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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水銀]朱雀火(雲宮四堂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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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30 00:12:42 |倒序瀏覽
朱雀火(雲宮四堂之三)作者:水銀

這個女人真是「死性不改」!
怎麼會每回見到她,她都險些去找閻王報到,
偏偏他這個妙手神醫就是愛跟閻王搶人——
她既然恰巧被他救了一次,她的命就是屬於他了!
而他絕不容許自己的東西任人糟蹋,
所以她的一切——他有責任要全部接管!……
這個男人真是吃飽太閒!
不但插手管起她的食衣住行,
連她要報父母血仇,他也要來湊熱鬧——
只是想不到他的一聲令下,
居然連當朝最有權勢的王爺也來當打手!?
他他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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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30 00:13:09
楔子      

  傳說,前朝覆滅之時,皇室便將宮中罕見的稀世珠寶盡數運至他處,在辟下另一藏寶處後,再將藏寶之處秘密記下,意圖作為將來復國的根本。

  這件事,只有前朝宮中嫡系等皇親,與二名重要朝中官員知曉,並且只有帝王才知道真正藏寶的地方。在前朝覆滅後,知道藏寶地的皇上自縊身亡,那些寶藏就此成謎。

  改朝換代後,傳說前朝重臣一直想找出臧寶之地,以那些寶藏作為復國的根本,但卻一直找不出藏寶圖究竟流落到何方。

  前朝皇族後藏之中,曾有這樣的傳聞——

  據說在藏寶後,所有運送人員與見過寶藏的人全部自縊身亡,皇上便將藏寶處封鎖在一隻稀世的「白玉如意」 中。為防有人為取圖不顧一切打碎玉如意,皇上曾告訴知曉這項秘密的人,玉如意被打碎並不能取得藏寶圖,相反的,如果王如意真被打破,那麼藏寶之處將永遠成謎。 只有用特別的方法,才能知道藏寶所在。

  多年後,白玉如意始終沒有出現,在遍尋不得的情況下,漸漸的,尋寶的人愈來愈少,大家也淡忘了這件事。

  但有些前朝後裔仍然相信這項傳聞,並且有人暗中積極尋找白玉如意及其開啟的方法。皇族中人皆明白,只有皇上的嫡傳血脈,才明白如何無損地開啟白玉如意,得到藏寶圖。

  然而,經過數十年變遷後,嫡傳皇族究竟流落到何方,這又是另一個謎一。

  qizon qizon qizon

  齊家三代武將,前朝滅亡後,投效現今的皇朝,累官至三品,封為都尉,掌管京城外圍的兵權。

  當國勢漸漸穩定,皇上認為京城無須駐守太多武將,便將兵權轉移,將部分武將封至他處設立官邸,為安武將的心,更給了武將們豐厚的薪俸、封高官階,但暗地裡卻削弱了武將們的實權。

  齊盛庸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被調離京城,與他同時到金陵定居的,尚有一名皇親,定王爺藍鐳。

  與定王爺低調的作風完全不同,齊盛庸一到金陵便結交當地的士紳,等站穩地位後,再將所有在京城的舊屬紛紛找來,凝聚自己的力量。

  由於曾經為前朝重要武將,齊家一直記掛白玉如意之事,去年更利用雲流宮的力量,找到了白玉如意。

  現在,就只差開啟的方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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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30 00:13:33
第一章      

  夜深人靜,整座金陵城靜得連打更聲都變成一種嘈雜,一抹黑色身影迅速翻牆潛入。

  都尉府裡分成內、外兩部分,中心的內圍有重重土兵守衛,而守外國的士兵比內圍少,但一樣防守嚴密。

  黑色身影小心避開外圍的巡邏士兵,再潛進內園區。

  如同之前調查過的府邸地形,要潛進都尉府並不難,困難的是,如何才能在重重樓閣中,找出齊都尉夜宿的臥房。

  內圍裡,每間臥房都有女人夜宿,黑色身影探了五六間臥房,依然沒有看見齊都尉。

  敢情,齊都尉是把自己當成皇帝了嗎?此處竟如同一座後官,裡頭住滿了供他挑選的美麗佳人?!

  黑色身影深吸口氣,屈身藏於樹叢、假山之後.等待另一批巡邏士兵經過。

  「都尉可真是艷福不淺,連百花樓的花魁都被他獨佔了。」 今晚,正是都尉大人與新妾洞房的好日子。 「是呀,如果你哪天像都尉這麼有權有勢,要替一名小小的花魁贖身有什麼難?」

  「說的也是,只不過……今天晚上,都尉跟花魁……」銷魂哪!

  「別再想了,我們只有士兵的命,還是好好巡邏,別讓人闖進都尉府才是我們的職責。」

  「也對。」兩名士兵低聲走過。

  花魁?!黑色身影暗忖,立刻朝兩名士兵走過的方向移動,還沒真正潛進房內,就聽見一聲嬌酥的叫嚷——

  「都尉……不要了……」

  「這樣就不要了!今晚可是我們的『洞房花燭』——」狂放的笑聲傳來,伴隨著女子一聲聲的嬌呼。

  「人家被你……嗯——不要了嘛……」

  「不行,為了今晚,你可讓本都尉等得夠久,這些忍耐,你非得在今晚好好補償本都尉不可!」

  「都尉……」

  羞聲的嚷嚷止於一聲低叫,接下來男子的大笑與女子的嬌呼很明顯的表示出裡頭的人正在做的事。

  黑色身影定下心神,想著自己今晚的目的,超過門口那兩頭打瞌睡的女婢,由窗口悄悄進入房內。

  房內仍繼續傳來一男一女火熱的聲音,黑色身影握緊劍,將那些令人臉紅心跳的喘息隔絕在耳外。

  男人在床上的時候,也是最沒防備的時候,更何況他正「忙」,現在絕對是刺殺他的最好時機!

  黑色身影接近床鋪,在幽黃的燭火輝映中,男人在抬身時,不經意發覺牆上多出一個影子。

  黑色身影猛然舉劍刺向前!

  趴在女人身上的男人立刻降低身體並且滾下床,沒在床旁放武器的他狠狠地拉著一件外衣,躲過刺來的第二劍,衣服來不及穿,只能勉強裹在身上。

  「啊——」女人害怕地大聲尖叫。

  他一邊問躲,一邊扯開喉嚨大喊:「來人,有刺客!」

  刺客繼續攻向齊盛庸,劍法不但快,而且狠厲。

  毫不留情,齊盛庸邊躲,邊破窗跳出屋外。

  聽見都尉大喊,一群內圈的巡邏士兵立刻趕來,家丁們個個舉著火把,將內圍的出入口全數堵住。

  黑色身影一追出來,立刻遭到士兵包圍,齊盛庸因而得以喘口氣,將外衣披正後,立刻下令:

  「來人,格殺勿論!」

  正在洞房的時刻,卻被人用劍打下床,齊盛庸的憤怒可想而知。

  黑色身影此刻已經完全暴露在光線下,一如那些傳說中的刺客,他唯一外露的只有一雙眼睛,甚至連使劍的手都戴著一雙黑色的手套。而他的身材並不高大、也不魁梧,看起來……不像男人!

  齊盛庸打量著他的身形,難道這個刺客是女人?!

  這名刺客的劍術出乎他想像的好,但也休想活著離開都尉府。噙著一抹殘酷的冷笑,齊盛庸趁眾人攻擊時,找到空隙,一劍刺入黑衣人的左肩。

  「唔!」黑衣人悶哼一聲,立刻虛晃一招攻擊,退向牆邊,負傷跳出牆外。

  「追,活捉他!」 急怒過去,齊盛庸再下一道命令,府裡的士兵立刻追了出去。 齊盛庸將劍還給巡邏的士兵。

  「都尉!」原本在屋內的女人著好衣服,見刺客已逃走,立刻奔出來投進齊盛庸懷裡。「我好怕!」

  「沒事了。」齊盛庸一手擁住她拍撫,心思卻開始推敲。

  在這裡,會有誰想要他的命?就算是刺客,一個人能獨白潛進都尉府,表示這人不簡單。這刺客,是受別人之托,還是與他有仇?

  qizon qizon qizon

  清晨,原本應該安靜的街巷一片鬧哄哄,都尉府的士兵在每條街一搜索,據說是在找一名刺客。

  刺客?

  南天仇不動聲色地繼續在客棧裡享用他的早餐,一邊不經心地聽著客棧裡喧嘩的「耳語」。

  單槍匹馬潛進都尉府?

  嗯,有膽識。

  被土兵們發現了,不但沒逃走,還繼續跟齊都尉對打,直到受傷才逃走?

  嗯……沒大腦。

  士兵大肆掃街,正在追那名利客?

  嗯……肯定一無所獲。

  才不過三個時辰,都尉府裡發生的行刺事件,已經弄得全城盡知,而都尉府的士兵仍然繼續在大街小巷裡搜索。

  看來,齊都尉的勢力從京城轉移到金陵來了,一個刺客事件,也可以弄得全城人心惶惶。

  南天仇不動聲色地吃完早餐,喚了小二來結完賬,將隨身的藥袋掛上肩,便起身走出客棧,轉向藥鋪巷的最末一間藥坊。

  「公子。」藥坊裡正在教導夥計麼藥的大夫一見到他,立刻走出櫃檯。

  南天仇先朝他點點頭,然後從藥袋裡取出一張紙。

  「找齊裡頭的藥材,一個時辰後,我要帶走。」

  「是。」大夫恭敬地接過藥單。「請公子先到後堂休息。」

  「嗯。」南天仇點點頭,才正要進後堂,藥鋪前頭突然走進一名身著灰衣的年輕女子。

  「小哥,我要買一些敷刀劍傷口的金創藥,麻煩你盡快包給我。」

  「姑娘請稍等。」正在磨藥的夥計立刻取了藥材,放在搗藥盆裡開始輾碎。

  金創藥?

  聽說那名刺客被齊都尉刺中一劍……

  南天仇遲疑了會兒,轉身望去,只見那名女子臉色蒼白,眉頭緊鎖著像在忍受什麼痛楚,卻強撐著,不對任何人求助。

  「公子?」大夫疑惑地也朝門口看去,但門外的街道卻傳來一陣喧嚷聲。

  是都尉府的士兵,正挨家挨戶的搜查。

  南天仇望向那名女子,發現她的臉色更自,眼神透露出一絲冷酷。

  「姑娘,這是你要的金創藥,外敷用。」夥計將磨好的藥粉交給她。

  「謝謝。」她收下藥,付了藥錢,轉身在門口前一步停下,右手隨時準備拔出兵器——

  「別在這裡動武,否則你跑不掉的。」南天仇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她反射性地轉身並退向另一方。

  猛然而劇烈的動作令她的臉色更加蒼白,眉頭也皺得更深。

  「不關你的事。」她冷冷地警告。

  南天仇望向門外,再下一戶,就輪到他們了,他轉而朝她走去。

  「站——」她才一開口,他已經制住她的反擊,將她擅於攻擊的右手反剪到她腰後。

  「別開口。」他低聲交代,而後半抱著她移往後堂,並且使了個眼色給大夫,大夫立刻意會。

  她只看見大夫跨身走向櫃檯,若無其事地與夥計繼續磨藥,繼續說明各種藥草的藥性與功用,然後布簾落下,她的腳步顛簸了下。

  「小心。」他輕聲叮嚀,直到夠安全了,才放開她。

  「你是誰?」一得到自由,她立刻退開兩步遠,防備十足地盯著他。

  「只是一個好管閒事的人。」他溫文地笑了笑,注意到她發上別著代表守喪的麻飾。

  「好管閒事,通常不長命。」

  「人生得意須盡歡,活得久,也不代表比較快樂,不是嗎?」他依舊笑笑。

  「你到底想做什麼?」她的眼神愈顯防備。

  「你受傷了。」他的眼,準確無誤的望向她的左肩。

  「與你無關。」

  「我是個大夫,自然不能見有人受傷而不理。」

  「不必。」她冷冷吐出拒絕。

  「我堅持要救你。」他朝她踏出一步。

  「站住。」她喝住。「再向前,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出乎她意料的,幾乎在她說完最後一個字時,他已經來到她面前,並且輕易點下定身穴。

  「請原諒我的唐突,但你的傷若不盡快醫治,將會影響往後你左手的靈活度。」他歉然說著,將她安置在座椅上後,再闔上往來的門,接著又說了一句,「失禮了。」便拉下她整片衣襟。

  她大驚失色,卻只是倔強地緊咬住下唇,不讓自己驚叫出聲,而眼神,則燃著熊熊火焰怒瞪著他。

  而後明白自己無能為力,才又狠狠地別開臉。

  「我是個大夫,在大夫面前,沒有男女之分。」

  他緩緩地說,知道她必然會有的尷尬。

  她的劍傷相當深,因為沒有及時醫治、傷口無法完全自動癒合,於是鮮血不斷流出,即使包紮了,也無法完全止住血,難怪她的臉色那麼蒼白。

  南天仇由自己隨身的藥袋裡取出一瓶藥,在點住她肩上止血的穴道後,再緩緩將藥粉灑上傷口。

  藥份很快在傷口上形成一層淺淺的透明薄膜,止住血液的泛流,接著他又清洗傷口,然後重新包紮傷口。

  在他上藥的時候,她又轉回臉,一直看著他醫治自己的傷口,不再因為女子該有的羞澀而避開。

  包紮完,他井沒有解開她的穴道,反而倒出另一顆藥,湊近她唇邊。

  「吃下去,對你傷口的復原有幫助。」

  她閉緊嘴,就是不張開。

  「就算你生氣,也無須與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如果你的傷不好,怎麼有辦法拿劍殺我呢?」

  「你知道?」她蹙眉。

  「如果眼神可以化為利劍,恐怕我已經死過好幾百回了,不是嗎?」他臉上還是一貫溫爾的笑容。

  她眼神一頓,終於張口含進了那顆藥。

  「好孩子。」他溫暖一笑,解開了她的穴道。「在你的傷還沒好之前,你就暫時持在這裡。相信我,在這裡,齊都尉府的人絕對找不到你。」

  「我如何相信你?」得回自由,她揪緊衣襟,望著他的眼神依然防備十足。

  「如果我要害你,不必大費周章地替你療傷,直接讓你被外面那些人帶走,不是更省事?」她的防衛心還真重!

  「那你為什麼要幫我?」

  「我高興。」他純粹地一笑,走向門口。「如果愛惜自己,就不要擅自離開。你昨晚才闖了禍,現在整個金陵城一定被都尉府的人嚴格把守,你離開這裡,只會讓你自己更危險。」說完,他闔上們離開。

  她整好衣襟,不得不承認,經過他醫治後,她的傷已不再那麼疼。他的醫術,的確好的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好孩子。

  除了師父,沒有人這樣叫過她。她閉了下眼,允許自己脆弱一會兒。
他是個大夫,擁有這家藥坊?!實在太不像了!

  她雖然算不上是個什麼劍術高手,但他卻能在兩招之內輕易制伏她,一般的大夫,怎麼可能有他那種身手?!

  又,無緣無故的,他為什麼要幫她?他們明明是第一次見面,為什麼他知道她是那個刺客?

  太可疑了!

  叩、叩。

  門板照例被敲了兩下,然後被推開.一張熟悉的面孔端著膳食與藥走進來。

  「你都這麼早起嗎?」 卯時未、辰時初,他準時送來早膳。 對他的問題,她不置一詞。

  「想先吃早飯,還是先換藥?」三天來,他每天早上準時送膳換藥,但她從來沒有回答。

  「不快樂的人,壽命通常不長,你應該多笑。」

  他在她對面坐下來,不因為她的冷漠而生氣,語氣依然溫文低柔。

  「我要離開。」她總算開口。

  「在你傷口還沒完全復原之前,你不能走。」

  「你限制不了我。」她眼神一沉。

  「你可以試試,但你應該知道,現在的你,無法打贏我。」他沒有炫耀,只是陳述,但聽在她耳裡,卻諷刺極了。

  「就算我打不贏你,我也不會任你擺佈!」 她忿忿地道 他淡淡一笑。「你要做什麼事,我不會過問,但我是個大夫,既然出手救人,就不會只救一半。你可以離開,但得是在你的傷復原之後。在那之前,我不會讓你走。」

  「你沒有資格管我。」她厭惡受制於人。

  「那就當我多事吧。」

  「我不希罕你多事!」

  「無妨,」對她的壞脾氣,他一點也不氣憤。「只要你的傷能盡快復原,就算是我多事也可以。」

  說話的同時,他已移近到她身前,逕自替她換藥。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她冷冷地又問。

  「救你。」他回道。

  「除此之外?」

  「只是替你療傷,需要想那麼多理由嗎?」他失笑地道。「你不也說過我『多事』,就當是我多管閒事,你就忍耐吧!」

  「你——」

  「別一直生氣,對你的身體不好。」這絕對是身為大夫者的良心建議,可是在這種時候聽起來,像極了風涼話。

  「不必你管。」她乾脆別開眼。

  又生氣了,而且是真的發火,她的脾氣真的很不好。但是他依然很快地替她換藥,包紮完傷口後,更替她將衣服攏了回去,一舉一動,完全沒有任何一絲輕薄的意味。

  「你先用早膳,再喝藥,半個時辰後,我會讓夥計來收抬。」說完,他轉身便走出房外。

  她默默坐到桌旁,開始吃起他論她帶來的早膳。

  她仍然覺得他多管閒事,但他的話卻都是事實。

  如果她不依他的交代吃飯、喝藥,她的傷就會愈晚好,那麼她就得多留在這裡一天。

  qizon qizon qizon

  七天後,她的傷口已經完全癒合,體力也恢復,但南天仇還是一樣端著早膳來到她的房間。

  「我的傷已經好了,你不必再費心。」 她站在窗口的那一邊,望著窗外,卻能肯定來的人絕對是他。 「我想也是。」他同意地說道:「所以今天我沒有帶藥來。」

  她轉回頭,身上穿著的是一件灰而死氣沉沉的布衣,長髮往後紮起,不施脂粉的五官明明清麗動人,卻罩著一層寒露。

  「我知道你急著離開,所以這一餐,也算是為你餞行。」他笑著,逕自在桌旁坐下,將飯菜端上桌擺好。

  她被他強留七天,他們卻沒有一同吃過飯,除了早晚換藥,其他時間都是由夥計送飯、收碗,他不曾來找她。而她在這七天,也從沒有跨出房門半步。

  「用膳吧。」他邀道。就算要離開,也得吃飽吧!

