乎他;不要他知道她是為了他而哭泣。她慕容雲有她的驕傲。

  「別這樣,雲兒。」他無法解釋什麼。

  雲兒和如湄都是他所愛的女人,無論面對哪一個,他都覺得心疼,也感到虧欠;但卻無法對自己的言行提出任何辯駁。

  有時他甚至會想,如果他能再自私一點、再絕情一點。以他南方霸主的身份,同時擁有一妻一妾並不為過。然而他要求的是純粹專一的愛,如湄和雲兒給他的,也正是這樣的愛,但他卻沒想到自己竟會同時愛上這兩個女人。

  他無法放棄其中任何一個。

  「我沒有要求你為我做什麼。」她頭也不回地說著。「你也不必因為夾在我和如湄之間感到難為。明天——我就離開這裡。」

  「雲兒——不要這樣對我。」他扳過她的肩,痛苦地望著她婆娑的淚眼。

  她搖了搖頭,忍住了即將奪眶的淚水。「你——又是怎麼對我的。」想起親眼所見的那一幕,她心痛地合上了雙眼。

  「雲兒——」他只是低喚。

  他愛如湄,但,他也愛雲兒啊。他從沒想過,愛竟也會是一種傷害。

  再睜開眼時,她已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如湄有了你的孩子,你應該多照顧她的。」她露出一個微笑,笑得比哭還難看。「我想過了,或許,我沒有如湄那樣偉大的愛。只要見到你和她在一起、看著懷著身孕的她,我無法忍受。」

  「雲兒,我不能失去你!」

  「你必須做選擇,浩天;而我,卻是那個不願被選擇的女人。當初,你愛的就是如湄,事情發展到今天,是我們原先未曾預料到的。你就當這一切是一場夢,夢醒了,我也該走了。」

  他用力將她摟進懷裡。「雲兒,我知道這對你不公平,但……你能不能,試著接受這一切——為了我?」

  她搖頭,雙頰摩挲著他的胸膛。「你要我痛苦而死嗎?浩天,別這麼殘忍。」

  「那你就能如此殘忍地離開我?」

  她聞言,輕輕推開他。「你還有如湄,還有你那未出世的孩子。你會過得很幸福的。沒有我的日子,很快就會被你遺忘,相信我。」

  「不,我不可能忘得了你的!」

  「忘不了?」她輕笑。「那麼今天我在你們房外看到的……又算什麼?」

  昨夜,他還信誓旦旦地愛著她,今天,他卻能與如湄雙宿雙飛。他要她如何相信他對她的愛?

  就算,他是愛她的,那又如何呢?他還有一個更愛他的女人永遠守候著他。相反的,她卻反而像個見不了光的女人,無法對如湄承認自己已和浩天成為夫妻的事實。

  是不是當初不該做出那樣的約定,今天就不會有這樣的結果呢?還是,無論有沒有約定,結果都是——她必須離開。

  「那是——」他無法解釋。「雲兒,我仍然愛如湄啊……」他是情不自禁。

  聽見他的告白,她的心微微揪緊。「所以我要你專心地愛她。」

  「我愛你,雲兒!」他也愛著她啊。

  「別再對我說這句話。」她艱苦地搖頭。「浩天,你有沒有想過,就算我能接受你同時愛上兩個女人的事實,那麼如湄呢?你不該利用我們對你的愛,要求我們一起愛你。」她不敢想像知道這事的如湄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我沒有這樣想!雲兒,我從來都不希望你們任何一方受到傷害。」

  「傷害——已經造成了,浩天。」她低語。「但現在還來得及補救。在如湄不知道這件事之前,結束一切吧!她為你懷了孩子,你又怎能忍心辜負她?」

  她的苦,不需要另一個女人再一次承受。

  「我不會辜負如湄,也不能辜負你。」他摟住她的雙肩。「雲兒,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設法解決的。」他必須。

  「解決?怎麼解決?說服我和如湄接受這既成的事實,還是休了我們其中一個,在外金屋藏嬌?」她的語氣變得譏誚。

  「雲兒!別這種語氣跟我說話。」他低吼。「我知道你是在激我,要我讓你離開。雲兒,我不會允許的。你只想到如湄和她肚子裡的孩子,但仍然有沒有想過,或許現在你的肚子裡已經懷了我的孩子。」

  他的話讓她整個人怔住了。

  孩子,她有可能已經懷了他的孩子?

  「不……不可能的……」她喃喃自語。

  「為什麼不可能?難道你忘了我們這些日子裡白天的甜蜜和夜裡的瘋狂?我敢發誓,你的肚子裡已經有我的骨肉,我不會讓你就這樣離開的。」他吼著。

  突然,門砰地一聲被推開,如湄驚惶失措地站在門外。「如湄?!」屋裡的兩人同時驚呼。

  「我……我過來看雲姊姊……」如湄的臉色慘白,語不成句。「為什麼……你會有浩天的……孩子?」如湄不相信她聽到的是真的。

  老天!慕容雲慌亂地望向浩天。

  「如湄,這件事……」浩天正想開口解釋,卻只見如湄的眼底泛出了淚光。

  「你……騙我……你們……欺騙我……」她雙手環抱住自己,身子劇烈地顫抖著。「什麼時候?是什麼時候開始的?還是……從頭到尾,我就只是個被蒙在鼓裡的蠢女人!」

  「如湄,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樣!」瞧她抖得如風中的落葉,他好怕她會承受不了這個事實。

