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壞印象(乾柴烈火之二)(全文完)

現在登入

第十章

後來，她和徐軒江再也沒有所謂的約會了。

湯子燦以要準備考試為由推拒早上半個鐘頭的約會，中午她忙著跟小芬她們聯繫感情，即使在餐廳看見他也裝作沒看見。

星期六要去孤兒院，她找了其他理由不想去；星期天如果徐軒江邀她出門，她不是故意遲到就是跟他唱反調，完全不再配合他了。不過每天晚上還是要他來接她下課，即使在車上他們連一句話也沒說，她也堅持他非來不可。

原本，她以為他很快就會厭煩，會主動提出分手，哪知半個月過去，他依然任她擺佈毫無怨言，反倒是小芬她們看不下去。

「子燦，你這陣子好奇怪，對經理特別冷淡，為什麼？」中午休息時間快結束，幾個女生躲在茶水間拷問湯子燦。

「沒有啊。」她隨口回應。

「怎麼會沒有，你最近都只找澤恩說話，看見經理能閃就閃，真的很怪耶。」

「是啊，經理是難得一見的好男人，我們都搶著要，你可不要不知珍惜喔！」

「喜歡的話，你就搶走吧。」反正他覺得累，她也不在乎了。

聽見湯子燦這麼說，她們全嚇了一跳，因為她們怎麼想都不認為湯子燦會說出這種話來。

小芬終於察覺不對勁。「子燦，怎麼回事？」

「沒事啊。」還是三個字打發掉問題。

「沒事你怎麼會這麼說？居然要讓出經理，你是不是生病了？」有人作勢要摸她額頭。

湯子燦偏過頭閃躲。「我才沒生病，少亂說了！我只是覺得跟他在一起很累，凡事都要配合他，以他為主，真的很勉強，又不知道怎麼提分手……」

不是！

根本不是！

她跟徐軒江在一起很快樂，根本沒有勉強自己去配合他，她真的很喜歡和他相處，每分每秒都很開心。只是、只是……現在覺得痛苦的人是他，偏偏他又不肯開口，她也想徹底耍一次任性，無奈徐軒江包容度太大，才讓情況變得更棘手。

「你可以跟經理溝通一下嘛！」

「有什麼好溝通的？他凡事都放在心底，我也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麼。唉，跟年紀相差懸殊的人交往果然很累。」湯子燦倒了一杯咖啡，喝了口，咖啡的苦味在嘴裏散開，苦了她的舌頭，也苦了她的心。

其他女孩互看一眼，也不知道該怎麼勸，畢竟感情的事唯有當事人最清楚，她們這些旁觀者不便說什麼。只是她們真的覺得湯子燦在說謊，因為她和經理在一起的時候，她們全都能感覺到她的幸福。

「好了，我先回辦公室。」湯子燦覺得茶水間的溫度很高，想出去透口氣，沒想到才推開門就看見徐軒江站在外頭。

「經理？！」她嚇了一跳，猜想他是不是聽見她們剛才的對話。

徐軒江卻一臉平靜地說：「我正要找你。」

「有事嗎？」

「董事長約我吃飯，所以我今天不能去接你下課。」

「喔……沒關係，我可以自己回去。」

「那你要小心點，到家再打電話給我，別讓我擔心。」說完，徐軒江隨即轉身離開。

其他女孩這才一個一個走出來。

「呼！看樣子經理應該沒聽見我們剛才的對話。」要是聽見了，不動怒才怪。

「子燦，我覺得經理很疼你耶。每天接你下課，光是這點就很讓人佩服了。你想想看，他每天要上班，晚上還要出門去接你下課，送你回去以後再回家休息，這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像我男朋友只有一開始接過我幾次，之後就完全不管我死活，你真的很幸福耶！有什麼問題還是跟經理好好溝通比較好喔。」

他甯願跟別人抱怨也不肯跟她說，那還有什麼好溝通？

「小芬，你們今天不是要去聯誼？有少人嗎？我想去。」

不知何故，聽見他有事不能來接她，讓她連課也不想去上。

「軒江、軒江！」

「啊，什麼事？」

董事長的邀約，他本來以為是要談公事，才會無法去接子燦下課，沒想到竟然是要當媒人介紹女孩子給他認識。但人都已經來了，他也不能不給董事長面子，只好坐下來陪著吃飯，腦子卻一片空白。