  她遲疑了下,總算走過去坐下。

  「謝謝你替我療傷。」連道謝,她都很冷淡。儘管認為他多事,但是她的傷能這麼快復原,的確是他的功勞。

  「不再認為我多事?」

  「你是多事。」她淡淡地道。「但你也對我有恩。」

  「哦。」他笑了笑,跟著她開始用膳。

  「除了診金,你要我怎麼報答你?」含進一口飯,她又問。

  「不需要。」他搖搖頭。

  「我不想欠你人情。」她放下筷子。

  「在你心裡,既然認定我多管閒事,何不當這件事沒發生過?」他也放下筷子。

  在這裡住了七天,她沒問他姓名、也沒主動提及姓名,七天前與七天後,除了她的傷勢復原,他們依然是陌生的兩個人。

  「你對我有恩,是事實。」 她沉靜地望著他,眼裡有著堅決。 南天仇覺得有趣極了。

  她很冷淡,不是那種故作的高傲冷漠,而是很明顯不願跟任何人有所牽扯;但她也同時認為他的確救了她,因為不想欠他,所以堅持還恩情。

  她的性情,真是矛盾,但卻不難懂。

  「你真的想還我這份恩情?」

  「是。」她點頭,眼神堅定、語氣堅定。

  「那麼,我要求你做一件事,只要你做到了,就算還我恩情。」

  「可以。」她毫不猶豫同意。

  「你這麼快同意,萬一我要你去殺人呢?」 他挑了挑眉。 「說出名字。」一如他所預料,她一點反應也沒有,反而直接問他想殺誰。

  「我不需要你替我殺人。」她的這種反應,只讓他想歎氣。「我不要你做任何事,只要你答應,半年後,在這裡與我相見。」

  「半年後?」與他相見?

  「對。」他肯定地點點頭。「如果你真的想還我恩情,那麼就答應,在這半年內好好保重自己,半年後我會再來。」

  她遲疑了下。

  「好。」點頭應允,起身拿了劍,就想離開。

  「在你離開之前,先把你的名字告訴我。」 哎,才說她可以離開,她就真的一點也不留戀,連早膳都還沒用完就要走了。 她是真的性急,還是真那麼不願意待在這裡?

  「沒有必要。」她頭也不回,一腳已跨出門外。

  「當然有必要。」他的聲音沉穩地自後方傳來。

  「如果半年後你沒出現,至少我也明白知道,到底是誰欠我一份恩情沒還。」

  她腳步頓了下。

  「蕭羽。」說完,她縱身跳出後門外。

  南天仇只歎笑地搖搖頭。「以她這種個性,半年內,她真的可以平安無事嗎?」假如她真的想刺殺齊盛庸,那麼他很肯定,她的命,絕對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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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30 00:13:57
第二章      

  秋去冬來,寒歲年末,轉眼年關已過。

  雲流宮裡已經許久未曾這麼熱鬧了,新年剛過,宮主便為四婢舉行了婚禮,雲流宮裡正式宣佈多了四個人——就是四婢的夫婿。

  雷塊身邊緊跟著的,是逗笑、一刻都離不開妻子的夫婿石無過。

  水垠銀嬌婉依靠著的,是對她一臉疼愛的夫婿藍鐳,也是皇親定王爺。

  風錚嫻靜牽手著的,是對妻子百依百順、敬愛有加的夫婿秋寒星。

  最後,焰珂活潑挽著的,是一臉冷漠、卻對妻子止不住深情的任風行。

  四婢臉上的幸福,是看得出來的;而高高興興參加完四婢的婚禮,本以為他們掩飾的天衣無縫,但他們偶然的沉默,依然沒能逃過雲流宮主的法眼。

  繼青龍堂主東方情、白虎堂主西門不回相繼離宮之後,朱雀堂主南天仇也來到雲織接。

  「宮主。」南天仇恭敬拜見。

  聽見這聲請示,正端坐在樓前石庭上,寫書冊的雲流宮主柳輕非放下筆,抬起覆著面紗的臉;而原本磨墨的隨身護衛暗,轉眼消失身影。

  「進來吧。」她輕語。

  「是。」南天仇跨過拱門,走上石庭。

  「你也要離宮了?」柳輕非問。

  「宮主知道?!」

  柳輕非一笑。

  「三個月前,當玉牌回歸雲流宮,你們四人就各自提出請求,希望能有一點時間處理私事。三個月讓你們安排好堂中事務,也交給四婢一些權利.讓她們能在你們不在時,處理堂中事務、這不就是為了現在?」

  南天仇一愣,然後笑出來。

  「果然什麼事都瞞不過宮主。」

  「我說過,你們有私事要處理、或想離宮遊歷,我不過問、不干涉,也不會阻止,只希望你們記住,你們四人,是雲流宮四堂之主,無論你們發生任何事,雲流官都會全力支持。」

  「屬下明白,謝主。」

  「我想,水玥和藍鐳也將動身回金陵,你是否要與他們同行?」 柳輕非眼裡閃過一抹洞悉的慧黠神采。 南天仇再度一愣,難得赧了顏。

  「屬下……會獨行。」 看來宮主什麼都知道了,那麼他再掩飾也是多餘,不如就大方承認了。 柳輕非點點頭,只手托腮,露出思考的神情。

  「還記得,你將白玉如意送到都尉府的事嗎?」

  「屬下記得。」 當初水玥受傷,無法完成玉牌主人的托付,是他將白玉如意送達,水玥才算完成任務。

  「如果有空,不妨瞭解關於白玉如意的前因後果,對你也許會有所幫助。」柳輕非暗示。

  「屬下會記住。」雖不明所以,但南天仇將這句話記在心裡。

  「那就好,你去吧。」

  「屬下告退,宮主請保重。」南天仇躬身行禮,便轉身退出雲織樓。

  他一離開,柳輕非再度執起筆,原本消失的暗再度出現,繼續磨墨,彷彿剛才從未被打斷過一樣。

  「暗,對四婢的夫婿,我那麼要求。可是對於四堂之主的伴侶,我卻任他們自由選擇,這樣會不會不公平?」她低語。

  「不」

  「我會不會太偏心?」

  「不。」

  「萬一,四婢的夫婿有微辭怎麼辦?」

  「不。」他們絕沒有這種機會。

  柳輕非微偏頷首,想了一想,唇瓣泛出輕笑。

  「朱雀翩翩向南天。」 書寫,落款。縱然有羽翼能櫥翔天際,終究難脫七情六慾,難過情關。 只是,一向溫和處世、不與任何人結怨的天仇,一旦動了情,會是怎生的模樣?

  過—回歲末,繼神龍、伏虎後,朱雀,亦展翅飛離雲流直。

  qizon qizon qizon

  樓台煙雨,繁華紅塵,秦淮河畔的富麗一如以往,即使在寒冷的一月天,眾多美麗精緻的畫舫上,人聲依舊喧騰。

  然而,在這個畫舫如美女般竟艷的秦淮河畔,卻有一艘古典質樸的船隻立於河上,裡頭既沒有絲竹樂聲,也沒有人獻舞,連人聲交談都很少。

  這艘船隻前後都立著幾名侍衛,裡頭來回的奴僕不多,但已足夠應付船上人所需要的服侍。

  「天仇哥哥,既然你也要來金陵,話什麼離宮的時候,不和我們一起走?」水玥不滿地問道。

  「你和藍鐳新婚燕爾,我怎麼好打擾?」南天仇笑笑地回應。

  「可是,你至少要告訴我,你也要來金陵。」水玥還是不滿。

  「有沒有說,結果都是一樣,我一到金陵,你不就知道我來了?」

  「那是因為藍鐳的人發現你,不然你也不會來找我。」天仇哥哥對單獨遊歷江湖有特殊偏好,總不愛報告行蹤,更不會刻意去找任何人。

  「就是知道定王爺有這份能耐,所以說與不說,都沒有差別。」南天仇的回應還是一貫不溫不火。

  水玥氣悶,說不過他,只能拿筷子戳碗裡的飯出氣。

  「天仇有他的想法,至少現在他人在這裡,不會消失的。」藍鐳溫柔地包住她的手,不讓她再繼續虐待飯。「既然天仇不想說,你也別強求,反正,我的人會跟著他,隨時將他的動向告訴我們,這也一樣。」

  既然他抱持著說與不說都沒差別的想法,那麼為了愛妻,定王爺藍鐳決定順他的意,乾脆派人跟著他了。

  「藍鐳,你這是幫著水玥監視我。」南天仇頓時有點哭笑不得。

  好歹藍鐳該念著當初他的「舉手之勞」,若沒有他的幫忙,藍鐳怎麼能那麼順利娶到水玥?

  「只是順你之意。」 藍鐳淡淡回道。 

  「你現在是有家室的人,心思應該放在妻子身上,而不是派人監視我。」南天仇提醒:「水玥,你也是。有了夫婿,你該多陪他,別讓他覺得自己受到冷落,而你關心別人比關心他還多。」

  「我和藍鐳一直在一起呀。」 水玥皺皺鼻子。她當然很關心丈夫,可是,她也很關心這個從小照顧她的大哥。

  「知道你平安,水玥會比較安心。」藍鐳幫著妻子。

  「我可以照顧自己。」南天仇聞官失笑。

  他獨自行走江湖多年,從來也不需別人多操心,怎麼這對夫妻才剛成親,卻都把心思放到他身上了?

  「既然人在金陵,就住在我府裡,免得水玥老是擔心你。」

  藍鐳這句話一說,等於只要南天仇在金陵一天,就得住在定王府,接受他們夫妻的「招待」。

  南天仇看了看藍鐳、又看了看水玥,只能無奈地點點頭。

  「好吧,我住在定王府就是。但是,我希望保有行動自由。」他可不要真的有那種一出門,就有人跟的排場「可以。」只要別讓他的愛妻擔心,南天仇想做什麼,藍鐳絕對沒意見。

  他們的船,緩慢地靠邊航行在河道上,不去擋到任何一艘營生的畫肪,在交錯的船身上,由對船傳來一陣悅耳的琴聲,頓時將其他嘈雜給壓了下去。

  「只有弦音,沒有感情。」 藍鐳搖搖頭,這琴聲算不上好。 「風錚彈得比她好太多了。」正要喝湯的水玥作了個評語。

  「但是,這已是近來,秦淮河上公認最美的琴音。」南天仇微微一笑。不住在金陵、不是金陵人,但對金陵城裡的動態,他卻清楚不已。

  彈琴者,是近來金陵城裡公認最富才色的花魁,海棠姑娘。這首由她彈出的「鳳舞曲」,在河畔一帶,已是無人不知。

  水玥稍稍掀起竹簾,看見對船的船頭有著都尉府的旗號,她連忙放開,縮回藍鐳身旁。

  「怎麼了?」藍福關心地問。

  「沒、沒什麼。」她現在是王妃了哦,白玉如意也給他了,不必再怕他了。水玥在心裡不斷安撫自己。

  南天仇挑了下眉,同樣掀開竹簾,再緩緩放下。

  「是都尉府的旗幟。」他對藍鐳說。

  藍鐳點點頭,一手摟著水玥的肩,提供他的保護。這裡不只有他,天仇也在,沒人欺負得了她。

  深吸口氣,水玥重新露出笑顏。

  「對了,天仇哥哥,你特地來這裡,是不是有什麼事?」她好奇地問。

  「我來等一個人。」南天仇坦白地道。

  如果他將留在金陵一陣子,就表示他得接受他們兩人的「關心」。與其到後來被逼問,有些事不如現在就說清楚。

  「等誰?」水玥更好奇了。

  「一個欠我救命之恩的人。」南天仇用微笑阻止她再發問。

  琴音由遠而近,在兩船交錯時,樂聲響到最大,在短暫的重疊後,兩船各朝不同的方向繼續航行,琴音由近交遠,在約莫拉開兩個船身的距離時,琴音突然中斷。

  「嗯?」與藍鐳對飲的酒杯頓了下,南天仇神情一凝——

  「刺客、有刺客!來人!保護都尉大人……抓刺客……」

  突如其來的變故擾亂了夜晚河畔的寧靜,幾聲驚叫後,其他畫舫紛紛自動快速滑開,誰也不想惹麻煩上身。只消片刻,原本擁擠的河道上,只剩一艘還滯留河上。

  藍鐳下令讓船停住,然後摟著水玥,與南天仇一同走上甲板。

  「有人行刺齊都尉?」 水玥懷疑地問。

  在金陵城,誰不知道都尉府的勢力連官衙都要怕上三分,有誰還敢那麼大膽行刺齊盛庸?!

  兩個男人都沒有回答她的話,藍鐳將她擁得更緊,密切注意著四周的動靜,畢竟混亂的時候,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他們就處在多事的河道上,他不希望危險波及到水玥身上。

  南天仇瞇起眼,就著微亮的燈光注視著那艘畫肪上的動靜——

  那船艙裡不斷傳出痛呼、與齊盛庸憤怒的叫嚷後,一抹略嫌纖瘦的黑色身影與齊盛庸對打出船艙,在一招成功劃傷齊盛庸的手臂後,自己卻失足落水。

  該死。南天仇忽然歎氣。

  「天仇哥哥?」這聲歎息,引來身旁兩人的注意。

  「你們先離開,最慢一個半時辰,我就回去。」

  說完,他飄然的身影輕易躍上岸,消失在岸邊。

  「天——」水玥連喚聲都來不及,只好不滿地嘟嚷:「怎麼跑這麼快?」

  「可能他有急事吧。」藍鐳摟著她回艙房,下令靠岸。

  從認識以來,天仇一向以儒雅、不急躁的形象見稱,完全符合「慢郎中」這個說法,只有在處理水玥的事時,他才刻意顯出強勢的魄力,但不急躁。

  他這種急切的模樣……只怕就算是雲流宮的人,也沒看過吧!
南天仇順流而走,動作比都尉府的搜索人馬快了一步,在城南河道轉彎處,發現了一抹載沉載浮的身影。

  哎!

  他順手抽出岸旁人家的竹竿丟向河裡,從岸上一跳,輕易人止於河中央,再伸手摟起那抹身影後,隨即躍口岸上。

  不意外的,遠遠又傳來士兵搜索的聲音。

  「仔細地搜!只要找到刺客,都尉大人重重有賞!」

  南天仇脫下她濕透的外衣,將那套她老是用來當刺客的夜行衣丟沉入河中後,再脫下肩上的保曖披衣,將她冰冷的身軀包住,打橫抱起。

  望著她沉閉的蒼白臉孔,南天仇只能歎氣。

  「難道每次遇見你,你都非得這麼『驚天動地』不可嗎?」

  前有追兵,走不得。南天仇抱著她躍上屋簷,再迂迴繞向另一邊的街道,速速奔回定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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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於情況特殊,南天仇沒從王府正門口進來,而是將昏迷受寒的人兒安置在床上,喚來女婢為她脫下濕衣眼、泡過含藥的熱水、再換上衣服,而他餵她喝進祛寒的藥湯後,才回到王府前廳。

  結果,水玥與藍鐳都在那裡等他,非常好奇他急著跑走是為什麼。

  「天仇哥哥,你救了一個刺客回來?!」水玥瞪大眼。

  「身為醫者,我不能見死不救。」南天仇回答得很平淡,但才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是這樣嗎?」 水玥極度懷疑。

  「水玥。」藍鐳摟圓滿是疑惑與好奇的妻子,以眼神安撫她稍安勿躁,才轉向南天仇。「你認識她?」

  「認識。」南天仇點頭。

  「她就是你在等的人?」藍鐳深思地問。

  南天仇只是笑了笑,不正面回答。

  「等她醒來,我會帶她回分堂口休養。在這種情況下,她留在王府,只會帶給你麻煩。」

  「你和她,都得留在這裡。」藍鐳糾正。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他讓他們離開,才真的不安全。

  「對,天仇哥哥,你不能走。」 水玥附和丈夫的說法。「如果她的身份被發現,齊盛庸一定不會放過她的。留在王府裡,至少沒有人敢隨便抓她。」

  「你和藍鐳的好意我明白,但你們現在應該過的,是無憂的新婚生活,而不是為我、或為一個陌生人擔心。」

  「天仇哥哥,我們是一家人呀,你怎麼可以這麼見外?!」水玥嘟起唇。「如果讓宮主知道,她一定也會要我幫你的。」

  南天仇笑了。

  「水玥,你忘了這裡也有宮裡的分堂嗎?齊盛庸動不了我的。」南天仇相當有自信。

  藍鐳蹙眉。

  「你到底想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要救她而已。」他如兄長般,慈愛地望著水玥。「水玥,你應該很清楚我的能力。四堂之主,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難道你對天仇哥哥,一點信心都沒有嗎?」

  「不是啊。」 她低應一聲,小小聲地道:「人家……只是想幫忙嘛……」 「真想幫忙,就把藍鐳的船跟總管李叔借給我如何?」南天仇微微一笑。

  「借船?」水玥和藍鐳都是一愣。

  「借船躲人,也許順流而下,再往南遊歷。」而李叔是最適合開船的人,河上出現任何狀況,他都能應付。

  「就天仇哥哥……跟那位姑娘?」兩個人?!

  「當然還有別人。」其他如船僕、護船的人等等,他已有人選。「但,不包括你和藍鐳。」

  水玥詢問地望向藍鐳,藍鐳點點頭。

  「可以。」只是借船,有何難?

  「謝謝。」

  「公子。」一名女婢匆匆由後院跑來。

  「什麼事?」南天仇問。

  「那位姑娘醒了,可是她——」呃,女婢不好意思說出口。她正拿著房裡惟一的利器——剪刀自口衛。

  「我知道了,謝謝。」 打斷女婢的話,南天仇望向藍鐳,「你們先休息吧,其他事先別管。」 「嗯。」藍鐳點點頭,便摟著妻子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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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生的房間、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她身上僅著素白中衣,她的外衣不見了,甚至連這件中衣、或更貼身的衣物,也不是她原來的……她在哪裡?

