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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米琪]霸道的溫柔(嫁入豪門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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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4 00:13:18 |倒序瀏覽 | x 1
霸道的溫柔(嫁入豪門1) 作者:米琪

谷中逸冷冷看著跟自己同桌、盡情大吃大喝的女孩,
她怎能不顧形象至此?他心中大感不解!
這宴會是辦來讓他相親的,她卻像專程來吃飽似的,
她一盤一盤地吃,他大男人的面子也一點一點地丟,
在女人面前他從未如此吃不開過!
看來這女孩既不愛他的錢財,也不迷戀他的人才,
這倒是個假結婚的好對象,就看她願不願意了……
夏小雨借來一身行頭打扮,混進宴會裡打算吃到飽,
她吃得很盡興,根本沒注意到自己被一個男人盯上。
被男人盯上就算了,連他奶奶都對她下通牒!
奶奶要她嫁給男人當媳婦,男人只想跟她假扮夫妻,
她硬著頭皮答應配合「演出」,竟然演出真感情來了,
沒辦法,她這只愛情菜鳥如何抵擋得了他霸道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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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4 00:13:39
楔子

  美國紐約市,國際知名的MASTER時尚大樓裡,企劃總監谷中逸正忙著審閱成堆的春季服裝秀企劃案,桌上的兩具視訊電話同時響了起來,他抬起冷漠的俊臉,按下通話鍵,視訊屏幕中分別出現二弟谷海塵和三弟谷若狂的影像。

  谷海塵是MASTER的首席服裝設計師,成天和美麗的模特兒打交道,風流成性;谷若狂不茍言笑,目光精銳地掌控行銷部門,三人堪稱是流行業界的黃金組合,缺一不可的金三角,由他們領軍的MASTER時尚,在流行界獨領風騷,蔚為流行的指針。

  「什麼事?」谷中逸放下手中的企劃書,躺入椅背。

  「大哥,你接到消息了嗎?」谷海塵身畔偶爾還傳來女人的聲音,可見他是忙得不可開交。

  「什麼消息?說來聽聽。」谷中逸漫不經心地問。

  「奶奶過大壽,要我們一同回台灣。」谷若狂一板一眼地回答。

  「她老人家八十大壽,為什麼沒人提醒我?」谷中逸責問。

  「我們現在不是提醒『您』了嗎?」谷海塵沒大沒小地說,還分神去吻身旁的女人,活色生香的影像看在谷中逸和谷若狂眼裡,早見怪不怪了。

  「她要我們一起回台灣,說要擴大慶生,邀請所有上流社會人士參加。」谷若狂還是一副正經八百的模樣。

  「若狂,你安排時間,就一起回去。」谷中逸立刻決定。

  「喂,你們真的相信奶奶要過生日?她老人家從不過生日的!我認為該先想想對策,說不定是另有目的。」谷海塵這麼想。

  「就算是乘機要你和那位從小指婚的杜小姐完婚,你都要跟我們回去。」谷若狂挖苦二哥,說起結婚這檔事,反正他排行老三,兩個哥哥未娶,怎麼也還輪不到他。

  「呿!」谷海塵斂容噓了三弟一聲,真是!干麼提起那個令他痛惡的婚約。

  「無論如何,奶奶八十大壽我們都該回去一趟,就這麼決定了。」身為老大的谷中逸最後裁決,關掉通話,兄弟們的影像消失。

  谷中逸轉過椅子,面對大型落地窗外紐約的晴空,燃起一根煙抽著;他們兄弟三人父母早逝,從小由奶奶一手帶大,之後他們三人前後來到美國定居紐約,並闖下一片天,移居美國的這十年,足以讓青年更茁壯,讓老人家更年邁。

  奶奶都八十歲了,她一直都深居簡出,從不過生日的,但這次主動說要過生日,真是令人意外;會如兄弟所言另有目的?他想象不出那個可愛的老人家會有什麼目的,就算有也只是想見見他們,熱鬧熱鬧吧。他沒再多想,熄了煙,回頭又埋首於工作中。
  
  ******

  台灣谷家

  「阿銀,你說,我那三個有工作狂的寶貝孫子,會不會把我這個奶奶看成吵著要糖吃的小孩?」身形矮小,白發蒼蒼的老奶奶正坐在院子裡,邊吃荔枝邊問服侍她的老傭人,擔心的表情看來有點稚氣。

  「老祖宗,您這是高招啊!趁著過大壽替大少爺選媳婦,等大少爺一娶,二少爺和三少爺就不能拿大少爺沒娶當借口了;而且他們都那麼疼你,一定會順著你的意思做的。」傭人阿銀安撫地說。

  「咱們谷家靠紡織業起家,從民初到現在累積的財富我已數不清,但咱們谷家什麼都有,就是沒有孫媳婦。」老奶奶吃了一口荔枝,感嘆著。「那三個孩子都立了業,可惜就是沒有成家,唉!歲月不饒人啊,我怎能看他們蹉跎青春。看看我,想當初我才嫁進谷家,還和老公過情人節呢,一轉眼就只能一個人過過九九重陽節了,我可不想孫子們把婚事一直擱著啊!谷家總要開枝散葉,才會人丁興旺,我都是為了谷家著想。」

  「老夫人說得是,說得是啊!」阿銀笑著,雖然老太太的幽默總是有點冷,但說得一點也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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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4 00:14:19
第一章

  夏小雨頭一次穿三吋高跟鞋,鞋子是同窗好友萬千金的,身上有點寬松的小禮服也是萬千金借給她的,手上的請柬更是她送的!

