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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九妹]像個男人也愛妳(修羅門五煞之五)(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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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01:27:4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九妹 -像個男人也愛妳【修羅門五煞之五】

他是修羅門五煞的老大,警界的「不破之神」
在黑與白的世界來去自如,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藉由喝酒拋開所有煩惱,把烹飪當作生活樂趣
利用完女人就說再見,絕不浪費時間談情說愛
偏偏遇上她這女中豪傑,豪邁直爽到幾乎嚇死人
既沒常識又沒見識,光憑著正直熱血往前衝
嘴巴說與愛情絕緣,卻死皮賴臉的與他勾勾纏
害他惹「禍」上身,終於嚐到受制於人的滋味……
嘿,沒想到他和她竟是如此的臭味相投
能夠一起在廚房切切煮煮,也能上火線打打殺殺
甚至擦撞出莫名的火花,讓他破天荒的為她心動
再也不怕應付麻煩事,也不在乎她善變的芳心
決定英雄疼惜俠女,建立比結拜更加親密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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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01:28: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富皇高級溫泉旅館采會員制,對客人隱私保密到家,消費包廂層層迂迴設計,狗仔隊再如何偽裝也不能進入,資深議員梁猛虎和幾個民代浸在熱呼呼的浴池裏,裸女們左擁右抱,不亦樂乎。

熱氣蒸得油光滿面的李議員捏了捏小美眉的下巴,對梁猛虎說:「這次你參選議長,我第一個投票!」

「梁大哥,你為國為黨多年,應該是造福全民的時候了。」最年輕的議員王欽峰拿下眼鏡,放到置物櫃裏,梳得規規矩矩的油頭沒有半分紊亂。

「來來來,大家敬未來的總統一杯!」

幾個政壇明星一起接受梁猛虎的招待,為他歡呼著。

梁猛虎自是歡喜不已,滿身刺青是他黑白兩道通吃的證明,他早就準備好要參選議長。哼哼,看他梁猛虎的時代來臨吧!

「講得我都熱起來了,真是需要好好的舒通一下……」梁猛虎左看右看,發現池畔還有一個身披浴袍的女郎,勤快的為眾人斟酒,於是大叫:「餵!你下來。」

女郎沒有轉身,尷尬的掩面,嗓音低沉沙啞的說:「今天不太方便……」

「喔?見紅大吉!你不知道這就是老子的怪癖嗎?哈哈……」

「可是……」

梁猛虎掏出一疊鈔票,丟到她的背上,再強行將她拖向自己,「十分鐘,這些錢就是你的了,哈哈……」

「不,不要這樣嘛……」女郎掙扎著,水花飛濺。

梁猛虎強迫她轉身,卻差點被嚇死。怎麼會是一張又老又皺還濃妝豔抹的阿嬤臉呢?她還對他露出噁心的媚笑呢。

王欽峰首先察覺不對勁,爬出浴池想逃走。

女郎將眼鏡遞給他。

王欽峰趕緊戴上,才看清楚對方有著銳利的笑容,也是拳頭逼近眼前,把他的眼鏡打落地上的時候。

裸女們尖叫著逃出去,現場一片混亂。

女郎從容的彎腰撿起鏡片碎掉的眼鏡,還好整以暇的吹了吹碎屑。

梁猛虎爬上池畔,也想乘亂逃走。

她伸長腳,將他踹進浴池,手一揚,鏡架往上射飛,擊中原就被動了手腳而搖搖欲墜的吊燈,眼看吊燈就要墜落,砸向浴池中的梁猛虎……

「哇啊,不要!」他不想被砸死和電死啊!

過了一會兒,沒有觸電的哀號,也沒有砸碎的巨響,吊燈就在蜷縮成一團的梁猛虎頭頂上停住。

又過了好久,他才敢動一下身子,長年的心臟毛病也被嚇得幾欲發作,疼得要命。

梁猛虎想要再爬上來,見到一個披著靛色浴泡,露出小麥色胸肌及長腿的年輕男子,他把特殊膠水和濃妝卸掉,正掬起水洗臉,蓬鬆的頭髮還在滴水珠,俊雅輕鬆得像是來泡溫泉,但走錯尋仇場合的公子哥。

楊尊笑吟吟的蹲在池畔,手上搖著對方慣用的小藥罐,沙沙聲響很有節奏。

原來那背影像妖豔女郎的阿嬤,是楊尊濃妝豔抹假扮的。

「給我……給我……」梁猛虎好不容易摸到了他的腳下。

「選擇題,你要……一被電死,二被砸死,三被自己的老毛病害死?第三個選擇比較合理,對我也比較有利。」楊尊一副優閑的樣子。

「你……你是誰?」

「我是從國際刑警組織調來台灣的楊尊,人稱『不破之神』,因為沒有我破不了的案子。你好,這是我的警員證。」楊尊從容的與他寒暄,亮出掛在頸間的證件給他看。

「你就是……楊尊?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不知道……我和警界很熟?」梁猛虎的霸氣不改。

楊尊笑了笑,隨手把藥罐往後一丟,「死了就不熟啦!」

「啊!啊!」梁猛虎張口結舌,簡直不敢相信,摀著胸口,感覺心跳愈來愈弱。

「已退隱的泰國最大毒窟經營人萬龍告訴我,全世界最大毒品交易的萬惡之首蛇洞老大在台灣有個聯絡人,這件事除了蛇洞老大之外,全世界只有他、我……和你知道,不過我們三個之中,只有你知道那個聯絡人是誰。」

「開……開什麼玩笑?我乃堂堂未來議長,怎麼可能會知道毒品的事?」

「是嗎?」楊尊不以為意,緩緩的從浴袍裏掏出一把槍,慢條斯理的抵住梁猛虎的頭,冷冷的說:「第四個選擇,頭被轟一個洞。」

天哪,這是在作夢嗎?才沒兩分鐘,沉醉在議長之夢且沈浸在溫柔鄉的梁猛虎,生命再三的受到死亡的威脅,三魂七魄都要飛了。這家夥真是人民的保母?等等,他終於知道為什麼名震天下的「不破之神」可以「沒有破不了的案子」了,因為楊尊所用的方式是斯文卻暴烈、不擇手段的。

但是,他有什麼資格、有什麼魄力可以這麼做?他沒有上級壓力嗎?

「我並不知道聯絡人是誰,蛇洞老大最先派出手下來找我,但我拒絕,他又指示手下透過我跟寶旺金控嚴世昌牽線,嚴世昌起先並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來曆,也就這麼一次,以後蛇洞老大到底有沒有跟嚴世昌談成,我就不知道了,我跟嚴世昌的合作只有政商利益……」梁猛虎的臉色很蒼白,心臟劇痛著,摀著胸口竟能說出這麼多話,臨死前的潛能還真不能小覷。

原來是近年合併多家銀行,成立巨大的寶旺金控,富可敵國的嚴家。

楊尊從懷裏又拿出另一罐藥,原來這才是真的。

吃了暗虧的梁猛虎也無暇生氣了,抓過藥罐,倒出藥就猛吞,然後撐著身子要爬上來。

拿槍抵著他的頭的楊尊卻阻止道:「欸……誰說你可以上來?」

「什麼?我都供出來了!出來混也要講誠信啊!」

「一樣抵一樣嘛,你有四種死法,才讓你畫了一個×而已。」

「你……你……」梁猛虎啞口無言。這個警官究竟是什麼人?

「只要這件事你可以辦到,就再畫一個×。」

「你說說看……」

「我知道你家公子和嚴世昌的大女兒即將訂婚,反正你被襲擊的新聞也會傳出去,就讓你做個好人,你因為這個事件擔心未來親家的安全,安排我一組小隊進去嚴家擔任貼身侍衛吧!」

「這……這怎麼行?你們是去抓他的,我怎麼能……」

「放心,既然有心留你這條狗命,我就不會抖出是你。」

梁猛虎畢竟是久曆江湖的大老,還在猶豫,同時故意岔開話題,「剩下的×?」

「第三個×,不准今日之事洩漏出去,包括我跟你說的每一句話。」

梁猛虎想想,也不過就是把楊尊等人丟進嚴家,而他可以獲得嚴世昌這老狐狸的感動,日後嚴世昌若真的被揪出什麼罪證,嚴家只有兩位千金,無人可做主,嚴家企業不就全聽他這個親家公指示了嗎?他梁猛虎除了政治以外,又可將魔爪伸向商界,還是寶旺金控這個金雞母。

「我只幫你介紹是吧?」梁猛虎鬆口。

「是的。」

「好。」

楊尊阿莎力,一把將他拉出浴池。

梁猛虎訝然,這高大卻俊雅的小子哪來這麼強的臂力?而他的瀟灑俊逸、絕頂反應及捉摸不定的心思確實是不凡,他梁猛虎打滾了那麼久,還是第一次見到年輕一輩裏如此出色的人物,思忖就連自己苦心栽培多年的兒子也不如楊尊來得一個動作、一句話語便知厲害,梁飛亞那小子是靠一張臉騙吃騙喝吧,唉!

飛亞的媽媽長年在國外媒體擔任國際線幕後執行,若不是要替公司回台主持併購業務,及報導北京奧運,她也不會回來看看兒子的。

「還有一個×?」他惴惴不安的想,不知還有什麼困難的任務?

楊尊笑了兩聲,攏了攏浴袍,「下次正式帶員去你家拜訪時,可以給我你地下酒窖珍藏的好酒嗎?我知道,有江西紅褚條石釀窟的百年好酒。」

「就這樣?」

「百年好酒可遇不可求,女人可以拿來消遣,酒卻是怎樣都不能放過。」

梁猛虎一怔。這警官雖年輕,但風範教人心懾。

「你又怎麼知道我家有?」

「當然是去你家逛過囉,不然怎麼知道你有心臟病、怎麼知道你今日的秘密行程?」

楊尊說得倒是輕鬆,但已明白表示,他要對梁猛虎下手其實是十分簡單的,梁家戒備森嚴,但他不僅能自由穿梭來去,還知道地下酒窖有什麼秘藏,可能怕有什麼看不見的機關,才沒有偷酒來喝,饒是梁猛虎也認栽了。

女人不如一壺好酒,楊尊才不浪費時間談情說愛,交易可以、宣洩可以,愛來愛去就免了。何況只要有酒,什麼煩惱都可拋開,在黑和白的世界來去自如的「不破之神」最討厭麻煩事,根本連接觸都省了,他只跟有利用價值的女人上床。

回警局的路上,楊尊把車開得飛快,見到前方路口發生車禍,才瞬間轉換車道從旁駛過,並非他沒有警官的本能,而是瞥見聖夫綜合醫院的救護車已在現場,警察也趕到了,就不會做多餘的擔心。

連拐了兩個九十度的彎,他看到前方一輛開得極快的貨車後方,直挺挺的站著一個身形清瘦而不畏疾風的俏男孩,高速行駛的貨車是多麼危險,他竟然緩緩舉起貨車裝載的油漆桶,就往右邊一輛時速飆到一百四以上的BMW倒,紅色油漆從車頂流下,甚是刺眼又驚悚。

被紅漆遮住擋風玻璃的BMW很快打滑,發出刺耳聲響,車主想倒車,楊尊的車又剛好在後頭,BMW就這麼卡在垂直角度,進退不得,他急得猛按喇叭。

楊尊本來不想管這怪事,但沒長眼的BMW車主敢對他示威就是找死,他偏不走,等著看會發生什麼好戲。

俏男孩跳下車,伸腳就踢BMW車門,大叫:「下來!」

楊尊聽見那中性偏嫩的聲音,不禁一怔,心想,見鬼了,原來是個女的。

剛才距離太遠沒瞧清楚,原來她不是刻意做了男孩打扮,只是俏女孩短短的頭髮染成褐色,眉尾穿了環,倔強的唇小小薄薄的,有一七以上的身高,是前衛時髦的女子,但遠遠看來,無論是高身形或大膽豪氣的舉止,的確是像極了男孩,這麼危險的動作只有男人敢做吧?或許連一般男人都做不到。

不過傳統保守的楊尊仍嘀咕著,好好的女人為何不當?

「要幫忙嗎?」貨車司機探頭出來瞧了瞧。

楊尊認出那是義道門大弟子阿常,也就是泰國退隱毒窟經營人萬龍的獨子,為何是他呢?他是路過被抓來幫忙的嗎?

「不用了,你不是還要工作嗎?先走吧!拜拜!」丁熙虹揮別。

嗯,看來不是被抓來幫忙的,這女人認識阿常。楊尊想。

見BMW的車主不下車也不回應,丁熙虹二話不說,把塑料袋裏的一整打啤酒大力往車窗甩去。

砰!玻璃應聲而碎,裏頭的男人和女人都尖叫出聲。

「嗯,這招我要學起來。」楊尊摸著下巴,喃喃自語。

嚴德清怒氣衝衝的推開車門,跨到車外。雖已知道車毀了,可是突然被瘋狂追趕,還把他的BMW弄得滿是紅漆,這些絕招,讓他覺得自己是遇到瘋子了。

「你想怎麼樣?」他大吼。

「應該是我問你,你們這兩個畜牲想怎麼樣?撞了人還逃逸,你不知道被撞的人是孕婦嗎?跟我去警局!」丁熙虹豎起了兩道英氣十足的劍眉。

是路口那場車禍的肇事者嗎?而阿常的貨車載著她路過,她見義勇為,乾脆跳到貨車後面,一路追趕肇事者,把他攔下?若是如此,她果真有過人的膽識和勇氣,竟然想得到用紅漆潑灑百萬名車。楊尊又想。

「我不知道那是孕婦……」嚴德清還狡辯。

「就算不是孕婦,也不應該撞了就走!」

「車子不是我開的。」

「什麼?」丁熙虹怔怔的反問。

「車子不是我開的,我叫她停,她不停。」嚴德清很無奈。

丁熙虹以為自己跳過了幾秒鐘的畫面,想清楚後,立刻斥道:「胡說!你是從左側駕駛座這邊出來的,怎麼不是你開車?」

「因為你敲破了右側車窗,我不能從那裏出來,整片窗子會碎掉,很危險,只好爬過駕駛座,從左邊出來,開車的女人覺得你太凶了,不敢下車,所以只好由我來跟你談。」嚴德清有條有理的解釋,好像很無辜。

這倒讓丁熙虹的炮轟停頓,直來直往的她抱持著怎樣都得押人報警的決心,沒想到案情出乎她的意料,她必須再想一想。

「我要問你的女人,叫她下車。」她命令道。

嚴德清敲了敲車窗。「欸,正義之士叫你下車。」

那女人卻一直不下車。

丁熙虹不耐煩的踢了踢車子,車窗玻璃果然碎了一地,嚇得那女人小小驚呼一聲,她側耳聆聽,覺得聲音很熟悉,忽然想到了什麼,狐疑的說:「陶小姐?你……是陶怡岑主播嗎?」

那女人不回應。

「陶主播,有人認出你了耶,是你太紅了嗎?呵呵……」嚴德清很沒道義的笑道。

並不是陶主播太紅,而是她也算丁熙虹的上司。

「不是我開的車!車子不是我開的!」既然被認出來,陶怡岑大聲喊冤。

嚴德清竟然仗著自己父親富可敵國的金控事業,硬是栽贓於她,可惡!

「車子當然不是你開的,陶主播,我知道,你不會開車……」丁熙虹說。

陶怡岑疑惑的探出頭,一怔。她知道這個正義之士是誰了……好倒黴。

「我說車子是你開的,就是你開的,honey.」嚴德清神色變得輕鬆,有恃無恐。

「你休想栽贓。」既然知道真相,丁熙虹就不會放過他。

這時,幾輛車下來一群道上兄弟,滿臉暴戾之氣,應該是嚴德清被貨車追的同時就打手機緊急叫來,剛才又慢條斯理的說話拖時間,他的策略奏效了。

「所以,是陶主播開的車。」嚴德清笑得很得意。

好一個斯文敗類!丁熙虹環視那群非善類,要是她不改口,每個看來都會打到她失憶,可是正義和真理是不能被改變的,她也沒在怕的啦!

「車子就是你開的,我還知道你是誰,你是嚴德清,寶旺金控的小開!」

嚴德清冷哼一聲,笑道:「看來是我比較紅啊!」

這些暴徒愈逼愈近,打算赤手空拳的揍倒她。

忽然,嚴德清發出慘叫聲,「等等!不要動!不要動她……你們也不要動!」

大夥看向他,有人拿槍抵住了他的頭,在槍後凝視著他的楊尊,那雙黑得發出寒光的眼深不見底卻銳利,讓人覺得就算下一秒扣扳機,他也做得到,縱然他的唇角有不易察覺的笑,但殺氣籠罩在四周。

「楊警官?」常接觸社會案子,陶怡岑自然是認得他,沒想到他這麼狠。

什麼?他是警官?每個人面面相覷,很是驚愕。一個警官怎麼能隨意亮槍?太恣意妄為了!嚴德清可是大企業家之子,不是什麼通緝犯哪!

丁熙虹眨了眨眼,第一次見識到這個隨隨便便就把槍口抵在人家頭上的警官,有這種警官嗎?可是他好有威嚴,而且很乾脆,比男人還果決強悍的她,第一次遇到比她還不囉唆的男人。

對了,他是來救她的嗎?丁熙虹看著那輛積架,他是車子的主人,他一直堵在後面,沒讓嚴德清跑掉,他自己也留在現場。

楊尊其實沒那麼小題大作,只是知道嚴德清跟毒品案有關,想嚇嚇他。

「你是哪個單位?身為警察,怎麼能隨便用槍恐嚇人?」嚴德清大叫。

「哪個警察抓屢勸不聽的逃犯,不亮槍示威?」

「我又不是逃犯!我是嚴世昌的兒子!寶旺金控聽過嗎?」

「你是殺人未遂、肇事逃逸、教唆傷害的現行犯,我抓你有什麼不對?」

「你……你……」嚴德清還是第一次遇到不怕他的政府官員,楊尊那清清冷冷的反應讓他很失措,而且楊尊替他安的罪名也有七八成正確。

怎麼會這樣呢?這個警官不怕被上級揪去寫報告嗎?

彷彿遇到同類,丁熙虹流露出嚮往的神情,哈哈大笑,「警官,你來得正好,我還正愁就算他一時之間受了我的威脅,也沒辦法押他去做筆錄,因為我的夥伴忙著開貨車上工,不能跟我一起,就算報警,大概受理的警察也會因為他的背景,假裝帶去偵訊,事實上不了了之吧!」

楊尊微笑,「聰明。」

「楊警官,我是被逼的。」陶怡岑抱緊他的手臂,大胸部貼著他。

「少來,你是共犯。」楊尊邊說邊收起槍。

嚴德清不相信被偵訊便真的會有罪,而且他也要告這姓楊的濫用公權,用武器威脅百姓。

「你最好祈禱那孕婦沒事,否則在你有辦法用顯赫背景抄我之前,我會先送你去跟受害者陪葬。」楊尊的語氣輕得像羽毛,卻震得嚴德清臉色大變。

他做得到!他們全身顫抖,看著這個把生死掛在嘴邊,猶如只是捏死一隻螞蟻的警官,相信他絕對做得到!

陶怡岑看著俊雅斯文的楊尊,心裏又是喟歎又是說不上的愛慕和害怕,她很想接近他,也一直在接近他,但除了交換情報曾有過親密接觸外,他一直就像現在這樣看似淡雅冷靜,事實上卻總是保持距離。

「楊警官,我可以……」陶怡岑還想撒嬌。

楊尊視若無睹,追上丁熙虹,「你叫什麼名字?住哪裏?留下資料,我可以幫你提報見義勇為獎狀。如果你還在唸書的話,可以讓學校發獎金。如果你是公務員,包你考績甲等。」

「呵呵……我的工作到今天結束,用不上了。」丁熙虹無奈的笑了。

「難怪這種時間你可以施展淩空潑漆的功夫追犯人。」

「就算跟平常一樣上班,我也會忘情的追他。」

「我相信。」楊尊流露出惺惺相惜的眼神,可惜她是女的。

「不過能夠認識楊警官,比任何工作和獎狀都值得,我可以交你這個朋友嗎?或許哪一天派得上用場。」丁熙虹望著他,四海之內皆兄弟,她想結交他。

認識他這個痞子似的警官會有什麼地方派得上用場?楊尊不知道,她說的或許是哪天她看見了好工作,可以拿個見義勇為的證明來當作面試的利器也說不定,只可惜她是女的,他不能也不願跟女人深交!他對她微笑,若有一天她有事相求,他一定幫忙,交朋友就不必了。

但是生平第一次遇到管完閑事後便瀟灑離去,而不巴結他的女人,這倒新鮮。

夜晚的放鬆時刻,楊尊在廚房裏切著旗魚,冷靜睿智的雙眼微微瞇起,偏頭夾著手機,叼著煙說道:「你知道的嘛,本警官救梁議員有功,好多人找我吃飯,還要跟總統見面接受勳章……不要說在車子裏了,連廁所都沒空去咧……」

又是一個汲汲營營,想藉由性愛交換他的獨家新聞,爬上重要位置的女主播。

他不跟女人有感情上的來往,女人喜歡哭哭啼啼,為了小事情猛打手機,不然就是驕縱成性,原本可以一個人完成的事,只要有了男人在身邊,便什麼都做不了,叫男人買消夜、修水電、陪看電視、提行李,要是男人沒空或不願意,立刻大發脾氣,但這原本是她自己也可以做到的。

楊尊不懂,為何會因為男人沒空做,便是男人的錯?

反正都是男人的錯,他才懶得跟她們討論。

他把手機關了,丟到一旁,不一會兒,紅燒旗魚熱騰騰上桌。

不開心時做菜,開心時也做菜;低潮時做菜,順心時也做菜,這是楊尊樂於一個人生活的狂熱嗜好,只要一道一道挑戰自己,沒人愛也沒關係。

他拿起筷子,嘗了一口魚。

「還是失敗。」

旗魚到底怎麼變軟呢?

他決定投降,趕快翻開這一期的大眾電視台週刊最後一個美食單元,它分成三類:尋訪大街小巷的料理達人、DIY做菜的食譜、每道菜色的做菜小技巧,每一期都有上一期菜色的訣竅謎底,作者並自己做出來。

在出刊當天買下週刊,先不翻開,自己挑戰,是楊尊每個星期最期待也最興奮的一刻,彷彿人生只有破案和揭開單元謎底能觸動他的心,像上一期的謎題是如何在煎旗魚的過程中讓魚肉變軟,而不是像在啃橡皮?

「虹彩妹妹……虹彩妹妹……」楊尊邊看著週刊邊愉快的吹口哨。

突然,他發現內容換了,「虹彩妹妹美食大搜集」的標題變成了「胖媽媽廚房」。

「這……這是……」他不敢置信。

依然是全彩印刷,但圖文配置、拍攝角度、文字堆砌完全不同,也沒有了必須要等一星期的做菜小技巧謎底揭曉,只在鬥大的標題旁附上「編按」,說明因為原記者虹彩妹妹職務更動,將由掌廚資曆長達三十年的胖媽媽接續這個美食單元,請大家多多支持云云。

「開什麼玩笑?」楊尊將週刊摔到地上。

沒十分鐘,他已開著積架衝向大眾電視台。

這輛殺氣騰騰,絲毫不知有煞車裝置的積架飛過,每輛車都趕緊讓開。

電視台人員都認識這位名震天下的警官,新聞部要衝收視率和獨家新聞,誰能跟他攀上交情誰就吃香,只是他沒有固定的買帳對象,從不主動建立交情,哪家電視台女主播或女記者有他想要的情報能交換時,他便和她互相配合。

配合的方式不太一樣,一般是不能說的秘密,他是特立獨行又神秘的警官。

「嗨,警官。」當家主播陶怡岑梳化了精緻的上鏡妝,肩上的發浪還有淡淡的花香,一點都看不出早上才被他抓到她是車禍共犯。

「你真是百變女郎。」

「是嗎?」被不多話的楊尊稱讚,她心花怒放。

「在床上不一樣、在鏡頭前不一樣,早上成為了車禍共犯,跟現在若無其事的模樣也不一樣。」他淡淡的直言。

嘻嘻!早受她脾氣很久的同仁們都幸災樂禍的偷笑,楊尊警官說話真是一針見血,從不廢話的他還真是夠實在。

陶怡岑面露不悅,「警官,你是來這裏給我有關救梁議員的獨家新聞嗎?還是來做車禍筆錄的?如果是前者,我也有一些好處可以給你。如果是後者的話,抱歉,嚴公子目前跟我交往,我不能配合。」

她年輕但懂事得體,完美的娃娃臉怎麼看都舒服,是目前最具觀眾緣,既清純又專業的新生代主播,也是富豪名門的婆婆媽媽眼中最佳媳婦人選,公子哥和小開都排隊等著約她吃飯。

「我今晚下班後有兩個小時的空檔……」陶怡岑暗示。

楊尊打斷她的話,「虹彩妹妹在哪裏?」

「什麼?」

他拿起桌上一本大眾電視台週刊,是上一期的,翻開「虹彩妹妹美食大搜集」,亮給陶怡岑看。「這個單元的虹彩妹妹呢?」

「我不認識……」她從來不看這種無聊的單元。

「有誰知道?誰可以說明?」楊尊像在問案,亮給前後左右的人看。

「我們週刊有這個單元嗎?」

「我是常常看啦,但從來不會去想是誰寫的……到底誰在寫?」

「通常週刊部門的員工不會在這時候上班,他們只會在截稿日前兩天進新聞中心,天翻地覆,把前幾天得到的資料和帶子全都攪在一起,最後就變成週刊了。」陶怡岑說出自己所知道的週刊部門工作模式。「警官,你想從我們的週刊查什麼懸案嗎?」

「為什麼虹彩妹妹換成了胖媽媽?」楊尊質問。

「不都是做吃的嗎?」陶怡岑翻閱著兩期週刊做比較。

「不一樣!」楊尊不容敷衍的斥道。

「是嗎?」陶怡岑被嚇到了。

「該死的週刊編輯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通知我,半夜也沒關係,還有,最好虹彩妹妹能給我一個交代,否則……」楊尊冷冷的瞪著新聞中心的每個人,寒著臉說:「我們警局將把大眾電視台列入拒絕往來戶。」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陶怡岑臉色蒼白,要是楊尊不再賞他們臉,那可是電視台的損失,新聞區塊是電視台最重要的招牌呀!

楊尊望著她完美的臉蛋,緩緩的說:「你是不會瞭解的。」

說完,他哀傷的離開,獨行在長長的走廊上。

他要去虹彩妹妹曾經在週刊上介紹過,那開在巷弄裏沒有招牌、創立二十幾年的肉圓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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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01:28:2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晚間新聞,陶怡岑正在播報誰去探視住院的梁猛虎和議員們。

丁熙虹無精打采的看著電視,手上拿著一罐甜辣醬,不斷的往碗裏擠,直到淹過筒仔米糕還不知道。

「等等,你在研究糯米能不能遊泳嗎?」有個男人忽然推開她的手。

她清醒過來,看著眼前的碗,真的,米糕都泡在紅紅的醬裏了。

楊尊的心情壞到極點,他三不五時造訪這家虹彩妹妹介紹過、兼賣米糕和四神湯的肉圓店,哪知看到一個不知是喝醬還是吃米糕的小姐這麼不懂得比例原則,破壞了筒仔米糕的原味,他非得制止不可。

但是,這人的背影怎麼有點眼熟?尤其是那眉環……

他側身去看。

她不是早上遇到的那個熱血「青年」?!