  寒冷的一月天,即使在房裡,溫度仍然非常低。

  她警戒地站在房間中央,背靠著木櫃,她長髮披散、四肢冰冷。

  剛剛那名看守她的女婢跑出去,不一會兒,房門口已被另一道身影佔據。

  「你不該下床的。」不請而來的人進入屋內,順手帶上門。「你受了寒,應該多休息。」

  「你?!」她看清楚他,眼裡閃過訝異,頭卻有點昏。

  「我又救了你。」

  「多事。」

  好熟悉的一句冰冷台詞。

  「如果不多事,你會凍昏在河裡。」他不以為忤地朝她走去。

  「站住!」離她三步遠,他聞聲止步。「別再靠過來。」她後退,腳步不穩。

  「我不會傷害你,你回床上躺好。」他溫言說道。

  「我……」為什麼頭好暈、又想吐?她握著剪刀的手放鬆,虛弱地扶著頭,身體感覺虛浮。

  「你受了寒,沒那麼容易好。」他跨向前,取開她手上的利器後,在她倒下之前,將她橫抱起,放上床鋪。

  「你——」她揪住他衣服,想斥責他的無禮。

  「你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還是乖乖休息。就算你想生氣,也得等身體恢復了再說。」他拉起她的手。

  「你想做什麼?」她虛弱,但不代表意識模糊。

  「把脈。」他凝神.診斷她的病情。

  「放手!」

  「現在逞強,對你沒有好處。」他搖搖頭,將她的手放回去。

  「不要你管。」她閉了閉眼,又睜開。

  「我說過,我救人不會只救一半。」他還是這句話。特別是,不會救她只救一半。

  「這裡是哪裡?」她問。

  「定王府。」

  「你住在這裡?」

  「不,我是這裡的客人。」

  「我要離開。」她深吸口氣,希望自己有足夠的氣力。

  「現在不行,你受寒了,而且脈象虛弱。」他定定望著她。

  「不要你管。」她閉上眼,好累。

  「公子。」房門被推開,剛剛那名女婢端了碗藥進來。

  「要我不管你,可以,只要你能養好身體。」他接過那碗藥,揮進女婢,然後攙起她。「喝下去。」

  她閉緊唇,也閉上眼。

  「如果你不喝,身體好不了,怎麼報仇?」 他輕輕反問,她震驚地張開眼。 「你知道?!」他知道她殺齊盛庸是為了報仇!

  「我什麼都不知道。」他將藥湊進她唇邊,不著痕跡地喂飲。「但從你一再地刺殺齊盛庸的舉動看來,那是很明顯的事實。」如果沒有深仇大很,怎麼會一再地殺同樣的人?

  「你!」太專注於聽他說話,等她發現時,自己已經乖乖喝完那碗藥。她怒瞪著他。

  「好孩子。」他當作沒看見,依然溫柔地輕放下她,蓋上被子。「放心睡一覺,你在這裡很安全,沒人傷得了你。」他話才說完,她已經疲憊地失去意識。

  因為受寒的虛弱症狀,也因為他加了較強的鎮定藥方,所以她的昏睡,在他的意料之中。

  撥順她的發,南天仇敏銳地察覺,她瘦了,也憔悴許多,眼裡的防備比半年前更多、更深,也更冷。他不由得歎氣。

  她到底是怎麼照顧自己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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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30 00:14:25
第三章      

  連續三天,她幾乎都處於昏睡狀態。每次一醒來,他就在身旁,應付完她的抗拒,還是順利餵她喝入藥湯,然後她再度睡著。

  然而,她常常是睡不安枕的。

  每次人眠不到半個時辰,她就開始做噩夢、吃語,無助地不停呼喚——

  爹……娘……

  師父……

  我不是沒人要,我有爹有娘,有師父……

  放開我、放開我……我……我喘不過氣……

  我要學會武功,要比別人強,不要被欺負,要報仇……

  師父,不要離開……

  每次她睡著,念念不忘的,就是這些事。

  從第一夜開始,南天仇就反覆聽著這些話,當她在噩夢裡抗拒的時候,他會握住她的手,陪著她;當她無助的時候,他接她在懷裡溫言細語;當她掙扎著不願掉淚時,他抱著她,不離不棄地陪伴。

  整整三天,除了睡、除了喝藥、除了補充體力與營養,他沒讓她有機會做其他的事,她的體力很快恢復大半。

  第四天,當她再度醒來的時候,神志已經清醒許多,當他要餵她餵藥的時候,她默默接手,主動將藥喝完。

  南天仇望著她的神色,診量她的脈象,確定她已經好了許多。

  「待會兒我讓人送熱水來,你可以先淨身沐浴,再用早膳。」他和煦地一笑,起身離開房間。

  他的衣服,有著明顯的皺折痕跡,難道他一直沒離開,就在這裡照顧她?!

  「小姐,我送熱水來。」恭敬地敲了兩下門板,得到進門的允許,一名小女婢抱著一套衣服,領著兩名男僕抬進一桶水,注入屏風後的浴桶。

  「小姐,請入浴。」 調好水溫,小女婢很恭敬地請她入浴。 「我可以自己來,你出去吧。」她冷淡地道。

  「公子要我陪著小姐。」

  「下去。」語音更冷。

  「可是……公子說……」小女婢很為難。

  「不論他說什麼,都與我無關。下去。」 她冷著臉,讓小女婢不敢再逗留。 「那……這是小姐的衣眼,我待會兒再來收拾。」

  說完,小女婢快快退下,臨走沒忘關上門。

  房裡空了下來,她遲疑地走下床,沒有昏眩。

  沒有頭重腳輕,她沉穩地走向屏風後,猶豫了下,還是脫下身上的衣服,跨進浴桶裡。

  她很快速地清理自己,耳聽八方的注意房外的動靜,那種生恐下一刻便有人闖進來的警戒感,迫使她無法安穩地待在浴桶裡,在沐浴完後,她不多戀一刻熱水的溫暖,立刻起身穿衣。

  她原本的衣服早已不見,而女婢為她準備的,是一件湖綠色的兜衣、素色中衣,再配上淺綠色的羅裙。

  她從來沒有穿過這麼色彩鮮艷、材質柔軟而純女性化的衣服,但是不穿,房裡已沒有其他衣物……咬了咬牙,她仍是穿上衣服,然後開始梳攏長髮。

  當她打理好自己,女婢仍然沒有來,她打開房門就走出去,穿過迴廊,她看見的是——甲板!

  迎風中,甲板上那抹紅色的修長身影轉回頭。

  「蕭羽?!怎麼出來了?」紅色身影大踏步移到她面前。「你還不適合出來吹風,進房間吧。」

  「我為什麼在船上?!」她退了一步,驚愣地望向四周。「立刻靠岸!」

  「蕭羽,鎮定下來。」他再向前一步。

  「靠岸!我要下船!」她低叫,神情有些慌亂。

  「蕭羽!」南天仇抓住她,她反手就想掙脫,他更快地收攏雙臂,將她環入懷裡。「不要怕,你很安全,沒有人可以傷害你。」

  「放開……」她依然掙扎。

  「沒事的。」他緊緊收著雙臂,不肯放開。

  蕭羽一直掙扎,直到她沒了力氣,意識到自己根本無法動搖他一分一毫,一種被壓迫的感覺突然攫住她,她尖叫——

  「不要——」

  南天仇突然低下頭,堵住她的唇,吞下她所有的驚惶。

  她瞪大眼!

  除了覆住她的唇,他並沒有做任何進一步的侵略,只有一種,堅如磐石的溫柔她驚瞪的眼逐漸回神,失控的感覺慢慢消失,意識、敏銳的知覺,重新回到她眼裡。

  南天仇輕輕挪開覆住她的雙唇。「得罪了。」他歉然地道。

  她別開眼,低語:「放開我。」

  「嗯。」南天仇依言而行。「你不需要擔心,我們在這裡很安全。」

  「我要上岸。」她要求。

  南天仇望著她好半晌。她的神情雖然恢復正常,但是眼底殘存的陰影仍在,而此刻岸上並不安全。

  「先用早膳,你一定餓了。」他溫柔地道。

  她眼神盯著船外的河水。

  「別看、別想,就當你仍在王府。」他握住她的肩,將她推往船艙內,直到看不見河水,才放開。

  「你沒有權利把我強留在這裡。」她轉身面對他,就連發火,都是冷冷的。

  「如果生氣,你可以大聲罵我。」他輕聲建議。

  「我不要你管我的事。」她昂首,毫不示弱地直視他的雙眼。

  他的眼神,自始至終沒有同情、沒有自以為是的認定,只有一泓沉靜的溫柔,與淡淡的關懷。

  「我無法不管。」他仍是輕聲。

  「就算你是大夫,也不可能救每一個人!」

  「我只救你。」他定定望著她。

  她一震。

  只救她?什麼意思?!

  「用早膳吧,別想太多。」他忽而憐愛地一笑。

  在早膳擺上桌後,他只邀她一同用膳,不管她冷淡的態度,在她吃的太少時,他就逗她說話,讓她不知不覺吃下大豐的膳食。
船繼續在河上航行,一點也沒有靠岸的意思,蕭羽關上艙房裡的窗,隔絕所有看得見河水的視線,坐回床畔。

  她的身體已經好了,但他卻不放她下船,偏偏每次和他爭,他總是一貫地溫柔,不溫不火,好幾次她想惹他生氣,他卻還是一點火氣也沒有。

  這個世上,怎麼可能有耐心這麼好的人!她已經很鄙視他的好意,可是他依然沒有收手的打算,一樣關懷她。在船上,她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但是每到用餐、喝藥時間,他就一定會出現。

  其實,他沒有限制她的行動,但是在河上……

  她怎麼可能走得掉!

  「小姐。」負責照料她生活所需的女婢先在房外出聲,然後才推開門,端著午膳進房。「公子今天有事,所以中午不能來陪小姐吃飯。公子要我轉告小姐,請小姐多吃一點,吃完飯後,再喝藥。」

  「他去哪裡?」

  「公子去買東西。」女婢照實回答。

  「他下船了?!」她立刻奔出艙房外,卻發現,船仍在河中央航行,以她的輕功修為,無法越過寬廣的河水,平安跳到岸上。

  「小姐,你等等我——」 女婢趕緊追了出來。 「公子說,請小姐待在這裡,不要離開。」

  「他到底在哪裡?」她出手制住女婢逼問。

  「公子……公子沒說……」 咳咳,脖子被掐住好難過。「小姐,我……我快不能呼吸……」 蕭羽放開她。

  從她能下床到現在,又過了三天,她不想在這裡耗時間,偏偏他不肯放她離開,被困在船上,讓她焦躁又不安。

  三天,可以一成不變,也可以改變巨大。

  她是在這裡被人「照顧」 了三天,但是對齊盛庸來說,三天也許是他能找到白玉如意奧秘的關鍵。 「小姐,外面風大,你還是回房吧。公子有交代,不可以再讓你受寒的。」女婢期期艾艾地說。

  蕭羽瞥了她一眼,一言不發地回到艙房內。

  女婢趕緊跟進,然後擺好碗筷、飯菜。

  「小姐,請用膳。」她收好托盤站在一旁。

  桌上擺了四小碟素菜,每一碟份量都不多,配合碟子的顏色形成一幅很開胃的模樣,再來是一小碗湯,一碗飯,可口地讓她不由自主地動起筷子。

  「小姐,今天的菜是公子特別交代的哦,公子真的很關心你,連藥湯,都是熬到一定火候,確定沒問題了,才端來給你喝。公子每天都忙這些事,只為了小姐一個人。」女婢叨叨地小聲訴說。

  蕭羽不想聽這些,只能更快地吃飯。

  接下來,女婢又說起另一件事——

  「前幾天,齊都尉又被人刺殺耶,雖然沒成功,可是聽說齊都尉很生氣,又下令都尉府的士兵追捕,所以現在城裡又到處都能看見那些士兵走來走去,弄得好多百姓都覺得日子難過……」

  話題轉到都尉府,蕭羽開始注意聽。

  「齊都尉還在城裡嗎?」她突然問。

  「不曉得耶,我一直在船上伺候小姐,這些事都是聽公子無意中提起的。」女婢乖乖回答。

  「開船的人是誰?」她又問。

  「是李大叔。」女婢先回答,然後看見她停下筷子。「小姐,快吃呀,飯菜冷了味道就不好了。」

  蕭羽只得乖乖吃飯。

  不知不覺中,她又將飯菜吃完,女婢勤快地收走碗盤,然後端來溫熱的藥湯。

  「小姐,請喝藥。」

  「不必了。」她的身體已經好了,不需要再吃藥。

  「要喝啦,這是公子特地為你煎的呢!而且,這是給你補身子的,公子交代我一定要看著你喝。他說,小姐的身子太弱了,一定要補才行。」女婢記得公子叮嚀的語氣,一定要完成公子的命令。

  「出去。」蕭羽不理,逕自坐上床,閉目養神。

  「小姐,求求你喝藥嘛!」女婢請求著。「就算你在跟公子賭氣,也不要和自己的身子過不去。沒有健康的身體,怎麼能去做你想做的事呢?」最後這句,是公子教她說的。

  蕭羽張開眼,望了女婢乞求的表情一眼,接過藥,大口喝完。

  「太好了。」女婢高興地笑,接過空碗。「那我不打擾小姐了,如果小姐有任何吩咐,再喚我一聲,我叫小寧。」福了一福,小寧退了出去。

  房裡一恢復安靜.她重新聞上眼,但是心怎麼都定不下來。她不想留在這裡,偏偏無法離開,被困住的感覺,讓她心煩意亂。

  而,無緣無故的,他為什麼對她這麼好?

  她不相信有人會無條件地對另一個人好,尤其他們根本只是陌生人。可是,如果他是有目的,又是為什麼?

  他表面溫和,但是心思鎮密百轉,她不懂那樣的人。

  想起那張儒雅的俊顏、一身紅袍的修長身影、卻又君子的對待,他到底為什麼要救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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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後,船上點起了照明的燈光。一整天不見的熟悉身影,在晚膳時刻,終於出現。

  蕭羽被小寧請到船艙大廳,整個大廳四周除了竹簾、也被層層布幄圍住,隔絕了艙內與艙外,而廳中央,擺著一張桌子,兩份碗筷。

  她抬眼,冷冷地開口:「你今天不在船上?」

  「嗯,我上岸去抓一些藥材。」替她補身子用。

  「船靠岸,為什麼不告訴我?1」

  「如果告訴你,你一定說要離開,對嗎?」 他瞭然地道。「不過,船並沒有靠岸。」 「沒有?」她蹙眉。

  「我要離開,船不需靠岸。」他再解釋。

  那麼,他是以輕功,一口氣飛越好幾十丈的距離?!

  一般人不可能有這麼好的身手,他是個大夫,內功卻這麼深厚,絕對不是普通人。

  「你究竟是誰?」蕭羽眼裡淨是防備。

  「南天仇,一個行走江湖的大夫。」

  「南天仇?」她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你是江湖中人?」

  「算是。」他點點頭,誠懇道:「蕭羽,我明白你不輕易相信人,但還是要請你相信,我不會害你。」

  她倔強地抿起唇,不置一詞,眼中仍有防備。

  「用膳吧,如果你有什麼問題,我會盡力回答。」

  他先落坐,誠摯地望著她,直到她也落坐。

  「我只想離開,放我走。」她不看他,語氣冰冷。

  「我沒有關著你。」也不會攔。

  她瞪他。「你不讓船靠岸,我根本無法離開。」

  「你忘了你答應過我的事嗎?」他替她舀了一碗熱湯放涼,替她夾了菜,動作流暢自然。

  「什麼事?」

  「我們的半年之約。」他提醒。

  「我沒忘。」她抬起眼。

  「但是你差點不能赴約。」他提醒她,「如果那天晚上我沒救你,你今天就無法與我坐在這裡一同用膳了。」她忘了,今天才是他們約定的日子嗎?

  蕭羽一怔,心裡迅速算著日子,終於明白他的意思。

  「那又如何?」她倔著臉。

  「不如何,只是我真的要記得,你差點不能還我救命之恩。」他打趣。經過半年,她真的愈來愈不好了。

  蕭羽抿緊唇,不搭腔。

  「蕭羽,放鬆自己好嗎?我並沒有真要你還所謂的救命之思。」他慎重的表示。

  「我會還。」她咬著下唇,僵硬地回道。

  「我不需要你還任何恩情,只希望你好好照顧自己。」他歎息。

  當初約定半年後再見,就是因為看出她不愛惜生命當刺客的舉動,有了約定,至少她這半年內會愛惜自己一點。結果,她還是弄得自己差點沒了命。

  她近乎自殺的固執,令他無法不掛心。

  行走江湖多年,他從沒有見過像她這樣的人,彷彿除了殺齊盛庸,世上再沒有什麼是她所在乎的。

  他是個大夫,一個醫術精湛的大夫,觀察力當然比尋常人更加敏銳。而她之所以令他注意,就是因為她眉眼之間,那抹不在乎的神情。

  因為不在乎,所以心沉如海,像是世上再沒有任何事能令她動容。而這種沉,不是來自於看透世情,而是因為放棄了一切,連自己的生命也不在乎。

  半年前,她為行刺而受傷;半年後,依然如此。

  他們原該只是萍水相逢,半年之約只是他一時興起。但這半年來,他卻無端地一直記掛著她。

  他刻意不去打探她的消息,為的就是要確定自己的心意,在發現自己總是不由自主想起她後,他終於對自己誠實,他,動心了。

  第一次救她可以是偶然,但第二次,他便不打算再放她自生自滅了。

  「我的事,不要你管。」她不領情。

  「就當我真的很多管閒事,但我絕不希望再見你受傷。」他坦白地道,眼神純然無私。

  「我要上岸。」她沉著俏臉,再度要求。

  「陪我吃完這頓晚膳,就當我們半年之約已了,可以嗎?」他微笑請問。

  她捺下性子,拿起筷子,張口含進一口飯。

  「如果你真的想離開,只有一個方法——就是想辦法,自己離開這艘船。」他又來了菜到她面前。

  「什麼意思?」她眉一擰。

  「很簡單,當你能在船不靠岸的情況下,自行上岸,就可以離開。」他笑笑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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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打算把她困在船上了?!