  說起這個同窗好友萬千金對她還真夠好,同是B大藝朮系的學生,知道她是半工半讀,沒課就到捷運站下擺攤畫人像,生意不好時常常是口袋空空、餓到頭腦昏昏,今天竟大發慈悲給了她這張請柬,據說可以免費吃到飽,只差這地址在偏僻了點的海邊,她轉了好幾班公車又走了些路才到達!

  哇!光從外頭看,就覺得裡頭的院子比足球場還大,而且場面盛大,熱鬧得不得了,這家人好象是姓……「谷」來著!

  夏小雨趕緊看看手中燙金的請柬,是姓谷沒錯,帖子上寫著慶祝谷太夫人八十大壽。

  但她可不是來賀壽的,她只是來吃到飽的。夏小雨偷笑,大搖大擺地走進去,門口負責接待的人對她行禮,她點個頭,忽然聞到不遠處傳來的烤肉香,忍不住就順著烤肉的香味走去,一路口水泛濫,還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著。

  美美的燈光下有個超大的自助餐台,熱食區有中國菜和歐式料理一應俱全,還有現場烤牛肉、烤乳豬,香氣四溢……老天!她不行了,她餓扁的肚子禁不起這樣的誘惑啊!

  眼見女士們都優雅的端著盤子排隊等候烤肉,夏小雨真恨不得插隊,但她雖餓卻也不能那麼沒氣質啊!

  在兼顧肚皮和氣質下,她選擇從不必排隊的中式菜肴下手,打算狠狠地吃完這一輪,第二回合再轉戰烤肉BAR。

  夏小雨拿了盤子,東挾西挾,菜堆得像小山,可愛的小嘴笑得開心極了。她打算找個沒有人坐的位子,開始狠狠地吃,可是位子全被坐滿了,只好往角落邊走去,看見在老樹下有個不起眼的位子,一位男子獨占著整張圓桌抽煙;她快步走過去,想快快坐定解決盤中飧。「先生,你介不介意……」

  她話沒問完,對方就善解人意地說:「不介意。」

  太好了!她放下餐盤,拉開椅子趕快坐定,大吃特吃起來。

  谷中逸悶悶地看著坐在對面吃得津津有味,旁若無人的美人兒,她目不轉睛,全心全意地吃著美食,彷佛世界上沒有什麼比那盤食物更吸引她的。

  這真是奇怪,今晚來的女人都急著巴結他,怎麼這一個如此特別?

  今晚明著是為奶奶祝壽,但整個上流社會都知道,谷家要趁此良辰吉時為他選媳婦。

  果真被二弟說中了,奶奶另有目的,而且明確地告訴他這個長孫得「以身作則」,在今晚挑一個中意的女子交往、結婚;而海塵和若狂則必須在她明年過壽時帶著老婆回來給她拜壽;還說什麼找了人看風水,谷家要添人丁氣才會旺,她才會更長壽。

  這樣的說法聽來有點愚蠢,但他們都希望老奶奶長壽,且為了討奶奶歡心,三人表面上並沒有拒絕,反正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海塵信誓旦旦地說若奶奶逼他娶,他一定會逃的;若狂則戲說要找個演員來演他的老婆,兩人說得如此輕松容易,而他呢?

  他就等著看今晚有哪個不長眼睛的誤踩地雷,他就娶她!但這只是氣話,他相信自己的理性不會允許他那麼不負責任。

  何況找老婆怎能像選布料一樣?臨時要找結婚對象,對他而言是個很大的難題。

  他在流行時尚界多年,周旋在身邊的不乏世界名模、多金的名女人;女人的內心世界他了得很,她們全都是拜金的魔鬼,追求的不外乎是金錢和更亮麗的衣裝、外表;而他的工作一向就是在引誘和操弄這群女魔,讓她們把魔性發揮到登峰造極,而他則冷眼嘲笑。

  要他娶一個女魔,然後去相信什麼白頭到老的鬼話,除非天下紅雨。

  「先生,你可以幫我占著這個位子嗎?」

  細細的請求聲飄進谷中逸的思緒裡,他把注意力轉移到眼前的女孩,她居然已經吃完了堆積如山的食物!他揚起眉,嘲弄地瞅了她一眼。

  「我去去就來,你可別走開喔!」夏小雨以為人家是默許了,天真地對他一笑,翩然地往心儀已久的烤肉BAR走去。

  他有答應她要替她占位子了嗎?真是不知死活的小丫頭!谷中逸瞪著她苗條的背影,踩著三吋高跟鞋的白皙雙腿走起路來十分別扭,在纖腰上款擺的長發沒有造型,身上過大的水寶藍色小禮服更是過氣的設計,在他眼底她的品味並不合格。