「楊警官?」丁熙虹眨了眨眼,沒想到會再遇到他。

「不是我說,米糕可以這樣吃的嗎?雖然你有正義的人格,但是不尊重食物的人怎麼能拿到獎狀呢?」楊尊語重心長,認真得不得了。

「正義跟食物有什麼關係?我才不希罕獎狀。」她的心情本來就不好,還沒來由的被管閑事,叛逆的舀了一大口以紅醬當湯底的黏糊東西,就往嘴裏塞。

欸,不說還好,一說她更故意,早上車禍追兇雖然英姿煥發,但終究是個女人啊,女人性還是改不了的!

楊尊一陣火大,老闆的用心、種稻米農夫的汗水、燃料的付出,全在她喝甜辣醬湯的同時丟進肚子裏了,她應該是吐司饅頭可以塞肚子一星期,只要能飽,什麼味道、什麼火候都無所謂的都會人吧?

她跟他是兩個世界的人,而跟他同個世界的虹彩妹妹也消失了……楊尊不禁感歎。

「看什麼?」幾大口就把米糕紅醬湯掃進肚子裏的丁熙虹,抬頭挑眉問道。

「看你帥呀!」坐在她斜對角那張桌子的楊尊回道。

「謝謝。」

「不客氣。」

下了班的上班族邊看電視邊討論梁猛虎的狙擊事件,警界之光楊尊帶隊趕到,梁猛虎才不致被綁架,其餘議員都傷重送醫、心有餘悸,說他們差點被蒙面歹徒丟進浴池裏電死。

「哎呀,怎麼不電一電呢?」一名女子歎道。

「不過,到底是誰這麼大膽?又不是不知道姓梁的那只猛虎黑白兩道通吃,橫行了多少年,怎麼會有人敢踩他的尾巴?以前是聽說有修羅門這個殺手組織,但他們不是解散了嗎?」一名工程師說出自己的看法。

「梁猛虎說對方是衝著未來親家寶旺金控嚴家而來,但是他打死也不肯供出嚴家的機密,沒想到這個老家夥城府極深,卻挺講信用的嘛,被酷刑威脅還是不透口風。」

這些菁英分子熱烈的討論新聞。

「呵,笨蛋。」獨據角落的丁熙虹冷冷的笑道。

雖然店裏生意很好,人多嘴雜,電視音量開得很大,但是這冷冷的嗓音不知怎地就是特別明顯,兩桌菁英不悅的瞥向她。

「哼哼。」丁熙虹自然是接收到了,不置可否的搖頭笑了。

「請問,閣下有什麼高見啊?」另一個角落的楊尊不以為然的問道。

眾人都聞出楊尊和丁熙虹的火藥味。

「像梁猛虎那種深不見底的老江湖,怎麼會跟嚴老狐狸講誠信呢?保護嚴世昌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親家又怎麼樣?要結婚的是他們的兒女,又不是兩個老的!再說,要不是嚴世昌有寶旺金控,梁猛虎會讓兒子叫他一聲嶽父嗎?」見到整間小店的人都放下筷子聽她解析,在工作環境失去最後一個機會的丁熙虹揚起眉頭,一掃剛才的冷酷模樣,顯得相當有精神,眉飛色舞的繼續說下去,「他是踩著兄弟的頭顱爬上來的,只怕他被挾持時跟歹徒做了什麼協議,才能安全被釋放。」

「你怎麼會知道梁猛虎是出賣兄弟才有這種成就的呢?」老闆娘問道。

「我爸跟我說的啊!」她有憑有據,十分有力。

「你爸?是誰?」那名女子又開口。

「這個嘛……他過去跟江湖有些關係,但早已脫離了……」

忽然,楊尊大笑起來。才不過一段話的時間,他竟已喝幹了四罐啤酒。

丁熙虹覺得他的笑聲好刺耳,很明顯就是針對她的言論,她暗罵這男人真是沒禮貌又高傲,剛才已多管閑事的糾正她應該怎麼吃米糕,現在又笑她?

「每個人都喜歡說自己跟黑道有關係,都愛把江湖掛在嘴上,都認識重量級人物,是吧?真有趣,跟黑道人物有牽扯的人還不少,怎麼都不會有人想炫耀自己跟社會版虐童案、家暴案的嫌犯是好朋友?哈哈……」在社會上行走久了,楊尊不得不笑談這種人人皆是同道中人的攀親帶故心理,隨即再喝一口酒。

在場的上班族都不禁偷笑,偶爾會在這裏共進一餐的英挺瀟灑男子,那談笑之間的俊逸神態、輕蔑的睿智,實在是風範十足,他們知道他就是「不破之神」楊尊,只是他向來獨來獨往,旁人也不好親近。

「我是說真的!」丁熙虹沈不住氣了。

「我知道,我相信你是真的喜歡跟他們攀關係。」

「我……我其實是……是一個記者!」氣不過,她只好亮牌。

「喔?跑哪一線?」

「現在……現在轉換跑道中,還沒決定。」

「那麼你之前最常跑哪一線?」楊尊背靠著牆壁,蹺腳問道。

「我……」她實在很不想說,因為那跟她現在分析的案情完全無關。

「讓我猜猜……依你高的身材,中性的裝扮,有著中性的思考模式,喜歡看新聞、分析趨勢,就算不在辦公室裏也有記者的職業病,利落乾淨的襯衫加長褲……你應該是……」楊尊瞇著眼,將具有冷酷新人類風格的女人從上到下研究了一遍。

她睜大黑白分明的雙眼,期待的望著他。

「說吧!」她多麼希望自己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她想要的那種。

她想,這男人可能會猜她是跑社會線、重案線、政治線,以上都好。

「你應該是跑體育線的吧?」

「啊……什麼?」丁熙虹難以置信的站起身,大步走向老神在在的楊尊,用力一揮,桌上的啤酒罐嘩啦啦掉落地上,她氣怒的說:「我哪裏像跑體育線的?你忘了,早上你才幫我脫困!」

「因為你高嘛,又像男生,看,你這個力氣、這個脾氣,應該還是每場大大小小籃球賽事都會爭著把它擠上版面的那種人吧?」看著地上那些空罐,楊尊更加肯定的說。

「我才沒有呢!」

「不是嗎?喔,對不起,那麼你準是喜歡足球,沒錯吧?」

「去你的鬼足球啦!我根本不是跑體育線的!」丁熙虹忍不住大吼。

「不可能是婆婆媽媽的家庭婦女副刊吧?」

「那當然!你就不能猜我是跑政治線、重案線、社會線之類的嗎?」

「你是嗎?」

丁熙虹一腳跨到椅子上,豪邁的昂著臉,微微收起下巴,「不是……」

楊尊翻了個白眼,伸腳把她跨在椅子上的右腿踢掉,讓她跌向一旁,他不耐煩的說:「既然不是,還在這裏強調什麼啊?」

「那是未來!」她仍然不死心。

「那你現在到底跑什麼線?不可能是股票財經啊。」

「我們……討論得差不多了,應該還有一、兩個冷門的線沒說到……」

楊尊看著這個時髦冷傲的女子沒了倔強的神情,眼神還左右亂飄,他想了想,猶疑的開口,「難道是……生活美食?」

她咧嘴一笑,「是啊。」

向來冷靜斯文的楊尊突然面露慍色,用力踏踩剛才被她掃落地上的空罐子,質問道:「結果你把筒仔米糕整個泡在甜辣醬裏?」

「幹嘛那麼生氣?我是不小心的,看電視太專心了。」她不懂自己為何心虛。

「身為一個美食記者,去過那麼多家一流的餐廳,一定也要採訪過數不清的料理達人,應該要懂得食物的心,電視會比食物還好吃嗎?」楊尊最討厭擅離職守、沒有工作精神的人。

「幹嘛?記者也是人,也是要下班的。」

「那我幹警察,下班時間看到有人被搶劫,也乾脆視而不見算了!早上看見你堵嚴德清,我應該開溜的,管你是被揍還是被殺,都是你活該!為了要速戰速決,害我至少要交一百頁的報告!」

「哈哈……原來耍帥是要付出代價的。」

「好心沒好報,讓開。」楊尊的性格十分堅硬,有稜有角,閃過了她,直接走向老闆。

「警官,這一頓我請你,你一定要給我五分鐘自我介紹!」丁熙虹緊追在後,把他擠開,說道:「一個筒仔米糕二十五,一碗四神湯四十,小菜是鹵蛋海帶一份二十,加上五罐黑啤酒兩百一,總共是兩百九十五……」她一直用背擋著想趕走她,自己付帳以跟她撇清的楊尊,把鈔票遞給老闆,忽然回頭,用露出明亮的笑容,「警官,你那麼喜歡喝,要不要再拿一罐湊一手?可以算每罐四十。」

「你怎麼那麼清楚?」楊尊微微頷首,看著她仰起的臉蛋。

「畢竟是跑美食線的啊。」丁熙虹還自以為有魅力的對他拋媚眼。

「好了,我跟T不來電。」

「我才不是同性戀,只是配合未來的規劃,故意弄得帥氣些。」

老闆娘眼明手快的遞了一罐黑啤酒到楊尊的手裏,很會做生意。

「那加你的,總共三百九十,收你五百,找你一百一,謝謝。」老闆說。

步出小店,天色已暗,路燈都亮起了,見他快步離開,她立刻追上。

楊尊大步往前走,見這個十分不尊重自己工作的記者一直緊追不捨,忍不住停下腳步,轉身,沒好氣的說:「不要跟過來,既然是跑美食線就好好的跑,我最討厭半調子的家夥。」

「不是我半調子,只是我的興趣不在那裏……」她抗議。

「美食區塊也很重要,為什麼要小看它呢?」他怒瞪著她。

「每天聽小道消息,跑遍全台灣,一家一家店去試吃、拍照片,明明就是蚵仔煎、巧克力蛋糕,卻因為是不同店家開的,還要寫出上百個詞彙來形容。明明外面都已經打仗了,我還窩在自己的小天地裏寫麵包上的柴魚片和肉鬆有怎樣不同的跳舞法……這麼辛苦,有誰在看?就算是同一家公司,也有很多人不知道週刊有這個單元!」丁熙虹吐苦水。

「原來你是週刊記者,那就寫給會看的人看啊!不然跑體育線的記者不是更冷門?抱怨別人不重視美食版,那你就真的會把體育版從頭看到尾嗎?」

煩惱的她頓住。他這麼說也對,怎麼她覺得天地不公的事,這麼容易便被他的不以為然給掃除了呢?但是,或許體育版的記者也不想跑這一線啊!

「誰說美食單元不重要?只要用心做,小眾市場也可以是細涓長流的力量。你應該跟大眾電視台週刊的虹彩妹妹學學,她的專區是我看過最特別也最有趣的美食報導了,她的撰稿不匠氣,而是用像她自己的口語去寫下每一句形容。」楊尊仰首喝光啤酒,望著遠方的月亮,回憶起令人口水直流的照片和文字,說道:「就像甜不辣,別人或許會寫『魚漿打得紮實,每一口都吃得到老闆的手勁,讓人一吃就上癮』,這種幾乎可套用在每一家甜不辣店的公式,但是虹彩妹妹就會寫『虱目魚的彈Q、蝦子的活躍力,被老闆的鐵臂神拳狠狠的訓練後,就是這一片片散發出陣陣海味的無敵甜不辣了』……」他悠然神往。

丁熙虹靜默不語,瞧著他俊挺的側影。

「你說,像她那樣的寫法,誰不立刻抱著雜誌,衝到那家甜不辣店?」

「你記得好清楚,這並不是特別的專欄,只是每週都會有的報導而已。」

「對我的虹彩妹妹尊敬點。」楊尊皺眉,眼裏滿是不悅,射向她不以為然的臉,微慍的說:「每週都會有的報導,但是每一周都是我最期待的寶物,才不像你這麼輕視你自己的工作。」

「你好奇怪,政治、社會和重案才是新聞媒體的招牌,誰會像你一樣,把沒人注意的美食大搜集當作寶?!你抱在懷裏的寶,只不過是別人的破銅爛鐵而已,誰做都可以!」丁熙虹不認同他,強硬而無禮的大聲反駁。

「你聽著,我不想為了這種事跟一個陌生人喋喋不休,我只想告訴你,會把破銅爛鐵抱在懷裏當寶的人,全世界不只我一個,像你視若神聖的政治線和重案線,我也不過當作毫無營養的東西來看。」

「你……」她生氣了。

「雖然你佔用了我很多時間,又請我吃飯喝酒,但我不會特別留意你,我甯願每天去大眾電視台威脅他們一定要恢複虹彩妹妹的美食大搜集,如果可以,我天天站崗就為了見她一面都沒問題。」

「為什麼?她那麼重要嗎?」

是,她就是那麼重要。在楊尊的想像裏,用生動、口語化、可愛詞彙來形容食物的虹彩,應該是個嬌小羞怯的女人。做錯事時,她可能會吐著小舌頭;在廚房採訪達人時,她會穿著有花邊的粉紅色格子圍裙……他還常常想像她進入一家好吃的店,點了一桌子菜,食物塞滿了她整張嘴,那鼓鼓的腮幫子是多麼的逗人。

「因為我想問她一件事……」他的眼神變得深邃。

「什麼事?」她不記得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美麗的故事。

「我想問她,上周那個『如何把硬邦邦的旗魚變得軟嫩好吃』的做菜小技巧,到底是什麼?原本今天應該出刊解答,卻換成了胖媽媽!」楊尊痛苦的說,雙手搔頭,好像不知道這個做法,就會懷恨一輩子。

丁熙虹看著這英氣瀟灑又不可一世的警官一下子變得頹廢,而且是為了旗魚這種小事,情不自禁的噗哧笑出聲。怎麼會有這種人啊?早上他二話不說拿槍抵著嚴德清的狠勁跑哪裏去了?

「笑?你儘管笑好了,反正你永遠不會懂,也不需要你懂。」他轉身走人。

「只要選靠近肚子部分的那一塊,就成功了一半。」她忽然開口。

「什麼?」楊尊回頭。

「然後加稀薄的太白粉水,輕輕用指尖按揉兩下,幹煎時不要煎到全熟,爆香燒醬汁時再放下去一起燴,就會軟得多,還有,滴一點味醂,會有意想不到的海味喔。」丁熙虹熟練而自然輕鬆的說出烹調的步驟。

「你……」他連忙掏出筆記本,記下她說的方法,然後不解的看著她。

「我就是虹彩妹妹。」她爬梳比男生還短的褐色頭髮。

楊尊不敢置信,一雙利眼直直盯視她。這個身形高瘦、大而化之的女人……這個個性豪邁直接,生氣時一把揮掉桌上酒罐跟他叫囂的前衛女子……這個完全不講究味道,讓筒仔米糕泡在甜辣醬裏遊泳的家夥……她怎麼會說自己是虹彩妹妹?

早上她還站在高速貨車上,用紅漆潑嚴德清的車,還用啤酒罐敲碎車窗。

跟他夢裏面那個粉紅色,繫著可愛圍裙,吐著小舌尖的卡娃伊虹彩截然不同啊!

「怎麼啦?我還以為你會很高興。」丁熙虹的臉笑到僵硬了。

「我一定是醉了,奇怪,啤酒裏有摻什麼迷藥嗎?」楊尊蹲下身,撿拾啤酒罐,聞了聞。

「過分!我不能是這樣子嗎?」

「我得快點回去睡覺。」他站起身,根本不想理她。

「餵,警官,我叫丁熙虹,你有沒有記住?如果可以,我想要跟在你旁邊學習,希望可以跟你一起鋤奸鏟惡,請讓我們互相配合,交換情報和獨家新聞,好嗎?」她追在他身後。

楊尊坐進車子裏,一聲再見也不說,催足了油門,車子向前疾奔。

什麼意思嘛?她有那麼糟嗎?她有端正的五官,還有一雙長腿,為什麼他像是見到了妖怪?多少拉子愛上她……呃,對,也僅限於T而已,她丁熙虹根本沒有桃花,每個男人都搶著跟她做朋友,但僅止於兄弟而已,沒有人對她有非分之想。

郊區的廢車工廠,方城之戰正熱烈。

「吃!哈哈……情場失意,賭場得意……」衛可仲摸了一張好牌。

「你這麼說有什麼意義?在場哪一位有女人陪?」黎焰吸了口雪茄。

「不能這麼說,我們只是萬人迷鰥夫,而不是沒人要的宅男。」柳浪附和。

不等黎焰發飆,杜聖夫搶先質問道:「你為什麼又在這裏?」

摸牌摸得正高興的柳浪怔了一下,半夜也戴著複古大墨鏡裝神秘的他訥訥的說:「想你們。」

在場的幾個人噁心得拿牌丟他,異口同聲的大罵:「鬼啦你!」

柳浪痛得抱住頭,搔了搔蓋在臉前的長髮,不平的說:「應該要問這位救了梁議員又獲得一枚勳章的警官,為什麼跟我們聚賭吧?欸,你不是要在寶旺金控的嚴家安排人馬擔任貼身侍衛嗎?」

已贏了七圈的楊尊叼著煙,老神在在的說:「不要操之過急,這樣人家一眼就看出我是去找機密的。」

「我知道不能急,但也不必優閑到跟我們打麻將吧?」衛可仲不屑。

楊尊嘿嘿笑了兩聲,「胡!」把牌一推。

其餘三煞都不耐煩的往後靠向椅背。這下可好,又是他贏了!

「不在麻將桌上削你們的錢,我清淡瀟灑的人生又少個樂趣,簡直是生無可戀了……」睿智但淡泊的楊尊歎了口氣。

「怎麼了?」柳浪關心的追問。

身為修羅門五煞的老大,楊尊的興趣就是找各種稀奇古怪的疑難雜症來破解,甚至為了這個冷門的嗜好,修羅門解散後沒有人可殺也沒有案子供他冒險,楊尊竟然投身警界,憑他過人的才智及冷靜的判斷,一路破案,疾升到國際刑警,甚至還是不受所有警戒規範的「不破之神」。

如今進行到嚴家追查毒品的刺激計劃,他還缺什麼樂趣呢?

「全世界的菜色都被你煮完了嗎?」不愧是醫生,杜聖夫一眼就看出癥結。

「啊,你懂嗎?杜冷血……同是只願自己過日子的孤僻宅男,我就知道你一定懂。」楊尊滿懷熱血的起身,迎向站在窗口等卡位的杜聖夫。

杜聖夫冷冷的盯著他,微慍的說:「我懂,但我不是宅男。」

楊尊把大眾電視台週刊換掉「虹彩妹妹美食大搜集」這個單元,他此後不但再也無法享受謎底揭曉的樂趣,還不幸遇到真正的虹彩妹妹,卻是與他想像相差十萬八千裏的前衛女子的事說了。

「你們說,精神糧食和夢幻偶像被毀滅了,這不是人生一大痛事嗎?」

衛可仲、杜聖夫和柳浪還傻傻的,黎焰已經搭上他的肩膀,慨然同意,因為他所愛的女人,在網絡稱霸的高貴迷濛形象,與實際上的邋遢、不解人意也同是兩回事,此後看到她的文字,再也無法激起他任何的漣漪。

「虹彩妹妹想跑重案線,你就幫忙牽一下,交換條件是每天聽一個做菜的秘訣,或是每天吃她做的一道菜,不就行了嗎?」頭腦最簡單的衛可仲想得很直接,全然忘了已發生過人仰馬翻故事的三煞,最初的餿主意都是他出的。「既不會跟她的專業斷線,又能吃到她親手做的天下美味,不是兩全其美嗎?」

沒想到楊尊不懂得記取曆史的教訓,竟然還點了點頭,「說得也是。」

「像我們道館錢師父的女兒,也是不幹美食記者,硬要轉跑重案線,為了從我這個黑陽幫幫主身上得到消息,就每天燒一道菜給我吃,你也可以學我呀。」衛可仲掏了掏耳朵,吸了最後一口煙,把煙蒂彈了出去,一副無賴樣。

楊尊微笑的聽著同道中人的建議,但是愈想愈不對……

「你未來丈人道館裏的錢師父有一身好武藝,他自己不會燒菜,但是懂得天南地北能吃的東西,當初還因為我送你幾鍋雞湯,特別問過你那些從哪裏來的,他做事一板一眼,很無趣,喜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陷自己於不義也無所謂,阿常就在義道門學武,他在工地當工人,常常載著油漆桶和木板……」

「是啊、是啊,你真是有情有義,這些事都記得。」衛可仲傻傻的笑道。

「丁熙虹是誰?」楊尊突然大聲喊叫。

「欸?」衛可仲跳了起來,反射性的回答:「是錢崇光那老頭的女兒!」

預備看好戲的柳浪幸災樂禍的笑了。

「原來她就是虹彩妹妹,你怎麼從沒告訴過我?」

「我沒看過那個單元啊,不知道她的工作就是……」

「可是她姓丁,不姓錢。」

「錢師父的女兒是跟她媽媽姓,好像有著什麼跟什麼的緣故……」

「難怪她也是做事一板一眼、大義凜然、腦筋不太會轉變,但是功夫很好,跟男人一樣粗聲粗氣,藝高人膽大,果然有什麼樣的爸爸就有什麼樣的女兒。好!既然都算有點關係,我非得要她重新回到美食單元不可!好好的,憑什麼不幹?」楊尊對她可不客氣了。

衛可仲和柳浪大感意外,他前頭這麼形容錢師父的女兒,還以為終於受到感動,要拉拔富有正義感又有功夫的她成為重案線記者,沒想到還是想讓她回去重操舊業。

「這不是她一個人的問題,她是被逼退的。」衛可仲說。

「什麼?她那種動手比動口快的家夥,還有誰可以逼她?」

「她一直想跑重案線,所以想挖獨家新聞,有一回她似乎查出嚴德清從事大麻買賣,因此冒險跟蹤他到一家汽車旅館,當她以不當手段進入房間,卻見跟他上床的是當家主播陶怡岑,原本只打算用手機偷拍的她,不小心嚇出聲,便被兩人揪出來啦……」

楊尊哼哼冷笑,「我就知道陶怡岑有問題。」

「其實女主播未婚,愛跟誰在一起是她的自由,但某一天上班時間,電視台小開隨手將喝到一半的咖啡給了新來的小妹,陶怡岑看見眼紅,故意找借口把那杯咖啡潑到小妹的臉上,熙虹仗義執言,陶怡岑說像小妹那種剛來不久就得到重要人物的施捨,必須要讓她清醒才不會得意忘形,不然很快就會失去方向。熙虹立刻用『你有資格說別人嗎?』這句話反駁她……哈哈,太爽了,熙虹就是一板一眼,沒得商量,像她那一點情趣也沒有的老頭,我喜歡!」衛可仲想到錢崇光邊喝茶邊說起這段經過的情形,便覺得好笑。

原來丁熙虹除了對硬邦邦的重大新聞一頭熱外,還常常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把她和錢崇光那老頭聯想在一起,還真是有幾分像,高瘦的身材、僵硬剛烈的思考模式、嫉惡如仇、面對不喜歡的人便是一句話也無法說出口……難怪她喜歡揭發黑暗面,非得要盡一份心力不可,這是她與生俱來的遺傳。

楊尊抓起幾個牌,丟進衛可仲大笑的嘴裏,「陶怡岑那女人好解決。」

「人家就喜歡刀光劍影,你幹嘛硬逼人家?」柳浪崇尚自由。

「江湖是很危險的啊!」楊尊心有所感。

「她不是要加入黑道,只是想當記者。」衛可仲覺得他管太多了。

「依她那樣子的查案方式,跟臥底監控黑道有什麼不同?何況她是個女人,女人能濟什麼事?不如好好的待在廚房裏做菜給大爺我嘗嘗!」楊尊白他一眼。

愈想愈不對,若是丁熙虹出事,沒人創新菜色,沒人發掘這世界大大小小角落任何一個可能好吃的小店,沒人發明一些做菜小謎題讓他玩……他無法想像舌頭麻痺的日子。好,待他與已出院的被撞孕婦見過面,調查告一段落,就逼她回週刊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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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01:28:4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大眾電視台新聞中心,丁熙虹捧著箱子收拾自己的東西,同仁們無不轉頭看她,很想說些難捨的話,又怕有人向陶怡岑告狀,只好看她走掉。

她走進茶水間,想拿自己的馬克杯,卻見電視台小開費天翔跟一個女職員卿卿我我,而那個女孩正是上次喝了費天翔給的咖啡,卻讓陶怡岑潑髒一身的小妹,丁熙虹看他們兩人打得火熱,看來上次是她出頭太快,多管不必要的閑事,反而害得自己離開工作崗位。

婉貞一見是她,連忙尷尬的推開費天翔,低下頭。

「幹嘛呢?親愛的,為什麼要怕她?她又不是陶主播。再說,真是陶主播也不用怕,我們又不是她生的,對吧?」費天翔抬起婉貞的臉,但她偏偏膽小。

丁熙虹不想做任何反應,只是打開櫃子,拿出紅色的愛心透明塑膠杯。

「紅色愛心,很不像你現在的風格。」費天翔逕自伸手,拿過來一瞧。

「是啊,我要將它丟到大馬路上,讓車子輾得粉碎。」

「對了,那是你高中的事吧?你讀的是女校,冒險幫最要好的校花朋友傳情書到隔了兩條街的和尚高中給我,因為嬌滴滴的她不敢踰矩,也不敢跟男生說話,只能靠你。沒想到校花寫完情書還沒署名,給你過目的時候被老師抓到,通知我們學校,把收件人我揪了出來。校花不敢承認信是她寫的,你又不想出賣她,只好默認。」費天翔回憶起十七、八歲那青澀又青春的年代,無比嚮往。

婉貞怎麼也想不到,花花小開跟男兒似的丁熙虹竟然有這麼一段?!