不過閃神就不在他預期的範圍內，他對女方有些抱歉。

「茉兒問你有什麼興趣消遣。」他很欣賞徐軒江，才會把最疼愛的侄女介紹給他認識。

「不好意思，剛才在想公事。我也沒什麼興趣消遣，平常就是看書，到了假日會到孤兒院陪小孩子唸書，其他時間就是待在家裏。不知道梁小姐有什麼興趣？」

「我啊，也喜歡看書，不過最喜歡的還是聽音樂，我也很喜歡小孩子。軒江，你好有愛心，改天方便帶我去孤兒院看看嗎？」

「可能不太方便，如果你有心，我會希望你固定時間去，而不是給他們希望，然後再也不去看他們。」即使是董事長的侄女，他也會把話說在前頭。

梁茉兒笑睇著他，眸底盈滿欣賞。

「謝謝你，我知道了。叔叔，你剛剛不是說七點半的時候要提醒你嬸嬸等你回家看電視嗎？」

看來茉兒很滿意徐軒江才會說出他們約定好的暗號，他這個電燈泡消失才能讓他們更深入瞭解彼此，不錯不錯，他非常高興也樂得回家陪老婆看電視。

董事長用力拍了一下掌。「對啊，差點忘記我太太還在等我看電視，你們慢慢聊。軒江，記得要送我寶貝侄女平安回家，知道嗎？」

「是的，董事長。」

「好好，我先回去了，再見。」

等到位子上剩下他們兩人，徐軒江才稍稍放鬆。

梁茉兒笑笑地解釋，「我叔叔很保護我，不過他沒惡意，所以你可以放心。看得出來你好像不知道今天是來相親。」

「確實不知道，我以為董事長找我出來談公事。」

「呵呵，難怪看見我的時候你一臉錯愕，我還以為是我長得太醜呢。」

「怎麼會醜，梁小姐長得很漂亮。」他誠心讚美。

「不要一直叫我梁小姐，很生疏耶！叫我名字就好。其實我也不知道今天是來相親的，要不然我早就逃掉了。年過三十就是有這個缺點，所有的親戚好像都視我為毒蛇猛獸，非把我清除不可。」

「你有三十？真看不出來。」甜美的梁茉兒看起來不過二十五六歲。

「哈哈，你這人講話真甜。」好聽的話沒有人會討厭。

「我是實話實說。」

「那就更中聽了，謝謝你的讚美。你有女朋友嗎？」

「有。」

「真老實。怎麼一開始沒跟我叔叔說清楚？」

「那時候我在想別的事閃神了，所以沒聽清楚董事長究竟說了什麼，直到今天才曉得。」

「是喔，那對你女朋友不太好吧。」

「她不知道。事實上，我想她也沒興趣過問吧。」

「怎麼啦？」

「一點小問題。」

「放心好了，我不會把你有女朋友的事跟叔叔說的，回去我會跟他說我不太中意你，這樣說會不會傷你的自尊？」

「不會，謝謝你。」

「客氣了，做不成男女朋友還是能當朋友啊！對了，雖然你女朋友不知道你來相親，不過我覺得還是要彌補她一下，要不然我會過意不去，我們去東區買一份禮物送她好了。」

秀氣的梁茉兒，個性卻是大剌剌，十分討人喜歡。

「不用了。」

「沒關係的！你看起來不太懂得送女友禮物，我就好人做到底教教你吧。」說完，梁茉兒起身準備要結帳。

徐軒江連忙阻止她。「應該我來付帳，別跟我搶，謝謝。」

結帳之後，兩人搭車前往東區。

在路上兩人聊了起來，梁茉兒坦承還不想結婚，因此和她相處起來，徐軒江沒有什麼壓力，梁茉兒也提供不少他送禮的原則。

「你這樣很糟耶！沒事要多送點禮物啊，當然不是說昂貴的一定好，可是至少要表現心意。」

「我知道，正在努力改進。」

「放心，你進步空間很大！不過，有時候一句體貼的話或是關心的動作更勝昂貴的禮物。女人都很敏銳，只要你用心，八成以上都感覺得出來，剩下沒感覺的兩成才會疑神疑鬼。」

「梁老師教訓得是，我會好好改進。」

人來人往的街上，徐軒江突然看見一抹熟悉的背影。

「怎麼了？」梁茉兒察覺他的異狀。

「茉兒，不好意思，我看見我女朋友了。」

徐軒江話一說完連忙追過去。

本來認為不太可能，畢竟這時間子燦應該在學校上課，可是那件衣服正是她今天上班時穿的。徐軒江迅速穿越人群，好不容易才追上那抹倩影，他抓住她的手臂，對方轉過頭來，果真是湯子燦。

「子燦，你怎麼沒去上……」那個「課」字在看見她泛紅的眼眶後，怎麼也說不出口。「你怎麼了？」

湯子燦抹去臉上的淚痕，用力甩開他的手。

她本來跟小芬她們去聯誼，吃到一半，她突然覺得很沒趣，就先離開在街上閑晃，沒想到意外看見徐軒江跟一名漂亮女子在逛街，兩人有說有笑，氣氛十分融洽，看上去就十分登對的畫面讓她心頭一凜。