  谷中逸又燃起另一根煙,沒多久她回來了,老遠就瞧她像表演特技似的,把兩個大餐盤堆在手臂上,手上還拿著一杯飲料;她走近了,放下兩大盤烤牛排和手上的果汁,他瞠目覷著。

  「這不是給你的,要吃自己去端,換我幫你看著位子。」夏小雨放下刀叉,發現他的注視,立刻用手遮著盤子,怕他覬覦她的牛排。

  谷中逸有點啼笑皆非,冷冷地瞥著她那雙又大又圓的眼睛,她充滿稚氣的防衛,令他忍不住想笑。

  夏小雨看他並沒有她想象的嘴饞,解除自己有點可笑的防備,拿穩刀叉,朝鮮嫩的烤牛排進攻。

  谷中逸沉默地坐在她對面抽煙,看著她吃完一盤又一盤的牛排,喝完飲料又精神抖擻地去覓食,來來回回吃了好幾輪。

  「幫我……」夏小雨離開座位前不忘叮嚀他。

  「占著位子。」他都背起來了。

  納悶地看著她在水果BAR前選水果,又繞到甜點區前,那雙亮晶晶的雙眼專注的盯著食物,恍若沒有什麼可以干擾她。

  這真是超乎他的想象,她並不像那些拜金女魔,在男人面矯揉造作學小鳥只吃一點點,反而是食量驚人……難道她來的目的就只為了吃?

  他嘲笑也對她感到好奇,而他發現她除了打扮不合格,那張小臉長得卻挺討喜的。

  「嘿,為了答謝你一直幫我占著位子,我幫你拿了水果拼盤。」夏小雨這回不只把想吃的東西都拿回來了,還「貼心」地想到這位整晚都在抽煙的男士。

  谷中逸看著她所謂的「拼盤」,還不如說是一座「水果山」來得貼切!她以為每個人都像她一樣沒品味嗎?連吃自助餐的藝朮都不懂,也不會裝飾自己的餐盤。

  谷中逸並不領情,但她已吃起水果來了,他看著一片片水果在她的小嘴中消失,他忍不住問她:「你知不知道茱莉亞羅勃茲的一句名言?」

  夏小雨吃得過癮,抬起滿足的小臉,拭了拭唇角,微憨的笑說:「大概是說……她為了維持身材,從來沒有一餐吃飽過吧!」

  「你怎麼知道?」谷中逸訝異她竟然知道,本想糗她的。

  「就算沒看電視我也有看報紙啊!」夏小雨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問,經過這一晚幫她占位子的「默契」,瞧見她吃不停,他心底一定有些疑問,這是正常的。

  「謝謝你的關心,但這一餐不會讓我變胖的。」夏小雨瞄瞄左右,神神祕祕的對他勾勾食指。「噓~~把耳朵靠過來點。」

  谷中逸愣了半晌,蹙眉,不耐煩地傾身。

  夏小雨把嘴巴貼附在他耳朵旁說:「偷偷告訴你,不要告訴別人哦,我就是專程來吃東西的,吃完就走人了,當然要吃多一點;但你別懷疑我是混進來的,我可是有帖子的,是我同學萬千金給我的,她沒空來,把機會讓給我。」

  她說完了,坐回原位,而他死死的盯著她,在意的不是她說了什麼,而是她唇上的果香散逸在他鼻息間,令他的思緒一陣紊亂。

  谷中逸面色繃緊,扯扯衣襟,也坐回原位,但這女孩卻若無其事地露出甜甜的笑臉,又低下頭去吃水果。

  而他看著她一口一口慢慢享受,纖細的手指握著叉子把一片鮮嫩欲滴的水蜜桃送進口中,像貓兒一樣舔著唇上的蜜汁,他胸口莫名一陣燥熱,腹下一繃!

  他想別開眼,或者立刻走開,卻無法自抑地仍舊盯著她看,直到她小姐「呷霸」,靠在椅子上舒服地嘆息。

  「這真是有生以來吃得最飽的一餐了,幸好萬千金的禮服很寬,就算吃得好撐,也看不出我的小肚肚!」夏小雨心滿意足地說著。

  谷中逸瞧她自我陶醉又毫無心機,樣子真是蠢到了極點;他確定她不屬於他常見到的女子類型,卻又猜不出她究竟屬於哪一掛的,不過說也奇怪,他竟憐憫起她那副德行。「別說你從來沒有一餐吃飽過。」若是真如她所說「什麼」都是借來的,那她的生活一定不怎麼理想吧!

  夏小雨微微一怔,望著對面這位男士,這才發覺他不只是善解人意,還長得很好看,應該說是很帥那一型的,在台北市好象還沒見過比他更帥的帥哥呢!