「後來我覺得有意思,就開始追你,反而讓你跟校花漸行漸遠,因為她認為你明知道她喜歡的是我,還要搶她最愛的人,你也覺得已經幫她頂罪,她不感激你就算了,還讓你背上奪人所愛的汙名,所以乾脆跟我在一起給她看。你的個性真是說一是一,剛烈得要命,人家愈想對付你,你就愈故意作對。」費天翔把玩著塑膠杯,「這是我當年跟你交往的第一天送你的禮物,是對杯,我是藍色愛心。」

「女生都很奇怪,猜不透。」丁熙虹幽幽的說,把杯子搶回來,用清水衝洗。

婉貞的心跳得很快,覺得她好像是在暗諷自己。

「真的很奇怪,但是你更奇怪。」費天翔滔滔不絕的數落罪狀了:「跟你在一起之後,我的好朋友全都變成你的好朋友,一群男的整天跟你混在一起,飆車、喝酒、打架……對!你甚至還幫那些臭男生泡妞,每泡到一個,你便得到一、兩千元不等,後來他們每次想到什麼,立刻打電話給你,這樣讓我很沒尊嚴。」

「你不是更奇怪嗎?起先嫌那些女孩既嬌嫩又無趣,每次跟你和你的朋友們在一起,她們不是小家碧玉不敢講話,不然就說有門禁,這個不行,那個不要,讓你覺得很掃興,所以你才一個女朋友換過一個,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還說我是最後一個。我跟你的朋友熟得不能再熟,這樣也不行?」不說還好,一說,丁熙虹也要翻舊帳。

「也不用熟成那樣吧?那根本不是熟,也不是『男朋友的女朋友』了,而是『平行』的關係,你以好朋友、好兄弟的身份跟他們平起平坐,餵!好歹我在學校也是學生代表,所到之處萬人擁護,你一出現,不但兄弟們全跑去找你商量事情,顯得你比我還罩,慈善單位找我們學校辦活動,竟然打電話給你,因為他們以為你才是我們學校的畢聯會代表……欸!你讀的是女校,我讀的是男校,我們學校哪來的丁熙虹啊?」費天翔用力拍桌,現在想到這件事還十分氣憤。

「都是你害我沒了女性朋友,害我對同性感冒,我才會跟男生麻吉啊!」

「就算覺得跟男生相處起來很愉快,拜託你也像個女孩吧?為什麼不穿裙子?為什麼把頭髮剪得比男生還短?為什麼酒喝得比男生還多?為什麼男生泡不到妞,只要有你出馬,就一堆女孩黏上來?看到蟑螂,拖鞋就飛過去打爛牠;燈泡壞了,自己站到椅子上修理;看鬼片時不尖叫,還跟我討論你想到學校附近有間鬼屋還沒去過……我在你心裏到底是什麼?我根本無用武之地啊!」

「我也曾經看見毛毛蟲嚇到腿軟,叫你抓走啊!」她不甘心的反駁。

「問題是……你什麼東西不怕,偏怕毛毛蟲?我也怕啊!」他火大了。

「哇哈哈……那還不是一樣?」丁熙虹笑說。

「笑什麼啦?所以說,有我跟沒有我,有什麼差別?」

「事到如今,你還翻什麼舊帳?分手也是你決定的,我都沒扁你了。」

「如果你可以像個女生,那有多好?我們分手後,你就沒再交男朋友了吧?你有想過為什麼嗎?因為他們全都像我一樣,怕了你!因為他們也想被依賴,但是你太強了,神經也太粗了,更不會對男友噓寒問暖,送上自己編織的毛衣……你要想有人愛,就別再這樣活下去。」費天翔很不能認同的嘖嘖出聲,「我們又不是男同性戀,男人跟你這樣的女人在一起有什麼意思啊?根本沒人能壓住你,有你在身邊,男人還搞屁?」

什麼男同性戀?丁熙虹緊握拳頭,慢慢逼近他,「什麼意思?」

「等等,別過來,你幹嘛?我說的是事實!」

「與其要我委屈,我甯願就這樣活一輩子,怎麼樣?」

「沒怎麼樣,你愛當一輩子的單細胞生物,就當吧!我可是要繼續尋找我的春天了,對吧?婉貞。」費天翔把小妹勾在懷裏,親了親她的耳垂。

「噁心!雞皮疙瘩掉滿地。」丁熙虹氣呼呼的走出茶水間。

下了樓,走出門口,陽光很大,她的心卻冷到了極點。

自己給男人造成的陰影還真不小,看來她真的是不受歡迎的人,無法跟女孩做好朋友,而男孩只能跟她做好朋友,不能更進一步……

她真的沒人愛嗎?男人跟她在一起真的覺得沒意思嗎?只因為任何事情都不比她出色,所以她不值得愛嗎?

算了!丁熙虹喟歎一聲。她不需要愛情,只做好朋友也夠了,可以一起飆車、打架、喝酒,這些事都比跟男人交往有趣多了!

丁熙虹無精打采的走著、逛著,眼光不自覺的頻頻瞟向一般女人喜歡去的地方,像是名牌包店、水晶指甲店、髮夾小攤……然後在一間花坊前停下腳步,伸手摸了摸紅玫瑰,印象裏,嫵媚的女人都喜歡捧著一大把紅玫瑰宣示自己的魅力,唉!那風格,她真的差太遠。

「丁……熙虹?是你嗎?丁熙虹?」楊尊站在她的背後,不敢相信這披著男人外衣的女人也會來花店這種地方。

她回頭。「楊警官?」

「你終於……變成T了嗎?送花給女朋友?」

「T個鬼啦!你對我唯一的想法就是這樣嗎?」丁熙虹直嚷嚷,她不過是率性些,留著利落的短髮,衣著比較帥氣,外加叛逆的眉環,沒想到看的人眼光卻愈來愈有顏色。「我路過,看看不行?」

「可以、可以。」楊尊也要看花,嗤笑兩聲,越過了她,摸摸紅玫瑰,說道:「只是不太適合。」

「管你適不適合。我要買!」本來只是看看,這下丁熙虹不服氣的硬要買。

「真的不是送女朋友?」

「你很煩耶,男人都看不上我,何況是女人?」

「不會啊,娘娘腔男人和嬌滴滴女人特愛你這種類型的人,你不是特別差。」

丁熙虹恨恨的瞪著他,「哼,聽起來就不是好話。」

楊尊又露出討人厭的笑容,告知老闆娘,他要這束紅玫瑰。

「我都說我要這束紅玫瑰了。」

「麻煩你高抬貴手,我是要帶去探視剛出院的受傷朋友。」

他既不硬碰硬,也不因為她的爭奪而生氣,這倒讓丁熙虹產生他和別的男人不太一樣的感覺,別的男人只要碰到她強勢些,不敢與她起衝突,就會說話酸她,但他卻不。他從容、淡雅,又有堅強的氣質,似乎什麼不好的事到他手裏,都會變得不急不忙,剛好丁熙虹從來也沒有那些女人刻意一再與別人作對的驕蠻習性,只要對方一表現出友善,她也會立刻大方禮讓。

她忘了自己為何硬要買玫瑰,反而問道:「楊警官,是什麼朋友?」

「就是被你嚇得屁滾尿流的嚴德清開車撞到的那個孕婦。」他倒是欣賞她的爽朗和健忘,頭一次有女人被他惹到不開心,還能不在意的。

「把露得清嚇到屁滾尿流的人是你吧?」

「你叫他露得清?哈……」楊尊忍不住笑了。

「你都沒想過這個有趣的名字嗎?」見他笑了,她也十分開心。

「我才沒那麼無聊,他不值得我多想。」

「哈哈……楊警官,你真是帥呀……可以讓我跟嗎?」她豪邁的笑說。

「不可以。」楊尊依然笑容滿面。呼!想乘隙得逞,門兒都沒有。

「真是的,你這家夥是打籃球的嗎?守那麼緊?我只是想要跟在楊警官你的身邊,看看你是怎麼思考、怎麼行動,就算是小事也好。」丁熙虹吹鬍子瞪眼,立刻表露出情緒。「再說,跟你一同去看車禍受害人,只是基於我身為目擊證人的關心,也不是辦案。」

楊尊偏偏就是覺得嚴德清撞張雪梅不是一件普通意外,而且他隱約認出張雪梅好像以前他認識的一個女人,以小追大,很有可能這是謎團的引線。

「不行。」

丁熙虹乾脆將玫瑰花從他手中搶過來,一不做,二不休,把鈔票硬塞進他手上,橫眉豎目的說:「那我現在以目擊者的身份去看她,可以嗎?我們是分開的,互不相幹!」

楊尊先是一怔,然後又笑出聲。這個女孩硬起來比男人還硬,偏偏有道理。

「你又不知道她住哪裏。」

「我跟著你的車不就行了。」

「這麼聰明?」他挑眉。

她還真是樣樣都理所當然,不過她讓他想到張雪梅已嫁為人婦,他這個單身危險男隻身去淳樸的漁村看她也不太方便。

他又把她懷中的紅玫瑰拿回來,「托你的福,我忽然想到不該拿這麼紅的玫瑰,我帶百合去看她好了,還要找個女人陪我。」

丁熙虹笑咧了嘴,「那你是不是要報答我,帶我去?」

「這樣就是兩個男人,而不是攜伴避嫌了。」

「楊警官,你好過分!我明明就是女的嘛!到時我再脫衣服驗明正身好了。」

「我帶你去,但你不要脫。」楊尊想不到適合的女人,決定就帶她去好了。

「真的嗎?我騎摩托車,怎麼幫你拿花?」

「笨蛋,當然是坐我的車一起去啊!」

「哇!楊警官萬歲!『不破之神』真是好神啊!」她高舉雙手,大聲歡呼。

楊尊被她嚇了一大跳,連忙阻止她。這女人還真是有夠熱血,也太過直率和隨興了,整條街的人都轉頭看他了啦!這是一般女人不會有的放縱豪情吧?也是內斂低調的他所沒有的張狂情緒。

看著她,他不知道應該傻眼還是笑,但跟這樣直爽陽光的女人在一起,真的有不一樣的感受,這是他第一次辦重要事情時,讓一個女人跟在身邊,因為他一直認為她們很麻煩。

中部海線一座偏僻的小漁村,岸邊停泊了許多漁船,用木板搭建的屋子錯落在這地勢高低不平的港邊,張雪梅就住在其中一戶。

正是晚餐時間,海浪拍打著堤岸,打魚兄弟和眷屬為了慶祝張雪梅出院,在堤上擺了三張桌子。

當楊尊表明自己是代表警方來慰問張雪梅時,眾人立刻嚷著要罰他三大杯高粱。

「明著來慰問,實際上應該是因為無法給嚴德清那有錢人定罪,來改口供的吧?」吳權通是張雪梅的漁夫老公,身為海口兄弟,自是見過世面。

「怎麼會呢?老公,你都不知道楊警官多勇敢,嚴德清想栽贓給他車上的女主播,還叫來一堆兄弟,企圖用暴力解決,他直接用槍讓嚴德清就範呢。」張雪梅雖然懷孕八個月,但身形還是頗嬌小,動作算得上靈巧。

吳權通揚起毛毛蟲似的濃眉,由上往下、由下往上打量著這個英挺瀟灑的警官,突然大聲吼道:「你對我的漂亮老婆這麼好幹嘛?」

在一旁靜候楊尊的丁熙虹大笑出聲。

「那……是基於人民保母的本能,就算閣下的老婆是醜八怪,我也會盡力保護。」

「哼,總算你也知道我的牽手很美!」吳權通忍不住揚起下巴。

「比這束花還美呢!」丁熙虹連忙獻上百合。

張雪梅歡喜的接下,笑說:「謝謝,好久沒人送我花了。」

吳權通大力拍桌,怒喝道:「幹嘛送花給我老婆?」

「放心啦,既然楊警官不是一個人來,就代表他避嫌了。」丁熙虹解釋。

「兩個男人來,有比較安全嗎?」吳權通更加防範。

這下換楊尊忍不住哈哈大笑。

丁熙虹很火大的瞪他一眼。

「什麼啦?我是女的!女人啦!」她刻意轉了個圈,突顯自己凹凸的身形。

眾人緊盯著她的胸部,議論紛紛。

「明明是男的啊……」

丁熙虹面如死灰,這種尷尬又下不了台的場面讓一向沒幾句好話的楊尊見了,更是讓她難堪,只好狠下心,抓起桌上一瓶維士比就往嘴裏灌,咕嚕嚕的喝光後,用手背抹了一下嘴,大聲叫道:「為了證明我是女的,誰要是能把我灌醉,我就脫衣服讓大家看!」

氣死了,她真的一點女人味都沒有嗎?

大夥嘩然,覺得新鮮又好笑,不禁交頭接耳。

「我看別了吧,免得脫了衣服更加確定你不是女的,就難看了。」楊尊取笑道。

「你……」可惡!為什麼他總能講中要點?丁熙虹快要抓狂了。

「好啦、好啦,我向大家解釋你是女的不就行了?」張雪梅覺得她也真有趣。

經過張雪梅的解釋後,大夥總算半信半疑的接受這件事,但還是頻頻看向丁熙虹的喉頭和胸部。

「你是女的竟然還能喝光一瓶阿比,那是有套維大力P的呢!這麼阿莎力,你也是警察嗎?」吳權通很欣賞她。

「哈哈……好說、好說,我是記者啦。」

「記者?記者,我有話要說啦!為什麼日本漁船押我們的蘇澳船到琉球去,我們還要付四千萬日圓給他們?不公平啦!吃定我們了!你可以去跟政府說嗎?你可以寫出來我們的委屈嗎?」第二桌的阿勇伯衝了出來,大聲陳情。

「還有,菲律賓人開槍打死我們的漁民兄弟,政府竟然說要我們自己搜集證據,再向他們提出抗議,這是什麼道理?這是國和國的問題,不是你打我、我打你的小問題耶!記者,你一定要幫我寫上去啦!」第三桌的阿猛伯也大叫。

一時之間,伯伯叔叔們都憤慨的向她陳情,這是丁熙虹始料未及的,只能尷尬的僵笑,天知道她只是被陶主播壓著出不了頭的週刊小記者,而且負責的是生活美食,就算複出,也以社會線、政治線、重案線為目標,根本沒想過農民、漁民這等事……但她此刻不想撇清,因為聽他們的抱怨,也認為這些民生問題對於他們而言勝過所有的世界大事。

楊尊則在一旁偷笑。記者嘛……

但他也對丁熙虹的傾聽和認真感到意外,原以為她只以重案線和政治線為目標,會像初識時對他極力撇清自己是跑生活美食線,一下子便會對他們說出自己不報導農漁民新聞,沒想到她還滿投入的,聆聽並發問,而且竟然還頗瞭解農漁政策。

誰會去關心他們的權益?誰會對一個與自己偉大理想不相幹的議題產生共鳴?

忽然,他覺得她像個現代女俠,正在跟一群海口豪傑談論江湖情勢,不自覺的笑了。頭一次見到這種女人,不僅個性硬,就連興趣、理想、喜好都硬得很……看,她的阿比從套維大力P到套咖啡,她還是一直灌下去,他還真想知道,她醉了之後會脫衣服嗎?

「嗨,楊警官,你竟然會看著女人笑?」張雪梅微笑。

「她哪是女人?我是用打量男人的眼光看著她。」

「如果她是男人,那多好啊,是吧?」

「是啊,如果她是男人,我就跟她做拜把兄弟,只可惜她是女的。」

「嗯,你最不喜歡跟女人扯上關係了,你是男女平等論,不特別看輕女人,但也不特別憐惜女人,如果跟女人上床,那是互相交易,不被感情羈絆,也從不產生真正的愛情。」張雪梅如數家珍。

「梅姊……你將自己整型得如此樸素,以為我就認不出來了嗎?」楊尊正色的說。

張雪梅笑了笑,「就知道你不會不認得。」

「世界上的女人哪個不是把自己愈整愈美,只有你甯願把自己的美貌弄得樸素又平凡,好隱姓埋名,從此與世無爭。」楊尊隱約感到惆悵,頓了頓,終於開口提起往事,「伍爺死了之後,又發生了伍剛背負罪名而逃,修羅門大亂後形同解散,這才發現你不見了……梅姊,你過得好吧?」他掃了繁忙又辛苦的打魚兄弟一眼。

張雪梅正是修羅門掌門人伍爺的第三任妻子,比伍爺還小三十歲,對於嚴德清開車撞她,楊尊不得不做更多的聯想,也多虧這起車禍,讓他找到了她,回憶起前塵往事,好像有千萬年那麼久了。

「比從前簡單,阿通很愛我,他不知道我從前的身份,也不知道我本來的名字。不管爺是否為伍剛以下逆上所弒,我都不會找伍剛,我還怕伍剛像你一樣找上門來……」張雪梅看了看左右,老公他們還在跟丁熙虹喋喋不休的抱怨,她拿出一個紙袋。「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我有我的生活。這裏面有兩隻熊娃娃,是伍爺在世時送給我當作寶寶的禮物,只可惜我為他懷了兩次胎都流產。伍爺去世了,我不能為他生出他在世上不曾有過的親生兒子,跟他的情緣也該做個了斷,熊娃娃給你吧!」

楊尊緩緩的伸手接過,心下黯然,霎時湧現很多過去的回憶。

掌門人伍爺和他的養子伍剛,每次聽到這兩個人名,他總會心痛,可是為什麼「伍剛」這兩個字帶給他的悸震,遠遠比伍爺還要深?現在伍剛到底在哪裏?爺到底是不是他殺的?為什麼他們每次出事,都有伍剛的蹤跡,可是出動了所有的人還是找不到他?

「難道……你認為露得清故意撞你,跟伍剛或多或少有關係?」他頓悟。

「露得清?喔……嚴德清啊!」張雪梅失笑。

「都是丁熙虹亂取外號。」楊尊一陣尷尬,抱怨道。

「可是你難得會被別人影響。」張雪梅覺得他對丁熙虹有不同的心情,隨即正經的說:「我不知道,如果爺是伍剛殺的,那麼就有這個可能,畢竟我是爺的小老婆,他要趕盡殺絕也不奇怪。」

楊尊悵然。伍剛……真的這麼冷血?嚴德清又跟毒品源頭蛇洞有聯絡,嚴家富可敵國,再無其他更強的勢力,能控制他的似乎也只有陰暗的蛇洞了,倘若嚴德清不是無意肇事,難道……難道……蛇洞老大便是……

他渾身不舒服,甚至莫名的怒氣衝衝,不能再想下去。

「如果是他,又是為了什麼原因追殺你?」楊尊的聲音微顫。

「可能他以為我當伍爺的枕邊人那麼久,知道很多秘密。」張雪梅只能這麼說。「好好保存這兩隻熊娃娃吧。」

「我會的。那麼,你猜他怕你知道什麼?」

「呵,我知道的事那麼多,怎麼知道他怕的是什麼?」

突然,眾人歡樂的大聲吆喝。

喝得醉醺醺的吳權通搖搖晃晃的跑過來,拍桌喝道:「快來看!楊警官,你的好兄弟真的要脫了。」

「脫!脫!脫!」大夥醉茫茫的,大聲鼓吹。

丁熙虹酒性大發,豁出去的跳到桌上,一邊哇哈哈的逞英雄,一邊脫衣服。

楊尊一看,真是不得了。她還真的以為自己是打赤膊也無所謂的男人嗎?可別脫了之後更加慘不忍睹才好。

他觀察丁熙虹,發現她沒醉,但是酒精可能會讓她趁著熱鬧做出失控的事,她難道是那種平常規規矩矩、大義凜然,酒後愈多人愈瘋狂的雙面人?

他連忙衝上前,將她抱下來。難道這家夥每回喝醉了酒,有人慫恿她幹什麼,她就幹什麼?這女人真是受不得激啊!

楊尊將她挾持走。

「欸,不行啊!她說要脫,怎麼能不脫呢?」吳權通喝道。

「對呀,我不脫,大哥們怎麼會相信我是女的?」丁熙虹兀自發狂的大叫。

「你這家夥……」楊尊冷冷的咬牙。

張雪梅笑吟吟的出來打圓場,「哎喲,誰說要證明你是女人就一定得脫衣服?我把我從前當少奶奶的妖嬌衣裳給你穿上,讓你當個真真正正的女人,看還會不會有人誣賴你是男人?」

這意見太好了,眾人也都同意。

楊尊怔愣住,「梅姊,你……你從前的衣服?」

「是啊,怎樣?」

「她穿起來會不會像男扮女裝……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你怎麼對你的女人這麼沒信心呢?」

「因為你以前都是走……那種路線……」

「那不正好?你不知道嗎?有很多男人婆一穿起女裝,可是比一般常見的美麗女人更有一番不同的率性風情呢!如果你那麼擔心的話,那我再幫她化妝不就行了?」張雪梅對他的鄙視感到不悅,丁熙虹長得不差,她一定要好好的打扮她!

「好……好吧。」楊尊無法相信,但也只能暫時將丁熙虹交給張雪梅。

梅姊說的不是沒有道理,有很多平常男性化的英氣女子,在某些情況下不得不轉變風格,所呈現出來的效果是迥異於平時看慣了的那些俊男美女,她們會變得特別美麗,而且充滿了智慧,讓人驚豔,只是……丁熙虹會嗎?

他太擔心了,比男人還要男人的丁熙虹也會那樣嗎?

而且他懊惱著剛才沒及時反駁梅姊的一句話,丁熙虹又不是他的女人!為什麼他沒有同時澄清這件事?

他與打魚兄弟們邊喝邊聊,同時做好心理準備。

打魚兄弟們也頗期待。不知道丁熙虹有沒有騙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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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01:28:5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好不容易,張雪梅緩緩的走出屋子,呵呵笑道:「我已經盡全力讓她改頭換面囉,你們千萬不要被她嚇到……」

楊尊心想,到底有多性感、多美麗?他才不信!

害羞的丁熙虹從頭到腳包著大大的浴巾,踩著高跟鞋慢慢走出來,就怕摔倒。

瞬間,口哨聲此起彼落,眾人大聲鼓噪。

楊尊也惴惴不安的盯著她,不敢太大力呼吸。難道她真的很美?

張雪梅要拉開浴巾,但丁熙虹堅持不肯,兩人拉扯了半天,最後還是拉開了,大改造揭曉。

楊尊叼在嘴上的煙掉落地上,整個人傻了。

這女人……怎麼回事?好像硬在男人身上套上女裝,顯得格格不入。他敢說,就算那天他濃妝豔抹假裝女生嚇梁猛虎,也比她這副德行像樣多了。

明明丁熙虹是平胸,張雪梅還給她穿上她自己年輕時慣穿的超妖嬈露背裝,讓整件名牌的細肩露背小洋裝前空後松的掛在丁熙虹身上,好像沒生命的衣架套上過大的衣服一樣奇怪。而因為楊尊一直說會像男人穿女人衣服,張雪梅便刻意幫丁熙虹化妝,沒想到青藍眼影、大紅口紅、豔厚腮紅讓她的臉看起來像打翻了調色盤一樣假,又像泰國人妖……問題是,人妖都比她美。

丁熙虹活生生的就像是變性失敗還硬要穿女裝來強調自己的妖怪。

楊尊看著慘兮兮的她……忽然,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到彎身抱住隱隱作痛的肚子。

「餵,什麼嘛……厚!我就知道一定很醜。」丁熙虹氣得拿絲巾鞭打他。

「哈哈哈……還有絲巾啊?笑死我了。」楊尊再度大笑。

「不能嗎?還噴了香水呢,怎樣?」

「還有噴香水?哇啊,你想要笑死大爺我啊?哈哈……」

丁熙虹很不依,頻頻用軟綿綿的絲巾鞭打他。可惡!她生平第一次鼓起勇氣穿裙子和高跟鞋,沒想到竟遭受這種奇恥大辱,再也沒有下次了啦!

張雪梅雖然對丁熙虹很抱歉,但看著放肆大笑的楊尊,心裏無法不感到奇異,從她和伍爺在一起,結識了修羅門各個菁英以後,從沒看過五煞裏聲望最高的楊尊大笑,他總是內斂低調而擅長精算,謹慎斯文又風雅,雖然不算寡言,因為遇上了喜歡的話題會侃侃而談,但他習慣每個字都是重點,偶爾也會壞心的嘲笑他人,算是智能型的領袖,現下竟然為了丁熙虹這個籍籍無名的小記者笑得如此開懷,也真是難得一見。

況且她也沒見過女人跟在楊尊的身邊,縱然他硬把丁熙虹當成男人。

但就算是將她當男人看待,楊尊也從不跟男心腹閑扯淡的。

「我就知道我果然是男人不愛、女人不睬!」自尊心受傷的丁熙虹扯下耳環,脫掉高跟鞋,整個人很狼狽。「好失敗……」

「欸,我真的搞不懂你,為什麼你一定要證明你有女性魅力才滿意呢?平常那樣子不也挺好的?雖然像男孩,但也是個漂亮又帥氣的男孩,我說了,反過來想,你是男人女人都吃得開。」楊尊看她老大不高興,重新叼根煙,好聲勸說。

「一個好好的女人像男人,會高興到哪兒去?」

「你也試過做個真正的女人,但是不適合,這代表你只要維持本來的面貌就很OK了,你還難過什麼?你本來的樣子,除了被說沒女人味,還有人說過什麼嗎?不就是俊俏的美少年嗎?至少沒被說是個小頭銳面的臭男人吧?」楊尊笑著,彈了彈煙灰,「你要知道,有很多女T就算努力做個男人,也是又矮又小又醜。」

「是嗎?好像會這樣……」她從未以這方面想過。

「那當然啦,你身高一七,長相又正,就算是男人,也是個俊美的男人。」

「楊警官,謝謝。」被他肯定的感覺真不錯,丁熙虹想。

她眼中的楊尊具有不慍不火的儒雅風範,說出口的每一句話不加什麼特別的東西,不必過分強調,就是教人聽了如沐春風,他這麼輕易的肯定了她,好像任何事從他嘴裏說出來,就成了無可撼搖的定律。

他是第一個認同她這個樣子、這副脾氣的男人,丁熙虹好感激,雖然下午才被費天翔狠狠的批評過,但是楊尊的一句話卻能讓她心情好轉。

吳權通舉高酒杯,「對啦!我們用阿比向大記者你致敬,從沒看過像你這麼豪爽、懂得多、又關心我們的人了。你很美,知道嗎?」

「對啦!對啦!」其他人也跟進,向她敬酒,並為她加油。

這下丁熙虹總算拾回信心了,也舉高酒杯,跟他們幹杯。

謝謝打魚兄弟的支持,謝謝張雪梅大姊那麼努力的想成全她,但丁熙虹最感激的還是楊尊,是他開闊瀟灑的視野和見解,讓她不再那麼在意自己沒有女人味,他讓她知道,一件事可以有好有壞,可以用不同的角度來看,謝謝他肯定她!從來沒有男人對她說過這種話,他們只要女人像女人,不喜歡被丁熙虹壓下去,可是楊尊不會這麼想。

像這麼有見地的警官,她一定要緊跟著他!她的雙眼燦然,流露出決心。

「楊警官,你明天要做什麼?」她又想趁其不備。

「跟一個名媛開房間,你要來嗎?」

「楊警官,你好歹也顧慮一下自己的身份好嗎?」她不喜歡這種玩笑。

「我是警察,但同時也是男人啊,我是以男人的身份說這話,不行嗎?」

「也不是不行啦……」

「要你同意?」楊尊敲了下她飽滿的額頭。

「痛……」她趕緊撫著額頭。

不管!她一定要跟著楊警官,他是她目前最有可能獲得獨家新聞,好成為跑重案線的記者的機會,他是她崇拜且感恩的對象,她想幫他。

幾天后,晴朗無雲的好天氣,楊尊和梁猛虎的兒子梁飛亞約在青山私人網球場,三盤兩勝,若是楊尊輸了,就要把調查到的嚴家把柄全都無條件送給梁飛亞;若是梁飛亞輸了,就畫一張嚴宅所有通道、房間,以及地下樓的電子地圖,並附上密碼。

「哎喲,沒想到我能跟『不破之神』大拚一場,你要手下留情喔。」出乎意料的,魁壯如黑牛的梁猛虎有個身高一七五以上的兒子,而且他相當纖瘦骨感,是平面媒體的模特兒,一頭燙鬈的紅髮用發圈往上插緊,像獅子一樣張狂,看起來就十分不好惹。

「少囉唆。」第一次跟對方接觸,楊尊還抓不到對方陰柔的個性。

「雙打規則,我用兩支球拍,看你要不要。」梁飛亞左右手各執一支。

「你用兩支球拍同時跟我打?呵,那倒新鮮。」楊尊勾唇一笑。

「楊警官,你是在對我放電嗎?不可以啦!」梁飛亞用球拍推了他幾下。

「不要碰我。」楊尊反手用球拍揮開他。

雖然梁飛亞看起來陰柔又神經兮兮,但到了大太陽底下的球場,整個人發揮了如他紅髮一樣張狂的狠勁,左右手都能揮拍,接球及活動範圍比只使單拍的楊尊大了很多,梁飛亞顯然訓練有素,左手敏捷度絲毫不輸右手,有時楊尊狠拍高速直達兩百多公裏的球,又急又快,眼看無疑是個王牌Ace,但在落地前一秒,都能靠梁飛亞及時越過身,左手撈球反拍回去,而有驚無險。

好幾次楊尊看準了對角線,擊了個惡狠的死角截擊,但左右都能開打的梁飛亞移動範圍加大,總能救回來,楊尊覺得這是生平第一次在網球這一項目遇到了勁敵,他是有些輕敵,不過自己不會左拍,但對方左右都要使力,恐怕也不會輕鬆到哪裏。

他得到的啟發是,回家要練一下網球雙拍了。

「我問你,退休的國際線資深媒體人丁苑竹是你的什麼人?」楊尊問。

「她是我媽啊!楊警官,你真厲害,從我球拍路數便猜到我媽是誰。」

「很久以前她協助過我辦案,她也是個文武雙全的媒體前輩。嗯,資深媒體人嫁給了議長候選人,倒是很合理……不過,一身武藝又海派的女人才制得住你爸那一臉橫肉的老江湖吧?」

「她從英媒退休後轉入幕後,就變得和藹可親,我也好久沒看到她,聽說她待過的英媒最近要來台灣收購本土電視台,所以她快回來探路了,但還是難忘刀光劍影,就算回來也不會待在家裏,要幫朋友在百貨公司暫時代理複製器械專櫃……喝!」

楊尊飛身一撈,差點應付不及對方的左手低發,他的汗流得比往日多,不得不謹慎,剛才沒留意到梁飛亞若是雙拍就有左手發球的角度問題,雖慣於右手接發,但也不是沒遇到過左撇子的外國人,不過無論對方是左是右,打久了角度都會一致,梁飛亞卻一下右、一下左,讓他慢慢見絀。

「警官,你比我想像的厲害嘛!」又一記回擊,梁飛亞打上癮了。

「你也是。」楊尊跑回中場,奮力回手抽球。

「我跟兩個女人happy到早上,馬上跟你比賽,這樣不公平……」

「我跟三個男人打麻將打到剛才,我也很累。」

「呵呵……哈哈……警官,你好有趣。」梁飛亞笑開懷,低手發球。

是他太大意了嗎?還是太過自信了?楊尊仍是氣定神閑,想著怎麼突破重圍。

青山網球場的會員都不打球了,而是站在球場外觀看。

「楊警官應該會輸吧?」

「雖然偶爾會看見梁議員的兒子來這裏打球,沒想到他左右手都厲害。」

「應該是拿來對付自己看得上的勁敵。」

眾人議論紛紛。

面對身手輕巧的梁飛亞,為了要追他不一的角度,讓楊尊傷透腦筋,呼吸慢慢加快。怎麼辦?都怪自己大意,要是臥底在嚴家辛苦搜集的地圖和情報都拱手讓給梁飛亞,豈不是白做工?而且也對不起警察兄弟們。

「警官,直落二輸我吧!」梁飛亞大喊,擊出低力上旋。

楊尊跨步追擊,但球路刁鑽,球竟到了一半轉向,讓他轉身不及。

「嘩啊……」場外眾人忘形的大叫。



此時,一支球拍在不可能的角度反擊,擊回對方球域,同時也是個刁鑽的角度。

梁飛亞躍向球,微微屈下身子想救,但差了一點,球擦到他的膝蓋。

丁熙虹英姿颯爽的站在楊尊的身旁,右手拿著球拍,平放在另一手上。

楊尊瞪著她。怎麼這種地方她也跟得到?誰洩漏了他的行蹤?