  蕭羽靜不下來的心翻湧著怒火,她抗拒了畏水的畏懼,站在甲板上,望著遠處的岸頭,暗自提了真氣,決定一賭。

  纖細的身影驀地掠出船外,在她身後,南天仇迅速拋下一隻浮板,隨之亦躍出,及時在她落水之前,振臂摟住她腰,借浮板使力躍回船上。

  「為了離開,你連命也不要嗎?」他歎息。

  「不要你管!」她掙開他的扶持,退離好幾大步,背過身,暗自吞下驚訝。

  她很清楚自己的功力,知道自己一定到不了岸邊,但剛剛躍出的距離,卻遠比以前更多,這是怎麼回事?

  「沒有命回到岸上,就算你離開這裡,又有什麼意義?」她總是這麼任性而為嗎?

  她僵著肩膀,不肯回聲。

  「蕭羽,我不會讓你在我面前受傷。」他走到她身後,沉穩的語氣中有著一股無可奈何。

  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離開,但沒想到她不要命的這麼做。她不識水性,一旦落水,絕對有性命之憂。

  「我一定要離開。」她依舊堅持。

  「我可以教你上岸的方法,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他妥協道。

  「你讓船靠岸,我自然可以離開。」她不要再留在這裡!

  「如果你想離開,就只能聽我的話。」他難得堅持。現在讓她離開,她一定又要去尋仇,那只會傷害到自己。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握緊雙拳,憤然低叫。

  「先轉過頭來看著我。」

  她依言轉身,深吸口氣,抬起臉。

  「答應我,在你學成之前,不會再做出和剛才一樣的舉動。」他正色要求。

  她遲疑了下。「好,但是給我一個期限。」

  「一個月。

  「一個月?!」

  「十天後,我們會上岸。但是,我希望你一個月後再離開。」到那時,她應該就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

  「為什麼?」她不明白。

  「就當是我第二次救你,收取的診金如何?一個月後,你不再欠我任何事。」他用了一個她最無法拒絕的理由。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他點頭。

  「好。」她答應。

  「在這個月內,你不能拒絕喝藥、吃飯,可以嗎?」他加附註。

  「我不需要喝藥。」她皺眉。

  「我是大夫,記得嗎?如果我認為你必須調養身體,就一定有必要。」他笑笑地說。

  是這樣的嗎?

  她的眼神再度轉為警戒,多疑得令南天仇又想歎息了,他才想再說什麼,河道上卻傳來另一聲喝叫。

  「停下船!」

  他與她同時抬眼望去,對面迎來的船隻,遙遙飄著都尉府的旗幟。

  「奉都尉之命,捉拿刺客。立刻停船,否則視同罪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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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她一震。

  南天仇穩穩地摟著她,將她的臉轉入自己懷中。

  而聽到喝斥,一直在控船的李叔立刻來到甲板。

  「請公子與小姐先進船艙。」李叔恭敬地道。

  「麻煩了,李叔。」南天仇點點頭,摟著她進入船艙。

  兩船並行,對船的士兵立刻拿了船板連接兩條船,大刺刺地走過來。

  「來人,搜船。」 帶頭的士兵一站上甲板,毫不客氣地立刻下命令。 「慢著。」李叔阻止。「請問,你可有任何搜船的官府令諭?」

  「奉都尉之命,還需要什麼令諭!」士兵將囂張地回道。

  「國有國法,如果你沒有令諭,怎麼能證明你們有搜人財物的權利?」李叔氣勢不輸人。「萬一你們是扮成士兵、想趁機打劫的賊寇,那我任你們搜船,豈不是很危險?!」

  「大膽,你竟敢說我們是賊寇!難道你沒看見我們船上那面都尉府的旗幟嗎?」

  「就算有旗幟,也不代表你們有權在這條河上亂理人。你們是士兵,不是捉拿人犯的官兵。」

  「你這個糟老頭,竟敢跟我們都尉府作對!」

  「老夫不和任何人作對,只要你拿得出令諭,老夫自然會配合,否則,就請離開。」李叔才不怕。

  「可惡,給我拿下!」士兵想蠻來了。

  「動手之前,先確定你們是不是惹得起我家主人。」李叔冷笑地提醒。

  「你家主人又是誰?」能比得過都尉大人嗎?哼!

  「這艘船的旗幟,你們不認得嗎?」 李叔一指,眾士兵全望向船桅,臉色立刻變了又變。 「現在,你們還想搜船嗎?」李叔涼涼地問。

  「這面旗……一定是假的!」士兵頭頭強逞道。

  一如果你想試試定王爺與齊都尉的身份,何者為高,就儘管搜。但我敢保證,只要你們動手,就絕對活不過三天。」李叔厲色道。

  「這……」

  「立刻離開,否則驚擾到王爺的客人,你們就是有十條命都賠不起!」李叔恫嚇。

  「哼,算了,我們到別處去搜。」都尉府的士兵悻悻然地轉回自己的船上,收回船板,繼續往前行駛。

  見人已走,李叔回到自己的崗位。在船艙裡的人,也一字不漏地將這些話全聽了進去。

  「你跟定王爺是什麼關係?」她掙開他摟抱,退離一步。

  他深思了下。「定王爺算是我的妹婿,這艘船也是他借我們的。」哎,她的臉色又變沉了。

  「你也是王親貴族?!」她又退離一步。難怪他可以自由進出走王府,難怪他的人一點都不怕都尉府的士兵。

  「我不是。」他失笑地搖搖頭。「我只是一個平凡、行走江湖的大夫。」

  「一個平凡的大夫,不會有這麼好的身手、不會有個當王爺的妹婿。」他的身份、他的目的,處處都令人起疑。

  「江湖步步險,我只是學一點自保的功夫,也保護——」他頓了下,望向她輕道:「我想保護的人。」

  這是她第二次被都尉府的人追上,而他毫不猶豫地再度保護她。他們只是陌生人,他何必為她做到這種程度?

  「你到底為什麼幫我?」他的態度太令人無法捉摸,她不相信有人真會無所求的幫助另一個人。

  南天仇望了她好半晌,終於再度出聲,低沉的語音依舊平和、溫暖。

  「記得我說過的那句話嗎?」頓了下,「相信我,我不會傷害你。」

  qizon qizon qizon

  要一個習慣防備、從不相信別人的人開始學著相信,就好像要教一個小孩子學走路、教一個不識字的人學寫字,一切都得從頭來,由最簡單的開始。

  但要教會人學著信任,顯然更加困難。

  儘管他救過她兩次,但光是一個「限制她行動」

  的惡行,就足以把他打入十八層地獄,就算他的立意是為她好也一樣。

  對她持續的冷淡,南天仇並不以為意,至少她現在很合作的喝藥,那已算是一大進步。

  南天仇當然不是一個無聊人,他救她的確有目的,但那個目的——要等她用心了,才會明白。

  順著運河的河道,船離開了金陵。十天後,他教她一種內功心法與口訣,背熟後,他示範性地躍上岸邊,她跟著他順利飛躍上岸。

  「輕功並不難,是不?」 她很聰明,悟性也高.若自小學武,造詣應該不只於此。恐怕,她的師父對於教導她一事,早已黔驢技窮了吧? 她望了他一眼,算是回答,接著看向四周。

  「這裡是哪裡?」

  「杭州附近。」 他背上醫袋,包括兩人的衣物,然後伸手替她兜好保暖的披衣;她反應僵了下,但沒有拒絕。「接下來。我們要走路了,等進了城鎮,再買馬車代步。」 「為什麼不騎馬?」要趕路,騎馬比較快。

  「冬天風寒,我們要去的地方還下著雪,也許沒有客棧,有馬車比較方便。」既然可以保暖,也可以應付餐風露宿。

  她點點頭,拉緊披衣跟著他往前走,一邊往意路上因為結霜而起的濕滑。在溫暖的船艙裡待習慣了,一接觸到外面的空氣,她還是覺得冷。

  「冷嗎?」走了約莫半個時辰,他停下來,握著她的手。

  「放開。」她立刻想掙脫。

  「別逞強。」他輕聲道,含著一抹憐惜,雙手包住她的,以自己的熱度溫暖她。「看來,這陣子的補藥還是不夠。」他蹙眉。

  「補藥?」

  「你的體質偏向虛寒,我希望能用一些藥方幫你補強。不過這半個月的成效還是很有限。」他終於說了天天要她喝藥的原因。

  天生的體質,加上她一向疏於照顧自己,如果不是因為她習武,恐怕生活裡早與病原分不開了。

  「多事。」冰冷的手轉溫了,她立刻抽回,不准自己多眷戀一分他的溫暖。

  「我的多事,是為你好,你就勉為其難忍耐吧。」

  他不以為意,轉身繼續走,不過速度上放慢了一些。

  她默默跟著,並不覺得累,呼出的氣息因為空氣的冷寒而成一陣陣的煙霧。她身上的衣裘是保暖的,也是她從未穿過的上好布料。在他的關照下,她的食衣住行,再沒有以往的寒酸。

  以前,跟著師父練武,住在道觀裡,身上穿著的永遠是清一色的灰色衣袍,久了也就習慣了,不曾想過要改變。後來離開那裡,她的目標就只剩一個,除了報仇,她不為任何事多花一分心思,就連走路,都是趕著的。

  像這樣不知道目的他、只是跟著他走,她幾乎可以不必動腦,也幾乎可以——不必防備。

  如果生活能像現在這樣,單純的一直往前走,腦袋裡不必多想什麼、也不必記得什麼,會比較快樂吧?

  「前面有座菜棚,我們到那裡喝杯茶,休息一下。」他領著她坐進菜棚。「小哥,麻煩一壺熱茶,再來幾個饅頭。」

  「馬上來。」茶棚的小二立刻去準備。

  南天仇放下醫袋,在熱茶送上來之後,立刻倒了一杯,放到她面前。

  「累嗎?」

  「不會。」她小心地捧著茶,既想以熱茶曖手,又怕燙到自己。

  他點點頭,等饅頭送來,又拿了一個遞給她。

  「我可以自己來。」她擰眉。

  「一起吃吧。」他對她的拒絕不以為意,一樣照顧備至。

  蕭羽有些不自在。

  以往在船上,雖然他一樣多事,但那時候只有兩個人,加上她惱怒於他強留住她,所以不想理他。

  但現在不同,雖然她不在意旁人眼光,但即使是夫妻,在人前亦不該有太親密的舉止表現,更何況他與她什麼都不是。

  「只要無愧於心,就無須在意別人的眼光。」他突然出聲,引來她訝異的一瞥。

  她或許冷漠慣了,但從不是個善於偽裝的人。

  生氣時,她眼裡會有怒意;懷疑時,她眼神無比迷惑而戒慎。他已經習慣由她的眼神,去瞭解她的心思,因為她的神情總是倔然不屈,但眼神卻是坦然無偽的。

  「我不是小孩子了,可以照顧自己。」她垂下眼,語氣冷淡而疏遠。

  他聞言一笑。「就當是我身為大夫的多事病症發作,你忍耐一些,勉為其難接受吧!」

  真是奇怪的人。

  她低眼吃饅頭,不再搭腔,但心裡的陰影卻莫名地消散了一些。他很多事,但卻真的關心她。

  「你要去哪裡?」她吃完一顆饅頭,才抬起臉問。

  南天仇才要回答,一陣馬啼聲由另一方向傳來,由遠而近,最後停在茶棚旁,一行六七人立刻下馬。嗯,

  「小二,來兩壺酒!」一聲吆喝,小二連忙逢上酒。「有什麼好吃的、可以填飽肚子的,立刻拿來。」

  「好好,馬上來。」沒耐心的客人小二見多了,眼前這些人就是。最好的應對方法,就是快快送上酒菜,免得他們突然發標。

  那個人……她瞇起眼。

  「將……呃,老大,我們還要走多久?」及時改口。

  「頂多兩天。」為首那個男人口道。

  「那都……」

  「住口!」他打斷。「喝你的酒、吃你的饅頭,閉上你的嘴。」才兩句話,就差點洩露身份,真是一點都不靈光。

  「是、是。」說錯話的人立刻囁嚅回應,再不敢開口。

  「老大,我們一路往南,到底要去哪裡?」 另一個看起來比較精明的小弟代替大家發問。 「黃山。」做老大的爽快說了。

  「黃山?」去那裡幹嗎?!

  「現在閉嘴,快點吃飽,我們還要趕路。」老大下令,其他人紛紛照辦。

  不一會兒,一群人又浩浩蕩蕩的騎馬離開。

  「他們走錯路了。」他突然道。

  「走錯路?」她懷疑地望向他。

  「從那裡去,絕對要整整兩天才能到達黃山,等於是繞遠路。」他解釋,「從另一條路,會近一點。

  你想去嗎?」

  「我?!」

  「你剛剛一直在看的人,是都尉府的李雙全,也是齊盛庸最得力的手下,對嗎?」也就是那個被稱為老大的人。

  「你為什麼知道那麼多?」她輕鬆的神情轉為懷疑。

  「我只是記憶力比別人好一點,又恰巧見過李雙全,如此而已。」他輕描淡寫地道。

  「你究竟知道什麼?」關於她,他又知道多少?

  「我知道的事,都是你告訴我的,你忘了嗎?」

  他比她還訝異。

  「我告訴你?!」

  「對呀,在你……睡著的時候。」

  「我睡著……」她猛然一頓,突然想到一種可怕的猜測。

  難道,她昏昏沉沉的噩夢……他都聽見,而她睡著……他一直在她身邊……

  蒼白的臉龐,立時染上一片淡淡的粉紅。

  「你……」她驚怔的無法成語。

  接受他的照顧是一回事,但是……她睡著……

  那麼隱私的時候……就算他是大夫,也不該在——

  「這樣好多了。」他含笑望著她。

  她蹙眉,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的臉色太蒼白,你也把自己繃得太緊。」他再替她倒了一杯熱茶。「小羽,你還年輕,應該讓自己快樂一點。把自己困在一個圈圈裡,並不是一個生活的好方式。」

  「你管太多了,而且我沒有准你叫我的名字。」

  她別開眼。

  「你一向都認為我多管閒事,不是嗎?」他打趣回道,很習慣她用憤怒來掩飾脆弱與無措。「而且,你可以叫我天仇。」他們之間不算陌生,不需要公子、小姐的生疏稱呼吧!

  「不要以為我欠你救命之恩,你就可以干涉我的事,我不想聽。」她倔起表情。

  「好吧。」有些事,是無法操之過急的。「你還沒回答我,想不想去黃山?」

  「你肯放我離開?!」她立刻望向他。

  「不,」他先搖了搖頭,然後才微笑說道:「是我們一起去。」
天一亮,她就醒了,掀開車簾望著遠處,心思卻仍轉在昨天聽到的對話上——

  這麼大的範圍,李雙全的目標會在哪裡?

  離開茶棚後,再走了約莫一個時辰,南天仇便順利買到一輛馬車。有了馬車代步,接下來的路程就快多了。但他堅持不讓她駕車,要她坐在馬車裡。

  「女子原本就比男子嬌弱,這一路來,我們不見得都能住進客棧。你能休息就多休息。」更何況,她並不適應這麼冷的天。

  他是真的將她當成弱女子來照顧了嗎?

  「我沒有那麼脆弱。」

  「我是大夫,聽我的。」他笑笑地,輕而易舉駁回她的抗議。

  跟他爭論是浪費時間,蕭羽為時已晚的領會到,他看似溫和好說話,但凡他堅持的事,必定會固執到底,只不過他即使在堅持的時候,仍是一副好脾氣的模樣,讓人察覺不到他個性中強勢的一面。

  昨天夜裡,他們露宿在樹林裡,她睡馬車,他睡在外頭。蕭羽走下馬車,卻發現昨晚他鋪被的地方已收拾乾淨,他人也不見。

  這麼早,他會去哪裡?

  蕭羽從他預先留好的水桶裡掬水清洗,經過一夜寒露,水溫冷的幾乎成冰,凍得她的手立時變冷。

  「好冰。」她低喃。

  一隻溫曖的風衣從她肩後被來,將她整個人包在裡頭,連同受凍的雙手。

  「清晨是最冷的時候。你應該穿曖一點的,」

  剛從溫暖的被窩裡出來,更應該注意避免著涼。

  「我沒事。」她拉著風衣,背對著他,離開他抱樓的範圍。

  「回馬車上,把衣服穿暖一點。然後,讓我看看你學了些什麼武功。」他囑咐道,然後將兩人的早膳放到火堆旁溫熱。

  「我知道你武功比我高。」如果是要比武,大可不必了。

  「快去。」他淡淡道。「我等你。」

  蕭羽回身看了他一眼,然後回馬車套上厚衣後,脫下風衣,將劍取了出來。

  他一身紅衣飄袂,站在寒冷的林間,含笑注視著她。

  「出招吧。」

  她神情一凝,腳踏凌波步法,峨嵋劍法立刻應式而出。

  南天仇手無寸鐵、身形隨心挪移,在她的攻擊下,游刃有餘的只守不攻。

  峨嵋劍法在她手上發揮無遺、銜接流暢,二十八招式變化無窮,劍招既快又準。一般而言,這樣的武功在江湖上要求自保絕對足足有餘,但是要對付一名赫赫有名的武將,光能自保並不夠。

  寒冷的風中,只見兩人身影交錯飛梭,而那抹紅影的移動,顯然比緣影要暢然閒適。

  試出她創法的深度後,他反守為攻,不過數招,當地一聲傳出,他輕易奪下她手中的劍,飛刺入地上;她空拳再攻。

  峨嵋人,並不擅拳腳,幾式過後,他以食指與中指併攏代劍,點到為止的指向她喉間。

  她輕喘地望了他一眼,又冷冷別開,很明白自己的武功根本無法與他相提並論。

  南天仇收回手,轉身抽起地上的劍。

  「小羽,你看好。」說完,他手中的劍頓時舞起,身影在林間飛縱穿梭。

  「記得我教你的口訣與輕功步法嗎?再配上你所會的峨媚劍法稍加改變,你的武藝會更上層樓。」

  說話間,他已將二十八式示範完畢,那些容易受制於人、輕緩守攻讓人易有可乘之機的招式,已全部被他改變,簡單的峨嵋劍法,頓時變成一套劍招絕學。

  她沉愕地看著,當然知道差別在哪裡。

  「你……」他怎麼對峨嵋劍法那麼熟悉?