  「給你說中了,我是個窮學生,常常是有一餐沒一餐的。」她說著,職業病發,伸出兩手比劃出兩個「七」,組合成一個框框,從框框裡看他;藝朮家天生敏銳的直覺告訴她,這是一張值得描繪的人像,但他的眼神忽然變得很不友善,甚至有點銳利。

  「你做什麼?」他沉聲問。

  夏小雨有點被嚇到,收回手,伸伸舌頭,向他道歉。「不好意思,我只是在取景。」

  拿他當風景看?真是夠了。

  谷中逸不想再虛耗時間,立起身,想遠離這個令人煩躁的女孩。

  「你要走啦?」夏小雨仰起臉問他,沒想到他站起來像天神一般高大。

  谷中逸表情冷淡,略微頷首,離去。

  夏小雨整個人被震懾住了,他那副尊容好象他真是高高在上的天神一樣;更讓她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他一走向有人潮的地方,許多女人便像水蛭一樣的朝他吸附過去!

  他是何許人?鐵著一張臉還這麼受歡迎?她很想看看被女人簇擁時的他是什麼表情,是不是洋洋得意?可惜他背對著她。

  她真希望他能回過頭,讓她再看個清楚;好一會兒他真的回過頭來和一名女子交談,臉上的笑不是洋洋得意,而一副愛笑不笑的表情,十分耐人尋味,也使他看起來更迷人、更性感。

  她還是頭一次發現男人可以用性感來形容,而她一直看著,心不由自主地怦跳,還有點魂不守捨,她是怎麼了?

  一定是職業病一發不可收拾了吧,向來美的事物都能吸引她,尤其是俊男美女,她看了都會手癢,想把他們畫下來,真希望手邊就有畫紙……怎麼坐在他對面一整晚,她都沒發現他是個萬人迷?

  過了一會兒後,他獨自進了大屋裡,那些女子的表情全失望透了;夏小雨困難地回過神來,他竟在她心底留下一個大大的驚嘆號!

  不如還是想點實際的吧!不知這裡可允許把BAR上的食物打包回去?

  夏小雨用力轉移注意力,想著明天的早餐和午餐還沒有著落呢,口袋裡只剩下足夠坐公車的錢,這現實問題讓她困擾。她托著腮幫子遙望著琳琅滿目的美食BAR發呆了一會兒,決定還是作罷,因為這裡可不像鄉下宴席,總是貼心地為嘉賓准備打包的塑料袋,而她吃夠了也該走人了。

  她立起身,依依不捨地走向門口。

  ******

  「阿銀,阿銀,你有沒有瞧見,中逸一直和一個女孩坐同桌,那個女孩要走了,你快去把她留下,讓我好好打探她是哪家的姑娘。」谷奶奶喜上眉梢地說,她打從那位美少女和中逸同桌後,就拿了副望遠鏡,悄悄躲在三樓的陽台上,留心他們的動靜;沒想到他們還說悄悄話,很可能她就是中逸的真命天女。

  「是,老祖宗。」老傭人阿銀趕緊去探風聲。

  夏小雨才要跨出谷家大門,就被叫住。「且慢。」

  一回首,見一位打扮素淨的老太太,夏小雨不確定她叫的可是自己。「您叫我嗎?」

  「是啊,小姐,我是谷家的老傭人阿銀,專門侍候老夫人的,你可別急著走,老夫人想請你進屋一敘呢!」阿銀熱絡地說。

  老夫人夏小雨心底一驚,心想這下糟了,難道老夫人發現她是來白吃白喝的,這該怎麼辦?

  「對不起,我沒空。」她得趕緊落跑比較好。

  「別這麼害臊,老夫人很和善的,只是想跟你談談。」阿銀游說。

  她不是害臊,而是害怕,如果那個老夫人要談的是白吃一餐的價碼,那她是付不起的!

  「我跟她沒什麼好談的。」夏小雨低著頭急急往門外走。

  阿銀沒想到這姑娘這麼難纏,拚了老命跑上前去堵她,兩手開開,馬步一蹲,阻止她離去。

  夏小雨嚇著了,哭喪著一張臉,不知所措。

  阿銀使出殺手锏,瞧瞧左右,確定無人,脹紅了臉,低聲下氣地請求:「小姐,谷老夫人只是個孤單的老人家,她只是想找你說說話,這點小小的要求你都不肯,就不能行個好嗎?」

  夏小雨額冒冷汗,看著對方「隱忍」的臉色,好象她很冷血,不懂敬老尊賢似的,教她既心急又難過,她平時可是為善不落人後,還常參加幫助社區獨居老人的社團活動的。

  而若是如這老傭人所言,谷老夫人根本不是要她「買單」,只是想找她聊聊,那她怎能拒絕這寂寞的老人家呢!