她接收到他的眼神,還自以為很有默契的朝他眨了眨眼,畢竟前幾天一起經曆過漁港的事,兩人有拍檔的感覺呀!

「犯規!明明是一對一,你怎麼能幫楊警官呢?」梁飛亞的貼身保鏢大叫。

「梁公子用了兩支球拍也不符合規定。」丁熙虹哼了一聲。

「楊警官沒有反對呀!」

「那麼我剛才現身救球的時候,也沒有人反對。」丁熙虹好整以暇的說。

「哪算?誰知道你這家夥會突然冒出來?」

丁熙虹凝眉,不耐煩的說:「要是知道我會出來,這球還救得了嗎?」

咦?梁飛亞的貼身保鏢明知道她說的不對,但又不知道怎麼反駁她,看她那理直氣壯、叛逆豪氣的樣子,不禁暗暗叫苦,不敢再反駁。

「這局不算,梁飛亞,我們改天再比一次。」楊尊淡淡的說,轉身離開。

什麼?丁熙虹無法接受,她用盡全部的精神觀察很久,才用這最不可能的角度插入搏命一擊,為什麼他說不算?那麼剛才楊尊的努力不也都付諸流水?

「為什麼不算?我這麼做,全是為了不讓你輸!」丁熙虹追上他。

「就算我會輸,也不讓別人用犯規的方式幫我。」楊尊睨她一眼。

「如果可以保住你們警方的秘密,保住兄弟們的心血,犯規只是小事!」

「誰跟你說我會輸的?」楊尊的口氣嚴厲。

「這……我……可是……」丁熙虹說不上來。

他再瞪了她一眼,一如往常冷處理,這就是他的個性,什麼事過了就過了,再怎麼生氣或計較都無濟於事,苦與樂都埋在心中,或許也沒有過多的苦與樂可藏吧,因為他的心性便是這般不愛囉唆。

丁熙虹一口氣悶在心裏,她是想幫他,為什麼還會遭他白眼?

「少裝熱心!你是想討好我,讓我答應你跟著我,然後獲得獨家新聞吧?」

她那剛正不阿的面皮一下子被撕去,不依的瞪大眼,心虛的說:「當然……不能說沒有,可是幫你維護正義也是很重要的啊!我以為我們是拍檔……」

楊尊不屑的冷哼一聲。「我不會跟女人成為拍檔!」

「什麼嘛?你那是什麼態度?女人又怎樣?你前幾天去漁村就不要找我啊!」

「我以後都不會找你,怎樣?」

「可惡!你只是在利用我。」她氣結。

「嗨,你是哪位?」梁飛亞走近她,伸手勾起她的下巴,抬起她那張乾淨而正氣十足的臉,「網球打得很好嘛!」

丁熙虹幾乎沒有被男人逼近的經驗,因為男人們都把她當男人看,誰會調戲她啊?若有,她也是把該死的壞蛋過肩摔,但她現在面對梁飛亞這種陰柔俊美的放電男,驚愕到全身僵硬,什麼也不能做。

「你……你走開……」她往下看著捏住自己下巴的那隻手。

楊尊見她這副德行,覺得滑稽,不由得嘲笑道:「你抓嚴德清的時候不是很勇敢?不是打擊犯罪、維護正義嗎?不是阿比套養樂多、咖啡、可樂都行?不是立志要跑社會線,還要替漁民伸張正義?現在是怎麼了?」

這個警官見到她被輕佻又邪惡的梁飛亞輕薄了,不但不幫她,反而還嘲笑她,讓她快要氣炸了。

「警官,你……恩將仇報!對百姓受困視而不見!」丁熙虹沒想到他會這樣。

「他又沒拿槍逼你,只是伸手捏住你的下巴,你可以像對待嚴德清那樣打他呀!」楊尊沒事人似的喝著柳橙汁。

但是個性剛烈的丁熙虹對梁飛亞這樣亮眼逼人的魅惑男子感到害怕。

「你打過嚴德清那個敗家子?你還喝了阿比加養樂多?這些故事我要聽!」梁飛亞沒想到這個網球比男人打得還好的女生竟然還頗勇敢。

見他鬆開手,丁熙虹連忙跳開,狠狠的瞪著他。若他再不規矩,她就不客氣了。

「只是一次巧合而已。」她說。

「為了感謝你幫我打了嚴德清那討人厭的家夥,我就放過你一次。」

「你以為不碰我就是感謝嗎?你本來就不應該隨便碰我!」丁熙虹蹙起又濃又黑的劍眉,十分不悅。

楊尊覺得意外,看來大而化之的丁熙虹可不是只有爽朗豪邁的一面,就算遇到梁飛亞這等陰柔又俊美的男子,個性仍然倨傲且毫不退讓,他微微一笑。

「好,不愧是女中豪傑,不輕易讓步。」一般女人求他求不到,沒想到丁熙虹害怕被他摸就算了,連他好心饒過她,她的性子仍那麼凜然,梁飛亞笑問:「大少爺我今兒個心情好,為了答謝你打過嚴德清,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丁熙虹挑眉,涎著臉問:「你家不是有酒窖嗎?有什麼好酒可以給我?」

「哈哈……」梁飛亞不太相信,沒想到她想要的是這個。「你懂得喝酒嗎?」

這也讓楊尊意外,她要的不是女人家喜歡的鑽石珠寶,不是知道梁飛亞是模特兒便要求他帶她見識時尚圈,楊尊看著她,個性爽朗的她竟跟他們這些臭男人一樣把好酒放在第一位。

梁飛亞轉頭吩咐隨從,很快就有人拿來剛溫好的酒,這原本是梁飛亞運動完半小時,準備吹涼風看夕陽時獨自享用的。

楊尊一聞到酒氣,便十分震驚,心跳加快。

「江西紅褚條石釀窟的百年好酒?看來傳聞不虛!」丁熙虹一聞便知,欣喜非常,拿過瓷瓶,再閉眼聞了聞,笑著仰頭,一口喝光。

「你知道這酒的來曆?」梁飛亞詫異。

楊尊也不得不驚異的看著她,他只知道女人總能很厲害的分辨出別的女人腳上那雙鞋子誰也有、身上那個配件是哪個品牌、頭髮是去哪一家髮廊找哪一位設計師做的……丁熙虹也有那樣的敏銳度,卻是用在酒上。

「我爸是個品嚐家,有什麼他不知道?還有嗎?」她滿意的抹著嘴巴。

「在我面前喝醉了,可是很危險的喔!」梁飛亞再次勾起她的下巴。

這次她學會閃躲,跑在楊尊的身後。「我有警官保護我。」

「欸,別把我扯下水。」楊尊側頭瞄她,但也頗為欣賞她跟他一樣對酒啊、食物啊知之甚深,她跟他真的是同類嗎?

「人民保母本來就應該保護百姓。」丁熙虹依舊躲在他的身後。

「你都能用紅漆潑嚴德清的車子了,還需要我保護嗎?」

「哈哈……再給你一瓶。」梁飛亞很大方,又命人再取。

丁熙虹笑呵呵的接過來,又在十秒內一飲而盡。

「等等!」楊尊再也忍不住的大叫,進而伸手搶下瓷瓶。

「怎麼了?」她大吃一驚。

「呃……這……」楊尊拿著瓷瓶,不知道應該怎麼收場。

「難道……這酒裏有毒?」她瞪著瓷瓶。

「神經!電影看太多啦?酒裏有毒?」梁飛亞吼道。

楊尊因為她的古怪反應而笑了出來,但這倒是給他一個好理由,凝神說道:「沒錯,我正是這麼懷疑,所以我收下酒,要送到鑒定科去檢驗。」

「他媽的,最好是啦!好心好意把家裏的百年好酒獻給識貨的人,還被懷疑?」梁飛亞氣急敗壞的大吼。

「如果酒裏有毒,那我豈不是也中毒了嗎?」丁熙虹難受的摸了摸喉嚨。

「對呀,酒裏有毒,所以你最好先交代遺言。」梁飛亞怒氣衝衝的說。

她還認真的想了一會兒,表情漸哀,走向瞪著酒瓶、不知多麼興奮的楊尊,伸手握住他的手臂,軟聲說道:「楊警官,如果我很快就要死了,可不可以請你答應我一件事?」

「不可以。」楊尊連看都沒看她一眼,淨想著要怎麼享用這瓶酒。

丁熙虹激動起來,「哪有人這麼狠心的?我是將死之人耶!」

「為什麼是我要幫你完成遺言?我又不是你的什麼人!」

「好,既然你不肯,那我反正都是死,拿來!」她的心一橫,搶過楊尊手上的酒瓶,仰首又大口猛灌。

楊尊大驚失色,連忙搶下酒瓶,好險只讓她喝了一口,還害她嗆到。

「你到底要幹嘛?你說……」他皺眉,語帶責怪的說。

「我就知道警官你有愛民之心,絕對捨不得讓一個好好的人死在你的面前。」她一臉感動的說。

我只是想喝酒而已。楊尊暗罵。

「明天梁猛虎是不是要正式引薦你的菁英小隊給寶旺金控的嚴世昌認識,讓他們到嚴家駐守,直到梁飛亞和嚴嬌芝訂婚?」

「你明明打聽好了這件事,還問『是不是』?!」楊尊最討厭人家拐彎抹角。

「那麼,可以帶我去見識一下嗎?」

「不可以,這是機密行動,你拚命想要得到獨家新聞,一定會帶針孔攝影機或用手機偷拍,也可能用錄音筆,可能還把我們商談的過程寫出來,我才沒那麼笨。」楊尊不用想都知道她想幹嘛。

「那我什麼都不帶,你來搜身,我只是想見識一下而已。」既然被看破,丁熙虹只好把包包裏的東西都拿出來,攤開雙手,表明讓他搜身。

手機、針孔鏡頭、錄音筆、數位相機、筆記本、藍芽傳輸、PDA、筆記型計算機……

楊尊和梁飛亞傻眼。這女人隨身攜帶這麼多東西在身上?哪裏來的空間啊?

「好!如果你用你的人格保證,絕不會寫雙方會面之事,我就讓你來。」梁飛亞率先開口。

楊尊不敢置信的瞪著他。他到底在搞什麼?一定要跟他作對嗎?

「真的嗎?你人真好!」丁熙虹豪氣的敲了敲梁飛亞的胸膛,表示銘感在心。

「嚴世昌是隻老狐狸,非常精明,不會懷疑她是什麼人嗎?」楊尊問。

「就說是女警吧。」丁熙虹興奮的說,她本來是想當警察的。

「你哪裏像女的啊?」楊尊嘖嘖兩聲,不悅的說。

「那就更好啦,混在你們菁英小隊裏,誰也不知道。」她終於可以演警察了。

楊尊不解,好端端的,他為什麼會惹上這個大麻煩?

既然甩也甩不掉,他只好吩咐她千萬不可以在嚴宅多說一句話,否則有她好看。

而這也是他楊尊活到今天,第一次受制於人,還是女人!要不是有百年好酒的引誘,加上梁飛亞故意與他作對,哪有人能在他眼前作怪?

他才不想惹禍上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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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01:29:1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嚴宅異常喧嘩熱鬧。

因為丁熙虹無意中在梁猛虎面前亂掰自己是實習警察,原本是管海邊的,從海線黑道打拚出來的梁猛虎以為遇到知己,抓著她回憶起海線的點點滴滴,還拿出藏在酒櫃後面的阿比,套進橘子汽水,把它當作招待重要貴賓的飲料,請丁熙虹喝。

看他們相處得和樂融融,丁熙虹隨口一句話都能惹得他們哈哈大笑,楊尊愈來愈對她刮目相看,他以為有女人在一旁只會壞事,想起丁熙虹曾在漁村那裏趁著酒醉談起了她為何想變回女人的陰影青春,她說男人總怪她搶了他們的鋒頭,總怪她搶先完成了身為男人做不到的事,男人總氣她搶走自己身邊的兄弟害他們顏面無光……可是,楊尊看著她喝酒大笑的模樣,倒是覺得有她在身邊,幫他達成一些意外收穫,也不錯啊!

本來以為她會令嚴梁兩家起疑心,沒想到梁猛虎把她當成小兄弟看待,楊尊心想,只要她能幫助自己,管她是不是搶了他的風采,怎麼會有人計較那些?那是對自己沒有信心的男人,才會怕女人比自己能幹。

微醉的梁猛虎招呼在場的菁英警察們,喝道:「大家都來喝,客氣什麼?」

菁英小隊第一助手石青鐵不由得認為身為女人的丁熙虹好帥,那可是阿比加橘子汽水耶……

「對嘛,楊老大,你還裝什麼?那天在漁村你不是喝很多?」丁熙虹邊說邊吃小菜。

「什麼?楊警官,你也喜歡阿比?」梁飛亞實在意外。

「這……這是有原因的,其實我也還好……」

梁氏父子硬要拉他入座,管家買了橘子汽水回來,十幾個人亂套一通。

剛從飯店下班的嚴家二女兒嚴映瑤一看到大廳有這麼多警察,家裏很久沒有這樣喧嘩了,想起來父親之前說過的話,不禁笑道:「啊,是保鏢先生要上線了?」

跟高傲的姊姊嚴嬌芝不同,嚴映瑤喜歡接近人群,在瑞士受過專業的飯店管理訓練,現在是五星級飯店的餐廳副理,她隨興的脫下高跟鞋丟在一旁,卸下包頭,雙手爬梳及肩的頭髮,故意弄得蓬鬆,脫掉外套和襯衫,只著細肩帶上衣,坐在沙發上。

「楊警官,我給你介紹,這是我的二女兒嚴映瑤。」嚴世昌把她拉起來,低聲斥道:「我這個小女兒就是沒禮貌,跟她大姊差很多。」

嚴映瑤無精打采的瞥了他們一眼,忽然目光定在楊尊身上,一看再看,「咦?你……你是學長?滿星餐旅專校的楊尊?」

楊尊沒什麼反應,對他而言,這已像是前世的事了。

「我是你的國中學妹!敬天的!」她興奮的叫道。

「那跟我是滿星餐旅專校有什麼關係?」楊尊問。

丁熙虹像是發現新大陸,驚訝的問:「楊警官,你讀過餐旅專校?哇!」

「學長,你知道嗎?我是為了你才有今天的喔!你專四的時候回來參加國中母校的校慶,在我們班的攤子買鹽酥雞,你吃了一口之後滿臉驚訝,追問是誰做的,同學們把害羞的我推了出來,你威脅我說如果我以後不走這條路,你會找我算帳,所以……」嚴映瑤沒想到能和他重逢,挨近他,抓住他的手,「我本來想追隨你的腳步讀滿星餐旅專校,可是爸爸不准我讀專科,於是我自國立大學企管系畢業後,毅然決然跑去瑞士學飯店管理。」

「楊警官,原來你從年輕的時候就很會恐嚇別人。」丁熙虹插嘴。

「就是因為你肯定我做的鹽酥雞,所以我現在是飯店的餐廳副理,不能跟你讀同一所學校,好扼腕喔!每當想到你不知道在哪裏,就讓我感到難過,總幻想你現在可能是大廚或是料理鐵人……沒想到我們又見面了。」她繼續感動的說。

「結果恐嚇你的那個人現在是警官。」丁熙虹指著楊尊,哈哈大笑。

說夠了沒?楊尊覺得丁熙虹真是礙眼,沒看到他跟夢幻中的學妹重逢嗎?

「為什麼?為什麼你後來不是走這條路?」嚴映瑤問道。

「說來話長。」楊尊淡淡的說。

「這麼說,你就是帶隊保護我們的警方代表囉?」

「是的。」

嚴映瑤伸手摟住他的頸子,還親了下他的右臉頰,崇拜的笑道:「太好了,你還是一樣的神氣,一樣的威嚴,不管你做什麼,我都喜歡!沒想到事隔多年,我們還能相逢,而且有了這麼多相處的時間……我本來很反對爸爸請警察監視我們,可是是你就無所謂。」

「謝謝。」楊尊不禁飄飄然。

丁熙虹睨著難得露出誠懇神情的楊尊,不知為何,她十分難受,還故意酸溜溜的說:「怎麼啦?人家親你、記得你,你就以為自己是好青年?」

她對可愛大方的嚴映瑤有好感,卻不喜歡楊尊對著嚴映瑤笑,甚至不喜歡嚴映瑤跟楊尊是學長學妹的關係,好像自己是落後者,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嚴映瑤的心裏記掛著楊尊那麼多年,可是……丁熙虹心想,自己雖然落後,跟楊尊卻是真正的臭味相投,她不會輸嚴映瑤的。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她要比較這些?她的心突然變得又酸又矛盾。

「梁飛亞,我給你看個好東西。」楊尊忽然開口。

「什麼?是養眼的嗎?是光盤嗎?」梁飛亞是男人,心裏想的不脫那幾樣。

楊尊將手機螢幕遞到梁飛亞的眼前,梁飛亞看了,不由得大叫一聲,還逸出呵呵笑聲。

丁熙虹推開其他也想湊近看的男人,發現楊尊竟用手機偷拍她那天穿了露背裝、濃妝豔抹的人妖模樣,難以置信的叫道:「楊警官,你……你這個沒義氣的家夥,怎麼可以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偷拍我?趕快刪掉!」

梁飛亞搶了手機,轉身跑出去。

丁熙虹拔腿追上去。

楊尊忽然想到手機裏還有一些「私藏」,也慌張的追了出去。

嚴嬌芝剛換好衣服,從房間出來,不由得心想,梁飛亞何時變得那麼活潑?

嚴映瑤則想著,楊尊學長一直都是神秘而內斂的,怎麼會那麼頑皮?

兩位千金大小姐都是不解,但又黯然。

嚴映瑤心想,楊尊學長從以前是風雲人物時就是智能型的領袖,斯文健談,但絕不主動出鋒頭,情緒一直很平穩,從沒跟女孩傳過緋聞,沒想到他現在變得精神奕奕,就算那個姓丁的女警怎麼看都不像是楊尊學長會喜歡的類型,她還是微微的嫉妒。

為什麼姓丁的女警會吸引楊尊學長的注意呢?為什麼姓丁的女警可以毫無顧忌的待在學長身邊,想說就說,想笑就笑,惹到他也無所謂?

像自己這樣嬌弱的女孩,完全無法自然的靠近神秘又喜怒不形於色的楊尊……唉!嚴映瑤歎氣。

義道門道館,楊尊等閑暇時會來教授武功的衛可仲下課,將嚴宅的地圖交給他,忽然靠近衛可仲,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

「討厭,這不是檢查老公身上有沒有神秘香水味的老婆會做的事嗎?」衛可仲覺得好害羞。

「你在十分鐘之前吃過火鍋?還是海鮮類?」楊尊一絲一毫都不放過,臉移到他的右側,鼻尖幾乎碰到他的耳根,「這不是平常的火鍋。」

「不是平常的火鍋?難道火鍋裏面會放巧克力蛋糕?」

錢崇光走出來,滿意的點點頭,「那是熙虹煮給道館學生和師父們吃的海味河豚火鍋,湯底用清酒點大火燃燒十分鐘,待酒精揮發後,只留了純酒本質,再加上鮮味十足的魚蝦和河豚,自然是難得一見的火鍋。」

「在哪裏?」楊尊問。

「吃完啦。」衛可仲誠實的回答。

「丁熙虹呢?在哪裏?」楊尊踢開木門,左找一間,右探一間。

「她收拾完餐具就回家了。」

最後,衛可仲被楊尊押著,還讓錢崇光開著老爺車,載他們到父女倆的溫馨小屋。

楊尊一進到屋裏,毫不客氣的邊找邊刻不容緩的叫道:「丁熙虹!丁熙虹……」

在廚房洗碗的丁熙虹聽到這個聲音,連手套都來不及脫就走出來,看到楊尊,不禁一怔,隨即笑道:「楊警官,怎麼找我找得那麼急?明天有什麼任務交代給我嗎?在嚴家地下室搜索到大麻,立刻要去抓人了嗎?」

「你可以換個話題嗎?不要每次見到我,就追著我給待業記者機會。」楊尊沒好氣的說。

「不要加『待業』兩個字!」她也沒好氣的糾正他。

「少跟我說廢話。火鍋呢?趕快拿上來。」

「火鍋?」她看著他後面一臉無奈的衛可仲和錢崇光,「不是吃完了嗎?」

「既然是一大票人吃的,不可能計算得剛剛好,一定有多的,就算沒有河豚肉也沒關係,只要有湯就好了,精華我也接受,快拿出來。」楊尊根本就把這裏當作隨時可以上菜的餐廳。

「碗都洗了,還有什麼精華?」丁熙虹舉起還戴著塑膠手套的手,裝可愛的抓了抓。

楊尊火大,一把跩住她的手,心想,一個像男孩的家夥是在裝什麼可愛啊?

他不死心,拖著她往裏面走去,搜索著廚房的流理台、餐桌、櫃子、冰箱,真的什麼也沒有了。

「這是什麼?」他指著碗公裏的深色液體。

「這是泡香菇之後又泡幹貝的生水,正要倒掉。」

「是嗎?」楊尊的眼神變得黯淡,好不失望。

好像二、三十年前物資缺乏的年代,小男孩有了一毛錢就存起來,為了吃美國來的糖果,連早餐錢都可以省下來,巴望著早日得到那盒彩色糖果,可是當他有了足夠的錢,卻發現雜貨店搬走的那種痛心感。

丁熙虹傻傻的看著他,有點不可思議。楊尊的臉怎麼那麼酸楚?真的有那麼痛嗎?

「如果你不介意從嚴映瑤即將招待你的五星級法式料理暫時回到平民大鍋菜,我用這碗水煮粥給你吃,行嗎?」她看著也不忍心了,只好這麼說。

楊尊的心情蕩到谷底,抿著嘴看她,不知道要不要接受。

「哎呀,又不是有錢人家的公子,還挑什麼挑啊?就這個吧!」她皺眉。

「什麼意思?吃粥就吃粥,不用加多餘的感想吧?」楊尊心想,這個男不男、女不女的虹彩妹妹真是有夠不溫柔,果然有如她前衛外表那樣的難搞。

她把深色液體倒進砂鍋,放在爐子上燒。

「有皮蛋,要加嗎?」

「好,我本來就喜歡。」

楊尊逕自打開冰箱,把皮蛋遞給她,又看到蔥、蛋,也拿出來遞給她,只要他看到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全都拿出來交給她。

「看你們的背影多麼和諧,好像一對情人……不過是男男……」衛可仲探頭道。

「哪裏像?我就算是GAY,也跟她擦不出火花。」楊尊轉頭說明。

「這話應該是我說吧!我是女人,但對你這殘酷的警官一點感覺也沒有。」

「你是女人嗎?」

「對呀,我不是!幹嘛叫我這個既不可愛又不嬌媚的類男人煮東西給你吃?你回去啊!回去啊!」很容易就不爽的丁熙虹一直用手肘撞開他,氣憤的說:「反正你跟在五星級飯店擔任餐廳副理的學妹相認了,也約好下次要吃鵝肝、意大利面、紅酒,以後要吃多好有多好,幹嘛來這裏擠?寒舍也沒什麼好款待你的,只有剩菜剩湯。」

她一想到嚴映瑤事事樣樣都符合楊尊會喜歡的那種女人條件,就感到失落。

但是一回頭看到桌上滿滿的剩菜和食材,她怔了一下,瞅著臉上寫著絕不退讓的楊尊……好啊!她非得煮一鍋絕對不輸五星級飯店的美味粥品才行。

「她真的有約我到她工作的地方共進晚餐。」楊尊挽起袖子幫忙。

「很好啊!恭喜你,你理想中的虹彩妹妹應該是她那樣子吧?」

「是啊!如果你的味道有那樣的三分就好了。」

「很抱歉,我沒有,我只會舞刀弄槍、打人、粗聲粗氣,頭髮又短。但就算我是嚴映瑤那樣子的小女人又如何?你會跟我結婚嗎?」

「唉,臭味相投的男人跟女人並不是只有結婚這條路可走……」

楊尊的左手壓著油條,右手利落的把它切成小段,青蔥也快捷的切成細末。

丁熙虹邊留心他的動作,邊在砂鍋裏加些清酒,玉米用果汁機打成碎醬,並控制火候。

忽然,她覺得像這樣跟一個男人在廚房裏切切剁剁,還閑話家常,是她從未奢求過的畫面,也從來不知道自己能跟一個男人擁有如此溫馨而瑣碎的一刻……怎麼會是楊尊?怎麼會是他讓她在這一刻像個女人?她覺得好像夢,又感到有什麼在空氣裏輕輕的悸動。

「啊,原來加點清酒會提味,還能去除蔬果本身的草味。」楊尊點點頭,又歎了口氣,「你就留在週刊繼續報導美食、寫食譜,不就行了?為何老想跟著我追獨家新聞,你不知道我的處境很危險?」

「如果我不只是像上次在漁村那樣變裝,而是徹底把頭髮留長,學別人玩玩水晶指甲,還在家裏種花,培養淑女的韻味和興趣,你……會像跟陶主播上床一樣,跟我交易獨家新聞嗎?我想,就是因為沒有徹底從心態、頭發來改變,上次才會那麼的可怕。」她還是不死心,而且有一種莫名的期待。

「又來了,你不覺得我們一起在廚房切切煮煮,感覺也不錯嗎?」

「如果能跟你在火線上打打殺殺,那更好。」丁熙虹熱血上湧,對他大叫。

「欸,你……」楊尊真是被她打敗了。為何她老是想那些東西?