  「記得我剛剛用過的方式,下回當你再練劍時,可以試試。」他回到她身前,將劃交給她。「你休息一下,待會兒我們就可以吃早剩了。」

  「你到底是什麼人?」她對他的身份,更加懷疑了。

  「我說過了,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大夫。」 為什麼她老是不信呢? 「那你為什麼對峨嵋劍法那麼熟悉?」

  「你過來。」他一邊查看粥飯的熟度,一邊喚她。

  蕭羽收好劍,才走到他身邊。

  「武林中,有一種聚會,叫做『武林大會』,你該知道吧?」見她點頭,他又繼續道:「有時候,我也會去看看別人比武,所以對各派的代表武功,都略通一二。」

  「那為什麼教我?」試她武功,是教她的第一步。

  她不會連這點都看不出來。

  「你不想更強嗎?」他望向她,露出一抹淺笑。

  「其實,我只是不希望你再受傷而已。」

  「為什麼?」他何必這麼關心她?

  「問得好。」他讚賞地看著她。「但是這個原因,我說出來就沒價值了,得你自己想通才行。」

  「有什麼話不能直接說?」她眼中疑慮更深。

  「因為,我希望你張開眼,看一看別的人、別的事。」而不是整天悶悶不樂,只想找齊盛庸麻煩。

  「說清楚。」她皺眉,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一直懷疑,為什麼我要救你?」

  「對。」她不信他那句「身為大夫就要救人」 的說法。 「也想不明白,我為什麼獨獨幫你?」

  「對。」他肯說了嗎?

  「那就想一想。」他微笑提示。

  想什麼?她神情一擰。

  「等你想到原因的時候,我等你來告訴我。」呀,粥飯熟了,他拿出碗來盛好。

  「南天仇,你——」她才要低吼,他卻將粥遞給她。

  「經過剛剛的運動,你一定餓了,先吃粥吧。」

  他一瞼無害,讓她無法再繼續追問。

  看出他不會老實回答她.蕭羽只能乖乖吃粥。

  怪人!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另一個人好,又照顧得她無微不至,所以,他一定是怪人,才會有這種舉動。

  她不要再花時間去猜一個怪人的心思。蕭羽暗暗決定。已經到黃山地界了,她要想一想,該怎麼找出李雙全的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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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30 00:15:14
第五章      

  一月的黃山,有些雲霧縹緲,有些白雪皚皚,一眼望去,只覺得群峰連綿,峰峰沒入雲端。

  黃山有著古老的歷史文化,配合上得天獨厚的自然風光,幾乎一整年都是遊客來訪的好時機,也因此,位於黃山入口城鎮上的客棧,客人會滿座、客房會愈來愈多,店愈開愈大,也是可想而知了。

  南天仇並不打算進客棧去人擠人,於是買了飯團與小菜、加上一壺熱茶後,再回到馬車旁。,通常,趕路的時候,他不曾開口,她更不會主動攀談,雖然一路沉默,隔著一襲車簾,但他們都很明白彼此的動態——

  他駕車,而她端坐車內,反覆練著內功心訣。

  「小羽,用膳了。」

  他在車旁輕喚,蕭羽便打開車簾,幫著擺好小桌子,讓他能將手上的膳食擺到桌上。同行好幾天,關於用膳這件事,他們已經有了默契。

  他很注重三餐飲食,也一手張羅,她只需要配合著就好,這種不必掛點三餐的日子,對她來說,舒適地近乎奢侈。

  不得不承認,她真的愈來愈習慣在他身邊的日子,儘管她仍然明白不該輕信別人,尤其他不肯坦誠身份、卻又似乎知道很多事,但在心裡某個小小的地方,她卻開始信任他。

  「小羽,怎麼了?」很少見她發呆。

  「沒什麼。」她回神,幫著攤開紙袋,包著素菜的飯團香味立刻溢了出來。

  」客棧裡太多人了,所以只好買這些在馬車上吃,還合你口味嗎?」見她有些怔怔的表情,他又問。

  「你知道我吃素?」她低喃。現在想來,似乎她的膳食部經過他特別挑選,從沒出現過葷食。

  「你終於想到了嗎?」他的笑容純真的一如孩子。

  「你怎麼會知道?」她不無意外。

  「剛開始只是懷疑,後來看見你用峨嵋劍法,才比較確定。」她的眼神透露的是意外,而不是習慣的防備,這是不是另一件他該慶幸的事?

  「我不算是峨嵋弟子。」她只認師父,與師父一同住在峨嵋山上,但這不代表她就是峨媚派的人。

  「為什麼了』他輕聲反問。

  她遲疑了下,才回答:「我的師父的確是峨嵋派的人,但我不是。」那樣的名門,她高攀不起。

  南天仇遞了顆飯團給她,再配上一杯熱茶。

  「別難過,不讓你成為峨嵋派的人,是他們的損失。」他柔聲道。

  「是嗎?」她才不信。

  「你介意他們不接受你嗎?」他換個方式問。

  「才不介意。」她在意的人,只有師父。

  「不介意的事,就不要放在心上,只要相信,你是值得人疼愛的就好。」他說道。

  「我不需要安慰。」 她不領情地道。從小到大,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別人的安慰心。 「這是真心話,我不是在安慰你。」他苦笑。才覺得她有些改變,她馬上又故態復萌。要她改變想法,他還得多多努力。

  蕭羽不理會他,只是很快吃完飯團,正準備端起茶來喝時,眼角突然看見一道熟悉的人影,右手直覺移向劍。

  「別衝動。」他按住她的手,低聲道:「先聽聽看他們在說什麼。」

  qizon qizon qizon

  「查到什麼了嗎?」客棧外另一頭,齊盛庸一身平民打扮,仍然掩不住發號施令的傲氣。

  「有,上官家將在明天上觀瀑樓。」李雙全報告道。圍繞在他們身邊的手下,全都做江湖人的打扮。

  「他們有多少人?」

  「不多,只有上官老爺夫婦、上官小姐,和一些家僕。」四處遊山玩水,顯然他們不想引人注目。

  「很好,」齊盛庸滿意地道:「今天晚上,你帶幾個人先上去埋伏,聽我的命令行動。」

  「是。」

  「另外,除了上官小姐和上官夫人外,其他人生死不論,但是記住,一定要生擒上官藍雪。」如果他料得沒錯,上官老爺武功高強,必定會全力保護妻女,但他顧得了妻子,就絕對顧不住女兒。

  「屬下明白。」

  「下去吧。」

  「屬下告退。」李雙全領著一批人迅速離開,而齊盛庸也領著一些手下,住進客棧。

  果然只要盯住李雙全,就能找到齊盛庸的蹤跡。

  蕭羽燃著恨意的眼眸,直直盯著齊盛庸;南天仇則一臉深思。

  齊盛庸為什麼要抓上官家的人?上官世家雖然不是官宦之家,但卻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名門世家之一。雖說民不與官鬥,但意到太有名望的家族,就算齊盛庸身居三品都尉武將也未必能佔優勢。

  聽起來,他的目標似乎放在上官藍雪身上。上官藍雪,上官家最受寵的小女兒,也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兒,如果「他」知道這件事……

  晤,或許他該開始為齊盛庸祈禱了。

  qizon qizon qizon

  「藍雪乖女兒,小心點兒走,這裡有點高,天氣又很冷。」上官老爺在前頭帶路,手邊扶著妻子,還不忘轉頭去叮嚀女兒注意安全。

  「嗯。」上官藍雪全身上下一襲藍衫,呼息因為走了一段路而顯得有點喘。

  上官夫人也擔心地回過頭望了一下。

  「老爺,你去扶著藍兒。」雖說後頭有家僕跟著,但是藍兒一點武功也沒有,又不曾出過遠門,一下子要走山路,身子一定受不住。

  「我沒事。」上官藍雪立刻搖搖頭,努力對父母露出笑容。「我只是有點喘,可是還可以走。」

  「藍兒乖,再一下就到了。」上官老爺以眼神示意後頭那些家僕,務必注意小姐的動靜,小姐若有什麼不好,他們回去就等著領家法吧!

  眾家僕立刻心神領會,團團護在小姐身後。

  上官老爺對妻女的疼愛是出了名的,上行下效,上官家上上下下都以保護上官家的女人為使命。

  眼見家僕們個個乖乖聽命,上官老爺非常滿意,繼續扶著夫人在前頭帶路,終於上到觀瀑樓。

  「乖女兒,累不累?」執妻子坐下休息後,上官老爺立刻關照女兒。

  「不累。」雖然有點喘,可是藍雪還是給了父親一抹笑容。

  「那就好。」上官老爺慈愛地望了望女兒,再看向眾家僕,「大家都休息一下。」

  「謝謝老爺。」眾家僕回應。

  「黃山集『泰山之雄偉、衡山之煙雲、廬山之飛瀑、峨媚之秀麗、華山之險峻』,來過黃山,其他山都可以不必看了。」上官老爺豪邁的介紹。正所謂「見過黃山,天下無山矣」。

  「老爺,這句話該不會是表示,你以後不會再帶我和藍兒去見識五嶽了吧?!」上官夫人跟著丈夫問道。

  「當然不是,」好不容易把家業全交給兒子們去打理,現在無事一身輕的上官老爺最大的嗜好,就是帶妻女走遍各地、賞遍名景。基於三名愛女,已有兩名被拐跑的失策記錄,上官老爺對於最小的女兒更是寶貝得緊,親自守著不讓人有機會覬覦。「我只是在告訴你們黃山的美,先看過黃山,慢慢我們再去其他地方。」

  「這還差不多。」上官夫人笑瞇著女兒。藍雪臉上有著活動後顯出的微暈,她著迷地望著遠方。

  「乖女兒,在看什麼?」上官老爺也跟著女兒看的方向望過去。

  「雪。」她對著遠處的白色山峰笑。

  藍雪絕美的臉龐因為專注而散出一股迷離的神采,再加上一身淺藍的衣飾,在微蒙的天色照映下,整個人看起來像包裹在一層藍色雲霧裡,如果不是週遭還有那些家僕,乍看之下,還會以九她是天上落下凡間的仙女。

  即使天天看著,家僕們還是偶爾會被小姐迷到失神。

  上官老爺咳了兩聲,眾家僕立刻回神。

  齊盛庸隱身在一旁,差點也看丟了魂。

  他抬手,緩緩做出手勢;另一邊的李雙全立刻意會,所有人全覆上面罩。

  氣氛不對!上官老爺警覺地服一味,戴著面罩的人立刻分成前後圍困住他們,阻斷上官家人所有的去路。

  「哼,狗賊一堆。」上官老爺嗤吟。

  察覺到充滿惡意的注視,上官藍雪臉上不再有閒適的笑容,她惶惶地望向那些戴面罩的人,害怕地往父親身邊縮。

  「藍兒別怕,有爹在。」遇到這種狀況,上官老爺不先擔心自己的妻子,而是先關注一向膽小畏生的女兒。

  「還有娘。」上官夫人瞇眼看著這些人,怒火旺得很。她武功雖然沒有多好,但膽子卻比天還大。

  「上!」齊盛庸一聲令下,截面罩的人立刻與眾家僕對打成一團。

  趁亂,李雙全與齊盛唐同時攻擊上官夫人。

  上官老爺將女兒推離戰圈,飛身向前擋下兩人的攻擊,齊盛庸纏住上官老爺,李雙全立刻轉撲向上官藍雪。

  「啊!」上官藍雪驚嚇地後退,卻仍是被抓住。

  「藍兒!」上官夫人立刻揮打向李雙全。

  上官老爺一驚,正要去救女兒,齊盛庸卻一拳擊來,上官老爺注意到他手拿泛紅,立刻運起內力硬拚。

  碰地一聲,上官老爺只退兩步,齊盛庸卻超飛退時,尾隨李雙全迅速離開現場。

  「藍兒!」上官夫人尖叫。

  「夫人!」上官老爺扶住妻子,立刻對解決掉面罩人的眾家撲下令。「立刻去追回小姐。」

  「是。」眾家僕立即散去。

  「老爺……」上官夫人擔心不已。

  「放心,沒有人敢傷害我上官業的女兒。」無論是誰抓住藍兒,他都得準備接受上官家的通緝!
二十幾個人出動,卻只有兩個人逃出來,想不到上官家隨便一個家僕,都有那麼好的武功。

  但幸好,他的目的已達成。

  齊盛庸追上李雙全,兩人躲到約好的樹林裡;李雙全已經將上官藍雪的雙手綁起來,不怕她跑掉。

  「大人。」一見齊盛庸,李雙全立刻恭敬地喊。

  齊盛庸揮揮手,直接走向上官藍雪。

  上官藍雪一見到他的眼神,就不安地直後退。

  「想不到.上官家的女兒這麼美。」對美人一向來者不拒的齊盛庸伸手就想輕薄。

  上官藍雪睜大眼,驚惶地直退。「走開……」

  「大人,接下來我們要怎麼辦?」李雙全連忙問。

  齊盛庸舉止一頓。「你先回客棧,要其他人嚴加戒備,絕不能讓上官家的人有機會救走她。」

  「屬下遵命。」

  「現在立刻去!」齊盛庸下令。

  「是。」李雙全不敢遲疑地立刻離開。

  清除閒雜人等,齊盛庸重新望著上官藍雪。

  「上官藍雪,你應該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乖乖聽話,本大人絕對不會傷害你,還會好好疼惜你。」

  他涎笑地伸出一隻手,但還沒摸到上官藍雪,一柄銀光立刻介人他與上官藍雪之間。

  上官藍雪後退好幾步;齊盛府及時收回手。

  「你!」

  「你的死期到了!」來人舉劍就攻,毫不給他任何喘息機會。

  太大意了!

  他只顧著遣走李雙全,卻忘了防備可能還有想攻擊他。齊盛庸邊問躲,邊被拉開距離。

  「放心,沒事了。」一聲溫柔的安撫,上官藍雪眼一花,只覺得一道紅色身影到了眼前,她雙手的束縛已被解開。

  她嚇了一跳,直覺又後退,摸著手腕被綁紅的地方,才驚疑著,身後卻撞上一堵胸懷。

  「啊!」她害怕地差點跳開,纖細的柳腰卻已被握住。

  「是我。」聽見低沉的兩個字,上官藍雪整個人領定下來,回轉過身就伏進來人的胸懷。

  「怕……」她不停顫抖著。

  來人沒有給予任何安慰,只是張著雙臂,將她整個人護在懷裡。

  「你總算來了。」紅衣男子笑道。

  「我欠你一次。」來人一身漆黑、一身冷肅。

  「不必客氣,她就交給你了。」紅衣男子回頭一望,蕭羽與齊盛庸愈打愈遠,他心中一陣不安。

  「你去吧!」黑衣男子看出他的擔憂。

  紅衣男子朝他一笑,點點頭,飛身立刻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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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半個多月,她的劍招已有極大的不同,式式流暢如行雲流水,卻又蘊涵致命的殺傷力,齊盛庸差點被攻得無法反擊。

  「又是你!」齊盛庸一陣怒吼。

  這個女人不斷想殺他,要不是有一次他打傷她、揭下面罩,還真不知道一直想要他命的刺客,居然是一個這麼美麗的女人。

  「讓開!」

  「等你死了,我自然會讓開。」蕭羽冷笑,攻勢意見凌厲。

  齊盛庸愈想擺脫她,就愈被困住。可惡,上官藍雪……她絕不能有失,齊盛庸運起功力,一雙手掌立刻泛紅。

  凡與他作對的人,不論她長得多美,他一樣不留!

  蕭羽劍招一轉,再度朝他刺去,這次齊盛庸連閃都沒閃,臉上噙著一抹冷酷的微笑,雙手交疊,夾住劍脊。

  她用力往前刺;他雙手微彎,利劍應聲而斷!

  「啊?!」蕭羽一驚,腳步立刻變換,舉著斷劍再度攻擊。

  「找死!」齊盛庸一手握住劍,一掌立刻拍上她胸口。

  「呃……」胸口劇痛,她再也握不住劍,跟跪地後退,嘔出鮮血。

  齊盛庸再一掌準備送她上路,一道紅色身影迅速竄人,接住他一掌的同時,兩人又對招數掌,齊盛庸暫時被逼退。

  「大人!」李雙全領著人又回來,齊盛庸的心立刻定下來。

  一聽到人聲,紅衣男子立刻扶抱起蕭羽,瞬間飛身離開。

  「來人,追!」李雙全立刻下令。

  「不必了。」齊盛庸揮揮手,領著人回到原來的地方,地上除了被解開丟下的繩子,再也見不到上官藍雪的身影。

  「可惡!」白費工夫!

  李雙全也搜查四周,沒看到人,突然看到樹於上有人留下了字。

  「大人,你看。」

  齊盛庸聞聲趕來。

  齊盛庸,聖明皇朝三品都尉,一個月內,將以叛亂罪論斬。

  qizon qizon qizon

  一路奔回馬車藏匿處,確定齊盛庸的人沒追來,南天仇將昏迷的她抱進馬車裡,拉開她衣襟,顧不得男女之防的翻下她兜衣。

  是血手印!