  她看看表,離末班公車還有四十多分,應該是來得及。「好……吧!」她虛弱的答應。

  「謝謝小姐,這邊請。」阿銀這廂有禮地說。

  夏小雨握緊雙手,心情緊張地隨她而去。

  走進谷家大屋的第一印象是安靜無聲,空氣中充滿檜木的芳香,望眼看去古色古香的檜木質地家具和地板全都光潔無比,還有數不盡的骨董被收藏在客廳,看來很有故宮博物院的氣派;夏小雨連喘息都變得小心翼翼,她眼尖地看到一幅唐伯虎的名畫掛在右牆上,忍不住「脫隊」朝那幅畫走過去,仔細看落款「唐寅」二字挺像是真跡。

  「小姐,請快上來。」

  阿銀沒給她太多時間去研究,小雨只好歸隊,隨阿銀走上黑檀的樓梯;踩在名貴的黑檀上,她覺得有種不真實感,就連精細的雕花扶手都不敢動手去扶;一直走上三樓的佛堂,裡頭莊嚴的氣氛令夏小雨更是放不開。

  「美麗的女孩,過來讓奶奶好好看看你。」谷老奶奶親切地對她招手。

  小雨瞧身形嬌小的老奶奶穿著喜氣的大紅緄金邊旗袍,想也知道她就是谷家奶奶,覺得她看來尊貴慈祥,並不嚴肅。

  小雨局促地走了過去,奶奶立刻握住她的雙手,笑瞇瞇地問:「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家的女兒?」

  她……是夏家的女兒,跟著媽媽姓夏,她出身單親家庭,父不詳。據外婆說,她的爸爸是一個潦倒的畫家,養不起她們母女;而媽媽也因她選擇了藝朮系,「恨屋及烏」的幾乎跟她斷絕關系。

  夏小雨張著嘴,不知要怎麼回答,她若說自己是夏家的女兒,那老奶奶一定會看穿她是來白吃白喝的,因為她根本就不在宴客的名單之內。

  「你跟其它那些女孩有點不一樣。」老奶奶覺得她看起來特別清純。

  小雨卻心虛得一臉蒼白,老奶奶愈說她愈緊張。

  「奶奶,她是萬家的千金。」沉沉的男子聲音穿越佛堂而來。

  小雨往門口看去,發現是那個萬人迷,雙頰開始脹紅,心跳如擂鼓!

  他怎會叫谷老夫人奶奶?敢情他是谷家人?小雨額冒冷汗,覺得這真是糟到不能再糟了,她竟在不知情下向他透露自己來的目的,而他分明知道她不是什麼萬家的千金,為什麼還會這麼回答?慘了,看他的表情並不像是來替她解圍,倒像是來嘲笑她的……

  而奶奶和阿銀也往門口看去。

  「中逸。」老奶奶笑著,招手要谷中逸過來。

  谷中逸原只是想到佛堂一個人靜一靜,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那個長得還不賴的「大食客」,心裡納悶她怎會在這裡?

  看來一定是受奶奶的邀請了,她老人家一直在注意他今晚的行徑,擱在陽台上的望遠鏡就是物証!

  難道只因這女孩跟他同桌,她就以為他對她有意思了?他撫著下巴思索,有個很有趣的念頭油然而生;他慢條斯理地走進佛堂到陽台上,好整以暇地對奶奶說:「什都逃不過您的雙眼。」

  奶奶來不及藏起望遠鏡,有點不好意思,但既然被孫子識破,她也就認了。她目光飄望向夏小雨,拉著中逸問:「告訴奶奶是不是她?」

  小雨渾身一顫,不懂老人家這麼說是什麼意思;而那位「中逸」也看過來了,那種有點揶揄、有點嘲弄的眼色,教她膽戰心驚,最要命的是,他還曖昧不明地說:「您看呢?」

  就在小雨一頭霧水之時,老奶奶竟然高興得雙頰通紅,像孩子一樣的歡呼:「我就知道你會在今晚挑中媳婦。」

  媳婦

  誰啊?

  但這裡還有誰?

  夏小雨怔愕、錯愕,好幾個愕重疊在她滿是問號的心裡!她睜大雙眼盯著那個叫中逸的,發現他竟然笑得很壞、很邪惡,那樣子像一頭霸道的豹子,老早看穿獵物的弱點。

  眼前這男人可怕到令她打哆嗦,教她真想掉頭就跑,而且是沒命地跑!可是老奶奶卻握住她的手,笑呵呵地說:「就選個黃道吉日,我親自上門去向萬老爺說這門親事!」

  「我不……」小雨不想被奶奶誤認是萬千金,打算硬著頭皮,把她來到谷家的原因說明白,但到口的話卻狠狠地被谷中逸打斷。

  「好了,奶奶,就這麼決定了,您安心吧,我跟她還有些話要說。」

  她跟他有什麼好說?小雨困惑地瞪著他,腰竟被他摟住了!她一陣心悸,害羞得只想快快推開他,但他卻更加強手勁,強勢地將她帶走。

  「快走,別回頭。」谷中逸沉聲警告。

  小雨詫異且不安地瞅著他,發現他突然變得不茍言笑,先前的邪惡表情不見了。她弄不懂他,神經緊繃、渾身燥熱的讓他摟著下樓,出了大屋,朝院子外的大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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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4 00:14:53
第二章