「反正我今生與愛情絕緣,不如把所有的精力拿來跟你並肩作戰!」

楊尊有點啼笑皆非,他是應該為了有人拋棄整個人生,只願跟他生死相隨而感動,但她的誓詞和抱負怎麼聽起來就是有些滑稽?她對他的熱情和忠誠,跟全天下的女人向他要的完全不同。不過多了一個隨從,感覺好像也不賴,她會做好吃的菜,她會替他跟別人搏感情,她會以他為第一考量,她還會搶在他的前面衝鋒陷陣……

被一個正直熱血的女人誓死追隨的感覺還不錯,楊尊愉悅的想。

「喔,那你不如就照計劃留長頭髮,玩玩水晶指甲,穿漂亮的衣服,看有沒有別的警官會愛上你好了,還是你乾脆找電視台的男主管去攀一下床上關係,我想這樣會比在我身上動腦筋還快。」

「嗯,看來也只有這條路了。」

這下換楊尊怫然,立刻斥道:「還真的咧?要是你跟別人一樣留長頭髮、穿了漂亮的洋裝,被長髮和華麗的衣服吸引而來的男人,哪是真心愛你?」

「愛?我又不需要愛,我只要那個位置,反正又沒人愛我,想那麼多幹嘛?」

楊尊將青菜清洗乾淨,看著她微偏著頭烹調的側影。

「我不是說過,要對自己有信心嗎?」他皺眉。

「你呢?我沒有長頭髮,不會嬌聲嗲氣,也不穿裙子,你會愛現在的我嗎?」

「這……」楊尊一怔。

「不會吧?」她像是自嘲,又有些心酸。

氣氛有些尷尬,楊尊很想說,那是兩碼子的事,卻說不出口。

再說,她現在好好的,他幹嘛要她改路線?他不就覺得全天下的女人嬌嫩又無趣,才會不需要愛情的嗎?為什麼還像那些庸俗的男人一樣,無法回答豪邁嗜酒的丁熙虹愛不愛的問題?

她偷瞄他,他挽起袖子露出強壯的手臂,但替她準備作料時那優雅的動作卻又如此細心好看,他的表情專注,一點也不覺得男人下廚是多麼難過的事,而且男人下廚多半是為了填飽肚子,只要不太難吃,就覺得自己很行,或是為了扮演新好男人,讓女人滿意,所以特地學得好廚藝。

但是楊尊的眼神和動作透露出對料理的神聖態度,他不是為了討好女人或填飽肚子而不得不學習烹調,而是自己喜歡。

她不禁心有所思,從小在父親的喜好影響下,美食學得多、吃得多,也看得多,甚至在週刊寫了快三年的美食單元,因此她知道如果是男人,多半為了單身生活或興趣、讓女人欣賞而學,根本沒有人是出自內心的想知道什麼東西要怎麼做,什麼食材加什麼調味料最好。

所以她這個虹彩妹妹做得很無力,加上本來就不是最喜歡這一門,所以選擇離開,畢竟美食和烹調只是她的天賦,並不是她的興趣,可是……碰上這麼一個死忠讀者,楊尊真的有認真的看,因為他的處理細節都跟她在週刊上寫的一模一樣。

這一點讓她感動,好像那個單元只有他一個人看也夠了。

「原來你在這一道上面,沒有打算使什麼機密。」楊尊說。

「我做每一樣菜都沒有機密,就算有,也都寫在週刊上了。」

「所有的機密都寫了嗎?」他微感訝異。

「嗯,只要我發表過的菜,能想到的撇步,全都公佈了。」

「丁熙虹,如果……我找到了比結拜更好的方式可以跟你在一起,一定會這麼做的。」楊尊有感而發的說,而且非常認真。

「什麼……意思?」她不解。

「因為我不喜歡跟女人有任何關係,但你又是女的,如果你不是女的,我就會跟你結拜,同生共死,真的。」他覺得自己真的很想跟丁熙虹有更進一步的親密關係,可是又不知道應該怎麼進行才好,只好先這麼說,以免她被別人搶走。

「是嗎?謝謝你。」她忍不住笑了,一掃剛才的尷尬。

不一會兒,粥煮好了。

丁熙虹端著砂鍋走出廚房,擺在餐桌上。

正在研究武術的錢崇光和衛可仲立刻跑進來。

楊尊很不客氣的把警用槍枝大剌剌的放在桌上,犀利的眼神瞪視著他們,暗示著誰敢在吃過火鍋後又動他的粥,誰就該死。

「我也不行嗎?」錢崇光亮出身為她父親的身份。

「不行。」楊尊無情的說。

「那我呢?」衛可仲可憐兮兮的指著自己,暗示自己是他的拜把。

「你說呢?」

楊尊獨自享用這鍋粥,一入口便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濃稠鮮味。

「是不是內心有驚濤駭浪在翻滾,而且被兇猛的鯊魚追趕著?但是就算翻船了,你在暴風雨的海上還是奮力的劃著,一邊面臨著巨鯊大浪,一邊卻如夢似幻的大笑?」衛可仲看見他的表情,滔滔不絕的替他配上旁白。

「別說內心了,背後還有一百磅的火藥正在爆破呢。」楊尊覺得自己在作夢。

向來嚴肅、不苟言笑的錢崇光,看他們倆一搭一唱,也不禁莞爾。

「你們兄弟倆還真會搞笑,如果我是小當家,那麼楊警官就是黑暗料理界的了。」丁熙虹覺得他們太誇張了,在她正經的生活裏很不搭調。

「他不只是料理黑暗,連辦案手段都很黑暗。」衛可仲還不忘補充。

「看得出來,像梁猛虎被救一案,我懷疑根本就是楊警官自導自演。」

丁熙虹居然看得出來!衛可仲一凜,轉頭看楊尊有什麼反應,擔心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冷靜警官,被一個記者揭穿真面目之後,會使出一些決然手段封口,他最討厭有人當面刺激他,或是透視他的計劃。

楊尊毫無反應,只是猛扒那鍋粥,好像過去所品嚐的美味都不算數,只有這十分鐘就能吃得完的雜燴粥才讓他真正吃飽。

丁熙虹不禁感到疑惑,他是被餓到了嗎?但也開心,他是那麼享受她的平民雜燴粥,以前她對自己的烹調天分沒有特別的感覺,現在卻覺得只要有他一個人捧她的場,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同時暗自慶幸,還好冰箱裏的豬大骨沒被他搜出來,她要熬湯帶去漁村探望車禍受傷的梅姊,她是孕婦,要補身子。

「你冰箱裏那袋豬大骨要做什麼用?」他問。

「欸?你別想動!我過兩天要去看梅姊,打算熬湯幫她補身子。」

「就算我不在,你也會去嗎?」

「當然,我去看過她好幾次了,你別以為我只想得到獨家新聞往上爬,我跟梅姊素昧平生,但喜歡她的直爽,我也跟吳權通大哥他們那幫人稱兄道弟,她都要生了,我怎麼能不常去看她,幫她燉些東西呢?」丁熙虹忿忿的說。

「女俠果然豪氣,既然你要去,那我也晚一點到。」楊尊笑她的激動。

「為什麼?」

「其實從她車禍後,我就派了不少警察弟兄暗中保護他們,最近回報有幾個可疑人物在附近徘徊,我想勸梅姊提早到醫院待產。」

「楊警官,你果然事事都想得周全。」丁熙虹滿臉崇拜的說。

「這次還是要透過你在場,我才能去找她,那群打魚兄弟多麼兇猛啊,萬一吳大哥又疑心我多看了梅姊一眼,真的把我丟進海裏餵鯊魚怎麼辦?」

丁熙虹向他行舉手禮,恭敬又大聲的說:「是的!長官!我會先去那兒等你!」

「嗯,好,乖。」楊尊點點頭,忍不住偷笑。

衛可仲看著他們倆一來一往,像極了一回事,不禁想著,他和她是天生一對嗎?丁熙虹熱血古怪,怎麼樣都不稀奇,一向不愛跟女人糾纏又淡泊的楊尊是在耍寶啊?但他好像看出了一點什麼不同的氣氛,難道就是因為丁熙虹不太像一般女人,所以楊尊才會忘了她是女人這件事,而在不知不覺間什麼麻煩事都讓她參一腳?

在嚴映瑤的力邀下,楊尊來到她工作的五星級飯店,與她共進晚餐。

能跟理想中的女孩相處,又能不花大錢而品嚐五星級的法式料理,他有什麼拒絕的理由呢?想想,浪漫微暗的空間,燭光輝映著男人和女人曖昧的臉,以及小型樂隊演奏迷人抒情的樂章……

嚴映瑤蓬鬆的頭髮很可愛,粉色細肩帶上衣很性感,還有那雙圓滾滾的眼睛和粉色唇蜜,竟然跟他之前想像中的虹彩妹妹有七、八成像!他看得一雙眼睛都移不開了,怎麼會如此符合呢?可惜,真正的虹彩妹妹是比男孩還要男孩的丁熙虹,還是個陰魂不散的家夥。

這些哪是自詡為正義化身又不務正業的小記者丁熙虹能給他的啊?他甚至懷疑丁熙虹說謊,其實這敬天國中的小學妹才是真正溫柔又美麗的虹彩妹妹。

楊尊瞇著眼,身體舒服的向後靠著椅背,蹺起腳,點燃一根煙,吸了一口。

這也是嚴映瑤引誘計劃之一,她知道楊尊喜歡美食,他果然一邀便來。

「學長,享用法式料理的時候不可以靠著椅背,也不能蹺腳。」嚴映瑤好笑的提醒他,「學長,你在五專的時候應該學過吧?都忘了嗎?」

「喔,sorry.」楊尊坐直身子,再吸一口煙,解除緊張。

「學長,在法式餐廳,不要用食指和大拇指捏煙,這樣很像流氓耶……」

「是。」楊尊再猛抽一口,將煙撚熄在琉璃煙灰缸裏。

「學長,對不起,因為這裏是我工作的地方,我帶你來這裏會有熟識的人看到,當然得講究一點,下次帶你去我熟識同業的飯店,就不用這麼正襟危坐了。」嚴映瑤傾身向前,小小聲的說,還吐一下舌頭。

「我知道。」楊尊點了點頭,只看她那粉色的舌尖就能消除所有的不適感。

開胃菜、色拉、飲料、開水都上來了,接下來是主餐,主餐分成三道,每一道端上來時都讓楊尊傻眼,居然有鱈魚子、鵝肝、松露料理,法國三大珍寶竟讓他在一個晚上吃到,而且不需要考慮心痛的價目,真是太值得了。

「喜歡嗎?」嚴映瑤巧笑倩兮。

「喜歡。」他發自內心的說。

「學長,你一點都沒變,個性狂放不羈卻不喜歡多話,只用你想得到的話語來表達想說的,但是遇到你喜歡的朋友就非常放得開,謹慎的你只跟自己的知己顯露個性的另一面。」她叉起一塊魚肉送進小嘴裏,若有所思的紅了臉,小聲的說:「我好希望有一天也能成為讓你放鬆的那個好朋友……」

就像丁熙虹女警可以跟他打打鬧鬧,她暗自落寞。

「如果沒意外的話,應該會的。」

「真的嗎?」嚴映瑤的臉龐瞬間發亮,心中有了希望。「可是我聽說有很多女人在你身邊周旋,不管是要名或是要情報,你從來只會交易,沒有真感情,那麼你對我也會這樣嗎?畢竟我是嚴世昌的女兒……」

「只要你們家沒幹什麼壞事,我幹嘛利用你?」

「嗯,說得也是。」嚴映瑤笑了,隨即又不安的問:「你跟……丁姓女警是一同喝酒飆車的好朋友嗎?還是……你欣賞她是勇敢豪邁的女人?」

「她?她哪是女人啊?哈哈……」一想到那家夥,他大笑出聲。

這一晚,他們相談甚歡,不……應該是說兩個悶騷又害羞的人碰在一起,初步的瞭解很不賴,有音樂、有美食,可說是幸福的夜晚,最後,他們道別。

可是嚴映瑤一直很在意,別說那天他們倆和梁飛亞在她家又打又鬧,就連剛才提到丁熙虹,楊學長也是立刻哈哈大笑,全世界所有認識楊尊的人,都會覺得很不尋常吧?

楊學長好像有什麼在改變著,可是他自己不知道,她也甯願自己沒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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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01:29:3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楊尊開車回家。

奇怪,怎麼肚子很殺風景的叫個不停?不是才剛吃完法式料理,怎麼一下子就餓了?好像也因為剛才在餐廳坐得太正而腰酸背痛……他不禁回想起那晚跟丁熙虹去漁村,喝阿比喝得多麼暢快,她還演出了人妖變裝秀,哈哈……等等,他怎麼會因為想到丁熙虹而笑?

他甩甩頭,想擺脫那張燦爛陽光笑臉,不然很對不起昂貴的五星級法式美味,也對不起學妹。

可是,他就是喜歡跟丁熙虹在一起時的無所顧忌和自在,跟她在一起總會爆出意外的火花,她讓他冷不防的大笑,他不讓她跟,她卻好幾次意外替他立了功,她有意無意總會搔到他的「點」,他一直以為從來沒人能碰得到,男人們從不把她當成女人來看,他卻用想著女人的心情想她。

他的肚子一直叫,回味著她的雜燴粥,決定去丁熙虹家,命令她再做一頓飯菜吧!

車子在她家門前停下,突然一個東西從樓上飛了出來,落在他的車前,發出不小的聲響。

楊尊嚇了一跳,下車一看,是一隻裂開的愛心塑膠杯,抬頭見到丁熙虹站在三樓窗口,她沒料到會差點砸到他的車,一接觸到他的目光,立刻驚慌害怕的閃進屋裏。

楊尊二話不說,按了門鈴,等錢崇光一打開門,便直直的走進去,跑上三樓。

「你想謀殺我嗎?摔什麼杯子?」

「誰知道你會突然開車來這裏!我丟出去的時候,你剛好停車。」

「為什麼要摔杯子?心情不好也不可以這樣,又不是小孩子。」

「那是我第一個男朋友送我的定情物,因為那個人在之前碰面時奚落我,保留他的東西也沒有意義,所以乾脆讓它碎屍萬段。」

楊尊看著她,她向來爽朗正直的陽光臉龐忽然浮現愁緒,而且還有些生氣。

「要摔也是當面摔,哪有人事隔多天突然氣起來摔的?一定是又碰到對方,或想到什麼事覺得很不能接受,到底有什麼事?他又來找你了嗎?」理性的楊尊就連關心人都很像在審問,有別於之前的呼喝不屑。

如果有人惹了他現在的隨從丁熙虹不高興,他一定轟掉對方的腦袋!

「那個前男友,就是嫌我搶盡他的鋒頭、搶了他的朋友,說嬌嫩無趣的女人比我這個強勢剛烈的女人好上一百倍的爛家夥!你說不需要在乎別人的看法,我只要保持原來的模樣和個性就很討喜,但是……你今天還不是跟嚴映瑤吃飯?」丁熙虹一向坦然的雙眼直勾勾看著他,卻多了傷心,她不甘示弱的別開頭,「你一定想著,如果她真的是虹彩妹妹那該有多好吧!你想著,如果身為虹彩妹妹的我是走那種路線,你就會對我好一點,對吧?我以為你跟那些男人不一樣,結果還是一樣。」

「因為她是學妹,我們……」楊尊愈解釋愈模糊,而且他不懂,自己為何要向她解釋?

「所以我摔杯子,我死心了,我對你們都死心了。」丁熙虹想走開。

楊尊仍然佇立在原地,不讓她過,也不打算讓開。

「為什麼要針對我?為什麼我也這樣,你就發這麼大的脾氣?」

「我也不想要這樣……我不知道……走開!」她推開楊尊,想要逃離。

他更專制的將她抓了回來,兩人拉扯好一會兒。

「把話說清楚!」

「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樓梯響起一陣踩踏聲,梁飛亞、阿常、楊尊的手下石青鐵等等都跑上來,他們之所以都在,是因為約好要去打籃球。

看到這麼多人,楊尊也不好再僵持下去,只得放她走。他想,之前嫌棄她的初戀男友說得沒錯,只要有她在,身邊的兄弟們都會被她吸引過去。

他心生疑惑,自己的感覺為什麼不是怪她比他有魅力,而是生氣他在她這樣出色剛烈的女人眼裏竟然是跟那些男人一樣的?

但他也不懂,那樣的一樣和不一樣重要嗎?有意義嗎?

他為什麼這麼想讓自己在這個女人眼中看起來不一樣?

偏僻的小漁村,身穿名牌套裝的陶怡岑露出嫌惡的表情,坐在破舊的小屋裏,只想盡快交差了事,哪知這個挺著八個月肚子的孕婦就是嘴硬。

「我只是一個漁夫的老婆,對你所提的人名和鐵盒子聽都沒聽過,我才覺得奇怪,你和你的男朋友開車撞我,我都還沒告你們,你們竟然敢找上門來!」張雪梅隨意拿了報紙煽風。

「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按照德清被上面吩咐的命令,讓殺手對你開槍,寶寶跟你一起死……還是你把秘密告訴我,這筆錢封你的嘴,讓你這輩子都別對第三人說起你曾經把鐵盒子的下落告訴我們?」陶怡岑把一隻信封放在她的膝上。

張雪梅打開信封,拿出一張填有巨額數字的支票,莫名的笑了,笑到差點動胎氣,還哀號幾聲痛。

「你笑什麼?找死?」陶怡岑很不悅。

「你以為我那麼笨嗎?如果我知道什麼鬼盒子的秘密,告訴了你,難道你真的會留我活口?哈哈哈……」張雪梅將那張支票撕毀。

陶怡岑倏地站起身,甩張雪梅一個耳光,這也是給偽攝影師的暗示,原來她假借採訪前陣子發生的車禍而進屋,攝影師是殺手假扮,他冷血的亮槍扣扳機。

砰!槍聲響起的同時,門被撞開。

不定時會來探望張雪梅的丁熙虹聽到屋裏有衝突,立刻衝進來,撲倒張雪梅之際,撞翻了書報櫃,她還不忘當張雪梅的墊背,瞬間看見張雪梅的肚子上有紅光,來不及細想,她又一個翻身,用自己的身體去擋。

「啊!」

丁熙虹感覺到自己的腹部一陣劇烈的灼痛。

倒了一堆雜物的地板上有一把水果刀,她強忍著劇痛,努力分辨殺手的位置,抓起水果刀便向門外射去。

殺手的小腿被刺傷,摔倒地上,但害怕久留會遺下血跡,仍然拔腿逃跑。

「陶主播,除非你敢把我殺了,否則你要是在這幾分鐘之內對張雪梅怎樣,我絕不放過你!」丁熙虹滿身冷汗,忍痛追了出去。

什麼鐵盒子?什麼蛇洞老大?嚴德清不是開車不當,原來是要撞死張雪梅,但可能後來察覺蛇洞老大很怕張雪梅手裏的鐵盒子,嚴德清便想要黑吃黑,打算從張雪梅手中取得鐵盒子,反過來壓制蛇洞老大。

鐵盒子跟蛇洞老大有什麼關係?只要追到這個人,就能讓楊尊正在查的毒品案找到源頭,甚至找到全世界最險惡的蛇洞所在嗎?只要能維護世界正義,只要能讓毒品消失於世上,只要能幫楊尊查案,她受傷又算什麼?

她愈追體力愈不支,喘著氣,倒在地上,腹部血流如注。

再次抬頭,她發現那個腿被刺傷的殺手顯然是要趕盡殺絕,他站在那裏舉起槍,槍口瞄準她。

砰!槍聲再次響起,子彈落在她身後。

這時才趕來的楊尊淩空撲倒殺手,隨即坐到那人身上,一手用力扼住他的喉嚨,一手持槍抵住他的眉心,無論力道和眼神都是冷絕而銳狠,大聲喝問:「誰派你來的?」

「嚴……德清……」倒地被脅持的殺手無力的說。

「不是他,嚴德清上面還有一個。」

「沒有了……」

楊尊絕不留情的用槍柄重擊殺手的頭,敲得他頭痛欲裂、鮮血直湧,對於這種連孕婦也下得了手的惡徒,他是不需要考慮輕重的。

「再問你一次,嚴德清上面是誰?」楊尊加重扼住他的喉嚨的力道。

「哼哼……」那人冷笑幾聲,口吐白沫而死。

楊尊一怔,心知有異,連忙掰開殺手的嘴,舌根顏色變深,看來是服毒自盡了。

線索追到這裏又斷掉,他心裏的沉痛可想而知,想他菁英小隊第一班二十七人便是在一次剿毒行動被蛇洞人全數害死,讓他從此誓言與惡勢力為敵,還有另一個重要的原因是,世界各地的道上都在流傳,令人聞風喪膽的蛇洞老大便是昔日修羅門的伍剛,那個身為掌門人養子還能六親不認、殺死掌門人的無情男人。

想要抓伍剛,或是想證明那不是伍剛,楊尊都弄不清楚了。

「老大,救護車在半路拋錨,杜大哥說已重新派了三輛,分別走不同路線趕來……」石青鐵抱著昏迷過去的丁熙虹,大聲的說。

救護車慢了一步,怎麼辦?

楊尊看著子彈還卡在腹部、大量失血的丁熙虹。

「等等……這個顏色、味道……」他心一驚,「子彈有毒!」

石青鐵愕然。這可怎麼辦才好?非得立刻挖出子彈不可!

張雪梅走了出來,連忙開口,「快把她抬進來,烤刀消毒好止血,你忘了嗎?」

楊尊抱起丁熙虹,走進屋裏,將她放到床上。

張雪梅找出一根蠟燭,迅速點燃。

楊尊用酒精擦拭隨時攜帶的匕首,看著昏厥過去的丁熙虹,心想,若是在她血肉模糊的腹部切十字,不知她能否承受得了這種痛楚?而且,也不知傷口有沒有細菌?

「把酒精潑上去?」張雪梅問。

「不!那會很痛……很痛的……只能消毒,不能麻醉。」楊尊憂心。

張雪梅看著他,「你何時會怕別人痛了?」

因為那是丁熙虹,因為她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她願意將自己的一輩子拱手讓給他,只要他有令,她一定生死相隨……楊尊的眼神既傷心又溫柔。

忽然,他想到身上有一壺好酒,是丁熙虹那日在網球場跟梁飛亞拗來的,而他又耍詐硬是誣賴梁飛亞,打著送鑒定科的名義給汙走,本來幾天前就跟丁熙虹約好,她先來找張雪梅,他後到,再一起分享,但是後來他們吵架了,所以分開前來。

早知道那天在她家就不要莫名其妙的跟她吵起來,他楊尊何時會跟女人吵架了?要不就是將女人當作瘋子,要不就是謝謝再聯絡,他為什麼要跟她起爭執?

百年好酒可以麻醉又能消毒,真是再好也不過,他打開瓶蓋,立刻滿屋酒香。

「只能聞,不能喝,唉!」他禁不住喃喃。

「到現在你還只顧自己享受,不顧我的死活?」丁熙虹忽然無力的睜開眼瞪著他。

「你還活著?既然你那麼期待,我趕快倒。」他將烈酒傾倒在她血肉模糊的傷口上。

「你什麼意……啊,啊……好痛……啊……該死的你!」她含恨大叫。

石青鐵等人不忍的撇開頭。

原本幾乎昏迷的丁熙虹痛得恢複意識,哼了一聲,呼吸變快,感覺腹部像是被火燒,咬牙轉頭,看見楊尊把刀子放在火上烤,然後移向自己,她連忙伸手阻擋。

「你……你想幹嘛?」她顫聲問道。

「把卡在你體內的子彈挖出來。」他面不改色的說。

「沒人性啊你……」她想哭,卻全身失了力氣。

「我是為你好,如果不挖出子彈,便不能幫你止血,而你會一直痛下去……」

「等救護車來不行嗎?」她痛得直咬嘴唇。

「第一輛救護車在半路拋錨,現在有三輛朝著這裏趕來。」他不疾不徐的陳述。

「也可以就近送別家醫院啊……都什麼時代了……還挖子彈咧?」

楊尊不想讓她知道子彈有毒,可能會侵入血液的事。

「別家醫院不受理這種麻煩事,我們只能在聖夫綜合醫院的醫生到來之前,自己解決掉了。準備好了沒?講這些話的時間,老酒應該已經產生麻醉效果了,深吸一口氣,憋住……」

丁熙虹連反駁的時間都沒有,只能照著他的話,憋住呼吸。

楊尊手上燙熱的刀尖在她的傷口劃了個十字,血湧得更凶。

張雪梅知道這樣的痛楚有多麼難忍,但也只能揪著心,拿布條幫忙止血。

丁熙虹痛得齜牙咧嘴,臉色發白,額頭不停的冒出冷汗。

石青鐵等人壓住她的雙手雙腳,不讓她亂動。

滿心怨恨和撕裂劇痛無處發洩的丁熙虹,只好緊咬著張雪梅塞進她嘴裏的毛巾。

「如果你就這麼被我醫死了,你的遺憾是什麼?」楊尊忽然轉頭問道。

「殺了你……唔……」丁熙虹痛得說不出話,完全沒想到這是移轉分心法。

楊尊趁她回答問題時,再將刀尖放在火上烤一會兒,手起刀挑,一口氣掘出子彈。

丁熙虹再也承受不住,痛暈過去,還不忘對著楊尊比中指。

楊尊一怔,忍不住哈哈大笑。

這丁熙虹真是比男人還要不囉唆,但也夠古怪的了……不過他旋即沈下臉。光是止血還不夠,要是不吸出毒血,恐怕她依舊小命難保。

「我來吧,畢竟我是女人。」張雪梅冷靜的說。

楊尊搖搖頭,微慍的說:「現在還有什麼男女之分?而且你有身孕……」

「她說她會殺了你,如果讓她再次痛醒,恐怕她做鬼也要找你了。」

此時,聖夫綜合醫院的救護車已到,幾位醫護人員魚貫進入屋裏。

「沒在怕的。」楊尊喝了口老酒,含在嘴裏漱了漱。

眾人既佩服又驚詫,不禁暗暗叫好。

楊尊俯身,吸吮她傷口處的毒血及殘餘毒液。

丁熙虹再次痛醒,已不知身在何處,只覺得好像有人俯在自己柔軟敏感的腹部上頭,待看清是楊尊,更是怒從中來,她這一生從來沒有被男人碰過,沒想到第一次就給了他,而且是在這種時刻,週遭還有好幾個人圍觀,這情景真是夠詭異也夠糗了……

但是,為什麼楊尊要這麼做呢?難道是……

想到這裏,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接下來腦子一片空白……

三天后

「毒藥是由九十九尾眼鏡蛇和九十九尾雨傘節,一雙一雙分別強制雜交後生的混種,放在甕裏讓牠們互相殘殺鬥爭所留下的毒液,最後摻入蛇王的毒液煉製而成。」院長辦公室內,杜聖夫找了醫界的權威和專家共同鑒定,再加上自己的奔走打聽。「由於屬於神經性毒,又改良過,因此很難在短時間內研發出解藥,一般只有七十二小時的搶救時間,我運用自己多年來用毒的經驗,暫時制了一劑讓她感覺無異的延命藥,不過技術難得,每天服用一次,只有九十九帖。」