  「雲姊姊……你為什麼要騙我?」如湄哭著喊慕容雲。「你不是答應我,不會搶走浩天!為什麼,你為什麼給了我希望,又讓我徹底地絕望。」

  慕容雲無法回答。「如湄,我……」

  「你……你們……」如湄來回地望著他們兩人。「我永遠不會原諒你們,永不!」如湄吶喊。聲音卻在瞬間戛然而止。浩天飛奔上前,卻只來得及扶起已暈倒在門邊的她。看著她下腹緩緩流出的血水,他無法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不——」淒厲的呼喊在廊中回響——回響——

  ***

  「很遺憾,老朽醫術不精,只能勉強保住二少夫人的性命,但她肚裡的孩子恐怕——」在替如湄診視過後,大夫遺憾地回答。

  「怎麼會這樣?」望著床榻上仍昏迷不醒的如湄,孟老夫人幾乎哭紅了雙眼。「你們誰來給我說清楚,好端端的,如湄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現在孩子也沒了,人又躺在那兒不清醒。天哪!我們孟家究竟是造了什麼孽,連一個孩子都保不住。」

  大夫低聲道︰「老夫人,您別太激動,二少夫人現在情況並不樂觀,她本來身子骨就弱,由脈象看來,她似乎受了極大的刺激,以至於動了胎氣。這胎氣一動,孩子沒了,對她的身體造成極大的傷害。你們最好讓她保持安靜,其餘的就靠老天爺了。」

  這樣的話,讓守在如湄榻前緊握著她手不放的孟浩天起了極大的反應。他倏地起身轉向大夫,單手握住他的衣領狠狠地道︰「你給我聽好!無論如何,你一定要救活如湄。要是她有什麼萬一,我發誓我會要你的命。聽見了沒!」

  「我……我會盡力的。」大夫被他的態度給嚇著了。

  「浩天!」慕容雲上前按住了他。「別這樣。」

  突然他整個人就像泄了氣的球似的,放下了大夫,失魂落魄地走回如湄床前,再次跪了下來。

  「如湄,醒醒!」他緊握住她冰冷的手,試圖喚醒如湄。「你怎麼可以用這種方式懲罰我!」他哽咽。

  他害死了自己的孩子,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孩子。想起如湄昏厥前眼底的恨意,他為之心寒。他從未自如湄眼中見過那樣的恨。在她眼底,他是她的天、她的一切;然而,他卻一手毀了她的世界,還有——他們的孩子!是老天在懲罰他嗎?

  「大夫,難道沒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讓如湄趕快清醒?」慕容雲心焦地問。她是殺了孩子的凶手,她強烈地自責著。要不是她違背了誓言,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下場。她悔恨,卻什麼也無法彌補。

  「少夫人,老朽實在是已經盡力了,病人究竟能不能度過危險,要看她的命了。如果三天內她還不能清醒,那——我也無能為力啊。」

  聽見這樣的回答,孟老夫人不禁挫敗地癱坐在椅上。老天,她究竟是造了什麼孽啊!雲兒和浩天雖然只字未提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她大約已猜出發生什麼事了;只是,她不明白為什麼別人家三妻四妾都不曾出過什麼問題,而他們孟家——

  是她做錯了什麼嗎?為什麼事情會演變到今天這樣的局面?

  看見婆婆臉上的神情像是突然間老了十歲,慕容雲心上一陣不忍。他們年輕人鑄下的錯,卻要讓老人家來承擔。她連自己也無法原諒啊。她忍不住上前道︰「娘,您就先去歇息吧,這裡有我和浩天就夠了,要是如湄清醒了,我會要小蓮立刻去通知您的。」不待婆婆回答,她轉頭對小蓮道︰「小蓮,你送老夫人回房,好生照顧著,知道嗎?」

  小蓮上前扶起老夫人道︰「老夫人,我扶您回房歇會兒吧。」

  孟老夫人拭著淚,搖了搖頭。「好吧,我這把年紀也派不上用場,雲兒,這兒就交給你了。」她又轉身對大夫道︰「大夫,就請你今晚在咱們家廂房住上一宿,有什麼情況也好有個照應。」

  大夫為難地看看老夫人,卻仍是點了點頭。「好吧,我今晚就留下來,不過,我得先抓些藥回來,好讓病人服用。這樣吧,我送老夫人一塊兒出去。」

  一行人出了房門,只留下浩天、她和如湄。

  一直——就是他們三個人的問題。

  「浩天,你——休息一會兒好嗎?」他這個樣子已經一整晚了。從如湄昏迷開始,他就一直待在她床前不肯離開。即使是大夫在為她治病的時候,他的手也始終未曾放開過她。

  他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如湄,一雙手緊握住她的。

  站在一旁的慕容雲卻什麼也不能做。

  才不過一個晚上,浩天整個人都憔悴了。她替他心疼,也無法對自己的所做所為感到釋懷。她覺得,自己是個凶手。扼殺了一個小生命,也扼殺了他們之間的感情。

  浩天沉溺在他的痛苦之中。如湄以生命對他們做最嚴重的抗議。那麼她呢?她的痛苦又有誰來替她分擔?