  「坐我的車。」谷中逸命令。

  「我干麼要坐你的車?誰知道你居心何在?坦白說我真被你弄糊塗了,你一下像是嘲笑我,一下又像是替我解圍,你是不是有毛病?我又不認識你,你……」

  夏小雨欲掙脫他摟著她腰的手,但他卻緊緊箝住她,用恍若FBI的口吻警告:「閉嘴,奶奶一定還盯著我和你,你若不照我說的做,後果你負責。」

  他指的可是「買單」的事?夏小雨心底怕怕,不再掙扎了。

  谷中逸打開車門把她往車裡塞,她整個人栽到柔軟的座椅裡,然後他甩上車門,上了駕駛座,立刻把車開出去。

  「你要把我載到哪裡去?」小雨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猛拍車窗,像被綁架似的心慌。

  「你別鬼叫,到前面路口你就可以下車了,而且永遠別再出現。」谷中逸瞧她那副德行,感到好笑。

  小雨聽他這麼說,瞪大了眼,安靜了下來,回過頭瞥他。「此話當真?」

  谷中逸扯扯唇,一副愛笑不笑的樣子。「難道你想被發現你不是什麼萬千金?」

  當然不想,可是……「你剛才干麼要對奶奶說什麼挑中的媳婦,很莫名其妙耶!」小雨脹紅了臉問。

  「只是在混淆視聽,而且一舉兩得。」谷中逸雲淡風輕地說,車繞過街道,遠離谷家,到達濱海公路,停了下來。

  「我不明白。」小雨有聽沒有懂。

  「你用不著明白。」谷中逸將車打了空檔,等她下車。

  「不,我得弄明白。」小雨固執的說。

  谷中逸不知她在執拗什麼,打開車頂的燈,看清了她那張嬌嫩的小臉紅通通的,認真的表情有點傻氣,他又不自覺想笑。

  小雨和他四目交接,心跳如飛,她和他孤男寡女的在車裡,外頭天色漆黑,公路上車輛不多,氛圍有點曖昧。

  忽然後頭有車燈照來,小雨發現是公車,公車見站牌前無人,竟沒停下來。

  「糟了,我的末班公車……」夏小雨哀叫,管不了他愛說不說,開了車門,追著公車跑。

  「等等啊~~」她喊,但腳上的三寸高跟鞋非但沒有追上公車,還害她跌了一跤,撲倒在地,眼睜睜地看著公車揚長而去。「噢……好疼啊!」她膝蓋受了傷,痛得要命。

  谷中逸看見這慘不忍睹的一幕,不得不過來。「有沒有怎樣?」

  「哼。」小雨不肯理人,逞強地自己爬起來,高跟鞋卻跟她作對,整個人重心不穩地朝地上摔去。

  谷中逸及時伸手拉了她一把,她一緊張竟倒進他懷裡,隨即觸電般的跳開,但重心又不穩了。「啊~~啊~~」她的手轉得比螺旋槳還快,努力地維持平衡。

  谷中逸是又好氣又好笑,一把拉住她,她又栽到他懷裡了。「別表演特技了,我的手臂可以借你扶。」

  「不要。」小雨氣自己一接近他就臉紅,硬是拒絕。

  谷中逸可沒有由她,也硬是摟著她命令:「給我上車,你受傷了,我送你去包扎。」

  小雨雙膝痛得腿發軟,讓她無法裝英雄,但要她接受他的幫忙,她渾身都不對勁,她並不想被他要著玩。

  谷中逸發現街燈下的她突然一臉委屈,還紅了眼眶,難得關心地問:「是不是很疼?」

  小雨咬咬唇,不肯承認。「如果你不把剛剛你對奶奶說的話解釋清楚,我就不讓你送了。」

  谷中逸像被一記柔軟的拳頭打中,震撼卻直達心底深處,令他整個人一陣顫慄。如果她像個潑婦一樣尖叫,他一定甩了她立刻走人;但她不是,雖然語氣堅定,卻雙眼含淚,一副委屈、可憐兮兮的模樣,教他沖動得想阻止她掉下眼淚。

  「奶奶逼我在今晚要挑一個媳婦,她找上你,我讓她有錯覺以為你就是。」他原本並不覺得必須向她說明什麼,但卻妥協了。

  「你這是要陷害我?」她的眼淚仍是掉了下來。

  「我是替自己盤算沒錯,但同時也解救了你,好讓你脫身,反正你不可能再出現,日後奶奶發現萬千金不是你,那我也可以有藉口說之前弄錯了,婚事作罷,我的戰朮不是很高明嗎?」谷中逸被迫用最誠懇、最溫和的態度對她解釋。