「需要什麼技術、什麼高科技?我叫老爸透過研究院還是國科會,全都弄來!」知道她出事,梁飛亞雙手交抱胸前,著急的走來走去。

縱橫江湖數十年的硬漢錢崇光,也不禁頹然坐倒床沿,哽咽的說:「難道小虹只有不到百日可活了?她還有好多抱負和好多事沒做,一向是個精力旺盛的孩子,早知道她會這樣,我就不阻攔她考警察特考,也不阻止她參與義道門了……」

「她原來是想要當警察的嗎?」楊尊問。

「她從小就得到我的真傳,除了品嚐食物的天賦以外,也好打抱不平,對武學有興趣。不瞞大家,我錢崇光年輕時候也幹過警察,因為這個原因,嶽父堅持我和她媽媽的第一個孩子跟他們家姓,就怕我不小心出意外……雖然我後來為了一些事,退出了警界,不過也沒要求孩子改跟我姓,因為她媽媽先死了,她媽媽從前也是記者,在東南亞採訪鄉民冤案時得罪當地政府,被關在牢獄裏死了。」錢崇光回憶起往事,不禁傷感起來,「小虹對警察這個職業非常有興趣,但我太知道箇中的辛酸和包袱,不准她考,她想走記者這一行也能伸張正義,卻又得罪了陶怡岑,出不了頭,只好在週刊寫寫美食單元。」

「她那天想去探望被撞傷的孕婦,卻碰巧遇到有人來襲,就奮不顧身的擋子彈,還猛追敵人。」楊尊回想起那天驚險的過程,不由得心中一動,「丁熙虹追求正義的熱切,竟然不在我之下……」

「還有,你看不出來嗎?她喜歡你!」梁飛亞忍不住氣憤的說。

「她……喜歡我?」楊尊心跳的速度突然加快。

「如果不是喜歡你,她怎麼會動了想把頭髮留長的念頭?雖然她說是為了能像那些名女人一樣,用交易來換取跟在你身邊的機會,可是她太沒信心了,覺得你不會喜歡她這種跟嬌嫩無趣沾不上邊的大女人,所以不奢求可以跟你像普通戀人一樣相愛,只要能跟你出生入死,便心滿意足,你怎麼會沒感覺?」

楊尊一直以為她是太想在記者這一行出頭,才會神出鬼沒的跟著他這個名震江湖的「不破之神」,他幹什麼,她就幹什麼,有太多媒體記者想跟警方打交道、套交情,企求獲得獨家新聞,他以為她也是這樣,尤其她一直不得志,不料是他想錯了,她真的想為人民伸張正義和權利。

還有,她喜歡他,她難得的用小女人的心情愛他這個大男人。

但是她不敢說出口,因為不想他為難,不想再被自己所愛的男人拒絕。

「我沒有不喜歡她啊!」他難過的說。

楊尊的一顆心飄忽不定,來到加護病房。

「啊,我還活著……我還活著嗎?」始終昏了又醒、醒了又昏的丁熙虹勉強恢複神智。

「還活著。」楊尊站在床沿,看著她。

「嗯,我確定了,沒理由在天堂看到你。」

「你認為我沒資格上天堂就是了。」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她想伸懶腰,但扯到了腹部傷口,疼痛讓她想起自己受了槍傷,皺起眉頭,忽然又想到了什麼,「對了,你抓到犯人了嗎?」

「抓到了。」他沒說出對方旋即服毒自盡。

「他有說什麼嗎?」

「什麼也沒說,我們還在偵訊中,你不要擔心那麼多,這鍋是我煮給你喝的魚湯,你乖乖的,一天喝一鍋,不夠我會再煮。」楊尊打開鍋蓋,香味四溢,盛了一碗熱騰騰的湯,放在床頭。「我要調整床的高度羅……」

「好。」丁熙虹心想,真是難得,被他服侍的感覺真好,打從有記憶以來,她不曾被服侍得這麼妥貼。「你怎麼突然對我這麼好?」

他深深的看著一臉燦然的她,不由得心生傷感,又有異樣的愧疚。

「你幫我保護了張雪梅,又連命都不要的拚命追犯人,我怎麼能不感動?照顧同道中人也是應該的,何況虹彩妹妹是我的偶像,沒有不照顧你的理由啊!」他在床沿坐下,舀一匙魚湯湊近她的嘴。「來,這是鰻魚湯,可以補血,晚上再送鱸魚湯過來,好癒合傷口。」

「我自己來就好。」她朝他伸手。

他卻將碗移開。「受了這麼嚴重的傷,是不能亂動的,否則又會牽動傷口。」

丁熙虹僵硬的一笑。他居然餵她……雖然不習慣,她還是張開嘴喝湯,心跳得好快。她從來不曾被男人細心的照顧,因為他們覺得不需要這麼對她,因為她很堅強,因為她不會受傷,可是楊尊現在小心翼翼的態度,讓她暈在他的溫柔裏。

「這魚湯鮮而不腥、香而不油,是上等功夫。」她不忘評論。

「是照著你以前在美食單元寫的方法煮的。」楊尊笑說。

「哈,真的嗎?」她好驚喜,他總是讓她迷醉。「加的是清酒?」

「因為一時之間找不到黃酒。」楊尊心想,她的舌頭還真敏銳。

「不過還是很美味……」她由衷的說。

「謝謝。」

這個時候,丁熙虹意識到自己是個女人,只是堅毅中性得太久,一時忘了,而楊尊的溫柔照顧喚起她內心深處也想被人呵護的心情,他比她見過的男人還要陽剛威嚴百倍,跟這樣的男人在一起,很有安全感,也足以讓她忘了自己是個愛逞強又性烈的女人,彷彿是個脆弱的小女人,若可以一直如此,那該有多好?

突然,楊尊的手機鈴聲響起。

她瞄了一眼,見到「映瑤小妹」四個字,知道是嚴家那個在飯店擔任副理,很可愛、很有韻味的女孩,她的眼睛不禁泛酸。

可能是邀他出去。他看了她一眼。

「你去忙吧,爸爸會照顧我。」丁熙虹不想成為累贅,而且那女孩又是楊尊喜歡的類型。

楊尊走到一旁接電話,隨即結束通話,深深的看她一眼,回到床畔,情不自禁的伸手理了理她的頭髮,「我先走了,晚上還會再來看你,好好休息,不要隨便下床走動。」

「我知道。」丁熙虹躲開他的手。

他發現她有意無意的閃躲他溫柔的手,為什麼呢?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他那雙深邃的眼眸卻一直在她的心裏。為什麼他要那樣看她?她從來不曾看他用那樣的眼神看著任何人,他是不是有話要跟她說?可是她好喜歡,忽然覺得被照顧的感覺也不錯,當個嬌嫩無趣的女人也不錯,如果可以這樣柔弱溫和的靠著一個男人的話。

但是,可以這樣一直下去嗎?楊尊就是喜歡那樣的女人嗎?嚴映瑤是那樣子的女人嗎?

她不禁覺得失落,沒忘記在出事前,他和她是怎麼吵起來的,只是因為她受傷了,他才對她這麼好吧?

楊尊出席嚴梁兩家的婚前私人餐會,與會的只有雙方家庭成員。

嚴映瑤知道他喜歡品嚐美味,藉著邀請南北大廚師來家裏煮燴的理由引誘他來。

若非今日才有機會跟被層層保護隱匿的嚴德清見面,他也不會為了美食而丟丁熙虹在病房裏,他還會繼續餵她喝湯、陪她說話。

「我們請了五位私家師父料理這一餐,上海菜、江浙菜、台菜都有,你看,這個玫瑰湯圓就不是一般店面有的,就連我們飯店的師父也都捏不出來。」嚴映瑤舀了一碗湯圓給他,臉紅的說:「爸爸說,給大姊和未來的飛亞姊夫添個好兆頭,希望今晚吃過的年輕人都能甜甜蜜蜜、長長久久……」

「那麼嚴公子想跟誰甜甜蜜蜜呢?是我嗎?」楊尊吃了一口,冷笑的看著嚴德清。

「楊警官,你真愛說笑,哈哈……」梁飛亞笑到直拍桌子。

嚴德清沒料到家裏跟楊尊的關係會好到邀他出席,更沒想到楊尊見了他,竟然不慍不火,原以為在知道他逼張雪梅不成反而讓丁熙虹受了重傷後,不擇手段的楊尊會像那天在馬路上拿槍指著他的頭,危險而可怕的逼他招供,沒想到楊尊不動聲色的一起進餐、說說笑笑,這讓嚴德清疑惑。

「德清,你在外面又幹了什麼好事,讓楊警官盯著你?」嫻淑的嚴嬌芝在嚴家企業旗下的銀行理財中心擔任總顧問,受過高等教育及優良家教,因為剛加班完畢,她還穿著銀行的制服。

她和梁飛亞的婚事是雙方長輩定下來的,她向來是乖巧聽話的女兒,人生的路都按照父親的希望走,既然梁飛亞也不反對,那麼她就認定了他是她的丈夫。

「才沒有,楊警官本來就有點不正經。」嚴德清不想說太多。

「世上沒有比我正經的人了,畢竟光天化日之下有勇氣拔槍抵著有顯赫背景的公子哥的頭的警官沒幾個,我如此認真的辦案,嚴公子還說我不正經?看來下次再讓我當場逮到,非轟你一個洞不可!」楊尊笑裏藏刀,一雙利眼直瞅著坐在對面的嚴德清。

很明顯的,這是針對自己,嚴德清隱隱生寒,雖然憤怒,但不知道他想幹什麼。

依自己曾被楊尊恐嚇的經驗,梁猛虎觀察兩人的互動,猜想一定是嚴德清這敗家子不知在哪裏犯了什麼案,被楊尊知道,吃了很大的虧。

「哈哈……我們敬鐵面無私又有膽識的楊警官一杯。」梁猛虎舉杯,笑道:「希望楊警官想抓的人,一個都別溜掉!」

每個人都舉起酒杯,在空中輕輕碰撞一下,嚴德清的手微微顫抖。

「上次跟在你旁邊,跟我們討論農漁民政策的那個女警呢?」梁猛虎問道。

「她……最近在忙別的任務。」楊尊黯然回答。

接著兩家人談起了政治情勢、股票走勢,楊尊全都沒興趣,也插不上話,關於那一類的小道消息,他有哪一個是不靈通的?

「想到丁熙虹那女人,心情就這麼不好?你也愛上她了?」梁飛亞發現到了。

「她哪叫女人?!」楊尊嗤了一聲,可是他喜歡她。

網球打得比男人好;跟男人搶好酒喝;中槍了還飛刀傷敵,奮力追了十幾公尺;挖子彈時不是怕得哭了,而是不忘氣得向他比中指;比一般男人多了不知多少倍的勇氣,卻還敢說自己就是週刊那個會做很多菜的小廚娘虹彩妹妹……

想到這裏,楊尊不禁莞爾,但又流露出愁苦的表情。

「楊警官,不知道你對小女的印象如何?有考慮跟她交往嗎?」嚴世昌為他倒了一杯酒,緩聲問道。

嚴映瑤臉一紅,雖然沒想到父親會直接問他,但自己遲早也會求父親幫忙的。

能夠與富可敵國的寶旺金控總裁嚴世昌攀上交情,那是許多人努力了一輩子都爭取不到的機會,何別說是跟如花似玉的千金小姐交往,尤其楊尊又是一名沒有背景的警官,若是有嚴家撐腰,他的官階不但能夠三級跳,還可以坐擁無限資產。

「爸,這怎麼可以?他只是個警察!」嚴德清首先出聲抗議,那簡直是要他的命。

「對不起,我配不上映瑤。」楊尊低聲道。

「說什麼配得上、配不上?大不了你別做警官了,來我的企業做事。」嚴世昌笑說。

「我只想鏟奸除惡、維護正義。」話才說出口,楊尊便覺得好笑,這不是丁熙虹常掛在嘴上的話嗎?為何他不知不覺也用上了?他霍然站起身,直接攤牌,「何況成了親戚也不好,要是以後嚴德清被我關進大牢,那就難看了。」

嚴世昌驚怔的看著他,又看向兒子,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何事,而這也是生平第一次有人拒絕他嚴家的榮華富貴。

楊尊毫不拐彎抹角的話語讓嚴映瑤感到不解,向來被眾人捧在手裏的她,想不到會被自己最愛的男人拒絕。

楊尊面向嚴德清,冷冽的眼眸彷彿要射出千發子彈,森然說道:「嚴德清,我命令你在一個月之內把解藥交出來,否則丁熙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讓你活!」

在場的眾人議論紛紛,驚愕的看著突然冷峻發難的楊尊。

嚴世昌倏地站起來,想要保護兒子。

「我怎麼會知道解藥在哪裏?又不是我要殺她,我只是奉命行事。」

「帶我去見你的老大。」

「我也沒見過他啊,都是靠人傳話……」

「德清,你……你究竟都在幹些什麼事?」嚴世昌厲聲問道。

「嚴伯父,你還不知道嗎?你家地下室的幾個上鎖房間全都打通,用溫室設備種了上千株的大麻!」楊尊冷然開口。

「爸……我……我被蛇洞利用,還叫陶怡岑帶人去追問一個女人某個東西的下落,沒想到子彈是有毒的,現在蛇洞斷了頭,卻放話要找我算任務失敗、洩漏風聲的帳,楊警官又要找我要解藥,我現在是被逼到絕境了,活不成了!爸,你一定要幫我!」知道事情愈弄愈大條的嚴德清跪下來,哭求道。

嚴世昌沒料到兒子竟然跟毒梟接觸,愕然不語。

「你告訴我,蛇洞老大到底要張雪梅拿出什麼東西?」楊尊質問。

「說是一個鐵盒子,裏面應該裝了老大不想讓別人知道的秘密……」

「你們老大叫什麼?」

「我……我不知道,蛇洞人連他長什麼樣也不知道,聽說他習慣戴不同的眼罩面具,那些眼罩面具很華麗,有鑲鑽的、有插了羽毛的,他不想讓人看見他的臉,蛇洞人都以老大稱呼他,只有一個心腹叫他剛哥,他應該是個華人。」

伍剛?伍剛,是你嗎?你真的那麼陰毒,自己當了全世界毒梟之首,又去害有了身孕的梅姊,還在子彈上塗抹毒藥……那麼伍爺是伍剛所殺也未必沒有可能。

楊尊心中滿是怨恨,再也無法忍耐,命令嚴德清向蛇洞人放話,說他手中已握有蛇洞老大要的鐵盒子,但要當面交給老大,其他人要是間接接手,他就不給。

嚴德清一聽要這麼騙蛇洞老大,嚇得全身發抖,但事到如今,也只能靠楊尊脫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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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丁熙虹拆線出院那天,張雪梅剛好進醫院生產,錢崇光才幫她辦了出院手續,她便迫不及待的跑到育嬰室外,貼著玻璃,看那皮膚皺皺的,身體小小的,頭髮卷卷的,正哇哇大哭的小寶寶。

「好可愛喔。」她的胸臆之間充滿了希望和喜悅。

「想生一個嗎?」楊尊用翹臀撞了撞她。

「欸?」她的笑容僵住。

「不知道張大姊會給孩子取什麼名字?」阿常的臉上流露出溫柔。

丁熙虹想起挨在自己身邊這個名震天下的「不破之神」,也是日夜細心照顧她快一個月的男人,心湖不由得掀起陣陣波浪。

他曾拿槍抵住嚴德清的頭,扼住原本要射殺梅姊的犯人的喉嚨,並毫不手軟的用槍柄重擊對方,只因為嫉惡如仇、鐵面無私……楊尊有時愛刻薄的說風涼話,有時也會胡言亂語,不喜歡表露過多的情緒,也不愛說廢話,完全實事求是,但是這樣鋼鐵如山的男子,竟然在一個月裏每天燉湯、熬粥、煎藥,費心做料理給她吃。

有時她吃厭了中藥鰻魚湯,他便在家裏製作醬燒鰻魚片,捏出好吃的壽司,要不就是連飯也炒香,弄成和式鰻魚飯。只要能調理身體的食材,他全都一一變化,幾乎每一樣都是照她曾在週刊上示範過的菜色。

身為撰稿人,她怎麼能不被他感動?原來在她周複一周寫著寂寞的美食單元時,世界的某個地方還有楊尊視若珍寶的用心閱讀每一個字,而他同時也是有條不紊、冷靜硬腕的替她挖子彈的男人,她好愛他,好榮幸能跟隨著他。

「在你以為會死的前一刻,想些什麼?」楊尊忽然問道。

她回憶一下,「我在想,我要殺了你。」

其他人忍不住偷笑。

楊尊也跟著冷笑,「這個我知道,我是說,你有像小說裏寫的那樣,在臨死前腦海閃過一堆想做卻還沒做的事嗎?」

「現在還提這個幹嘛?反正是活了下來。」

「活了下來不是有更多時間去做嗎?你比普通人多了機會體驗實踐的可貴。」

「唉,警官,你不知道人就是學不會教訓嗎?雖然瀕死前覺得自己有好多事沒做,一旦像現在這樣重新活過,又會開始怠惰,反正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而且你想想,之前活了二十幾年都做不到,哪有可能現在重新活一次就做得到?」丁熙虹瀟灑的侃侃而談,還雙手交抱胸前,儼然哲學家模樣。

「唔……說得也是。」梁飛亞感悟。

阿常也頻頻點頭。

石青鐵心想,自己要不要放慢腳步?

「放屁!」

楊尊一句鐵打似的話語,讓幾個人清醒過來。

「什麼?」

「要不然你說,你想幹什麼?能幫你的,我一定幫,就不信做不到!」楊尊在她開口前又說:「等等,不要說什麼希望我協助你成為跑重案線的記者,你腹部的傷口才剛癒合,而且還不是記者就這麼拚命,當了記者還得了?」

看她露出深思的神情,他還真有點不安,深怕她說出什麼難事。

「只要你能幫的,一定幫嗎?」丁熙虹黑白分明的雙眼閃閃發亮。

「你也知道,不要故意刁難我,例如叫我乖乖的被你殺掉之類的……」

「哈哈……當然不會,我想到一件事,姑娘我活了這麼久,還沒獻出第一次耶,甚至連接吻也未曾有過,因為男人們都說跟我在一起很像男男戀,沒有談戀愛的興致,唯一一次純純之戀也因為我太豪邁了,讓那個該死的小開完全沒有跟我兩小無猜的心情。」丁熙虹歎了口氣,甚是惆悵。

沒想到她有這樣的心情,雖然頗辛酸,但也讓眾男人完全意想不到,很想笑,不過她的坦白直率和少根筋就是這麼的可愛,想安慰她,又覺得那是事實。

「好,我給你。」楊尊說。

「什麼?」

「你剛才說的那些,我都給你。」

「哈哈……又沒說要你給我……誰希罕?!我才不要施捨,也不要你逞英雄,就算一個人,我還是活得很好。」丁熙虹自嘲似的笑說,既倔強又瀟灑,「該去看梅姊囉!」她轉身就走。

楊尊跨前一步,冷不防的抓住她的手臂,硬將她拉回到身前,雙手捧住她的臉,狠狠的吻住她那據說從來沒有任何男人碰過的唇,似乎是要補償她二十幾年的不甘心。

一時之間沒人能將他們倆分開,好像她的芳唇就為了等他這一刻的暴烈。

丁熙虹還以為自己在作夢。她被他抓住,他的大手包住她的臉,鼻腔儘是他身上的男人氣息,他在吻她!她正被一個人吻著!從以前到現在,不是沒有人想一親芳澤,但只要一靠近,她便警戒的摔他個眼冒金星。

沒想到今日被楊尊強吻,她卻動彈不得,一點辦法也沒有。

而且她也沒想過,原來被一個男人霸道掌握的感覺這麼奇特!大家都說她像男人,連她有時都認為自己身為女人很麻煩,又沒人愛,可是,楊尊竟然吻她!

掌握了情報和研究結果的杜聖夫、衛可仲和錢崇光從長廊那頭走來,看見這一幕,無不驚得呆住,他們竟然見到了楊尊吻男人……喔不,那個人是丁熙虹!楊尊竟然吻了他一向嗤之以鼻的陽剛類型女人丁熙虹?

她好不容易才將他推開,喘息連連的說:「你……你竟敢吻我?」

「我連你的肚子都吸過了,哪有什麼不敢?」楊尊兀自笑得春風得意。

「你……你……」明知他是指那日幫自己處理傷口,但此刻卻顯得曖昧,還有調笑的意味,丁熙虹紅了臉,從來沒人能讓她如此難堪。

看見眾男子都不懷好意的偷笑,她更加火大。

「別做劇烈的動作,不然肚子又會抗議。」楊尊知道她想扁自己,拍了拍她的小腹。

丁熙虹勾腳往後踢,他早了一秒閃開,她乘機一百八十度轉身,伸腳大幅度狠狠的掃向他,卻沒有命中目標,反而被他反手輕輕一拍,她的腳骨竟然生疼,不得不收回腳,彎腰撫了撫小腿。奇怪,他並沒有用力,為什麼那麼痛?

「不是說動作不要太大嗎?小心肚子啊……唉!」他扶住她。

這樣的玩鬧像在調戲她,丁熙虹第一次受制於人,卻又沉醉其中。

要是平時,吃了敗仗的她一定還會再打,但是畢竟受過傷,元氣尚未恢複,也怕傷口再裂開,只能氣呼呼的說:「你這麼說,別人還以為我有了你的小孩咧!」

「那可不在我的負責範圍裏。剛才說過了,我只包辦你回答的那些。」

「想奪走我的第一次,卻不想負責任,有這麼好的事嗎?」

「到底怎麼回事?楊尊,你在小虹住院的時候對她做了什麼?你竟然趁人之危,你還是人嗎?」錢崇光搶先質問。

「我能做什麼啊?」楊尊覺得錢師父的擔心太誇張了。

「沒想到你是這種人……」杜聖夫感到心寒。

「老大,你……嘖嘖!」衛可仲不知道該誇獎他還是該唾棄他。

楊尊推了推丁熙虹,不耐煩的說:「餵,解釋啊!」

「沒什麼好解釋的。」她才不想幫他,逕自去找張雪梅。

就連知道實情的梁飛亞、阿常和石青鐵也選擇沈默,跟著她離開。

嘿嘿,想到鐵石心腸的楊警官三番兩次收拾她的麻煩,她就覺得好玩,一向都是她當男人們的依賴,她都是堅強而理智的那個,沒想到也能製造另一個人的麻煩……還好楊尊挺得住,她喜歡任何事都挺得住的楊尊,很安全的感覺。

錢崇光命令她禁足一星期,在家裏好好休養,怕她亂跑牽動傷口,也等於禁止楊尊跟她見面。

這天,錢崇光得留在道館加班,丁熙虹乘機出門溜躂。

她來到百貨公司閑逛,看著販賣華麗衣飾的專櫃,心想,嚴映瑤的細肩帶上衣很類似這裏的風格……想到那位千金小姐,她就覺得心酸。為什麼她一直想跟嚴映瑤比較?她覺得自己變得很小氣。

丁熙虹的一顆心蔔通狂跳。為什麼楊尊吻過她之後,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而不確定?他強吻她,只是因為他逞強,因為他覺得沒有辦不到的事,並不是真的喜歡她、愛上她,他欣賞的是像嚴映瑤那樣可愛嬌媚的女人,可是……他的吻在她的心裏留下很衝擊的瞬間,她很想佔有他的永遠。

她看著專櫃裏那些粉嫩的衣飾,楊尊是喜歡有那些風格的小女人吧?

還在胡思亂想之際,忽然有人叫住她。

「丁熙虹?」

她循聲看去,珠寶專櫃倚著一個梳著包頭、穿著套裝的女人,看起來有些滄桑,但一臉精明。

「是丁熙虹嗎?我是你高中同學馮美媛……」

「美媛?」

她怎麼會忘記?

馮美媛便是她高中時期最要好的校花知己,她曾經幫她頂罪,被記了大過,而且還因為費天翔追她,馮美媛故意放話,說她是個搶好朋友男人的三八。

「我是這個珠寶專櫃的銷售人員,有興趣嗎?」

「應該是沒有……」丁熙虹是不會客套的人。

「也對啦,你怎麼會有興趣?你從不喜歡這些玩意兒,因為你沒有身為女人的嗜好嘛!再說,你出身普通家庭,爸爸只是曾幹過警察的武術師父,而你……我聽說你在大眾電視台週刊撰寫美食單元,不過已經離職,所以你應該沒有能力購買。」

「是啊,你瞭解就好。」丁熙虹也不想客氣了,笑一笑便要走人。

「沒想到你那麼快就跟費天翔分手,所以奪人所愛都不會長久。」

「是啊,你跟費天翔才應該是天生一對,因為你跟他都好會記恨喔。」

「你說什麼?」馮美媛一手叉腰,冷笑的說:「不過你沒有人愛,可不是我們的詛咒害的喔。話說你為什麼會來逛百貨公司?這裏不適合你呀!」

這時,楊尊的手搭在丁熙虹的肩上,掃視著玻璃櫃裏的寶石,從容的說:「這裏的東西,你都沒有喜歡的嗎?」

丁熙虹轉頭,不明所以的瞪著他,「楊尊?」他怎麼會來這裏?

「想你啊,小虹。」

「警官……」她不習慣聽這種話,可是他的口吻好令人嚮往。

其實他是問了暗中保護丁熙虹的手下,怕她衝動的跑去找嚴德清算帳,或是又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傷了好不容易癒合的傷口,沒想到她會來逛百貨公司。

「把那條項鏈拿出來看看。」楊尊的手指著馮美媛身後的透明保險箱。

馮美媛心生懷疑,怎麼會有一個如此英挺威武的男子叫丁熙虹這男人婆「小虹」?而且還要她拿出重量級的首飾?那可是彩鑽最高級的白中帶黃,大大小小共有六十顆鑽石,換算市價,足以買下五棟房子。

這個男人買得起?丁熙虹會認識這種富豪嗎?富豪不都愛嬌滴滴的小狐狸精?

「拿出來呀!」楊尊不耐煩的用手指關節敲了敲玻璃櫃。

「不好意思,必須是貴賓級的常客,我們才會拿出這一款首飾。」

「呵,我看你五星級飯店的開房貴賓卡倒是有,這個就……」丁熙虹小聲的跟他開下流的玩笑。

楊尊橫她一眼,挑眉問道:「要不要改天去體驗一下啊?」

「警官……注意一下你的言行。」她瞋瞪他一眼。

「警官也有私生活,也需要滋潤。」

「楊先生……」從來沒人會在丁熙虹面前說這種話,她的臉紅了,又怒又嗔。

「你臉紅了?你也會害羞嗎?大家都是男人,有什麼不好意思?」

「你是平常打人殺人多了,想嘗嘗被打的滋味是不是?」

在堅硬正直的丁熙虹面前說些瘋言瘋語還挺有趣的,他喜歡她的不知所措,她黝黑的眸子不悅的掃他一下,他就被逗樂了。

「馮小姐,你真的不拿出來?」楊尊趁她開扁前,連忙將話題轉回來。

「這條項鏈被我們總裁預定了,在他還沒過目前,我們是不能出售的。」

「你的總裁是誰?叫他出來見我。」楊尊拿煙出來,叼在嘴裏。

黎焰出現在他們身後,不悅的開口,「就是在下,你想怎麼樣?」

雖然經營演藝娛樂事業是他的主力,但他的集團也包括了房地產和百貨業。

「在公共場合別抽煙,好嗎?」黎焰不耐煩的搶走楊尊嘴上的煙,折斷。

「可以把那個讓給我嗎?」楊尊指著保險箱裏的項鏈。

「不可以。」

「為什麼?」

「因為你買不起。」

「我買不起?」楊尊眼中閃過慍色,背過身子,隨即把一片光盤亮出來。

光盤上貼著尹薔薇的名字,最近好多欲照發燒,這難道是SKY國際巨星尹薔薇私下風流的春光片?要是流傳出去,從此尹薔薇不紅了,公司的損失可不只五棟房子……黎焰瞪著光盤,實在很想把它咬碎。

楊尊可真是夠卑鄙,竟敢耍這種手段?不愧是修羅門五煞的老大。

「楊警官息怒,小的看走眼了,你的實力雄厚,要買什麼都可以。」黎焰陪笑。

勢利的馮美媛看傻了眼,總裁稱呼他為警官,一個警官為什麼可以買這款白中帶黃的高級彩鑽?又看看微笑的丁熙虹,她實在難以接受高中時被她排擠的丁熙虹,竟然在跟費天翔交往後,還能釣到這種金龜婿!