  南天仇臉色一變,扶她坐起。連起自身內力,輸人她體內,希望將掌印封在胸口,不再擴散。

  一刻後,他收回功力,攏好她衣襟後,再以銀針插入她身上幾處大穴,不讓她體溫繼續上升。

  胸口不斷持續地疼痛,蕭羽因為痛而昏迷、也因病而清醒。

  「是你……」一張眼,就看見他正擦拭她唇角』血。

  「你太衝動了。」他沉聲責備。

  「齊……盛庸呢……」 當作沒聽見他的話,她只關心仇人的生死。 「他還活著。」他相望著她,「一個齊盛庸,真值得你賭命去刺殺,甚至連自己的命都不要嗎?」

  「咳咳……是。」她咬著牙點點頭,又咳出血,他立刻以手巾止住,不讓血跡蔓延。

  她答得篤定,他是聽得心痛又生氣。

  「你現在傷成這樣,還想怎麼報仇?!」這輩子,他從沒像現在這麼無力過,她的任性,已經快把他的耐性磨光了。

  「就算……同歸於盡……我也……要報仇……」

  她固執,也無悔。

  南天仇真是被打敗了。

  「這世上除了殺齊盛庸,難道就沒有值得你留戀的事嗎?」 他是生氣於她的任性,但是她不要命的自殺舉動,更讓他心痛! 她閉了閉眼,忍著痛,沒回答。

  「看著我。」他扶著她的臉,寒聲問:「是不是我為你做的一切,你一點都不領情,也不願明白我的心意?!」

  心意?!她顫著眼,瞪望著他。

  「你那麼聰明,卻始終不願意睜開眼看我。你只想著要報仇,拼上性命也無所謂,但你有沒有想過,我有什麼感受?」

  「你……」他在說什麼?

  「你以為,我為什麼一而再地救你、照顧你,還教你武功?你認為,我會為任何人付出這麼多心思嗎?」

  蕭羽望著他,倔強地搖了下頭。

  「你……可以開出……條件……我……會做到……」她不要懂他的心思,也不想聽!

  她到現在還認為他救她只是條件交換!

  南天仇不敢相信地瞪著她,她就這麼無視於他的付出,他在她心裡,就只是個要求回報的人?

  南天仇想大笑,但是笑不出來。

  二十七年來唯一一次動心.卻是這種結果。他真是欠了她嗎?

  他蒼涼地放開她,生氣、心痛,都無用了。

  「小羽,你夠狠。」他低語。

  明知無用,卻還是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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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30 00:15:41
第六章      

  就算多事,也是最後一次了。他自嘲地想道。

  他不要求她一定要回報他的感情,但至少,請她珍惜自己。然而,她依然不愛惜自己的命,也視他於無物。

  能怪她嗎?他們原本只是陌生的兩個人,他又有什麼資格要求她改變自己?

  是他自視過高了,所以,活該受這種報應,不能怪她無情。

  駕著馬車行走了約莫一個時辰,他終於停下,然後進馬車裡,輕緩而仔細的依順序拔出她身上的銀針。

  她的胸口仍是痛,但並不是無法忍耐。

  她不喊疼,然而擰緊的娥眉、泛白的唇色,令他再惱怒於她的鐵石心腸,終究也會心軟於她的逞強。

  從藥袋裡拿出一瓶藥,他倒出一顆,半扶著她和水吞下。

  她想開口卻不知該說什麼,他剛剛的表情,讓她猛然意識到自己的不識好歹。

  但她並沒有要求他付出的,不是嗎?

  可是,她卻沒來由地愧疚。

  吞下藥,他重新扶她躺下,還以衣物鋪成厚軟的床墊,再替她蓋上被。

  「吃下藥後,應該可以讓你不那麼痛。試著睡一下,等到達的時候,我會叫你。」他囑咐完,轉身便要出馬車。

  「去……哪裡?」胸口的疼痛與壓迫感,讓她連發出聲音都很困難。

  「去一個能醫好你傷的地方。」他身影閃出車外,放下車簾。

  突來的孤獨感,讓她沒來由地一陣心慌。

  她應該很習慣一個人了,可是他的背身,像是要留下她一個人,讓她幾乎忍不住想出口喚住他的衝動。

  馬車重新滑動,繼續往不知名的方向走。

  就算生她的氣,他對她,還是無微不至的照顧,餵藥、扶躺,都輕柔無比,像在對待一個容易破碎的珍寶。

  受傷的那一瞬間,她以為自己會就此死去,那她不會瞑目,因為她連此生惟一的心願都不能完成。

  但看見他.她忽然有一種篤定,她知道她不會死了,因為他會想辦法救她。

  可是,他怎麼能要求她懂他……他對她……

  不會的,不可能會是那樣,她從沒想過男女之事,也不以為自己會涉及男女之情,可是他沒說完的語氣,分明指向這個……

  不該是這樣的。

  雖然她不懂男人,也沒有想過成親之事,但不該是這樣的……他沒有理由會喜歡上她。

  蕭羽很清楚自己並不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女子,否則不會從小到大,總是討厭她、與她為敵的人多。

  她已經習慣一個人了,真的,她不要人陪伴。

  也不想和任何人同行,從小,她就注定是孤獨的……

  想起沒有師父的日子,她忍住湧上眼的酸澀,閉上眼。

  不要再想,也許她就可以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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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意識從那時開始昏沉,她是醒著、還是睡著,連她自己都分不清。

  有時候,當她覺得於渴的時候,唇上,會有一些冰涼的水滴,她便本能地吸取;當胸口熱辣辣的痛楚變明顯的時候,她像是痛得呻吟出聲,她的腹部,幾乎就在同時感覺到被插進一根鋼針,引開了疼痛。

  像是過了許久,她終於又能睜開眼。

  「你醒了。」他關懷的表情一斂,立時收成淡漠,表情轉換快速地讓她以為自已看錯了。

  「我……」她輕喘,唇瓣乾燥。

  他隨即沾濕一條小布巾,放在她唇上作滋潤。

  「我睡很久了了?」等乾澀的感覺過去,她才又開口。

  「不久。」不到四個時辰。

  「我……」她張口,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南天仇又取來一顆藥,餵她吞下,然後將她抱出馬車外。

  昏暗的暮色取代了原本明亮的天光,天氣依舊寒冷,他小心用暖毫將她整個人包住。她縮在他懷裡,即使身體覺得又刺又熱,但依然感到冷。

  他抱著她,大踏步地走進一處山窟,裡頭像有許多霧氣;她的身體在發熱、又有他身體所散出的溫暖,她開始有點分不清自己的感覺是熱還是冷。

  意識,又開始變得昏沉,很想不要一切感覺,連痛也不要……

  「小羽,振作些。」他終於將她放下,讓她半坐在石台上。

  「南天仇……」她睜開眼,集中意識。「你在做什麼?!」

  他開始解開她身上的束縛,先是暖毫,然後是腰帶、外衣、中衣——

  「住手!」她虛弱地低叫,卻無力阻止,她身上已近乎一絲不掛。

  南天仇並沒有解釋,而是緩緩將她放進一座池子裡。

  「這是……」她這才發現,洞窟裡一點都不冷,而這座池水,是冰的,可是她卻覺得很舒服,疼痛開始舒緩。

  「血手印,是一種極為陽剛的武功,中掌的人會逐漸開始覺得全身熾熱、疼痛,最後脫水乾涸而亡。

  這種武功唯一的解法,除了以極為陰柔的武功打中同一處,才能化掉熾熱。」他解釋。「但是以你的身體,絕撐不到找到會那種陰柔掌法的人。我曾經研究過這種武功,以同樣的療傷原理,只要能化掉身上的掌印、化去熾熱的疼痛,你應該就不會有生命之危。」

  所以,他才帶她來這裡?

  他沒有多看她裸露的身軀一眼,只是動手收著她的衣物,放到一旁。

  「你在裡頭待著,別睡著,二個時辰後,若我沒有進來,你就自己起來。但記住,千萬不要多泡,否則這座冷池會凍傷你身上的氣脈。這種方法醫治比較耗時,答應我,你會聽我的話。」他鄭重要求。

  在離開之前,他必須治好她。

  「好。」她點點頭,看出他的認真。

  「好孩子。」他習慣想撫她的發,伸手到半空中,卻又硬生生收回,起身走向洞窟外。

  「南……」她張口,卻只是眼睜睜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洞外。

  就算喚住他,她又能和他說什麼?她很明白,人一旦在受傷後,是很難原諒那個傷害他的人。

  就像她,不也一直記著那些不想記得的事,就算不恨了,也很難原諒。

  小時候,師叔、師伯們的徒弟,一直都以欺負她為練功之餘的消遣。就算後來她們道了歉,但她永遠無法忘記那些事。

  他會不會就此丟下她一個人?!

  這個想法讓她心頭一震,幾乎就想立起身,看看他是不是還在外面。如果不是及時想起他的交代,她會真的衝出去。

  她必須在池子裡待兩個時辰,才可以起身。

  他說過救人不會只救一半,她的傷還沒好,他不會走的。她努力安撫自己。

  惶惶然,兩個時辰過去,他並沒有進來,她依他的吩咐起身,替自己穿好衣服,感覺傷口不再那麼痛。

  他應該在外面吧!

  她迫不及持走出洞窟外,迎面而來的冷空氣讓她感覺一陣寒冷,她才發現她忘了把那件保暖的大衣帶出來,但是她太急著想看見他、證明他沒有走,剛剛只是她的胡思亂想,所以顧不得回去拿,只是直直奔向馬車。

  沒人?!

  她轉身看向四周,都沒看見他。

  「南天仇。」

  她開口喚,沒有人應聲。

  「南天仇!」

  她放大音量,依然沒有人理她。

  「南天仇、南天仇!」他真的走了?!

  「南天仇……」她叫著,跑向四周去尋找,就是沒有看見他,她不死心地又繼續找,但始終沒有看見他。

  「他真的丟下我……走了……」跑了好一陣,她喘息地回到馬車旁,這才感覺到四肢冰冷,又累。

  又沒力氣。

  她雙手環抱著自己,緩緩滑下馬車邊,坐在地上。空氣冷,她的心,也好冷。

  他終究還是走了,又……只剩她一個人了……

  沒關係的,沒關係,她應該早就明白,沒有人會一直在她身邊,她是注定要孤單的,她應該習慣了。

  可是,為什麼她一直安慰自己,心還是好像破了一個大洞,空空的、輕輕的,像什麼重量也沒有。

  黑夜的密林裡,只有她一個人,她連自己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

  冷……好冷。

  她的手指,凍僵得像冰,身體也像是不再發熱。

  「南天仇……」她低喃。

  如果兩個多時辰前,她喚住他了,他會不會就不走了?她知道她不該依賴他,可是,她真的好怕,也好怕一個人。

  她以為不要接受、不要感覺,就不會難過,但為什麼現在,她還是覺得難過,覺得心好痛、好痛?

  如果她想活下去,現在回到洞窟裡,也許可以讓自己保暖,她還可以救自己。

  可是,她卻不想動了。雙手,連同曲起的雙膝環抱著自己,下頷縮放在膝上,她將自己縮成一團:

  師父走的時候,不要她難過,所以她沒有哭,現在,卻是哭不出來,也不知道該怎麼哭了。

  她已經孤單了很久,現在,也許連死的時候都只有她一個人,沒有人會發現、沒有人會在意眼皮突然變得好重,身體輕飄飄的,所有的感覺開始變輕、變淡,連痛楚也漸漸遠離她。她忍不住閉上眼,朝那個虛無的地方飄去。

  沒有感覺……比痛楚……要好多了……
爹……娘……

  羽兒,快走,不要留下來、不要管爹娘,你快走,永遠不要回來!

  娘……

  答應我,不要傷心,要好好活下去。

  我答應……師父……

  這世上除了殺齊盛庸,難造就沒有值得你留戀的事嗎?

  你那麼聰明,卻始終不願意睜開眼看我。你只想著要報仇,拼上性命也無所謂,但你有沒有想過,我有什麼感受?

  不論是睡著、還是昏迷著,她在夢裡也不曾安穩。

  她從來不是一個能看淡所有事的人,偏偏逼自己冷漠。她對失去親人的恨有多深,感憎就有多強烈,所以她不快樂,對生命的孑然無所適從。

  如果,她不要這麼倔強就好了。

  當初令他動心的倔強,後來成了令他心痛的源頭。在情愛之前,他也只是一個得不到所愛女子青睞的平凡男人。

  如果她不要這麼倔,也許就會接受他。但如果她不是這麼倔,他也不會獨獨對她動心。

  「南天仇!」她囈語低叫。

  「我在這裡。」他一手握她的,語音沉穩而溫柔。

  彷彿感受手掌傳來的溫暖,她緊皺的眉頭變鬆了,蒼白的面容不再充滿不安。

  南天仇無聲低歎,以布巾輕輕擦拭她身上散出的汗水。

  當他回來時,發現她凍昏在馬車旁,差點嚇得連魂都沒了。在發現她還有呼息後,顧不得驚嚇,只能快速將她移人洞窟之內,先以內功替她趨寒,等她身上的體溫漸漸回升後,再將她實人溫水池裡,一會兒後再抱起。

  他不過是離開一下下,她就將自己弄成這副模樣,這叫他怎麼能放心走得開?

  她為什麼就不能好好照顧自己,讓別人不要這麼為她擔心?

  堂堂雲流宮朱雀堂主,隨便一跺腳都可以形成一股強震,弄得江湖上人心惶惶,現在卻拿一個小女人沒轍。他自嘲一笑。

  原本,他打算醫好她的傷後,就如她所願地離開,但現在顯然做不到了。在見識過他才離開一下下所產生的後遺症,他很明白自己是走不開了。

  也許,等有一天,他被她的態度傷得徹徹底底後,他才能夠真正狠下心,遠遠離開她。

  此刻,他也終於有些明白,當初藍鐳既深愛水玥,卻無法原諒她的背叛時,那種心痛的感覺。

  愛有多深,所受到傷害也就有多深。他從來都不以為自己是脆弱的,現在才知道,在愛情面前,每個人都一樣脆弱,也會有心痛到受不住的時候。

  「南天仇?」她眨著眼,睜開,神情有些迷濛。

  「是我。」

  「我在做夢吧?」她忽然一笑,南天仇幾乎震愣在當場。

  他從沒有見她笑過,就連勉強地露出笑容也沒有,然而現在,她卻突然笑了!雖然飄飄忽忽,卻真的笑了。

  「沒有,你不是在做夢。」他緊握她的手,直覺有些不對。

  「我不要醒哦……」 她輕聲地道,有些任性。 「我要一直在夢裡,不要醒來又一個人孤孤單單;不要想以前的事、不要報仇……好累。」

  「你可以不要報仇。」他安撫。「不管你有沒有醒來,沒人會逼你做任何事。」

  「那你呢?」她望著他。「你會離開嗎?」

  「不會。」他很肯定。

  「真的?」

  「真的。」他點頭,他絕不會騙她。

  她滿足地一笑,疲倦地又閉上眼。「我好累……」

  「放心睡,我會陪著你,不會離開。」他保證。

  「嗯。」她輕歎一聲,又睡著了。

  南天仇將她整個人裡進柔軟的大衣裡,放在溫暖的石台上,然後自己也跳上去坐好,再讓她的頭枕在自己的腿上,一手仍握著她的。

  難怪有人說情關難過,看來,他注定也要敗在情字上頭了。但至少,他終於聽見一次她的真心,她並不希望他離開。

  如果這是他的情劫,那麼,他輸得——心甘情願。

  qizon qizon qizon

  極熱的內傷,加上受寒的凍傷,冷熱交迫,如果是一般大夫,早就束手無策了,但南天仇仍是盡力醫治。

  利用洞窟內部的溫泉,和溫泉流出後,在洞口因為遇上冬天、泉水變冷後自然形成的冷泉交替泡浴,再加上他不時輸送真氣給她、又不眠不休地悉心配藥、照顧,在時昏時醒三天後,她的傷況終於穩定.不再有生命危險。

  眼見她胸口上的掌印消褪的幾乎看不見,南天仇總算能放下心中大石。端著煎好的藥回到洞裡,算算時間,她應該快醒來了。

  想想,自從相遇開始,他守在她病床旁,好像快成習慣了!

  「唔……」她輕歎了聲,緩緩張開眼。

  南天仇沒有回應,只是看著她,眼神由懷疑到確定。

  「你……」昏睡了太久,一時之間,她有點弄不清現在是不是夢,而她記得的那些事,是真的、還是做夢。「我……」

  「趁熱,先喝藥。」他扶她坐起來,拿藥出餵入她嘴裡;蕭羽很順從地喝下。

  「你……沒有走?」

  「你希望我走?」他猜測。

  「沒有。」她連忙搖頭,遲疑地問:「可是,你明明不見了。」那種見不著他的心慌,不是做夢。

  「我只是去附近採藥。」他解釋。「這裡有一些藥材是罕有的,對你的傷有絕對的幫助。」 因為距離有點遠,所以他回來晚了。 「我還以為……你丟下我,一個人走了。」 她心安了些。 「我說過,我救人不會只救一半,如果我要走,會等醫好你的傷再走。」他保留地回應,有點弄不清她現在的心思。

  「你要走?!」她心一緊。

  她不再冷漠的語氣,令南天仇凝起眉。

  「如果是呢?」

  閉了下眼,蕭羽別開臉,搖著頭。「那、那就、走啊!」

  「你不留我?」

  「沒有誰可以留得住誰,除非那個人自願留下,你要走……我、我沒資格阻止。」沒有留他,但這已經是她所能說的,最接近挽留的話。

  南天仇伸手,抬回她下頷,半是歎息,半是無奈地望著她。

  「我比較喜歡你昏迷的時候。」尤其是半夢半醒時。

  她疑惑地回望。

  「因為,那個時候你比較誠實。」至少,不會那麼逞強,連一句真正的挽留都不肯說。

  「我沒有說謊。」她臉一紅。模糊的印象中,她似乎真的說過,要他不要走之類的話。

  「你是沒有說謊,只是在夢裡,你會說出自己心底真正的話,不會吝嗇地連『不要走』三個字都不肯說。」

  「我是問你『你會不會離開』,從沒有說『你不要走』——呀!」她直覺反駁,話一出口,卻又立刻摀住嘴。

  南天仇沉沉一笑。「原來你記得。」

  她咬著唇,別開眼,再不肯說了。

  「小羽,你一定要這麼逞強嗎?只是說出心裡的話,不會令你變脆弱。」她清醒時,總是這麼防備。

  他該怎麼樣才能令她心安?摟著她可不可以?