  「浩天——」慕容雲上前,輕拍著他的肩膀,想叫他休息一下,否則,如湄沒事,反倒是他累病了。

  然而,在她的手踫觸到他的同時,卻換來他的一聲暴吼。「別踫我!」彷彿她是一個不祥的女人。

  她一震,眼淚立即奪眶而出。

  半晌,他才以喑啞的嗓音道︰「抱歉,雲兒。我不是有心的。」然而說這話時,他卻始終沒有回頭。

  她強迫自己咽下喉中的酸楚,低聲道︰「我明白。」

  他是如湄的,一直都是;而她,只是個突然闖入的破壞者。如果如湄真的不能醒來,她這一生都會背負著沉重的罪孽。

  「不是你的錯!」彷彿意識到她的想法,他突然開口。

  「浩天——」她低泣。

  「從一開始我就不該答應娶你。」他的話,像釘錘般一字一句擊碎她的心。「不該在承諾彼此只是朋友之後又強要了你、更不該——不該愛上你!」

  不該、不該!他的不該都是因為遇見她。她終於忍不住掩面而泣。難道她在他心底連一個小小的位置都沒有?他還說——不該愛上她!他的愛,是唯一讓她捨不得離開孟家的原因。然而他的一句話卻將她所有的感情全部否定。難道他們之間的一切,全都是假?

  「雲兒,我承諾過如湄,今生只有她一人。我違背了誓言,也辜負了你。如果如湄能度過這次劫難……」他停了下來,緩緩地回頭。「雲兒,我不能再辜負她,你明白嗎?」

  望著他失去光芒的雙眼,她忍住了淚水。「我懂你的意思。」

  如湄若能醒來,他將全心待她,彌補所有的過錯;而她若是不醒,他也將用畢生來償還對她的虧爾。

  慕容雲知道,這裡再也沒有她可以生存的地方。

  「雲兒,原諒我。」如果有來生,他願用他的一生來償還她。

  她搖搖頭。「別說原諒,我們都知道該怎麼做,不是嗎?」

  他們凝望著彼此,在心底向對方做最後一次的告別。

  或許,他們本就不是屬於彼此的。

  彷彿呼應了他們的舉動,躺在床榻上的如湄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浩天立即回身握住她的手呼喊。「如湄,你醒醒!如湄,別丟下我一個,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發誓,再也不離開你!我發誓,今生只愛你一個!如湄,我愛你!你快醒過來啊。」

  如湄的臉上頓時出現了血色。

  看見這樣的情景,慕容雲不得不相信,她的確只是一個破壞者。他們之間的聯繫是那麼深、那麼濃,任誰也分不開。

  「我這就去請大夫。」她轉身奔向房門,臨回頭,卻看見如湄回應了浩天的呼喚,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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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7 11:27:5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柳如湄緩緩睜開眼,眼前所見到的,卻是那愛她卻又傷他最深的男人。她痛苦地合上了雙眼,不想再看、再聽。

  「如湄——」孟浩天沙啞著聲音低喚她的名字。

  她閉著眼,卻淚如泉湧。為什麼?為什麼在他對她做出那樣殘忍的事情之後,她仍然無法抗拒他對她的呼喚。

  「如湄,別這樣!我要你睜開眼看著我。」她緊握住她纖弱的雙肩,嘶喊著他的痛苦。

  「我不想再看到你。」她微弱的聲音傳出,雙眼仍是緊閉著的,身上的疼痛比不過她內心的痛楚。

  下腹傳來的陣陣冰涼和難忍的痛,讓她擰住了眉心。突然,她驚覺到有些不對。孩子!她的孩子。為什麼她感受不到孩子的存在?!「我的孩子!」她突然睜開雙眼,眼底寫滿了驚恐。「我的孩子怎麼了?浩天,我的孩子!」她掙扎著起身。

  「如湄!」他按住她,不讓她移動分毫。「你聽我說,如湄!」

  他語氣裡的歉疚和自責讓她靜了下來,內心泛起了不祥的預感。「我的孩子……怎麼了?」她無法掩飾害怕的顫抖。

  「如湄,我們的孩子——沒了。」他極困難地說出了真相,害怕她可能有的反應。

  「沒了……我的孩子……沒了……」她喃喃地重復著他的話,滿臉淒惶。

  「原諒我,如湄,我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失去了孩子,他亦心痛;但他知道,這比不上如湄所感受到的萬分之一痛苦。

  她已無法承受這樣的絕望。浩天愛上了慕容雲,而她唯一的孩子也失去了。那——她還剩下些什麼?

  曾經,她以為浩天是她的天、她的一切。然而,當她的天垮了,她所仰賴的世界毀滅了,還有什麼能支撐她活下去呢?

  絕望至此,她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而微弱。生無可戀,她——還不如死了吧。

  「如湄!」看見她忽然又變得蒼白的臉色,他著急了起來。「該死的!如湄,別再這樣嚇我。我愛你!我不能忍受失去你。」

  他在說他愛她嗎?她虛弱地睜開了雙眼。「那——雲姊姊呢?你也愛她嗎?」她說出了心底的疑問。

  會不會,他們只是一時的激情,而浩天愛的仍只是她?如果真是這樣,她受創的心或許可以稍稍平復。

  「我——」他不知該說真話還是假話。如果他說他愛的是兩個女人,她會原諒他嗎?「如湄,我愛你。」他答。至少,這是他的真心話。

  「如果你真的愛我,為什麼要這樣傷害我?」她虛弱地問。「浩天,你是我僅有的一切——」

  他握緊了她的手。「我知道、我明白。」

  「我們的孩子沒了——」想到這裡,她不禁悲從中來。

  「如湄,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重重地傷害了你。我不敢奢望你的原諒,但,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讓我好好愛你,再生一個、兩個屬於我們的孩子,好嗎?」他的聲音哽咽。

  「浩天——」他知道她拒絕不了他,不是嗎?今天就算是他拿刀殺了她,她仍是無法真正地恨他。她——愛慘了他。「那麼,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只要你肯讓我愛你,如湄,你要什麼我都願意給你。」只要她肯讓他彌補這一切,要他做什麼他都願意。

  「我只要想——你休了慕容雲,讓我成為你正式的妻子。」她看著他的眼堅定地道。

  這回,如湄是鐵了心。她曾經那樣地相信他們,換來的卻是這樣的境地,如果浩天真的愛她,她不想再和任何人分享他的一切,即使只是個名銜。

  如湄要慕容雲徹底地從她和浩天的世界消失。

  「如湄——」他沒有想到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你捨不得她?」看見他眼中的猶豫和不忍,她的心又涼了半截。難道浩天真的愛上了慕容雲?