「我這就拿出來。」馮美媛只好轉身,反正這也算她的業績。

「等等,不用拿了,我並沒有想要那個。」丁熙虹忽然說道。

「什麼?」馮美媛轉頭,審視她。

「你不要嗎?我真的會買給你。」楊尊一臉認真的說。

「就算有五棟房子的價值,也買不到你天天煮東西給我吃的日子。」

楊尊怔住,沒想到丁熙虹會說這麼溫柔的話,更沒想到自己因為這句話而感到心醉,他以為女人都是要珠寶鑽石來襯飾自己,就算丁熙虹買了這種寶石也沒關係,畢竟她一生之中從來沒對這樣的事物感興趣,就當是買來玩玩,當作身為一個女人看起來亮麗而必備的禮物也好,他是真的會買給她的,不只是靠那片光盤恐嚇黎焰。

這是他第一次想用禮物討好一個女人,想讓她開心,物質奢華也無所謂。

可是她卻說,他天天煮東西給她吃,比這些身外之物還要好,這讓他快要融化了。

「你這家夥,什麼時候天天煮東西給我了?」黎焰火大。

丁熙虹的眼角餘光忽然留意到斜對角的複製器械專門精品櫃,被吸引住了,迫不及待的跑過去,看十坪大的地方擺掛滿了各式複製武器,有槍、有匕首,亦有古代的刀劍,不禁漾出笑容,一一欣賞著。

「哇!楊警官,你快來看!這裏有更棒的!」她回頭大叫。

「這女人……果然還是最愛那種玩意兒。」楊尊傻眼,大步走過去。「真的別想叫她穿裙子、戴珠寶了。」

「總裁,他們……不買了嗎?」馮美媛叫住黎焰。

「不買了吧!」黎焰冷哼一聲。

馮美媛的心情五味雜陳,原本是嫉妒丁熙虹豔福不淺,認為她不配擁有如此貴重的首飾,卻是丁熙虹自己拒絕了擁有,害她損失了一大筆可觀的佣金,這教馮美媛怎麼嚥得下這口氣?好像丁熙虹明明可以戴上全世界女人最渴望的寶石,並享有甜蜜的愛情,她卻故意在她馮美媛面前假裝清高,擺明氣死她!

見到琳琅滿目的武器,丁熙虹覺得全身都熱了,不停的把玩著,最後她的眼光停在交叉掛在柱子上的兩把刀上,虎皮襯底,而刀套則斜掛在下方,她看得渾然忘我。

楊尊陪在她身旁,跟著研究。

「刀是真的!」她忽然咧開大大的笑容,著急的叫道。

「怎麼可能呢?這是犯法的。」楊尊微笑的說。

「但是,它是真的,甚至開鋒了。」

楊尊只是笑著,沒想到這女人竟然這麼識貨,他早看出來是真的了。

老闆竟然是個和藹的大嬸,她摘下老花眼鏡,慢慢的走了出來,笑道:「那麼警官,你是要抓我違反了槍炮彈藥刀械管制條例,還是要沒收呢?」

「我想要擁有。」楊尊神色自若的說。

「怎麼行呢?這雙刀是不賣的。」

「那麼我只好沒收囉。」

「這也不行,雙刀是有刀魂的,要是不經由一番戰鬥而得到,不管是你或是我,都會被刀魂詛咒的喲。」大嬸說得輕鬆,臉上堆滿了笑。

「那怎麼辦?」

「只好決鬥囉,你能贏得了我的這雙刀,就送給你。」

「哇!聽起來好酷,繼克難挖出子彈後,竟然還有決鬥這件事發生在我們身上!」丁熙虹迫不及待的說,雙手壓著玻璃櫃,跳上跳下。

「聽起來好像還不錯笑啊,是大嬸你嗎?你來跟我打嗎?」楊尊瞇了瞇眼。

「不是,還有她,你們兩個一起上,你是要贏來送給她的吧?可惜這是雙刀,不能由一人獨得。再說,小情侶一人一把刀,不是挺甜蜜的嗎?」

丁熙虹此時才知,楊尊想要單打獨鬥,把刀送給她,她既感激又歡愉的望向他,自從她醒來之後,他總是對她特別好,不管是安慰也好,將她當作夥伴也好,她喜歡時時刻刻被他的視線籠罩的感覺,她在他身邊總能知道,什麼事都有另一個強而有力的人搶著出頭,是多麼幸福!

如果待在楊尊身邊的幸福和身為女人的自覺,可以延續很久就好了。

「可以例外嗎?她的肚子才剛受傷不久……」楊尊憂心不已。

「我沒問題的,經由你悉心的照料和杜神醫的縫補,已經很好了。」丁熙虹搶著表明,並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看!沒事了。」

楊尊翻了個白眼,「又來了,就跟你說,你又不是藝人懷孕。」

「楊老大,她沒懷了你的小孩吧?」黎焰很不識相的插話。

「最好我跟她除了打擊犯罪外,還有時間製造。」楊尊沒好氣的瞪著他。

「就算我現在懷孕八個月,也要打!」丁熙虹皺眉,反抗道。

「說什麼傻話?!」楊尊用手指推了推她腹部的縫線處,「這不比懷胎八個月安全。」

「她說有雙刀,我們不一起打,她就不會給我,我就是想要!」她變得固執,豎起兩道濃眉,眼裏滿是反叛的氣焰,撂下狠話,「你不打,我自己上!」

楊尊看著她,打從認識她以來,她古怪活潑,但懂事開朗,從沒像那些驕縱的女人一樣硬是強人所難,算是相當隨和,而且對於新鮮物事向來興趣不大,只要能喝酒、與朋友談笑便很愉快,從不像此刻這般頑劣蠻橫,非要不可。

因為她很想要吧?直爽的她,想要的東西也沒幾樣,而她只剩不到一百天可活了……

楊尊只得答應她,心想,在攻防時盡量護住她。

他並不知道丁熙虹從錢師父那裏學了多少功夫,總歸是女人家,再如何喜歡動刀動槍,加上受傷在先,看來是不會贏的。再說,他已認出這個像賣菜大嬸的老闆娘了,她便是資深媒體人丁苑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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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百貨公司三十三層頂樓,展開一場擂台賽,由黎焰當證人。

耳聞這個消息的百貨公司同仁,有空的,還沒當班的,也爭相跑上去觀看。

馮美媛嘔不過,當然也隱身在人群後,在公司工作這麼久,還沒聽說複製器械專門精品櫃那個福態可親的老闆娘竟然會打架。

每個人都稱她竹姨,只知道她有一個很帥的兒子,她是基於興趣而幫朋友暫時代理這冷門的生意,進駐在黎焰的百貨公司,剛好黎焰也喜愛這些物品,於是幫她申請執照,這個專櫃是台灣僅見能進駐百貨公司的複製器械櫃。

「我用雙刀。」丁苑竹交給他們倆各自一把刀,「這兩把刀雖然不是一起的,但也是同一個師父所鑄。」

「什麼?用雙刀的不是我們嗎?」丁熙虹頗感失望,還以為能摸到呢!

「哪有這麼好的事?」丁苑竹雙手緊握著比平常尺寸更粗的刀柄,在身前大力交叉一揮,刀光飛舞,輕薄的刀鋒彈蕩,隱隱有聲。

「好刀!好功夫!」黎焰忍不住大叫。

其餘的人更是驚愕。怎麼身形雍容,不太苗條的竹姨,竟有這等功夫?

「你左右手都使刀?」丁熙虹更是驚訝。

「有何不可?上吧!」丁苑竹說。

楊尊向丁熙虹使了個眼色,目光裏有擔心,也有關心。

她接收到了他眼裏那深深的掛懷,不由得充滿了暖意和難以言喻的情感,被他注視著,她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他能夠只注視她一個女人嗎?她頭一次有了想要佔有一個男人的慾望,不該有的自私讓她的心頭又酸又苦。

聽到丁苑竹大喝一聲,丁熙虹下意識的躍了出去,先橫砍,與丁苑竹的反掠鏗鏘相交,她的刀子差點被盪開,這才知道丁苑竹的力道原來這麼大,她更加凝神,緊握刀柄,再斜砍她一次,哪知丁苑竹用來對付楊尊的右刀卻忽然從下方朝她豎揮,丁熙虹應變不及,原要乘丁苑竹露出破綻時襲擊的楊尊立刻收勢,急忙翻身,揮刀橫去,將丁苑竹的右刀架開。

丁苑竹連連倒退十幾步,笑說:「好力道!」

「你沒被劃到吧?」楊尊著急的扶起丁熙虹。

她的臉色傲寒,推開楊尊,衝向丁苑竹。

三方又陷入酣戰,過程中,丁熙虹慢慢熟悉了丁苑竹的戰法,加上不服輸的心態,幾次只顧著非得要砍下丁苑竹的刀,卻忘了她像是個頗有經驗的人,好幾次丁熙虹差點被傷到,都靠著楊尊一邊攻擊丁苑竹,一邊還得分心回護她,才不致使她受傷,而且他還得想辦法將丁苑竹引過來,為的是怕丁熙虹動作太大,扯到腹部的傷口。

「不愧是我們的老大,本來對付雙刀是綽綽有餘的,但還要讓丁熙虹有多一點出招用武的機會,因為她想打,也想表現。楊老大分那麼多心,還要處於不敗之地,整場戰局都由他主控,真是不簡單。」柳浪在一旁觀戰,淡笑的說。

黎焰應了一聲,隨即斜睨著柳浪,質問道:「為什麼早上才接到你的越洋電話,你現在就在這裏了?」

「聽說出事了嘛!」柳浪心虛的掏出一根煙,叼在嘴上,又拿一根給黎焰,「也聽說多年前善於使左右刀法的資深媒體人丁苑竹最近回台打理英媒併購,幫朋友顧複製器械專門精品櫃,我想看看有什麼好東西可以買去日本玩,沒想到就碰上這情況。」

突然,不斷被刀尖攻擊的丁熙虹大叫:「我想到了!楊老大,我想到了!我們跟梁飛亞打網球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情形,他也是左右手都會用球拍,我們只要像那天一樣,左是左,右是右,一人一邊,專心看刀就行了。」

「現在才想到?」楊尊早就知道了。

丁苑竹恐怕就是梁飛亞那位不愛沾光,自己在百貨公司代理商品的母親。

只是他處處先想到丁熙虹的感受,想要讓她自己發現、自己致勝,不然實事求是的她肯定又會給他任性傲狠的蠻橫臉色看。

他這麼一說,丁熙虹才發現,原來他早就知道了,他是瞭解她近來脾氣太壞,故意讓她自己察覺,也讓她多出幾招,免得又暗自氣惱。

一想到楊尊如此瞭解她、如此忍讓她,對她無可奈何又只能在旁邊看她一再自以為是,丁熙虹便有慚愧也有被寵愛的感覺……這一輩子有哪個男人會寵著她?男人都覺得不需要對她這麼做,因為她理智、英氣,也不像一般女人會無理取鬧。

可是楊尊連這小小的地方都發現了,沒有不屑,只是一再的看顧著她。

「竹姨,這兩把刀是我們的了。」丁熙虹豁然開朗,大叫一聲之後便左攻淩厲。

這下,情勢明朗,沒幾招,楊尊退出戰局,讓丁熙虹獨自跟丁苑竹對打,這樣才公平,而且這早在他的算計之中,他也沒想到丁熙虹的功夫竟然比他想像的好,甚至可以超越性別來看她,如果她是男人,該有多好?他一定跟她結拜。

假如想跟她永遠在一起,又不能結拜,還有沒有什麼法子?

丁苑竹喘著氣,退後十幾步,笑說:「唉,好啦、好啦,再打下去,我這把骨頭都要散了。小姑娘,你的功夫好,雙刀給你吧!」

「如果你年輕個二十歲,我一定不是你的對手。」丁熙虹欣喜的說。

「那當然!我年輕的時候跟你一樣像個野男孩,整天舞刀弄槍。」

丁熙虹難以想像這個普通大嬸也有狂傲不羈的時候,對她又有了親切感。

她捧著雙刀,仔細觀看,晶瑩生光,刀身輕薄卻又彈性十足,刀光映照她黑白分明的雙眼,甚是美麗。

圍觀的群眾也一一擁上來,給與他們三人最大的掌聲,紛紛稱讚楊尊英雄、丁熙虹英氣女俠、竹姨寶刀未老。

馮美媛佇立人群中,看著曾因為她的關係被全校同學排擠的丁熙虹這麼風光,不由得又嫉妒又落寞。

走向停車場的一路上,丁熙虹抱著入鞘的雙刀,笑得好不開心,平常穩重爽朗的端正臉蛋多了一層喜樂的紅暈。

用黃色錦緞包裹的黑色刀匣斜背在楊尊身後,在胸前打了兩個活結,看她難得露出這麼稚氣的歡欣表情,他毫無怨言。

待兩人坐進車裏,他發動引擎。

丁熙虹轉頭看著他,真誠的說:「謝謝你。」

「這是你應得的。」楊尊踩下油門,車子緩緩上路。

「還好在珠寶專櫃那裏,黎先生適時出現,否則你向馮美媛說大話,卻買不起那條項鏈,就糗大了。雖然你說我想要的都能辦到,但也不用這樣……」

「誰說我買不起?」

「你哪裏可以呢?呃……不是我看不起你,而是你身為警官,再怎麼說也是個公務人員,又還不到退休年紀,怎麼會有錢呢?那個賣珠寶的專櫃小姐是我高中同學,她很清楚我一定不會有錢,因為她知道我爸爸以前是警官。」丁熙虹撫了撫刀鞘,馮美媛說話酸她的時候,她很是不快,但現在完全不想再計較了,因為……因為楊尊故意表現得很闊綽,讓她有虛榮感,被他全然包圍的感覺真好。

知道他不會有錢買下,她也不在乎,而是喜歡他注重她的感覺。

「這是什麼?」楊尊邊掌控方向盤,邊從懷裏拿出一個長扁型的絨布盒。

丁熙虹不解的接過來,緩緩的打開盒蓋。

這……她的心跳漏了兩拍,一雙眼不明所以的眨動,頂級的白中帶黃彩鑽項鏈正一閃一閃的散發出懾人的光芒,她從未近距離接觸過寶石鑽戒這一類的物品,所以被震住了心神,快要不能呼吸。

「你……你搶來的?」因為她看過,只是為了一件小事,楊尊便拿槍抵住嚴德清的頭。

「餵,說話放尊重些好嗎?」他不悅。

「可是……怎麼會有……」

「當然是買的,又不是古代,東西還能用搶的嗎?」

「但是你……你……」

「你知道的,我曾經跟梁飛亞打網球,甯願輸了,也記恨你多管閑事出來幫忙,那麼我看姓馮的那女人打死也不認為你遇得上能買彩鑽給你的男人,也不認為我買得起……我的個性就是這麼奇怪,她如果這麼想,那我傾家蕩產也會拚一口氣買下來。」楊尊哈哈笑了兩聲,甚是痛快。

當然是不會傾家蕩產,他從前在修羅門殺了多少壞人,得到多少財富。

丁熙虹起先不解,他何必為了小人的一、兩句言語便讓自己的荷包大失血?但又想,他的個性這麼霸氣好強,倒是很有趣,她還欣賞這一面呢!何況要不是為了她,他也不會這麼做,便感恩、內疚得不知說什麼好。

「也給你添點女人味吧,女人沒有一件珠寶怎麼行呢?」

「好,你這麼愛逞能,難道我說『楊警官,請跟我結婚』,你也照辦?」

「說不定喔。」楊尊語氣輕快的說。

「算了吧!我要真的愛,你不需要為了諾言,連自己的幸福也賠上了,我也沒這麼可憐,得不到男人真心的喜歡,還得靠你的逞強來製造假象。」

「為什麼你把自己看得那麼沒魅力?你受到了什麼打擊?」

「好吧!那你喜歡我嗎?」丁熙虹再次問道。

這個問題她曾在自家廚房質問過他,那時她認為他不過是像那些男人一樣說些表面的漂亮話,但沒有一個男人能愛她、跟她在一起,當時問了楊尊,他也答不上來,而且他雖然強調只要她維持原貌就很迷人,但他還不是跑去跟嚴映瑤約會!

「我的魅力一碰上那些嬌滴滴的女孩,全都沒用,她們……」

「誰說的?我就喜歡。」楊尊不悅的打斷她的話。

「什麼?」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我喜歡。」

「那些跟你們男人心意相通的壞嗜好嗎?可以當兄弟,當然都喜歡。」

黃色號志燈亮起,楊尊莫名其妙加速衝過十字路口。

丁熙虹一陣心驚,不知道他有什麼事那麼趕?

他靠邊停車,在她還沒反應過來之際,冷不防側身吻住她。

在狹小的空間裏,外面的雜音都被隔絕,這樣的氛圍讓她幾乎窒息,楊尊緊緊摟著她,她無法伸手推拒他,只好不知所措的慢慢摸上他的背。

擁著一個男人的感覺竟然這麼的幸福,濃濃的愛意充滿她的胸口。

如果真的被楊尊愛上了,那該有多好?

「為什麼每次我一有懷疑,你就會吻我?」丁熙虹感覺到他很危險。

「因為你不相信啊!」

「只要吻了就會相信嗎?」

「如果不夠的話,那我們來做吧!」楊尊挑眉,而且現在他半壓在她身上,感覺邪惡。

「這裏?」

「不然去我家,空間比較大。」他低下臉,又吻了吻她的嘴。

蜻蜓點水般的吻像在討好小孩子,讓丁熙虹感覺它的份量不亞於剛才那個熱烈的吻,她喜歡……她癡癡的瞧著這個老是教她驚訝又無從防備的鋼鐵男子,他不愛說廢話,喜歡直接行動,原來她喜歡的男人就是這樣,這樣的男人才制得住她。

但是,這時候她的肚子殺風景的發出咕嚕叫聲。

「算了,動作太劇烈會扯動你的傷口,我煮東西給你吃吧!」

「要煮東西給我吃嗎?好啊!」她鬆了一口氣。

「很失望嗎?」

「失望個頭啦!」她怒道。

她真是個情緒十分直接的女人啊!楊尊靠在駕駛座的椅背上,大笑出聲,然後開車上路。

這時,丁熙虹的手機鈴聲響起。

是張雪梅打來的。

她的口氣平靜,但有些慌,說一艘豪華郵輪因偷渡大量毒品被查獲,為首的嫌犯挾持三百多名來自世界各地不知情的遊客,顯然是早就計劃好退路,黨羽之一劉貓是開船好手,在海上疾速往前衝,撞翻了十幾艘漁船,害了二十幾條無辜漁民的性命也不停手,現在於蘇澳外海暫停,因為附近的吳姓海口老大突然搶先召集兄弟們圍住豪華郵輪,海巡署在暗中監控,但不敢輕舉妄動,警方和政府都還不知道。

「通哥用無線電告訴我,一定要讓你第一個知道,他想讓你得到獨家新聞,希望政府知道在海上討生活的漁民多麼不受重視,這是團結力量大的驕傲和悲哀。」

「這……」丁熙虹非常震驚,也擔心吳權通等人的安危,沒想到他們會這麼做,而且自己目前既不是正職記者,也非跑農漁線。

「楊警官在你旁邊嗎?讓我跟他說,我需要他的幫忙。」

丁熙虹把手機給了楊尊。

他邊說話邊將車子停在路邊,結束通話後,思索了一會兒,立刻撥了幾通電話給各單位交代事情,包括安排手下菁英以自己的名義喬裝普通漁民上吳權通等人的船,也安排人在燈塔、軍艦、直升機以制高點看郵輪上的一舉一動,一切都低調進行。

開船的人是劉貓,劉貓駕駛交通工具的技術是丁苑竹教的,只是後來被丁苑竹逐出師門,她淪落社會邊緣,被伍爺買來當伍剛的洩慾工具。

「我們現在呢?直接去蘇澳與兄弟們會合嗎?」丁熙虹問。

「你回家,我去指揮。」

「我為什麼要回家?吳大哥要我做獨家新聞。」

「因為他太有信心可以自己解決,不知道這有多麼危險。劉貓是個數一數二的開船好手,不過心狠手辣,少女時期在竹姨的調教下,精通各種交通工具。是蛇洞人挾持了郵輪,依我過去跟他們交手的經驗,他們一旦裝載了大量貨物冒險運輸,那交通工具裏一定也同時放了炸彈,以便僵持到最後無法脫困或是失手前自爆,與在場的人同歸於盡。我有一批兄弟就是這樣失去的,這次萬萬不可以重蹈覆轍。」

不過那是還在修羅門的時候,楊尊不提他從前是哪裏出身,但心痛相同。

「那你還派兄弟上吳大哥他們的船……」

「我叫他們打昏那十多艘船上的漁民,再開回岸邊。」

「啊?好不容易才將郵輪圍住,這樣他們不就又溜走了嗎?」

「蛇洞人點名要我一個人上郵輪,給個暗號後,叫兄弟們撤走,就留下我……我倒要看看,他們會將郵輪開去哪裏?這是唯一可以知道蛇洞基地的方法,他們不會立刻殺了我。」這個任務非常艱巨,還可能遭受嚴刑折磨,活著出來的機會微乎其微,但楊尊說來一點為難也沒有,一如往常的平靜從容。

她差點沒了呼吸,傻傻怔怔的望著他。

「送你回家後我就去,要乖,知道嗎?」他毫不在乎的說,一路往她家開去。

半晌,車子在她家門口停下。

丁熙虹緩緩的解開安全帶,淚光閃閃,但強忍著不讓淚水流下來,轉頭看著正視前方的楊尊,這鋼鐵一般的男子,千難萬難到了他身上都化為輕煙的領袖型人物,就要身陷蛇洞被毒惡的壞人吞噬了,仍是毫無懼色,既勇敢又瀟灑。

「楊警官,我想問你,你說喜歡我是真的嗎?想跟我交往是真的嗎?」

「嘿,你怎麼這時候問起這個問題?想在我死前搞清楚,才不會覺得遺憾嗎?」

「因為……因為我想知道,你對我好是因為我中毒快死了才施捨我,還是真心喜歡我?既然我們兩個都快死了,不如把話說清楚。」

楊尊終於軟化臉龐線條,微微詫異的看著她,「誰說你中毒了?」

「你那天替我挖子彈,我痛昏又醒來好幾次,最後一次失去意識前,你吸吮我的傷口,那時好生氣你為什麼碰我,但是我被杜院長奮力救起後,每天休養恢複,愈想你那天的動作愈清晰,我心想自己應該是中毒,然後你又忽然對我特別好,可是每次都用冷淡的眼神看我,那麼奧秘又傷心。你每天燉煮給我吃的補藥或多或少都放了祛毒解毒的食材,加上蛇洞人擅長用毒……」這是粗線條不細心的丁熙虹第一次動了兒女情愫,癡戀一個男人,她把這份癡戀化為既幸福又不捨的眼神,怔望著他。

「你果然還是很有見識。」楊尊只能這麼說。

「不管你是為了我快死了或是什麼,你對我這麼好,讓我知道真正用一顆女人心去愛一個男人是怎樣的滋味,也算實現了我的心願。所以要是我死了,你跟嚴映瑤那個又可愛又深情的千金小姐在一起,也不算違背承諾,因為我要的感覺,你都給我了,我……」

楊尊立刻緊摟著她,堅定的說:「我真的喜歡你,不是因為你快死了。」

「你快去吧!時間緊迫。」她流下兩行淚,慢慢推開他。

「小虹,我是真的喜歡你,不是因為你快死了而同情你……」時間緊迫,他不得不重複一次。

馬的,怎麼所有麻煩事都擠在這時候發生?

不過也因為著急的澄清,他才明白這些話也是向自己說的,他愛上了丁熙虹,不是因為同情她,縱然之前懷疑自己是,但現在已很清楚,他真的愛上她了。

丁熙虹在他的嘴唇印下一吻,立刻下車,跟他揮別,不像一般女人哭哭啼啼,或是在男人工作的緊要關頭,還因為一、兩句愛不愛的話語而硬是拖住對方,讓對方又急又氣,就算是在愛上一個人,她仍然是如此爽快,以大局為重。誰說女人一碰到愛情都一樣婆婆媽媽?!

楊尊回味著她帶淚的親吻,心中悵然,她即使難過自己被同情,也不會拉住他講清楚,這就是她的理性,但也讓他心疼。

事到如今,他無法再多逗留向她解釋,心一橫,踩下油門,車子向前衝。他一定會將蛇洞老大繩之以法,並逼對方拿出丁熙虹的解藥,這是證明愛情最直接的方法。

丁熙虹望著他的車子揚長而去,心想,就算愛上了他,他也讓她做自己,這是一份自由又值得珍惜的愛呀!這樣的楊尊又怎麼能不讓她傾身以對呢?