  「你真是個天才。」小雨終於弄明白了。

  谷中逸松了口氣,望著她噙淚的眼,還難得的好言相勸:「既然公車走了,我送你去包扎傷口,再送你回家好了。」

  「真謝謝你,為什麼你不怪我到你們家來白白吃了一頓,還救我?」小雨被他的柔軟言語打動,害臊地讓他扶著走向座車,悄悄發現自己對他的好感增加了。

  「說不定你才是我的救星,我相信這個計謀一定會成功,只要你不要再出現讓奶奶見到,我的婚事一定可以延緩。」把這一時之計都說了,他懷疑自己已將她視為「合伙人」。

  「奶奶干麼要逼你結婚?」小雨很好奇。

  「為了讓谷家人丁興旺。」

  小雨噗地一笑。「你……是谷奶奶的孫子,那你是不是叫谷中逸?」

  「沒錯,我叫谷中逸,你呢?」他想知道。

  「夏小雨。」小雨輕快地說。

  「下小雨?」谷中逸睨了天空一眼,低喚著這個可愛的名字。

  小雨笑著搖頭。「我外婆說,我媽生我的那天正下著小雨,生性浪漫的我爸便把我取名叫小雨。」

  谷中逸看著她說話的模樣,那張甜蜜的小臉散發著純潔的光華,這份與女魔不同的特質正一點一滴的侵略他的感官。

  這段路忽然變得好漫長,兩人似乎也無意那麼快就到達:他暗自嗅著她發上恬淡的香氣,她悄悄覺得他俊美如畫,若有似無的「友誼」在彼此心底滋生。

  而谷中逸當真把小雨送到外科診所包扎,又親自送她回到租來的學生公寓。

  「你住幾樓?」谷中逸下車,還幫她打開車門。

  「六樓的上面。」小雨一拐一拐地走到門邊取鑰匙開門。

  「什麼叫六樓的上面?」谷中逸不解地問。

  「就是陽台上的小閣樓啊!很接近天空。」小雨樂觀的說,打開了門。

  「你這樣子能走上去嗎?」

  小雨瞧他疑慮,像在為她擔心,她居然感到甜蜜。「不然你背我啊!」她只是一時興起亂說的,沒想到他居然答應了。

  小雨受寵若驚,猶豫不前,但谷中逸已蹲下身,打算背她了。

  見她遲遲沒有動作,他出聲催促:「快。」

  她有點慌,不忍心拒絕人家的熱誠,於是往前一步,雙手輕輕地搭在他肩上。

  谷中逸反掃住她的雙腿,輕而易舉地背起她,往樓梯上走;小雨一開始還有點於心不安,但他腳步沉穩,背好寬,很自然的,她就趴在他的背上,原來從背上也可以聽見心跳,那頻率如此清晰。

  「你的背好寬、好舒服,像爸爸一樣。」她感到很安心。

  「謝啦!」他不怎麼喜歡這樣的恭維,但背上的柔軟惹得他的心一陣騷動。

  小雨發覺他的背微微滲出汗來。「對不起,我太重了。」

  「是啊,簡直像頭肥羊。」谷中逸故意糗她,遭來她的一記小拳,兩人竟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心情有說不出的輕松愉快。

  「沒路了!」上了六樓後,谷中逸再也沒看見樓梯。

  「在那兒。」小雨指著側面一道陡峭的鐵梯。「這個難度太高了,你放我下來,我慢慢走上去。」

  谷中逸斷然否決。「送佛就送上西天了,沒差這鐵梯,你抓緊點。」

  「喔!」她只好不客氣地扣緊他的頸子,谷中逸卻是一震,無法忽略她的臉就近在腦後,呼吸近在耳畔,亦無法阻止一陣陣的騷動在心底擴大,他快速攀上,只想快快放下她。

  「呼,好快哦!」她竟在他耳邊歡呼。

  他渾身繃緊,爬上鐵梯後,立刻放下她。上頭原來是間鐵皮搭建成的小小閣樓,屋外的空地上有張經風吹日曬雨淋後褪了色的長形木椅,屋檐下掛著幾幅油畫,種著不知名的小花小草,一旁還擱著畫架、畫筆和水彩顏料。「這裡不會是住著一個畫家吧?」谷中逸問。

  「畫家不敢當,我只是藝朮系的學生。」小雨沒有開鎖,直接開了門,悶熱的空氣從小屋裡透出來。她問:「要進來喝杯冰水嗎?」

  谷中逸認為自己需要的不只是一杯冰水,而是北極的冰塊了!隨她進了裡頭,小小的斗室堪稱整齊清潔,裡頭有張小床、書桌和堆積如山的書本,原以為裡頭有空調,但並沒有,整間屋子悶熱無比,簡直像在受酷刑。

  「你在流汗了,很熱對不對?」小雨發現他額上的汗滴,立刻拐到小冰箱拿了杯冰水給他,又忙著開電風扇,但電風扇很不給面子,插了電卻沒動靜。「不好意思,它又罷工了。」她蹲下來,拍拍它,它仍不動,弄了半天她已滿頭大汗了。