  「不,我答應你!我答應你——休了她。」他強迫自己答應。

  他知道,雲兒會了解他的。他多麼希望能不辜負她們任何一個,然而,如湄比雲兒更需要他!他必須做出選擇。

  今生不能償還的情債,就讓他來世再償吧。

  ***

  「我不答應!」孟老夫人板起了臉孔,怒聲反對著。「就算是我們孟家虧欠如湄,她也沒有權力逼走雲兒。」

  「娘!沒有人逼我,是我自己想離開的。」慕容雲急急地解釋。「我知道娘待我好,但我跟浩天……」她停了一停,像是鼓起勇氣才又繼續說道︰「我跟浩天之間一點感情都沒有,待在孟家,我過得很痛苦,是我要求離開的。」

  孟浩天的臉色明顯地一沉。

  雖然知道雲兒說這些話是為了取信於他母親,但聽見她說對他毫無感情的話時,卻仍讓他的心緒波動不已。

  「胡說!」孟老夫人立即駁斥。「你們以為我年紀大了就隨便拿話誆我?沒有感情?我可不是瞎眼耳聾,你們要是沒愛著對方,我可以當場要老天爺劈了我。」

  「娘!」浩天開口制止他娘賭咒的話。

  「我不管你們三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就是不許你休掉雲兒。」老夫人指著兒子大罵。「除非你要我早死,男人,有個三妻四妾算什麼?雲兒和如湄你都踫了,你要休了她,要她下半輩子嫁誰去?簡直就是荒唐。還有——」她轉向慕容雲道︰「雲兒你也真傻,好歹你也是我們孟家的媳婦,難道你真甘願把浩天拱手讓給如湄?你們兩個共侍一夫有什麼不好?多少人都是這麼做,為什麼偏偏就要弄出一堆事來?」「娘——雲兒不能——」不能接受他的丈夫愛著另一個女人。「求娘成全!」

  「成全?」老夫人嗤之以鼻。「浩天!你自己說,你要就這樣看著雲兒離開?」

  孟浩天合上雙眼沉聲道︰「娘,我……不得不。」

  他望向雲兒,她的眼底有著了解。

  「你不能、她不能!你……你們是存心氣死我是不是?」孟老夫人幾乎氣得發抖。

  「娘——」

  「啟……稟老夫人,大夫他——」突然,小蓮急促的腳步聲出現在廳堂上,顧不得這一片混亂,硬著頭皮插進了話。

  大夫?孟浩天立即回頭,臉色乍變。「是如湄怎麼了?」「不、姑爺,不是的。是大夫說有事要和老夫人及姑爺商量……」小連喘著聲音回話。

  「大夫有事還不快請!」浩天說著,急急迎上前去。

  「是,我這就去請大夫過來!」得到指示,小蓮飛也似地奔向迴廊。

  ***

  「如湄不能再懷孩子?!」孟老夫人絕望地驚喊出聲。

  「是的,老夫人。」大夫沉重地宣布。「我必須很遺憾地說,二少夫人她……往後恐怕不可以再有身孕了。」

  如湄不可以再有身孕。老天!浩天為之一慟。這會殺了她的!「什麼叫不可以再有身孕?你倒是說清楚啊!」孟老夫人急了,事關孟家香火的延續,她怎麼能不著急。

  「回老夫人的話,二少夫人身子骨極弱,本就不適宜懷孕,而這次小產對她的身體損傷更大,不花個一年半載是無法完全恢復的;而就算恢復,我也不贊成二夫人再懷子嗣,否則,很可能會有生命危險——」大夫明白地告訴了大家。

  「大夫,難道——完全沒有挽救的機會嗎?」慕容雲憂心地問。

  一個女人不能替心愛的男人生下孩子,那會是她一生的至痛。為什麼,這種事會發生在如湄身上?而更讓慕容雲無法釋懷的是,事情是因她而起。

  「很遺憾,少夫人,事關生死,若非真的無計可施,我也不會提起。」

  「這——這怎麼行!」孟老夫人慌張無措。「不能替我們孟家傳繼香煙,這還得了!」

  「娘!如湄是人,不是專為孟家傳繼香煙的工具。」孟浩天實在無法認同母親的想法。「這件事,誰都不許說出去。尤其,不能讓如湄知道。」他嚴辭聲明。

  現在的如湄是最需要他照顧安慰的時候,他不能再讓她知道自己不能生育的事,她不能再承受另一次傷害了。

  「可是……」

  「沒有孩子我們可以領養,你要多少我就養多少。」

  「雲兒——你看看他。」老夫人轉而向慕容雲求助。「這……這不是要斷了我們孟家的香火嗎?現在如湄不能生了,你又要走,你們……要我將來如何面對孟家的列祖列宗啊。」

  「娘——您別這樣想,或許,事情會有轉機的。」

  「我不管什麼危機轉機的,總之,我不會讓雲兒離開我們孟家的。」老夫人對著媳婦和兒子堅決地道。這樣一來,就算如湄不能生育,還有雲兒啊。

  孟老夫人的想法昭然若揭。

  浩天和慕容雲同時望向對方,卻又同時地別開了眼。

  「你們幹什麼?我告訴你們!今天我就算是拚著我這條老命也要你們替孟家留下一脈香火。」孟老夫人激動地道。「浩天,自從你爹死了之後,我一個人含辛茹苦地把你帶大,為的是什麼?為的就是讓孟家的香火能傳下去,將來我百年之後,才有顏面去見你那短命的爹,你要是堅持只要如湄一個就是不孝。天大的不孝!」