她決定了,要在剩下不多的日子裏,勇敢的對他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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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01:30:1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夜晚時分,蘇澳外海,暗潮翻捲著未知的危險,在幾位菁英兄弟和張雪梅珍重的送別下,楊尊上了一艘私人遊艇。

在船頭掌舵,享受海上駕馭快感的是綁著馬尾的柳浪;大亨黎焰到了這生死關頭,還在用筆記型計算機看納斯達克指數;喜歡獨處沉澱的神醫杜聖夫則靠在欄杆邊,仰頭看著滿天星鬥;衛可仲丟了罐啤酒給楊尊,兩人有致一同,仰首一口喝光。

「如果蛇洞老大就是伍剛,他怕的那個秘密是什麼?」衛可仲問。

「天底下還有伍剛怕的事物嗎?」黎焰歎了口氣。

「為什麼他只叫你上船,不叫我們?」杜聖夫連這個也嫉妒。

「反正你都要去送死了,臨死前讓我們知道那個秘密吧!」柳浪最自私了。

楊尊不明所以,「我怎麼會知道那個秘密是什麼?」

「什麼?你不知道?」其他四煞異口同聲。

「噓……小聲點,不要讓郵輪上的人聽見了。」楊尊連忙出聲。

「那……那你還說帶了蛇洞老大要的鐵盒子?」衛可仲大為驚慌。

「鐵盒子就鐵盒子囉,收破爛的婆婆那裏多的是,不管要一個還是兩個,有什麼難的?你也可以去撿啊!」楊尊從公文包裏拿出一個生鏽的鐵盒子,還搖了搖。

「楊尊,你……」衛可仲真是受不了他。

「噓,都說小聲點嘛。」

「不管蛇洞老大是不是伍剛,都不是好唬弄的,你……」

「反正他料定了我有鐵盒子,就當作上船的通行證。」

其他四煞將楊尊抬起來,準備把他丟進海裏,楊尊抓住欄杆撐著,卻見黑暗中另一艘遊艇很快的駛近,好像是吳權通那一艘。

「記者現在所在的位置是蘇澳外海經濟海域一百二十哩處,據本台獨家掌握消息,目前在六十哩外有一艘船籍屬於英國的豪華郵輪被國際毒梟當作掩護工具,被我們台灣的漁民兄弟發現了,正圍住他們,低調通知台灣『不破之神』楊尊警官率隊攻堅。」丁熙虹站在遊艇上,拿著麥克風,有模有樣的報導現況。

阿常則充當攝影師,負責用DV拍攝鏡頭。

楊尊看了非常火大,大喊道:「丁熙虹,你在幹什麼?」

「楊警官,你好,請問你擬定的計劃是可以讓你全身而退,還是就算同歸於盡也要一舉殲滅這些毒販,以求世界恢複和平秩序?」隔著大海,兩艘遊艇靠得很近,丁熙虹盡量將麥克風前伸,風吹得兩個人頻頻打顫。

楊尊對著鏡頭,惡狠狠的吼道:「阿常,你要是不立刻帶丁熙虹回去,我等等上郵輪就告訴蛇洞老大,是你已退隱江湖的毒窟經營人爸爸告訴我最初的情報,你看我敢不敢?」

「楊警官,你……不可以這麼威脅我啦……」阿常從螢幕看見楊尊那冷若冰霜的臉,無奈的說:「丁小姐也這麼威脅我,我到底要聽誰的?」

「帶她回去吧!」曾對阿常有知遇之恩的衛可仲倚著欄杆,閑閑的笑道。

「不要!」丁熙虹知道阿常對衛可仲誓死效命,轉頭對著駕駛艙大叫:「梁飛亞,我們快離開楊警官的視線範圍。」

「沒問題。」身為好命的富豪之後,開遊艇自然也是梁飛亞的嗜好之一,尤其他媽媽是武藝高強的前資深媒體人丁苑竹,駕馭遊艇有一手。

見到丁熙虹所在的那艘遊艇筆直向前衝,向來儒雅淡漠的楊尊不禁怒火中燒,命令柳浪用他在陸上是「世界第一快」賽車手的本領狂飆追趕,甚至威脅柳浪,如果不能把丁熙虹攔下來,他就不配稱作「世界第一快」,他會當著眾人的面前把「世界第一快」的匾額踢得遠遠的。

「是!小的全力以赴,絕對要保住這塊匾額!」雙臂運勁,直視前方,柳浪再也沒有一刻比現在更凶狠了,嘴裏叼著煙,海風吹得他那頭長髮在夜空飛舞。

衛可仲站上眺望台,用高倍數望遠鏡觀看前方,「梁飛亞的媽媽是國際知名的資深媒體人,有上山下海的本領,現在幫蛇洞老大開郵輪的劉貓,據說曾經是她的高徒。」

「在我開船的時候不要說這種話。」柳浪懷疑他是敵營派來的。

波濤洶湧的海上,兩艘遊艇異常危險的高速繞彎追逐。

郵輪最底層的貴賓室,一個男人正注視著雷達和制高點所攝錄的海上景象。

負責開船但現在無用武之地的中義混血美女劉貓,小心翼翼的敲了下門。

在外面監控的剛破山站在門外,稟告道:「剛哥,楊尊那艘遊艇突然在海上追殺另一艘遊艇,那艘遊艇上的女記者日前才中了有毒的子彈,遊艇上還有退隱毒窟經營人萬龍的獨子阿常、資深議員梁猛虎的獨子,不知道……」

難道鐵盒子已落到那個叫丁熙虹的女人手中,所以楊尊才要追殺她?

依蛇洞老大近日觀察,修羅門殺人不眨眼的五煞領袖楊尊跟這女人有了不尋常的感情,沒理由追殺她,除非她護楊尊心切,故意搶走鐵盒子……

他對著襟前的小麥克風,低聲交代幾句話。

在門外的劉貓用耳機接收到了,轉頭對剛破山說:「老大要你立刻派人把女記者那一艘遊艇上的人全都抓起來。」

剛破山領命,立刻率人放下三艘快艇,親自指揮,技巧性的圍住丁熙虹所在的遊艇,慢慢逼近,打算要上船逮人,其餘兩艘快艇上的人員用槍對準了楊尊那一艘,但柳浪無法慢下速度,撞上了剛破山那三艘快艇,連帶丁熙虹那艘也翻了。

郵輪上的蛇洞人連忙垂下救生艇,剛破山等人趕緊爬上救生艇。

修羅門五煞眼看機不可失,趁著混亂,身手利落的攀上救生艇,拿刀抵住剛破山那群人的咽喉,並幫助丁熙虹、梁飛亞和阿常爬上來。

蛇洞人沒想到五煞的動作竟然那麼快,只得將他們一起拉上郵輪。

一群濕淋淋的人被帶到貴賓室門外。

劉貓心生疑惑,為什麼吩咐狠霸的剛破山去帶回丁熙虹,最後卻被一群男人用刀子押著回來?

「我要見蛇洞老大。」楊尊不愧是修羅門五煞的老大,明知踏上了對方的地盤,一開口還是這麼直接嗆辣。

「剛破山是你們修羅門沒即位的掌門人伍剛的忠心部屬,你也下得了手嗎?」劉貓的手指轉繞著棕色頭髮,嗲聲問道。

「掌門人都不在了,剛破山為虎作倀,殺了他是遲早的事。」楊尊冷冷的說。

「我現在也是為了剛哥做事,剛哥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你要殺就殺,別侮辱了剛哥!」剛破山反駁。

五煞各有所思。

難道搶殺擄掠,製毒販毒,只要對自己有妨礙,無論是孕婦或是無辜人民都殺掉的蛇洞老大真是伍剛?

倘若不是,從前是伍剛的死忠部屬,甚至以他的單名為姓的剛破山為何又會為蛇洞老大賣命?對於剛破山來說,他連姓都可以為了伍剛而改,何況是自己的人格?剛破山除了伍剛,誰也不認,若蛇洞老大真是伍剛,那麼他弒了養父伍爺的逆天之惡,似乎也間接能證實了。

而從前伍爺買來當作伍剛三十歲生日禮物的劉貓,也隨侍在側。

真的是他嗎?但是這幾年來,五煞遭逢幾次大劫,他又為何排除萬難也要救?

「鐵盒子呢?」劉貓把從耳機接收到的問話重複一遍。

「把丁熙虹的解藥給我,我就將鐵盒子給你們。」楊尊說。

丁熙虹詫異,原來楊尊沒忘過她的解藥,才不惜冒著生命危險闖入郵輪。她既感傷又無比幸福,楊尊何需這麼做?如果不是意外撞船,大夥一起進來,還能有那麼一點勝算,若按照原計劃他隻身進入郵輪,要是有個什麼萬一,就算有解藥,她也不吃。

「嘿,憑你現在的處境,區區一個鐵盒子,我們會拿不到嗎?」劉貓笑說。

蛇洞人面帶微笑,團團圍住他們。

「反正早晚都是死,我就在死前打開鐵盒子,讓大家看看蛇洞老大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如果裏面那個人真的是伍剛,那麼伍剛最怕的事物是什麼,還真令人好奇,好奇到就算要用生命來交換也甘願啊!」大難臨頭,楊尊還老神在在的笑說。他一直以來都是這樣,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慌不忙,永遠神色自若。

門裏的蛇洞老大暫時被牽制住。

蛇洞老大為什麼那麼怕那個鐵盒子?那裏面究竟有什麼不能讓人知道的秘密?團團圍住他們的蛇洞人也不禁各懷鬼胎。那確實是就算要用生命來交換也想知道的巨大機密,他們不知道蛇洞老大是什麼來曆,只知道有一天老大突然換成一個神秘男人。

「解藥給我。」楊尊口氣嚴峻的說。

「老大說你進去打開盒子,他確定是真貨,就把解藥給你。」劉貓又將聽到的指示複述一遍。

「不行,你不能自己進去……」丁熙虹沒有多加考慮,率先出聲阻止,「我跟你一起進去,畢竟是我的解藥,我自己拿。」

其他四煞安靜的看著楊尊,心裏都想,鐵盒子是假的,楊尊此番進去,就算他機靈奸詐騙到了解藥,蛇洞老大知道自己被耍,他恐怕也無法活著離開郵輪,何況誰又知道貴賓室裏有什麼可怕的機關?說不定蛇洞老大看到鐵盒子之後,一槍便將他殺了。

「死魔頭,你先把解藥丟出來。」楊尊決定賭運氣,強硬要求。

「你不想活了!」劉貓凶狠的揮動鞭子。

狹小的空間閃躲不易,楊尊的左臉立刻出現一道痛辣的血痕。

劉貓還不罷手,連連揮動鞭子,打得他身上臉上皮開肉綻,黎焰等人想要護住他,楊尊卻總是搶先承受鞭子,劉貓的毒辣讓所有的人噤聲不語。

半晌,劉貓終於停止動作,丁熙虹心疼的衝上前。

「尊……」她看到他俊挺的左臉有一道好粗的鞭痕,嘴角也流血了,不由得淚流滿面,「你一定很痛吧?」她恨恨的轉頭瞪著劉貓,「我不要解藥了,就讓死魔頭的秘密公諸於世,大家一起死好了!你敢這麼對楊尊,我也饒不了你!」

說完,她脫下大衣,甩到一旁,露出綁在背後的兩把刀,正是丁苑竹贈與的雙刀。

楊尊這才知道,她不是藝高膽大就來搶獨家新聞,而是有備而來的。

丁熙虹抽出雙刀,左右手各執一把,左手一揮,狠狠劃向劉貓的右臉,割出好大的傷口,血滴落在她的胸前。

劉貓一怔,伸手往臉上一摸。難道她被毀容了?

這算是替楊尊報仇,丁熙虹英姿颯爽的站在那兒,瞪著劉貓。

「你……混蛋!」劉貓啐了一聲,「丁苑竹是你的什麼人?」

「丁苑竹?你說竹姨嗎?」

當年劉貓要師父丁苑竹教她這一手,她卻不教,只教她駕駛各種交通工具的本領,如今這媲美男人的女記者倒是很行,不但有雙刀,又會左右手使刀的功夫,她又妒又恨。

「這女人就讓我來對付,你們去打其他蛇洞人!」丁熙虹叫道。

剛破山不願讓剛哥的心腹劉貓受制於人,出手幫忙。

丁熙虹知道楊尊他們絕不會對昔日同伴下手,於是揮舞雙刀,技術性的纏住剛破山和劉貓。

楊尊微微一笑,既欣賞丁熙虹過人的見識和果決,也感動於她對自己的愛護,心想,蛇洞老大暫時沒了傳令和動作的文武將,對外對內都不能有下一步,趕緊聯合四煞,加上阿常和梁飛亞,和蛇洞人纏鬥了起來。

這些蛇洞人雖都是世界各地陰毒角色一時之選,但只怕老大,彼此誰也不服誰,因此沒有紀律,也沒有團結之心,如今沒了指揮的頭頭,哪能敵得過修羅門擁有驚世之藝的五煞和阿常、梁飛亞?沒多久,蛇洞人逃的逃,傷的傷,還有人跳海。

梁飛亞眼看丁熙虹臉上和身上有不少鞭傷,連忙上前接下她左手的刀,迎戰甩鞭的劉貓,畢竟師出同門,他對劉貓的鞭法較為熟悉,很快就制服住她。

劉貓好恨。竹姨有好多功夫沒教她!

「哼,這算什麼師父?留了這麼多手給自己的兒子!」

「我媽媽說,你心術不正,教你功夫只是讓你害人,但是她教你開直升機、開船、開車的技術卻是毫無保留。」梁飛亞說,刀尖指著她。

「門鎖怎麼打開?」楊尊冷冷的問。

「不知道。」劉貓閉上眼,不理會他。

丁熙虹將刀尖輕輕的在她左臉頰上移動,問道:「真的不知道?」

「你……你……」劉貓慌張了起來,氣恨的瞪著她。

同樣身為女人,丁熙虹怎麼會不知道一般女人把美貌看得比性命還重要,甯可被人淩遲一千刀,也捨不得自己的臉蛋被劃下一厘傷痕,是剛才她為楊尊報複,在劉貓臉上劃一刀,劉貓震驚的反應,讓她想起這一點,笑吟吟的輕移刀尖,像在調戲劉貓。

楊尊也不禁好笑,說丁熙虹喜歡伸張正義,有時卻又這麼頑劣。

最後,劉貓心不甘情不願的打開門鎖。

楊尊率先全身警戒的走進貴賓室,其他人跟在他身後。

有個男人緩緩的轉身面向門口,戴著華麗鑲鑽的鋼製眼罩,同一時間,他毫不猶豫的舉槍,扣下扳機。

砰!

所有的人反應不及,而那男人瞬間墮入地板,消失無蹤。

丁熙虹急忙上前,查看楊尊的傷勢。

黎焰摸了摸周圍,找到秘密機關的開關處,打開地板,出現狹小的梯道,他迅速追了下去。待他見到光亮,對方已坐在早就預備好的快艇上,揚長而去。

蛇洞被破獲,來自世界各地幾十個毒梟也被逮捕,雖然為首的魔頭依舊逍遙法外,但是毒品市場元氣大傷,要再恢複,恐怕還要很長一段時間,畢竟可信任的、有默契的毒梟聯絡站是需要長年培養的。

楊尊帶人解除了郵輪危機,使得他在警界的名望更上一層樓,他不想升職,只願繼續跟弟兄們出生入死。

在黑夜冒險進入現場,獨家報導這次攻堅實況的丁熙虹,將DV交給了大眾電視台,但其他同業爭著要挖她這個上山下海、無畏無懼的大記者。

吳權通等海口兄弟圍堵郵輪的強悍行徑,讓政府開始重視海權的重要性,及漁民的權益,梁猛虎更是大力促成幾條相關法案的通過。

一切看似邁向美好的裏程,但是……

「這子彈塗抹的毒藥,跟小虹是一樣的嗎?」楊尊坐在病床上,單刀直入的問。

這使得原本想辦法掩飾真相的杜聖夫無言,他本來就是不善說謊的人。

「這倒好,變成了淒美的愛情故事。」

「只要在百日內找到伍剛,還是有希望的。」杜聖夫說。

「既然他要殺了我,又何必給我解藥?」

「那人戴著眼罩,也看不清楚是不是他。」

「是伍剛!眼罩沒遮住他左臉的刀疤,也沒遮住臉龐下半部,雖然只看了半秒鐘,但我永遠都會記得他的形貌和目光,那是他沒錯。」楊尊的外表看起來冷靜,心卻被塗了毒藥的子彈傷透了,伍剛竟然會開槍殺他,世上最險惡的人竟然真的是伍剛。

虧他們這些年來還一直找尋他的下落,盼他回來說明真相。

「但是他一定知道,就算全天下的人不知道他是誰,我們肯定認得出來,面對我們,又何必戴眼罩?為何不乾脆戴面具?」黎焰在醫院病房內依舊抽著雪茄,身為商場大亨,他是最聰明的。「總有一種有意無意要讓我們認定嫌犯就是他的用意,欲蓋彌彰啊!」

「那又是為什麼呢?」柳浪見他抽雪茄,乾脆拿煙出來。

「除非他不是伍剛,硬要栽贓給伍剛。」衛可仲用最簡單的方法理解。

「但是……他的氣息和外貌又的的確確是伍剛,就連剛破山那個甯願被千刀淩遲也不願離開伍剛的忠心部屬,都對那個人如此效忠,他沒理由不是伍剛啊!」楊尊陷入苦惱,渾然忘記自己中了毒。

這就是他的個性,事情已經發生,氣也沒用,恨也沒用,他從不為不能補救的事情動任何一點情緒,既然都中毒了,那就繼續進行別的事吧!

五人想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別的線索。

電視新聞正在播報來自台灣網站一段網友在百貨公司頂樓拍攝的雙刀對決影片,慢慢流傳到美國,CNN還播報這則趣聞,並找出影片中的一男一女,其中武藝高超的女孩是現場報導這次震驚世界的郵輪挾持案的記者,而男的是人人都知道的「不破之神」楊尊,CNN甚至還打趣,要是該台也有這樣不怕死的記者,那麼收視率一定會更高。

「哎呀,她紅到美國去了。」黎焰雙手交抱胸前,笑道。

「反正都要死了,如果不怕死是取得獨家新聞的必備條件,那麼她可以在這個月裏竄紅,搞不好還能坐上主播台。」大難將至,楊尊倒有了興致說風涼話。

這時,門外響起一陣喧鬧。

丁熙虹粗魯的打開門,大聲說道:「嘿,楊老大,併購我們電視台的外資新聞部部長下周會找我談話,但是人事令已經先下來了,要我當電子記者,目前還不知道是跑哪條線,要跟她談過之後才知道,但是經此一役,肯定不會再叫我跑生活美食線了。」

「那有什麼好高興的?你不回去跑生活美食線,我就沒什麼好祝福的。」

「欸,你那麼喜歡虹彩妹妹啊?那還不簡單,我天天做一道料理給你吃,你就站在我旁邊,順便學秘訣不就好了。」這是丁熙虹第一次跟男人說這種少女才有的情懷,隨即壓低聲音,「我們偶爾有空,就一起上街找美味的小店,要不然去逛逛夜市,這樣常伴相隨,不是比紙上的虹彩妹妹還要深入嗎?你喜歡的虹彩妹妹已經從紙上走入你的生活了。」

聽著她尷尬的表白,楊尊也覺得頗不自在,想要笑,卻又知道笑了一定會被維持不了三分鐘女子形象的丁熙虹打,想要回應,卻又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因為他從來沒在感情方面點頭答應一個女人,事實上,他現在只想給她一個狠狠的熱吻,什麼表示和回應都是多餘的,但他身上槍傷才剛止血,而丁熙虹又像個男孩那麼呆。

突然,梁飛亞大力推她,讓她冷不防的向前跌扑在床上,然後不耐煩的說:「哎呀,那就直接來啊!兩個人話都已經說成這樣了,為什麼還會冷場?」

眾人都被梁飛亞輕佻活潑的說話風格逗笑了。

丁熙虹一不做,二不休,捧著楊尊的臉,毫不考慮的吻下去。

唉,這是楊尊第一次被女人主動親吻,而且這算什麼?是在親小狗嗎?不過他很熱情的回應,因為這是他們心心相印後第一次親吻,彼此是真心的,互相愛著對方,能夠跟自己所愛,而對方也愛自己的人親密接觸,這種感覺真是太好了。

他們暫時不再提起彼此中毒,已活不過百日的事,只要好好記得此刻的真情和甜蜜,就算只能活到明天,都算永恆了,因為身體會死,但他們的故事會永遠流傳下去,他們盈滿胸腔的愛,是一萬顆子彈也毒不死的。

但是在眾人都離去之後,橘紅色的夕陽餘暉從窗戶斜照進來,楊尊站在窗邊,看著外面的世界。

「你在治療小虹的時候說過,技術及化藥製藥有限,只能趕出一百帖,那麼,我現在只能有幾帖藥?」

杜聖夫看著楊尊的背影,「只有七天了,第七天的藥今天才趕完。」

楊尊知道,那是費盡艱難才得到的第七帖,他不會要求杜聖夫再努力一下,因為杜聖夫的個性是若有一線生機就非得傾力完成不可,雖然他說得簡短,但其中包含的辛苦、奔走和研究,必然十分費力。

「小虹還有六十天吧?這六十天讓她受訓,但是還不夠上線啊!」他尋思。

「你自己也只有七天,你想給她嗎?我絕不會把藥給你。」杜聖夫知道他的心意。

「呵,杜神醫,你不如做心理醫生算了。」

「你縮短自己所剩無幾的性命給她,有想過我們嗎?我們還不如一個女人嗎?」杜聖夫向來冷情寡言,雖然話說得刻薄,但卻難得的對另一個人表達不捨。

「我跟你們在一起,佔了人生四分之三的時間,但幾乎是在生命倒數沒多少的時候才遇見了她,她原本是個男不愛、女不睬的爭議人物,好不容易建立了自己的魅力,也察覺到她可以放心的愛人,因為那個男人不會嫌她無趣,不會再因為鋒芒不如她而討厭她。」楊尊想到從一開始的嫌棄,到慢慢欣賞她獨樹一格的瀟灑和一板一眼,便隱隱覺得她遲早都會陪他死去也好,說不定就算活著也沒有男人能夠懂得她的堅強,他又怎麼能不做一些補償?「我能做的,就是讓她圓夢,站上第一線,在全國觀眾面前報導真相,反正我們都要死了,也不差那幾天,我這輩子想做的、能做的都做了,但是她才要開始。」

杜聖夫靜默不語,知道他心意已決,但又感到悲傷。

「我只要三天就好。」楊尊最後這麼說。

大眾電視台被外資媒體企業併購,丁苑竹身為該媒體的執行長兼新聞部部長,原來早就回台暗中調查電視台,砍了約三分之二績效差、工作表現差的冗員,而最重視新聞中心的她,更是把所有的舊人都換掉,包括主播、導播、記者,今天是她上任的第一天,帶著她從前在國外媒體一手帶起的菁英,清一色是台灣人,而且他們都曾經是身經百戰的記者。

今天大眾電視台仍是舊的員工在運作,但面對這群來勢洶洶的菁英,大夥的臉色都是灰白的。

只是不懂,為何俊帥時尚的名模梁飛亞也一起來?難道是來談合約的?

「丁部長,我有話要說,不重要的幕後工作人員換掉就算了,但主播是晚間新聞的招牌,怎麼能換呢?」雖然今天還是她負責播報新聞,但陶怡岑怎麼有心情上主播台?她趨前,力諫道:「我的新聞節目一向是大眾電視台收視率最高的時段,你要怎麼整頓公司都可以,但是要留下撐得住場面的主播呀!」

「主播不是非你不可,如果只要長得好看就能擔任,那我的帥兒子也能。」外表圓潤可親的丁苑竹,其實態度很強硬,還笑著抓了抓陪著一起來看熱鬧的梁飛亞的下巴。

眾人忍不住看向他們母子,原來梁飛亞竟是執行長的兒子?原來資深的國際媒體人竹姊,就是老議員梁猛虎那不愛曝光的妻子?

「我不是只有長得好看,還很有料,跟陶主播不一樣。」梁飛亞反駁。

「你們兩位是誤會我沒有內涵?」陶怡岑不服氣。

「該說你有眼光還是沒眼光呢?你憑著一己之私,將新聞中心唯一有希望、為公司著想的記者丁熙虹,壓在週刊的最後一頁,讓她做無關痛癢的美食單元,只因為她直來直往讓你不舒服,而且你也看出來了,要是記者都像她那樣能拚能闖,會竄得很快。」丁苑竹微笑的揭穿陶怡岑小心眼的打算,「你就算有眼光,也沒有容人之心和遠見!你完全沒有想過,如果你能提拔她,讓她跟你配合,一個在內,一個在外,新聞中心會愈來愈強,到時候就算她升上了主播又如何?你不就能躍升為製作人了嗎?」

「青春有限,資曆卻是愈陳愈香。」梁飛亞一語中的。

「你自己還不是靠臉吃飯?」丁苑竹又捏了捏兒子的臉頰,笑語裏儘是寵愛。

陶怡岑滿臉尷尬,欲言又止。現在才被解除職務,同行的人都會知道她是被遣散的。早知道之前別家電視台挖她,她就跳槽了,現在這種不上不下的資曆和年紀,突然被解雇,她該要做什麼才好?

「丁部長,我從十七、八歲就在電視台實習了,一直擔任幕後工作,我想我可以留下來吧?」費天翔顧不得舊員工們在現場,妄想繼續擔任總編輯,畢竟他是最年輕的總編輯。

「喔,那當然,怎麼能不賣令尊一個面子?當年你爸爸曾經提攜過我,我會被無預警的踢到國外媒體去支援,全都是拜你爸爸所賜,因為我踢爆了你爸在外面養狐狸精的事。」丁苑竹思索了一下,「就讓你掃廁所好了。」

「什麼?我……我……這簡直是欺人太甚嘛!」

丁苑竹才沒空理他,環顧四周,「我唯一允許可以留下來的記者怎麼還沒來?」

這時,身材高挑的丁熙虹奔了進來,她身穿襯衫,外罩萊卡材質的咖啡色外套,皮褲讓她的雙腿顯得又長又勻稱,帥氣的出現在眾人眼前,她手上抱著安全帽,嘴角有些擦傷,感覺有點喘。

「你該不會在來這裏的途中又管了什麼閑事吧?」梁飛亞揚眉笑問。

「咦?你怎麼會在這裏?我很早就到了,只是在街角買咖啡的時候,恰巧看到小混混向店家收保護費,我順道處理了一下,問了老闆才知道,那一帶商圈常遇到有人砸店,我打算等等跟新的執行長談話完,就要去錄像搜證,希望新的執行長不要太多話。」丁熙虹抬頭看了看時鐘,然後見到贈送她雙刀的丁苑竹也來了,驚喜的笑問:「是竹姨帶你來的……是來慶祝我拿到記者證嗎?哈哈……」

「我就是新的執行長,我不會太多話的。」丁苑竹笑說。

「啊?你……你就是……」丁熙虹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是啊,就是我。」丁苑竹疼愛的揉了揉她利落的短髮。

「我就知道,依小虹的能力,一定能成為萬中選一,曾經是她最愛的男人必定也不差,執行長,你剛才的話一定是開玩笑的吧?小虹可以證明我有多能幹,我從前是學生代表,也是畢聯會主席,策劃編輯我是最行的,對吧?小虹。」費天翔雖然不服氣丁熙虹竟能獲得丁苑竹的賞識,成為唯一留任的舊員工,而且還陞官了,但她曾被自己說的一些話影響了人生觀,這代表他在她心中也有一定的份量。

「你不是說她沒人要?你不是說她沒女人味又很難相處,無論愛情或在這一行都不可能會出頭?」梁飛亞忿忿的瞪著這個不要臉的奶油少爺,把丁熙虹拉到自己身邊,使勁摟住,熱情的說:「我就喜歡她,而且我的一票朋友都喜歡她,我才不在乎我的朋友對她崇拜多於我,我自己喜歡她就好了,哼!」

梁飛亞的表白讓丁熙虹意外,而且感激,雖然她從不在乎這位名模型男的外貌是如何俊俏,但是在曾經排擠她的工作環境裏,能得到他當眾的肯定,她非常歡喜,她不是個虛榮的人,可是一生之中沒像個女人拿什麼炫耀過,這樣的滋味倒也不錯。

費天翔既嫉妒又疑惑,但有更多的落寞。她憑什麼?

「欸,等等,你這麼說,人家還以為跟她交往的人是你呢。」從不主動踏進媒體單位的楊尊瀟灑的走過來,上次是為了「虹彩妹妹美食大搜集」這個單元被撤換,這次是為了丁熙虹拿到記者證,兩次都是為了她,難道真是命中注定?他想了想,不禁好笑。

「你來了。」丁熙虹愛慕的望著他。

「欸?不是我嗎?」梁飛亞受傷的哀號。

「當然不是,不過我可以給你一個特權,等我死了以後,你第一順位接收。」

「楊老大,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報答你才好……」梁飛亞欣喜若狂,但又想到一件事,情不自禁的脫口而出,「可是她不是……你不是……」接下去的話,他頓住。

丁苑竹、楊尊和丁熙虹的臉色變得灰暗,但又強作鎮定。

最後,丁苑竹正色的將他們全都帶進自己的辦公室,反正她早說要和丁熙虹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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