痛……

本以為自己不在乎，哪裏知道真的看見他跟其他女孩在一起時，她的心還是好痛。

「你不用對我這麼好。」他的好讓她更痛。

「子燦，你到底怎麼了？」

「你不是覺得跟我在一起很累很勉強？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早早跟我分手，要這麼委屈自己又浪費彼此的時間？你知不知道我跟你在一起其實也好累，凡事都要配合你，不能耍任性、不能隨便要求，要識大體、要懂得放棄，我變得都快認不得自己了……」

「子燦，我從來沒……」對於女友的指控，徐軒江想解釋卻又被她打斷。

「可是最討厭的是……」再也止不住的淚水淌下她的臉頰。「我故意耍任性要逼你主動提出分手，你居然還包容我的胡鬧。如果真的不喜歡我，就不要再表現的那樣親密，會讓我誤會的！我也不是非喜歡你不可，你不要自以為是了，你年紀這麼大，我根本就不喜歡你！」事情走到這地步，相信再無回頭路，那就讓她任性最後一回。

什麼年齡不是問題，去騙鬼吧！

她已經很努力，結果仍是跨不過年齡的差距，她發誓，下次絕對不要再喜歡老頭了！

本以為說了這麼重的話，徐軒江必定掉頭離去，她也做好要分手的心理準備，要回去好好大哭一場。

哪知，徐軒江非但沒有離開，反而還走近，輕輕摟住她。

一瞬間，她覺得好溫暖，實在捨不得推開這個男人。

「子燦，你真的誤會了。」直到這會兒，他才終於串連起整件事並得到解答。

「誤會？」

「嗯，我覺得很累跟勉強，不是指我，而是說你。」

「我？」

「每次看見你為我改變或是忍耐，我都很心疼你，可是我確實不知情趣，想彌補你，你的體貼卻又讓我不知如何彌補，所以我才會跟雅綠說我覺得你很累又好像很勉強的樣子。其實那天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雅綠也聽得一頭霧水，因為我確實不知該如何才能清楚表達。

「你明明才二十歲，竟然要表現出成熟大方的樣子，我雖然很高興卻也覺得心疼，因為這些我從來沒要求你，都是你自己願意改變，我感受到的是不知該怎麼對你更好的壓力。

「雅綠畢竟是女孩子，我身邊除了她沒有更親近的女性朋友，那晚才會跟她聊起我們的事。可能是我詞不達意，表達不清楚，所以讓你誤會了，可是我真的從來不覺得跟你交往很累或是勉強，你要相信我。」

湯子燦眨眨眼，淚珠又滾落下來。

「真的嗎？」真的是誤會？

「當然是真的。你說這陣子我都在包容你的任性，這點倒是沒說錯，我確實是在包容，畢竟你才二十歲，沒有什麼人生曆練，怎能要求你一下子變得很成熟，因此你偶爾的小任性，正好是我彌補你的機會。而且我也感覺得出來你是故意的，所以這點包容對我而言根本沒什麼，比你更胡來的小女生我也遇過。」他同父異母的妹妹就是小霸王一個，天不怕地不怕，偏偏他是唯一能壓制她脾氣的人。

「真的？」原來他清楚她的任性是有原因的……

徐軒江輕輕抹去她臉上的淚痕，淺淺揚笑。「我不喜歡被人騙也不喜歡騙人，如果有疑問你儘管問我，我絕不會瞞著你。」

「剛剛那個女孩是誰？」湯子燦終於伸出一隻手抓住他的衣服。

「她是董事長的侄女，前些日子董事長想介紹她給我認識，那時候我剛好出神沒有聽清楚，就隨口答應董事長，才會有今天的相親。不過梁小姐自己也沒有意願，我們應該會變成朋友。」

「那、那雅綠呢？澤恩說你們曾經交往過，到底是不是真的？」這問題困擾她許久，今天就一次問清楚，徹底剷除她內心的不安。

「澤恩？」徐軒江笑了一聲。他本來還擔心素行不良的元澤恩對子燦有企圖，沒想到竟然是……看來他這回是認真的了。「子燦，你想知道雅綠的丈夫是誰嗎？」

湯子燦點點頭。

「雅綠的丈夫就是澤恩。」

她吃驚地瞠目，這答案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怎麼會？」

「實際情況我也不明白，我清楚雅綠確實喜歡過我，但是她怎麼會和澤恩結婚我就不曉得了，不過他們真的結婚了，因為澤恩有拿他們的結婚證書給我看。」

「是喔……」雙肩終於慢慢垮下，左手也伸出去抓住他的衣服。

「千真萬確。」

這麼說來，這些日子的痛苦都是她自己作孽囉？怪他不肯說出口，結果她自己也犯了相同的錯誤，不肯親口證實澄清，才會造成接下來的誤會。

真的是－－好蠢哪。

鬆開他的衣服，湯子燦尷尬地低頭捂著臉。

「子燦，怎麼了？」

她的腦袋左右搖了搖。「我覺得自己好蠢喔！」好丟臉！

「你很聰明啊。」他溫柔含笑道。

突然想到自己剛才說了一堆蠢話，明知補救有點晚了，她還是努力想挽救。

「軒江，我剛剛都是亂說的，跟你在一起我很快樂，一點也不委屈，也沒有覺得你很老，你能不能、能不能當作沒聽見？」唉，她好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進去。