  孟老夫人仍激動地轉向雲兒,捉住她的手道︰「雲兒,你是我的好媳婦,難道你就忍心看著我這樣一個老人家死不瞑目嗎?我老了,不明白你們究竟在顧忌、煩惱些什麼?可我知道,浩天愛你,而你——也愛著浩天。這樣為什麼還會有問題呢?」老夫人搖晃著繼續道︰「雲兒,如果你愛浩天,如果你有一點點在乎我這個老人家的話,請你別走好嗎?就算是——就算我這個老人家求你吧!」說著,竟撲通一聲要往下跪。

  「娘!」

  「娘——」

  浩天和慕容雲同時出聲,驚得扶住了正要跪下的老夫人。

  這——這要慕容雲如何是好?!她抬眼望向另一邊扶著婆婆的浩天。

  「娘,請您別這樣!」浩天硬是扶起了母親,不知如何言語。

  「我不這樣,你們難道是要我去死嗎?」老夫人被扶著坐上了太師椅,老淚縱橫。「我老了,不中用了,連我這唯一的要求和願望也沒人要聽啊——」說著,竟痛哭了起來。

  「娘——」雲兒上前跪了下來,眼眶和鼻頭都是紅的。「雲兒不孝,求求您別這樣,我留下來就是,求您別再難過了……」

  「雲兒——」浩天心痛地喚。

  他無法解釋聽見她說願意留下來時的心境。在內心深處,他是多麼迫切地渴望她能夠留下,永遠地陪伴著他。然而,理智卻不允許他有這樣的想法。如湄失去了孩子、失去了對他的信賴,如今又失去了未來的希望。他怎麼能期待如湄在聽見雲兒要留下來的消息會不激動絕望呢?

  一向溫婉的如湄提出那樣的要求,表示這是她給他的最後一次機會。

  他愛如湄,也愛雲兒。無論是哪一邊他不願放棄。然而如湄受到了如此大的傷害,他怎能再次辜負如湄?他又該如何對如湄解釋這一切?

  「娘,我答應您留下。」慕容雲以堅定的眼神道。「但是,我也要請您答應我一個請求。」

  「什麼請求?」老夫人停下了哭泣問。

  「娘——」慕容雲望著婆婆及她所愛的男人道︰「我請您答應我,在如湄完全恢復之前回娘家小住好嗎?」

  唯有這樣,才能暫時平息這一切的風波,夾在她們中間的浩天也才有喘息的機會。現在的如湄需要浩天全心的愛和照料,她不想介入,也無法介入。事實上,她知道這一走她是不會再回孟家了,但為了安慰老人家的心,她必須做善意的欺騙。

  但也不算是欺騙。

  因為慕容雲的確願意替浩天生下子嗣——如果如湄真的無法生育。她已經想好了,她會要浩天瞞著如湄,用領養的方式領回他們孟家的孩子。

  「雲兒——」慕容雲的要求,讓孟浩天心弦震動。

  為什麼?為什麼犧牲妥協的總是她?為什麼口口聲聲說愛她的他,卻只能為她帶來傷害和痛苦?!他絕不會再讓她為自己犧牲,就算是如湄真的無法生育,他寧可不要孩子也不願利用雲兒的善良。

  眼前,讓雲兒回慕容家是暫時解決問題的唯一方法,等如湄和娘都能面對現實後,他會還她這份恩情的,縱然不捨,他仍必須放她自由。

  「雲兒啊——」孟老夫人撫上媳婦淚濕的雙頰。「你這孩子為什麼這麼傻?」雲兒這不是變相地在成全浩天和如湄嗎?她活了這麼大把歲數,從沒見過這麼傻的孩子。

  「娘,這麼說您是答應了嗎?」

  老夫人點點頭。「雲兒,我們孟家上輩子不知道積了什麼福,能娶到你這樣的好媳婦。」

  「娘,請別這麼說,是雲兒有幸,能嫁入孟家。」遇上了她今生的摯愛——即便是這樣短暫的一份愛,卻足以讓慕容雲終生不忘。

  ***

  「浩天,你不是答應過我要休了她,讓我成為你正式的妻子嗎?為什麼?為什麼她只是回慕容家住?難道你是在敷衍我?」如湄充滿怨憤地對著他道。「難道你——不愛我了?」她的眼色在轉瞬間變得倉皇。