  他伸出手,她身體僵了下,卻沒有拒絕地偎入他懷裡,放鬆。

  「原本,我真的打算等醫好你的傷,就如你所願的離開。」他低聲道,輕撫她的背。「可是我才離開不到兩個時辰,你就又弄得自己差點沒命,如果我真的離開,大概永遠都無法放心。」

  她又一僵。

  「你只是擔心我的命?」

  「如果我擔心你的命,一定有原因,你要我明說嗎?」唉,聽她的語氣,就知道她又往壞處想了。

  她心一動,深吸口氣,抬起眼。

  「什麼原因?」

  他拍撫的動作一頓,緩緩低首,回望她寫著倔強、也寫著脆弱的雙眸。

  「你該明白的,因為原因很簡單。」他低語,緩緩俯下臉,語音消失在她唇上「鍾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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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30 00:16:02
第七章      

  唇與唇相觸,就是這樣子嗎?與前一次,他為了阻止她失控的大叫完全不同。

  他的唇,貼著她的,緩緩摩動、輕吮,溫柔地像怕嚇著了她。他的唇,很溫暖,吸引著她的冰冷,她本能地更貼近他,汲取他身上散發出的溫暖氣息。

  他的摟抱因她的靠近而收緊,唇舌因而吻入她嘴裡,嘗到了她剛喝下的藥味;她低吸口氣,開始反吻著他,既急切、又絕望。

  南天仇立刻察覺不對勁,他停下索吻,她卻沒有放開他,一滴清澈的淚水,驀然滑下她臉龐。

  「小羽……」他低喃,移開了唇,接住那顆淚水。「你哭了。」

  哭?她哭了嗎?

  感覺到眼裡莫名的酸楚,蕭羽愣著表情,另一顆淚,又清了出來。

  「小羽!」

  「我……不會哭。」她抹掉自己的淚水,甩著臉,她沒有哭。哭代表軟弱,她沒有哭。

  「你沒有哭。」南天仇立刻將她摟入懷中,讓她臉貼著他的胸膛,而所有的淚,也由他的胸膛承接。

  哭泣,應該是每一個人的本能,而她竟將自己的情緒壓抑成這樣,連哭也不曾嗎?他心疼又心痛。

  蕭羽在他懷裡,沒有出聲、也沒有激動,只是阻止不了眼裡熱液的宣洩,她只好將臉緊緊埋在他懷裡。

  她沒有難過、也不是傷心,只是眼淚,就這麼突然出現了。她從來不流淚的,為什麼現在卻會流?

  「我沒有……哭……」她斷續地道,不敢把臉抬起來。

  「我知道。」

  「可是……為什麼止不住……」

  「沒關係。」

  「我……很不好……」 從小到大,疼愛她的,只有爹娘、只有師父。 「你很好。」

  「你不可能……喜歡我……」

  「說喜歡,太平淡了。我想,我是被你迷住了。」

  情劫啊!

  「我?!」迷住他?

  「如果不是被你迷住,我怎麼會被你傷了心,卻偏偏離開不了?」要拒絕一個人的感情,不接受不是最令人痛心的。無動於衷,連拒絕都不給,才真的傷人最深。而他,真的很傷心。

  「我不是……故意的……」她激動地搖著頭。

  「我知道,」他拍拍她的肩。「你只是習慣拒絕每個人,不相信有人會對你好。但是小羽,試著相信——我是認真的。」

  她在他懷裡擦乾淚水,深吸口氣,確定自己不再流淚了,才抬起頭,眼裡真的迷惑。「我不懂。」

  「不懂什麼?」他以為他表示得夠明白了。

  「為什麼你會……喜歡我?」她頓了下。「我不美、不溫柔、不討喜,也不會做讓你開心的事。」

  「喜歡一個人,一定要有理由嗎?」他失笑。不過至少,她還知道那些被人喜歡的理由,算不錯了。

  「任何事,都有理由的。」她堅持地道。

  「好吧。」他配合地想了想。「因為是你,所以我喜歡你;因為,我捨不得你受傷,捨不得你不快樂。」

  「可是,為什麼是我?」她固執地要一個原因。

  「那要問你呀!」他無奈地歎道:「我想,你一定對我下了什麼符水,讓我從見到你開始,就再也無法不關心你。」

  「我才沒有!」她不會那些東西!

  「但是,我一定是為你著了迷。」輕吻了下她的額,他擁緊她。「小羽,其實喜歡一個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喜歡了就是喜歡了,與那個人好不好無關。」他頓了下,又補充:「但是,你真的很好,不要懷疑這一點。」

  真的嗎?她差點又要脫口重問一次。可是,他喜歡她,她還是懷疑。他這麼好的人,為什麼會喜歡上……她這麼彆扭的人?

  想起上官藍雪罕見的絕美,她下意識摸了下自己的臉。她甚至沒有太好的容貌來讓人憐惜。可是,他卻對她很好。

  「對不起。」她突然低語。

  「嗯?」

  「我不是故意讓你生氣。」雖然即使生氣,他依舊照顧她,但她就是知道,她傷了他的心。她至少欠他一聲道歉。

  「沒關係。」他用笑容掩去心傷。「只要別有下一次就好。」

  「如果有呢?」如果她不能回報他的感情呢?

  「不要想太多,也不需要刻意做任何事。」他明白她在想什麼。「你不必回報我什麼,只要愛惜自己就好。」

  他對她的付出,不是只為了要擁有她,或要的回報什麼,他只要她珍惜自己,不要輕易放棄自己的命。

  她怔怔地望著他,他說的話,跟師父一樣。

  「我沒有不愛惜自己,」她低喃。「只是以前,除了師父,沒有人在乎……」

  「現在,我在乎。」他捧著她的臉龐,低首輕吻,語音沙啞。「如果你覺得我對你好,那麼答應我,不要輕易再說同歸於盡。」

  「可是,我一定要報仇。」那是她惟一的心願。

  「我會幫你。」

  「我要親手——」她立刻搖頭。

  「我知道。」 他點住她的唇。「雖然我不贊成殺人,但如果那是你的願望,我不會反對。但是齊盛庸的命,絕對不值得你用自己的命去換。」 「那我要怎麼做?」她不明白了。要去殺一個人,她就必須冒險,不是嗎?

  「我會教你,但是你得先告訴我,你與齊盛庸之間,到底是什麼仇?」 由她那些夢囈推斷,應該是父母之仇,但那是怎麼發生的? 
蕭羽的父母,原本是齊家的下人,蕭羽八歲那年,他的父母突然在半夜跑回家,抱著她,整理了值錢的家當,神色驚慌地匆忙逃走。

  但是離開家沒多久,他們還是被齊府的人追上,蕭父盡量拖延時間讓妻女逃走,結果慘死在刀下。

  而蕭母護著小女兒,到最後只能叫女兒走、永遠不要回來。她躲著,卻親眼目睹母親被凌辱至死。

  蕭羽並沒有逃多遠,只是幸運的是,她個子小、躲在一個小洞裡沒被找著,但卻眼睜睜看著父母在一夜之間慘死在自己面前。

  難怪,她會執意報仇。

  八歲的孤女流浪街頭,毫無生活能力的她,只能靠別人的施捨過活,但是別人施捨給她的幾文錢或是食物,一轉身,就馬上被那些比她高大的乞兒搶走。

  她個子小,根本打不過那些乞兒,孤伶伶的她,也只有被欺負的份。剛開始她還會哭,後來,她就算被打的遍體鱗傷,也哭不出來了。

  她不得不多疑、不得不學著保護自己,因為輕易相信任何人,付出的代價也許就是她的命。

  就在這種日子大約過了半年,她幸運的遇到山替師父辦事的善慈師太,善慈師太收她為徒,帶她回峨嵋。

  在峨媚的長輩眼裡,她是峨嵋派第十代弟子中,排行最小的一個,但是眾師姐卻以欺負她為葛樂、處處排擠她,每天練功一結束,就是想辦法逗這個新來的小師妹,只要她不開口,就當她是不尊重師姐們,那麼她就有被處罰的理由了。

  善慈師太一直到後來才知道這些事,但那時蕭羽早已能夠保護自己,善慈師太也才明白,這孩子那麼努力練功,就是為了變得更強,不被人欺負。

  善慈生前一直希望她能和師姐們和好,但是蕭羽早已對其他人絕了溫情之心,再加上眾師姐依然排擠蕭羽,因為當時的蕭羽武功已是她們師姐妹中最好的一個,善慈只得作罷。

  那之後,善慈不擔心她無法照顧自己,卻極度擔心她變得冷漠的個性,加上父母之仇,她會變得偏激、厭世。

  看著以樹枝代劍,在林子裡努力練習他所教劍招的蕭羽,南天仇非常能明白善慈師太的煩惱。

  那些能說出來的錯誤,是別人看得見的;然而誰都看不到的,是在她心裡留下的陰影:她變得不再相信人。

  南天仇深吐出口氣,別人無心的對待,結果最後苦的是他這個愛上蕭羽的男人,多不公平。但換個角度想,她常說他多事,所以,這種結果是自找的,怨不得人。

  不過,這裡頭還有一些疑點,最明顯的就是:為什麼她的父母會被追殺?

  一對平凡的下僕,總不能惹上什麼朝廷恩怨吧?

  偏偏齊盛庸卻派了許多士兵追殺他們。

  這麼大費周章的行動,幾乎等於滅口了——

  咦?滅口?

  「你在想什麼?」蕭羽收勢回到他面前。

  南天仇回神。「你學得很快。」

  「可是,我覺得很奇怪。」她在他身邊坐下。「為什麼我現在練武,身體好像輕盈很多、動作也變得非常輕巧,一點都不覺得累。」

  「因為,你受過一次重傷、又生了一場大病。」

  他撫平她微亂的髮絲,攏到她身後。

  「受過傷、生過病,不是讓一個人變得更弱嗎?」

  她疑惑地問。可是她現在哪像是變弱了?

  「如果調養得好,或許可以因禍得福。」他笑了笑。「我也許沒有什麼優點,但至少還是不算差的大夫,在替你療傷的時候,當然也想辦法為你調養,讓你的身體健康一點。」

  這是他愛她的方式。

  他明白她執意報仇的心,也知道她絕不願假手他人,所以藉著一個月的相處,教會她更好的武功。

  「你是一個好大夫。」她輕聲地說,試著露出一抹微笑。

  南天仇心一緊,停在她發上的手順勢托住她腦後,傾向前吻了下她的唇。

  蕭羽嚇了一跳,瞪大眼。

  「你笑了。」他低語,「我希望你常笑,而不是一直冷淡的面無表情。」

  「這個世界上,能讓人笑的事情並不多。」 她澀澀地道,笑容已完全不見。 「不,能讓人笑的事情很多,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他糾正。

  「真的?!」

  「真的。」他牽住她的手,站了起來。「武功要練,但是我們也該去放鬆的賞名景,玩一玩。」

  「玩?』她更疑惑。在她的生命裡,幾乎沒出現過這個字。

  「對。」他微笑昂首,神采飛揚。「黃山集天下名山之景,既然我們來了,如果不好好看一看,就太浪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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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松、怪石、雲海、溫泉,號稱黃山四絕。

  她已經體驗過其中的溫泉,接下來,是那兒有著奇特形狀的怪石,似人、似獸、似神;而遍佈峰壑的黃山松,破石而生、盤結於危巖峭壁之上.挺立於峰崖絕壑之中,姿態非凡,數以萬計,令她看尋目不暇給。

  「好壯觀……」她敬畏地低喃。

  「閉上眼。」南天仇在她耳邊輕道。

  閉上眼?她疑惑地回眼。

  「閉上眼。」他乾脆以手遮住她的視線,一手摟著她的腰,她只聽見幾句呼呼的風聲,然後他們又重新站穩。

  南天仇將她的視線移向某一方,緩緩放下手。

  蕭羽驚奇地望著眼前的奇景——

  連峰延綿的雲海,瑰麗壯闊,如堆棉鋪絮、靜如玉池;被一層層雲棉掩蓋的山峰,頓時有如大海中的孤島。風一來,雲霧緩緩移動,就像銀綾素絹輕飄漫舞,一波波翻騰洶湧;不一會兒,恢復平靜,然後形狀已然與早先不同。

  「這是雲海。」他說道。她專注地望著雲彩,他卻只看她,看她臉上不再有冷漠距離,不時時想著仇恨時,她的平靜與自得。

  她可以就這麼直望著雲海,著迷於它的善變,忘了她時刻提醒自己的俗事。

  「好想上去踩一踩。」她稚氣地說道。

  那些有如棉絮的浮雲,雖然不平整、卻厚厚的盤踞天空,讓人以為真有其物。

  「那可不行。」他警覺地圈住她的腰,怕她真的就跳上去了。「那是雲、也是霧,看起來很像真的,可是等你真正想觸摸,卻什麼也摸不到。」

  「可是,好真實……」她從來不知道,世間還有這種景致。

  「你知道嗎?其實我們現在,就站在雲霧之上。」

  「真的?!」她訝異。

  「如果不登上高峰,怎麼能讓你看清楚這些比山峰還高的雲海?」他笑道。「可是你伸出手,卻什麼都獲不到、也感覺不到,但我們確實在雲裡。」

  空氣中,有一層薄薄的水氣,她所看到的一切,都帶著一點虛幻的朦朧,既是真的,也是假的。

  」小時候,我常常希望那一夜只是在做噩夢,等我醒了,我的爹娘又會疼愛的抱著我、安慰我,則我不要胡思亂想。」她突然道,眼神依然望著前方。

  南天仇圈住她腰的雙臂轉成摟臀,讓她感覺到他在身邊。

  「可是,噩夢一直沒有醒,後來我才告訴自己,那是真的,爹和娘永遠不會回來了。」 她頓了下。 「我以為,如果我能保護自己,一定可以活得很好。

  後來,師父也離開我,我不知道自己到底難不難過。」因為,她沒有哭。

  「我覺得,一切都好像是夢,可是卻又是真的發生。」她伸出手,觸摸不到任何雲霧。「那種感覺……好奇怪。當我第一次受傷的時候,我發現我還會痛,那時候我才真的知道,原來我還活著,而一切都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他包住她伸出的手,不說任何安慰的話,摟在她腰上的手臂更收緊,直到她的背貼進他胸懷。「不論過去發生了什麼事,現在你身邊有我,我會一直陪著你。」並且保護她。

  「沒有人可以永遠陪著另一個人的。」 奇怪的是現在,想起爹娘、想起師父,她居然不會再感到孤單,傷心、恨意,都變淡了。 「但是我們可以相伴。」他輕聲補充。「你的爹娘師父雖然走了,但是他們對你的關心、希望你快樂的心意,卻永遠都不會變。」

  「真的嗎?」她的心,慢慢在變。

  「當然是真的。」他憐愛地吻了下她額角。「你不該只記得他們離開了你,應該想想他們在你身邊的時候,你的快樂和幸福。你不是只有一個人,他們三個人的心意,永遠在你身上。」

  她想法太灰暗了,總記得自己失去的,而不記得擁有過的,難怪總是不快樂。

  「我現在明白了。」她點點頭,不再覺得想起那些事,是一種痛苦的回憶。「但是,我還是要替我的父母報仇。」

  「我知道。」換作是他,他也會報仇。

  「明天,我們就下山回金陵好嗎?」她遲疑了下,「你……陪我一起去?」

  南天仇神情一亮,點點頭。「好。」她總算肯說這句話了。

  「謝謝。」她轉過身,偎入他懷裡,如同這幾天來她習慣了的動作,依戀他身上溫暖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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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視作秘密的前朝寶藏一事,突然間變成全江湖最熱門的話題。

  無數的空世珍寶、一筆足以傾滅現今朝廷的財富,不只是江湖中人覬覦,連朝廷都為之震盪不已。

  怎麼會突然冒出個「前朝寶藏」,難道他的祖父當初「起義」成功時,沒把財寶搜刮乾淨嗎?原來就是有這種事,難怪幾名前朝大將老是蠢羹欲動,看起來就是一副不安分的模樣。

  兵權、加上足夠的財富糧草,足夠動搖國本了。

  每天上朝、上呈來的奏章,多少就是提這件事,皇上看得都快覺得自己偏頭痛要發作了。

  快刀斬亂麻,速速召回一名他最信得過的表皇兄回京。這位表皇兄的父親正是前朝皇族之一,一定知道這件事。

  「參見皇上。」聖旨傳喚,再遠他都得來。不過他既然來了,新上任不久的王妃也必定隨行。

  「免了免了。」皇上揮退眾內侍,御書房裡只剩三人。「這位是表皇嫂了?」皇上先看向那位陌生女子。

  一襲黃衣、五官秀氣而逗人,最特別的,是她身上明顯散出一種純然不沾世的氣息,一顰一笑間,嬌憨動人。

  「她叫水玥。」

  「她有沒有別的姐妹?」皇上立刻問。他的後宮裡,沒有這類美人。

  「就算有,也都已經嫁人了。」水玥的三位姐姐,恐怕連皇上都招惹不起。

  「藍鐳,」水玥拉了拉丈夫的衣袖,好奇地問:「他就是皇上?」

  「是,快拜見。」藍鐳輕聲對妻子說。

  「可是,他一點都不老。」她懷疑。

  「什麼意思?」換皇上好奇了。

  「就是因為不老呀!」水玥不解地望向藍鐳,「皇上,不是應該都老老的,沒有白鬍子,至少也有黑鬍子的,不是嗎?」

  「你怎麼會這麼想?」藍鐳失笑。他的小妻子似乎對每一件事,都有一種奇怪的認定。

  「不是嗎?」她指了指書房桌上那疊奏招。「每天看那麼一大疊別人找出來的麻煩,不快老才怪。」

  皇上哈哈大笑。

  「我要把這句話記下來,告訴那些老愛找我打小報告的人。」 並且扣上一頂大帽子——皇上會早衰,都是他們害的,看誰還敢老拿芝麻小事來煩他,哈哈。 「很高興你還滿意我挑的王妃,」 沒辱了皇室的顏面。「現在可以言歸正傳了嗎?」 皇上總不會無緣無故找他回京吧!