徐軒江將她攬得更緊實。

「我真的很喜歡你。」如果不是因為喜歡，哪會這麼在乎？

「我也很喜歡你。」

「對不起……」她好難過，沒想到頭一次搞任性，竟然出了這麼大的烏龍，還傷害了無辜的徐軒江。

「不能怪你，是我自己沒說清楚才讓你誤會了。」

「你真的好完美。」完美得令她自慚形穢，她到底要努力多久才能配得上他？

「不，我一點都不完美。」

他只是比較容易隱藏。

他也會嫉妒，會吃醋，佔有慾也很強烈，說不定比她這個小女生更嚴重，只是因為對象是慢半拍的她，才讓他的小心眼無處發揮。

每次約會時，看見路上有人以欣賞的目光多看她幾眼，他也會不高興，不過為了展現氣度，不想讓她覺得他太小氣只好隱忍下來。平時他絕對有好氣量包容所有事，不輕易動怒；但是在感情上他也會有衝動，只是因為年紀的關係比較容易克制。

這些他沒對她說，或許一輩子都不會讓她知道，不是嗎？

又何必破壞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畢竟要當個好男人可不容易呢。

星期一晚上，他們聊了很久很久，最後徐軒江送她回家，他在她額頭印上一吻，讓她甜蜜一整晚，隔天上班精神奕奕，一掃前陣子的烏雲密佈。

反觀元澤恩則是愁雲慘霧，好像接手了湯子燦的噩運一樣。

「澤恩，你還好吧？要不要來一杯咖啡提神？」

「宿醉，不怎麼好。」他逕自倒了杯水。

「宿醉喔，一定是心情不好，我也是。」

元澤恩抬頭看了她一眼。「你怎麼看都不像心情不好。」

湯子燦無奈的歎口氣。「因為我強顏歡笑啊，難不成被人甩了非要哭喪著臉不可嗎？」

「你被誰甩？」

「還會有誰？昨天我問他了，他究竟是喜歡我還是喜歡雅綠，他竟然告訴我他喜歡的人一直是雅綠，要不是她結婚，他早就對她展開追求了。」

元澤恩聞言，差點被口中的水嗆到岔氣。「咳咳咳……你、你說什麼？」

「還不止這樣，你知道他有多過分嗎？竟然說因為我的關係終於讓他想通，決定要不顧一切追求最愛的女人，所以他跟我分手要去追求雅綠……澤恩，我還沒說完，你要去哪裏？」

元澤恩沒有回答她的話，火速衝出茶水間。

湯子燦則是慢條斯理的煮咖啡，嘴角的笑容愈來愈大。

過了一會兒，徐軒江走進來。

「剛剛澤恩衝出辦公室，怎麼了？」

湯子燦聳聳肩，「他好像有急事。要喝咖啡嗎？」

他點點頭。「好。」

「我今天晚上沒有課，一起去吃晚餐好嗎？我想吃麻辣火鍋，你覺得怎麼樣？」

「好。」徐軒江完全順著她。

「我會找一家有鴛鴦鍋的麻辣火鍋。」她已經懂得找出兩人都能接受的方案，而不是一味的退讓。

「好。」他知道女友會安排得很好。

「吃完火鍋我們去看電影，你說好嗎？」

「可以。」

「你想看什麼電影？」

「Piano，Solo.」

「可是我想看『鋼鐵人』。」沒交集。「好，來猜拳吧。」

剪刀石頭布兩回後，湯子燦以剪刀剪壞了徐軒江的布贏得勝利，也贏得這場電影的主導權。

他們說好了，如果遇到難以抉擇的問題就以最簡單的輸贏方式來決定，下一次則換輸的人主導，一人一次，非常公平。

「耶！今天要看『鋼鐵人』。」太棒了！

「下班見。」

「嗯。」湯子燦笑得很甜。

上班專心工作，下班去吃麻辣火鍋，還能看自己喜歡的電影，她真是太幸福了。

她沒什麼慾望，這樣的小小事情便能滿足她。

所謂的幸福正是如此。

不是嗎？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