  孟浩天愣住了。

  這是他所認識的如湄嗎?她眼中的怨妒讓他心驚。但他卻不願多想,或許是因為這一連串的打擊吧,他可以了解,也深深地自責。

  「如湄,我當然愛你。」他擁她入懷,以低沉的嗓音安撫著如湄。

  聽見浩天的保證,如湄的情緒鬆弛下來。

  是的,浩天是愛我的。

  她這樣告訴自己。

  「你的心聲我聽見了,如湄。但我仍必須顧及娘的心情和……雲兒的處境,你們都沒有錯,這一切的錯都是我。所以……設法彌補。」

  「那麼,你答應我的事一定會做到對不對?」她仰起小臉問。

  他點點頭,沒再答話。

  這樣她就放心了,如湄安心地伏進他懷裡。雖然浩天曾經那樣對她、雖然她失去了他們的孩子,但她可以原諒他,因為他說他愛她。

  「浩天。」她低語。「等過陣子我身體好了,我想……」

  「你想什麼?」他微笑。

  「我想……我們再懷個孩子,然後,再生很多很多個孩子好嗎?」想到這裡,她的臉上有著幸福又哀傷的神色。

  幸福的是,能擁有屬於她和浩天的一群孩子;哀傷的是,她永遠也不會忘記那與她無緣,甚至尚未成形就已夭折的可憐愛兒。

  「如湄……」他抬起她的下巴。「有沒有孩子並不重要,我不要你替我生很多的孩子,就算沒有孩子也沒關係,只要你……平安幸福,這就是我最大的願望。」

  「浩天——」突然間,她覺得自己恢復了以往的幸福和他全部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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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7 11:28:1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一個人的日子並不寂寥,因為有甜美的回憶陪伴慕容雲。縱然,是那樣短暫的回憶。

  坐在窗口,慕容雲望著紛飛的雪景,心中有些感慨。

  日子就這樣過去了,半年,不算短也不算長。這期間,浩天和娘曾想來探她,卻都被她委婉地拒絕了。

  既已平息的古井,又何必讓它再起波瀾呢?只要知道彼此過得都好,這樣也就夠了。

  如湄的身體已經恢復大半,或許,情況並不如大夫想像的糟。如湄和浩天應該是過著很幸福的日子吧。

  慕容雲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會那樣愛上一個男人,愛得心甘情願、無怨無尤。

  ***

  「浩天!」如湄自屋外奔進屋裡,神情裡有著平日少見的雀躍。

  孟浩天抬頭,看見是自己的妻子,沉聲笑道︰「什麼事這麼開心?」

  事隔半年,一切都恢復平靜,在如湄的臉上也漸漸能看得到往日的笑容。這是他最樂意見到的一件事。

  這些日子以來,沒有人提到雲兒。如湄不提、娘不提,當然,他也不會提。他曾經瞞著如湄到慕容府裡探望雲兒,但卻始終沒見著雲兒的面。

  不知道,這些日子雲兒過得如何?平安嗎?還愉快嗎?有沒有一點——想他?

  他知道這樣的念頭是不對的。既然決定要全心愛護如湄,但卻又無法停止心中對雲兒的思念。甚至他會奢望,如果——只是如果,他能同時讓如湄和雲兒得到幸福,他會不惜一切代價去做。

  只是,這樣的想法太自私,也太奢侈了。

  在他的守護下,如湄的身子一天天恢復,望著她日漸紅潤的雙頰,他的心也感到寬慰。就不知,雲兒過得如何呢?

  雲兒所承受的不只是家人的壓力,還有外人對她的批評和流言,曾經好幾次,他會有想把雲兒帶離慕容家,將她安置在一個只屬於他們兩人世界的念頭。這樣他就可以好好愛她,不需要顧忌任何事。當然,那是不可能的。

  雲兒現在仍是他的妻子,雖只是名義上的,然而這卻讓他覺得她仍然屬於他。他知道他很自私,不但無法給她幸福,又牽絆在她不能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但只要一想到有一天她會屬於另一個男人,他就無法控制莫名的妒意。

  然而他更知道的是,無論他再怎麼不願意,他仍必須放她自由,而且越早越好。他心底已有打算,就在年底,無論娘反對與否,他都必須讓雲兒自由。

  「浩天!」如湄興奮地攬住他的臂膀,急急地喚道。「浩天,我方才到市集去買了只雞想親自燉湯給你吃……」

  「等等!你一個人到市集去?」聽到如湄的話,他這才恢復了清醒,打斷她的話責備道︰「為什麼不叫我陪你?你的身子剛好,一個人出去多危險。想買雞要下人們去買就行了,為什麼要自己出去呢?」

  她難道不知道他會擔心嗎?

  看見他的急切和微慍,她心底卻是泛起一絲甜蜜。雖然,他的態度是霸道的,但她卻明白他是在關心她、為她著想。這讓她覺得自己備受關注。

  「浩天——對不起嘛,人家只是想親自為你做件事,所以沒想這麼多,別氣了嘛,好不好?」她撒嬌似地偎在他胸前低喃著。

  看見她這樣的舉動,他不禁嘆了口氣。「我不是在生氣,如湄,只是你這樣一個人出府太危險了。答應我,下回別再這麼做了,知道嗎?」

  他不要他的女人再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嗯。」她柔順地點點頭。

  「好啦,有什麼事要告訴我?」他撫著她的秀髮問。

  提起這事,她的眼睛隨即又充滿了光彩。「我……我方才到市集去,遇見了王大夫,我想也有好一陣子沒讓他到府裡來看病了,所以我就到他的藥鋪裡,請他替我看看身子是不是都好些了,你知道他跟我說了什麼嗎?」

  「說了什麼?」

  「浩天——」她笑。「大夫說……我有喜了!」

  「什麼?!」他激動地站起。

  「是真的!浩天,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嗎?」她拉住他,無法表達心中的喜悅於萬一,卻全然不曾察覺他的激動並不是出於喜悅。

  「王大夫親口說的?」他捉住她的雙肩急切地問。「我問你,他還說了些什麼?」

  她偏著頭想了下。「沒有,他只說會到府裡來見你,只是我覺得奇怪,有必要這麼慎重嗎?我都說了我會告訴你的呢。」她拿出藥包道︰「對了,這是大夫抓好說要給我補身子的,浩天,王大夫真的真關心我們呢。」