  「我找你回來,是為了這件事。」 國事為重,皇上遺憾地收起談笑的心情,遞了一本奏招給他。 藍鐳翻開來看。

  「前朝寶藏?」

  「沒錯。」皇上點點頭。「最近不論朝野都在談這件事,你應該也有耳聞。我記得皇姑丈也是前朝皇族,所以我想問你,這件事是真的,還是只是別人放出來的假消息?」

  藍鐳闔起奏招,交還給皇上。

  「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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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30 00:16:28
第八章      

  皇上蹙起眉。

  「前朝皇族之中,的確有這種傳聞,口耳相傳,沒有真憑實據,但是每個人都相信。」藍鐳說道。

  以前朝野之中,就傳有這件事,只是都是私下說說,沒有傳開、也沒有進一步的確定,但現在這件消息被大幅傳開,皇上就不得不擔心了。

  政朝交替的年代,最忌有人心向前朝,一個處理不好,就會動搖整個國家的安定。

  皇上凝重了表情。

  「你知道多少?」

  「我知道的,是前朝寶藏的秘密,全封在一隻罕見的白玉如意之中,但是怎麼解開白玉如意的秘密,我就不得而知了。」

  「白玉如意?」皇上似有印像。「是皇姑丈的傳家之寶?!」他只在小時候見過一次,因為那只如意太過罕見,他差點要父皇向皇姑丈要來當禮物,後來知道那是皇姑丈父親的遺物,才作罷。

  「沒錯。」藍鐳點點頭。

  「那只如意呢?」皇上問。

  「在齊盛庸手上。」藍鐳老實回答。

  「齊盛庸?!」皇上皺眉。「你知道這只如意的重要,為什麼還讓齊盛庸奪走?」

  「對別人來說,也許很重要,但對我來說,它只是麻煩。」藍鐳握緊了下水玥的手,雖說是父親遺物,但他不要她內疚。「就像現在,它不也給皇上帶來了煩惱?」

  也對。

  皇上知道藍鐳一向不重身外之物,更不重功名利祿,想來他也不會將白玉如意當成寶了。

  「算了。」皇上也沒立場責怪他將如意弄丟。「先告訴朕,為什麼白玉如意會落到齊盛庸手上?」

  「簡單的說,水玥的恩人欠齊盛庸一份情,而白玉如意,是我代水玥還那一份情。」個中曲折,皇上就不必知道了。

  真是夠簡單明瞭,皇上差點翻白眼。

  「那現在怎麼辦?」

  「那要問皇上了。」藍鐳撇得很遠。政局是皇上的事,他不過是一個被「發配邊疆」』的王爺,哪敢多事?

  「表皇兄,看在朕讓你如願到金陵過悠閒生活的分上,你是不是可以幫朕這回呢?」瞧瞧,他這個皇上當的還真是沒尊嚴,連要人做一點事,都得用拜託的,真是一點價值也沒有。

  「皇上言重了,請問皇上希望徽臣怎麼做?」他照辦就是。

  「招待朕到金陵一遊如何?」皇上眼睛一亮。「朕早聽過秦淮河上的風光,一直想去見識見識。」皇宮雖然富麗堂皇,但總是一成不變,長久待下來,再有趣也變無趣了。做皇上的偶爾也要找找新樂子!

  藍鐳聽了差點翻白眼。

  「皇上,請問到了金陵,你能做什麼?」

  「當然是想辦法讓齊盛庸現出原形嘍!」長久這樣監視也是很累,須知,隱形的敵人最可怕。「然後,朕要將這件傳聞與齊盛庸的事一起解決。」

  「那皇上提到秦淮河畔……」

  「順便嘛。」皇上瞄了他一眼。「表皇兄在金陵住了一段時間,不會小氣的連招待都不肯吧?」

  「不是不肯,而是我從未到過那裡。」藍鐳非常誠實地道。

  「什麼?!沒到過那裡?!是男人都會想為自己找點樂於、會想沉醉於溫柔鄉,怎麼表皇見你一點都不想?」他還是不是男人呀!

  聽聽!這像一國之君該說的話嗎?!

  藍鐳還沒替自己作澄清,水玥已經一步踏向前,把藍鐳擋在身後。

  「皇上,你自己愛風流是你的事,別把藍鐳拖下水哦,天仇哥哥說過,男人要是太好風流,就容易不舉、又弄得身體不好,很快就需要找藥壯陽了,難怪皇宮裡總是補品一堆……」

  兩個男人同時瞪著他。

  「表皇嫂,你對朕這麼說話太不敬了吧?」 皇上睨了睨藍鐳。你老婆很不給朕面子哦! 藍鐳的瞪視,則來自另一件事。

  「天仇教你這個?」他怎麼可以教壞水玥!他要去把南天仇扁一頓!

  「對啊。」水玥還一臉理所當然。「我跟著天仇哥哥學醫,他當然會教我各種醫理、藥理,我當然懂這個。」

  只不過這部分,她的瞭解只限於名詞,實際上是怎麼運作,她就不懂了。

  「哦?」皇上好笑地道:「表皇兄,我怎麼不知道表皇嫂是個大夫呀!」呵呵,表皇兄的臉色泛青的真是精彩。

  「誰告訴你她是了?」 藍鐳沒好氣地橫了皇上一眼,早看出皇上的幸災樂禍。「水玥小時候是個藥罐子,她對醫理藥理的瞭解,都只限於知道,但不包括實際運作。」這些他哪有不知道的。

  只不過天仇教水玥那些壯陽、不舉之類的名詞實在很過分。

  「原來如此。」皇上摸摸鼻子,算了。本來他還以為可以替年邁的皇叔請教一下,如何讓他過的更「美滿」,看來是白搭了。

  「皇上,你真的打算到金陵走一趟?」速戰速決,還是快快把國事談完,速速帶水玥離開皇宮才是正事。

  「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藍鐳沉吟。「恐怕大部分的人都不會同意。」

  「朕要出皇宮還得人同意?!」 皇上大驚小怪地道。「朕是天子、一國之君,誰敢攔朕?!」 「太后。」藍鐳涼涼地接口。

  呃,對哦。皇上頓了下,隨即又露出笑容。

  「放心,她不會反對的。」不告訴她就行了。

  「皇上說是就是。」 瞧皇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好吧,那請表皇見先回金陵,朕過幾日便到。」

  皇上輕快地道。

  「臣遵旨。」藍鐳回道。

  挽著水玥,藍鐳速速離開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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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下黃山,南天仇與蕭羽沿路聽到的,都是「前朝寶藏」。

  現在是什麼情況?

  找了間隸屬不回管轄的客棧,再調來掌櫃一問,南天仇很快瞭解整個狀況。

  「堂主還有什麼吩咐?」

  「沒有了,你先去忙吧!待會兒請小二有空的時候,送頓晚膳來。」南天仇交代。

  「是。」報告完,掌櫃的立刻離開廂房。

  晚膳時間,也是客棧最忙的時候,掌櫃的當然要坐鎮櫃檯啦,而小二們通常也會很忙。

  「堂主?」蕭羽狐疑地看著他。

  「聽過雲流宮嗎?」南天仇走到她身前,彎身握著她的手。

  「聽過。」但不熟悉。

  「雲流宮下有四堂: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各有所長,各有所司。我是其中之一,朱雀。」

  「朱雀翩翩向南天。」她念出他的詩句。

  「你知道?!」換他訝異了。

  很難不知道,蕭羽幹幹地想。

  在峨嵋山上,雖然她與眾師姐處不來,但眾師姐們心中最具英雄的代表、最常掛在嘴邊的,就是神出鬼沒的四堂之主,她想不知道都很難。

  「你為什麼從來不說?」如果她早知道……

  「身份並不代表什麼,重要的是我這個人。我希望你喜歡的,會是我這個人,而不是朱雀堂主這個身份。」南天仇先說出口。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到身份那一類的事。

  其實,說是朱雀堂主,還不就是個江湖人,哪有什麼身份可言?只是她心裡一定不這麼想,他不得不先發制人。

  「小羽,如果今天你身份顯赫,你希望我動心的是你的身份,而不是你這個人嗎?」他溫柔地問。

  當然不希望。她搖搖頭。

  「那就對了。我不告訴你,不是刻意瞞你,而是不以為那很重要、也沒機會提起而已,不過如果你問,我一定據實回答。」

  蕭羽深吸口氣。

  「現在呢?」該怎麼做?

  「我一直在想,你父母為什麼會被追殺?」南天仇斟酌地道,「如果你父母是被人滅口,那麼,是不是他們無意中聽到了什麼秘密,才會驚嚇地連夜逃走。」

  蕭羽一怔。

  「可是,齊盛庸會有什麼秘密,重要到必須殺人滅口?」她想不通。

  「這也是我覺得奇怪的一點,不過……」

  如果有空,不妨瞭解關於白玉如意的前因後果,對你也許會有所幫助。

  宮主的話讓南天仇靈犀一動。

  「不過什麼?」蕭羽問。

  「我想,我大概猜出是為什麼,不過還需要一些查證。」南天仇深思了會兒,迅速有了決定。

  「查證?」

  「呃」南天仇點點頭。「小羽,再兩天,我們就回到金陵,我要你答應我,絕不衝動行事。」

  蕭羽咬著下唇,點點頭。「好。」

  「等我查出結果,一定先告訴你。」

  「好。」她又點點頭,補充:「可是不要太久。」

  「放心,不會太久的。」 如果他料得沒錯,這被傳言,絕對是「某人」弄出來的結果。 看來,上官藍雪的事,真的讓「他」非常、非常生氣。
「大人,大消息!」一收到探子回報,李雙全火速奔回都盼府。

  齊盛庸才剛從溫柔鄉里清醒。

  「什麼事?」齊盛庸慵懶地起身,由侍妾幫他穿戴衣服,然後連同婢僕們一同揮退。

  閒雜人等全部退開後,李雙全立刻上前,低聲說道:「屬下收到京城裡傳回消息,說皇上前幾日就秘密微服出宮,聽說可能會到金陵來。」

  「哦?!」齊盛庸眉眼一蹙。「皇上怎麼會突然出宮?」

  「皇上出宮的原因,連大臣們都不清楚,只知道皇上不在的期間,由張丞相與駙馬共持朝政。」李雙全回這。

  張丞相與駙馬是朝中皇上最信任的兩個人,皇上會把朝政交給他們並不奇怪,但皇上怎麼會突然離京?

  最近諸事不順,連煮熟的鴨子都會飛掉,讓齊盛庸格外小心。捉上官藍雪失敗後,前朝寶藏的事立刻傳了出來,讓他不敢再輕舉妄動。那天在樹幹上出現的字,一直讓他隱隱覺得不安。

  那些字跡幾乎刻人樹幹內部,深沉有力;不用劍、不用刀,而且字像是干凍在樹於上,字邊卻又有焦黑的痕跡,歷歷在目。

  令他擔心的,不是那人的武功有多高,而是,顯然有人知道他的秘密,並且刻意放出消息。

  如果皇上找到藍應談到這件事,就一定會知道白玉如意在他身上……齊盛庸不能不懷疑皇上來金陵的目的,是因為他。

  要成大事者,凡事必定深謀遠慮,他寧可多慮,也不能沒有防範。

  「你過來。」齊盛庸道。

  「是,大人。」李雙全附耳過去。

  「暗中調集一些兵力,轉移到城裡來,記住,要所有人扮成遊客、什貨商、平民百姓等等,不准聲張、不准驚動任何人,來到金陵後,各自找地方安身,等我的命令。」

  「是,屬下立刻去辦。」

  「另外,」齊盛庸再道:「派人暗中監視定王爺,有任何人進出王府,都記錄下來,向我回報。」

  「是。」李雙全趕緊去傳達命令。

  皇上如果真為他而來,那很好,金陵城,他會來得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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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不敢相信,你居然單槍匹馬就來了!」藍鐳不知道自己是該先把他罵一頓,還是乾脆把他打包快馬送回京城算了。

  可想而知,從現在開始,他新婚的蜜月期已經完全結束!

  「我現在是平民呀,一個平凡的貴公子,出門當然不需要帶一堆奴僕來擺闊、變成盜匪攔路的目標,畢竟我不想被搶。」他煞有其事地回道。基本上,跟班一個就很多了。

  聽見這種回答,藍鐳真是無語問蒼天。

  「咦?小表嫂呢、她沒跟你一起來嗎?」東看西看,就是沒看見小美人。

  「她留在府裡。」藍鐳眼神微瞇,不太高興有人這麼「關心」他的愛妻。

  「那小保呢.他是你的貼身護衛,怎麼也不見人影?」

  「他留在府裡保護水玥。」藍鐳簡直是在瞪他了。

  他哪會看不懂,立刻討饒。

  「好、好,別瞪了,朕……呃,小弟非常瞭解你的意思,小弟只是開開玩笑。」誰知道一向待人冷淡的表兄,居然會用那麼深的感情在一個小女人身上。

  「既然來了,為什麼不直接進城?」明明可以自己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城,偏偏還花錢請城外茶棧的店小二進城通知他,點名要他出來迎接。藍鐳聽了差點沒黑了瞼。

  「我在這裡,當然是等我親愛的表兄來接我呀!」

  他瞄著藍鐳十黑的表情。「表兄,小弟知道自己是沒有你家那位美的像小仙女的妻子漂亮,但是你一見到我就這種表情……差別也未免太大了吧!」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有異性沒人性」,對.真是一點都沒錯!

  「你特地要我來接你,不會只是為了跟我抱怨吧?」藍鐳坐下來喝茶,興味索然地問。

  應付這個一下了朝就跟個頑童沒兩樣的皇帝,最好的方法就是——別理他。

  「當然不是。」他笑咪咪地回道。「其實,要你來,是要委屈你暫時先當我的茶伴。」

  「怎麼回事?!」藍鐳敏銳地察覺不對。

  「沒什麼,只不過還沒到客棧之前,碰到幾個土匪而已。」他輕描淡寫地道。「我要宋謙去確認那些人的身份,在等消息的時候,當然就要人去找你來,當我聊天的對象了。」

  重點話他沒說上半句,但是藍鐳已經完全意會,再度無語問蒼天。

  「我說——『表弟』,」加重語氣。「你能不能不要一離開『家』,就找機會測驗我心臟的強度?萬一你出了什麼狀況,你要我怎麼跟『舅母大人』交代?!」

  「放心,就憑那些三腳貓,奈何不了我的。」他可是天上真龍呢!

  「明明知道會遇上的狀況,你出門卻還只帶一個宋謙,真不知道該說你是太大膽,還是太有自信?」

  藍鐳無奈地只能搖頭。

  「如果連玩命的膽量都沒有,我還配站在萬人之上、接受眾人的叩拜嗎?!」他小聲地打趣。

  「好吧好吧,命是你的,隨你。不過這樣看來,你離開『家』的事已經傳開,很明顯也有人已經等不下去了,下一步你打算怎麼辦?」藍鐳問道。

  「下一步,當然是去秦淮河上、見識那些美麗的鳳光呀!」他眼神晶亮,興致勃勃。「好不容易可以出來,自自由由的,我當然要好好見識一下不同的風光,還要玩個夠本。表兄,一切都靠你了,務必要幫我安排最好的享受、最好的景色,再請最富才藝的美女為我表演!」呀,真是太期待了!

  「如果你只是要來玩樂,那麼,恐怕找錯對象了。」藍鐳也不無力了,反正早就看破了,這傢伙一下朝就沒個正經樣。

  「呃,什麼意思?」他眨眨眼。

  「在我眼裡惟一的美女,就是水玥,若論才華舞姿,相信也沒人比得過她。我從不去那些尋花問柳的地方,如果你要找人當陪客,麻煩另請高明。」藍鐳拒絕得非常認真。

  水玥當然不會擔心他看上別的女人,但他可不要傳出什麼風流的閒言閒語,來讓水玥傷心。

  那個一臉興致勃勃的人怔了下。

  「你對她就這麼專情,連看一下別的女人都不肯?」怎麼他的臣子們,全是一些癡情種?!

  該不會是因為他是個風流皇帝,物極必反,所以專收一些癡情臣子吧?!

  「我不想她有機會傷心。」藍鐳淡淡地道,一句話道盡心聲。

  水玥已經為他受了夠多的苦,現在好不容易能在一起,他不希望水玥再有和眼淚打交道的機會。

  而且,雲流宮裡癡情的人不只他一個,如果他沒料錯,最新出爐的一位,就是那個姓南名天仇的傢伙。

  他聞言,深深望著藍鐳,良久,歎口氣。

  「真是敗給你們這些人了。」還能說什麼呢,他從沒看過藍鐳有這麼認真的時候,水玥是個幸運的女子。

  「不過如果你真的那麼想去,我可以請小保安排,齊都尉當陪客如何?」論起在秦淮河上討生活的人,無人不知都尉大人出手之大方哪!

  「找他?!」沒搞錯吧。「如果找他,我怕我還沒機會見識什麼風俗民情,命就先丟了。」

  「別胡說,你長命得很。」藍鐳淡淡糾正。

  「那當然。」他樂於當個「禍害」皇帝。「話說回來,既然你不願意陪我去,那你就要命小保替我安排好。」總之,他一定要去秦淮河畔上見識一番就是。「另外,他有任何動靜嗎?」

  「目前大致平靜,不過,這幾天城裡湧進很多商人、遊人。」他懷疑,這些人沒那麼單純。

  「哦。」他凝眉想了想,宋謙也在這時候回來。

  「公子,表公子。」宋謙恭敬地打招呼。

  「結果如何?」他直接問。

  「與公子料想的一樣。」宋謙面無表情地回答。

  「那些人是被買通的殺手,埋伏著要行刺公子。」

  他聞言輕笑。

  「看來,真的是有人等不及了。也好二次解決。」

  他笑笑地看向藍鐳。「親愛的表兄,我的命就交給你了。」

  「愚兄會盡力。」除了這句話,藍鐳還說什麼?

  有這種表弟,實在是三生不幸呀!

  「那麼,請帶路吧!」他有禮地回應道,把藍鐳臉上的苦笑當作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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