  「如湄!」他咬牙道。「這孩子——我們不能要!」

  她旋即變色。「什麼?你……你說什麼?!」

  「如湄,你聽我說……」

  「不,我不要聽!為什麼我不能要這個孩子?你可知道他是我盼了多久才盼到的孩子?他是你們孟家的後代,是我和你的孩子啊!你怎麼可以不要他。」

  「如湄,你別激動!」他握住了她的雙臂。「我一直很小心,沒想到你……會有喜。你聽我說,你的身子還太虛弱,不適合……懷孩子。」

  他很難對她說出真相。

  「你胡說!」她反駁。「我自己的身子我再清楚不過了,現在的我比以前任何一個時刻都健康。我知道我可以懷這個孩子的。」

  「如湄,你不明白!」

  「我當然不明白!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口口聲聲說愛我,卻可以不要我們的孩子?難道你所說的全都是假的?還是你仍然愛著那個女人?」

  「你明知道我不是的!」就算是,他也無法承認。

  「既然不是,你為什麼不要這個孩子?告訴我!真正的原因究竟是什麼?」

  「如湄——」

  「浩天,我要你告訴我真正的原因,我不想被蒙在鼓裡。」從他的態度,她隱約感到有些不對勁。她當然知道他是愛她的,然而為什麼他的表情看來如此為難?是他瞞著她什麼事?

  眼望著她的困惑與迷惘,他知道一切再也隱瞞不了。但告訴她,他怕會讓她心碎。她是一直那麼期待著下一個孩子的到來,多少次,他到了嘴邊的話又收了回去,深怕打碎她所有的希望。他也真心企望,能用他對她的愛來彌補這一切,讓她不會因此而太過傷痛。

  然而,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

  「如湄,我要你聽好,無論有沒有孩子,我仍然愛你。」他對著她道。

  她點點頭,眼底有著了解。

  見她稍稍鎮定下來,他才又繼續道︰「大夫說,你的身子不適合懷孩子,否則只怕——性命難保。」

  他的話,讓她如遭雷殛。「你……你是說……我不能生育……」

  他沒有回答,只是將她緊緊地擁住,沙嗄著聲音道︰「如湄,人生中總是會有些小小的憾事,但這並不會影響我們的感情。如果你真想要孩子,我們可以去領養——」

  然而他所說的這些話她卻完全無法聽進。此時,她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她不能懷浩天的孩子!天!為什麼這種事會發生在她身上?經過半年前的那場風波,她以為他和浩天的一切厄運都過去了,孩子沒了,可以再有,無法成為正室,她可以忍受,但——不能再懷孩子?!這等於是宣判了她的死刑啊!老天為什麼要對她這麼不公平?!她這一生受盡屈辱,終於找到了一個愛她、憐她的男人,雖然,中間曾發生過那樣一些事,但至少她知道浩天仍是愛她的。但為什麼?為什麼在她覺得最幸福的時候,老天爺總要這樣殘酷地對待她?

  她淒淒惶惶地望著他,早已淚流滿面。

  「為什麼到現在才告訴我……」她哽咽著聲音道。「為什麼……」

  又是因為慕容雲;若沒有慕容雲,她不會流掉孩子;若沒有慕容雲,她不會一輩子都無法有浩天的孩子!他不忍。「如湄,那時……我怕這對你的傷害太大了。」

  「現在對我的傷害難道就不大嗎?」她飲泣。「浩天,我已經懷了孩子,你卻告訴我不能懷孩子,這是多殘忍的一件事,難道……你要我去打掉他?」她的表情變得驚惶。

  「如湄……」他不知該如何解釋。「我不能拿你的生命去換這個孩子啊!」

  「我的生命?」她嗤笑。「浩天,這孩子就是我的生命啊!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如果不能擁有這個孩子,她的生命將如槁木死灰。

  不,絕不!

  她抬眼,眼底有著一抹堅決。「浩天,無論生這個孩子會有多危險,甚至可能會要了我的性命,我都要生下他。」「不!我不允許你這麼做。」

  他絕不會讓她冒著生命危險,就只是為了生下他的孩子。

  她緩緩搖頭,望著他一字一句地道︰「就算是面對死亡,我也要生下他!沒有人可以阻擋我。」

  ***

  幾個月很快就過去,如湄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來。每每見到她臉上洋溢著的微笑,他便不辨悲喜。

  對於如湄堅決的意念,他完全地無計可施。

  縱然他也想要這個孩子,但他絕不會願意讓如湄為了這個孩子冒生命的危險,如果真是那樣,他寧可一輩子不要有孩子。

  徵詢過大夫的意見,他只是不斷地搖頭。然而,卻沒有人有辦法打消如湄的決定。曾經,他想過,逼如湄拿掉這個孩子,但他也知道,她會因此恨他一輩子。

  對她來說,生下這孩子彷彿是她賴以生存的唯一希望,如果拿走了她的希望,她將會變得如何呢?他不敢想。

  他曾經幾乎失去過她,那種痛苦和自責是任何言語都無法形容的,他深怕會再次地失去她。

  「浩天,你快來!」如湄的叫喚將他自沉思中驚醒,他急急地奔了過去。

  「怎麼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說著,一把打橫抱起了她。「我們立刻去找大夫。」

  「浩天!」她在他懷裡突然笑了起來。「你別這麼緊張行不行,我只是要告訴你,我們的孩子動了呢。」

  他愣住了,一顆懸著的心在瞬間放鬆。「是孩子動了嗎?」

  她笑。「是啊,瞧你緊張的,快把我放下來吧。」

  他這才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庭園裡的大石上,一雙手仍不放心地環抱著她。望著他臉上仍然焦慮的神情,她感覺到自己備受關愛。她拉過他的一只手,將它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你摸摸看,這兒是他的小腳踢痛我的地方喔。我猜他一定是個好動的兒子。」她心滿意足地笑。

  他任她將他的手放在上面。「踢痛?他竟然踢痛你?」

  「浩天!」她環住他的頸項。「你別急嘛,這是每一個孕婦都會經過的事啊,不是真的那麼痛的,而且,你知道嗎,浩天,這讓我感覺到寶寶在我的肚子裡成長。」

  他反擁住她,吸攝著她的髮香。「如湄,你知不知道我好擔心你。」

  她搖搖頭,在他胸前道︰「我不會有事的。而我們的孩子,也會平平安安地出世。你知道嗎?浩天,你沒發覺最近的我健康多了、快樂多了嗎?大夫也說現在的情況一切良好,所以,我相信不會有問題的,你就別擔心這麼多了,好嗎?」

  「我沒有辦法不擔心啊!」

  只要一想到她可能面臨的危險,他就心如刀絞。

  「你喔!」她拉下他的頸項,在他的唇上印上一個響亮的吻。「你再這樣胡思亂想的,我可不要理你了喔。」

  他笑,被她的嬌俏所吸引。「是,我的好娘子!」

  ***

  「也該是時候了。」望著手中的休書和婆婆送給她的玉鐲,慕容雲有些悲,亦有些喜。悲的是,所有的一切終於將永遠成為過去,而喜的是,她可以真正從這場愛戀中解脫了。

  浩天仍不死心地站在廊外,期待能見她一面,但她不想見他,也——怕見他。

  就讓他等吧,等得不耐煩了,他自己就會離去的。

  其實她好怕。

  深怕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湖,會在見到他之後又掀起波濤。現在,光是聽見他的名字她已不會心跳不已。然而,見到他的人、聽見他的聲音,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承受。

  「小姐——」小蓮在門外敲著門。

  慕容雲抬起了頭問。「什麼事?」她不想這個時候被打擾。

  「小姐——」小蓮囁嚅著道。「姑爺說……說一定要見小姐一面,否則他不會走的。」

  「告訴他,我現在不想見任何人,請他回去吧。」不想見,也不能見。

  「可……可是……」

  「小蓮,謝謝你,讓我自己來跟她說吧。」他低沉的嗓音在瞬間竄入她腦海。

  慕容雲倏地起身。

  他來了!他肯不肯走?

  她下意識地蒙住自己的雙耳,不想聽見他的聲音。

  「雲兒——」他在門外喚。

  「別那樣叫我!」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雲兒,我知道你仍然無法原諒我,但請你讓我再你一面,有些話我必須當面告訴你。」

  「你——」慕容雲連孟浩天的名字都無法叫出口。「過去的一切就讓它過去吧,我不恨你,也不想再見你,你回去吧,好好待如湄,我會祝你們幸福的。」

  「雲兒——」他沉聲低喚,知道自己無論說得再多她都不會再見他。「我——對不起你——」

  「不!」她搖頭。「你沒有對不起誰,我也不會怪你。」

  怪只怪,她對愛情的要求太完美,無法忍受另一個女人的存在。但她並不後悔,因為她知道,如果選擇了和如湄共侍一夫,她將永遠活在痛苦之中。

  「雲兒,如湄有孕了。」他告訴她。

  有孕了?如湄有孕?!強壓下心中的激動,她靜靜地問道︰「那——她的身子還好嗎?」大夫曾說過如湄不宜再有身孕,如今懷了浩天的孩子,必定是有了好的發展吧。這——應該是值得慶幸的事。

  「比以往好多了。」他不知該如何回答。告訴她如湄為了他冒著生命危險也要生下這個孩子?他難以啟齒。

  「那就好。娘——不,我是說你娘她,應該不再擔心了吧?」所以,她才會同意浩天寫這紙休書,不是嗎?「這玉鐲,我收下了,請你替我謝謝她。」

  她知道,這是老人家的一番心意,她要是不收,老人家會難過。就當它是——一種補償吧。

  「我會的。雲兒——」

  「你還有事嗎?我想歇息了。」她不想再談,這只會令她心痛。

  「雲兒——」他欲言又止。「我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今日一別,她就將永遠地離開他的生活了。縱然有千般不捨,他仍希望她能過得幸福快樂。如果他不能給她所要的一切,就算再痛苦,他也必須讓她追尋自己的幸福。

  「我會的,你放心吧。」

  他沉默,然後才緩緩開口道︰「如果可能的話……雲兒,下輩子,我不會再放開你。那時,我會要你做我唯一的妻子,好嗎?」

  「浩天——」她的淚,終於流下了雙頰。他仍是愛著她的,不是嗎?

  她強忍住淚水,哽咽地道︰「我答應你——下輩子。」

  聽見她的回答,他激動地合上了雙眼,久久無法平息。「你走吧。」聲音自門內傳出,聽來這麼地近,卻又如此地遙遠。

  他睜開雙眼,眼底有著濕潤。

  「我走了,雲兒。」他沉聲告別,嗓音卻是喑啞的。

  她沒再回答,只是聽著他漸行漸遠的腳步聲,整個人緩緩滑落下地。

  天知道她有多麼想見他。

  但她——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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