  「我來弄。」谷中逸接手,難得紆尊降貴的蹲到電扇前。

  「那……我先去換件衣服。」小雨信賴的把這重責大任交給他,拐出鐵皮屋,到對面的小浴室裡去換下萬千金的禮服,若把這禮服弄臟了她可賠不起。

  當她又進屋時,谷中逸高大的身影仍蹲在電風扇前,她發現他的白襯衫被汗沾濕了,透過白色的衣衫,他古銅色的肌膚幾乎可見,她莫名地悸動著,胸口熱烘烘的!好一會兒電風扇恢復功能,她開心地說:「終於有風吹了!」

  谷中逸聽著身後的歡呼,真不知道吹這焚風有什麼好開心的,她若不是太容易滿足,就是熟到頭殼壞去了。而他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懷疑這竟會是人住的地方?!酷熱的夏天常常都是三十幾度的高溫,而鐵皮屋裡的熱度更是加倍。

  他打算向她告辭,但一回頭就看見立在他身後的一雙美腿!她換了短褲和T恤,小卻豐俏的臀包裹在熱褲裡,纖細的腰肢,挺立渾圓的胸……

  她盤起了長發,甜美的小臉正往下看著他;他突然變成色狼似的貪看著她,忘了自己待不下去的這回事。

  「中逸兄,你還好吧?」小雨紅著臉看他一直目不轉睛,懷疑他是熱壞了。

  谷中逸干咳一聲,收回目光,立起身。「還好,我得走了。」

  「你要走了?」小雨感到說不出的失望。

  「嗯。」谷中逸見她滿眼捨不得,暗暗感到一絲得意。

  「我還沒報答你呢!」

  報答!他接受,熱吻或者更進一步都沒問題!他開始期待。

  「你別走,坐那裡好不好?」小雨指著屋外小花叢旁那張長形木椅。

  坐那裡?在星空下嗎?他不敢相信她這麼的開放。他有些疑惑地走出這悶死人的屋子,然後坐到椅子上。

  「太好了,你可以脫掉上衣嗎?」小雨跟出來,興沖沖地要求。

  要他演現代豪放男?這……有什麼不可以?就照她說的,脫了!

  「來吧!」他渾身燥熱,血脈噴張。

  「好,等一下。」瞧她紅著臉應了聲,卻沒有進一步的主動示好,雙手又比畫成一個框框,還叫他──

  「別動,就維持這個姿勢。」

  他怔住!

  她顫聲說:「我很快就好了。」

  谷中逸瞧她拿了畫板,釘上畫紙,將現成的畫筆一字排開,手快速地在畫紙上移動。

  這……是他會錯意了?!她的報答,是為他作畫,而不是……

  噢!直到今天他才發現自己並不是個正人君子!

  真想甩了手中的衣服,然後走人;但這麼做太沒格調,他不想拒絕她單純的心思,怪只怪他的想法太不純潔!

  但他都三十好幾了,對女人會有純淨的想法才怪!

  「中逸兄,別垂下眼睛,你可以把目光定在一個定點。」小雨微微喘息地說,看著他裸露的矯健身體,她心底萬分緊張,雖然她畫過男女的裸體,卻只限於課堂上,也從不感到害羞;她自己知道他並不一樣,她是因為很喜歡他,而想畫下他的,就算是為他們的友誼留下一個紀念吧!

  谷中逸只想盯著她看,但光看已無法滿足了吧!他對她有了某些渴望,也許是一夜情,只是她應該沒這麼想。

  時間突然緩慢得像烏龜的腳步,戶外雖沒那麼熱,但坐著不動卻教他想睡。

  「別動,快好了。」

  這句話她說了第三十次了,沒一次算數的。

  「你幾歲?」谷中逸無奈地找話題問她。

  「二十。」小雨回答,手沒停過,她畫下他的神采,情緒處在興奮之中。

  「讀哪裡的藝朮系?」

  「B大,我半工半讀,晚上或沒課時就在捷運站外擺攤替人畫像。」

  他猶記得她說過自己半工半讀,沒吃飽過一餐……看她居住的環境似乎也不怎麼理想。

  「為什麼租這閣樓?這裡熱得不像話。」

  「撿便宜。」小雨聳聳肩,這是唯一理由。

  谷中逸還想問些什麼,但她的喊聲教他只好作罷。

  「大功告成嘍!」小雨拿起畫紙上的釘子,羞澀地走向谷中逸,將作品展示給他看。

  谷中逸瞧了一眼黑白對比的素描,沒想到她把他畫得如此傳神,那眼神和一副要笑不笑的德行真的跟自己很像。他站了起來,邊套上衣服,邊說:「看你畫得高興,就不收男模費用了。」

  小雨雙眼閃耀,雙手奉上自己的大作。「送給你,這是我僅有的能力,算是對你的報答。」

  他情願要一夜情!

  小雨看他沒有收下的意思,失望地問:「你不要嗎?」

  「誰說的?我想轉送給你,就當作你攤位上的招牌。」谷中逸並不是真心要這麼說,只是他覺得這麼說她會笑得更開心,而他喜歡她開心的模樣。

  「真的,你這人真是貼心得不得了!」小雨開心地說。

  是嗎?谷中逸懷疑,不過他承認這比一般的奉承更討他歡心。他把上最後一顆衣扣,對她說:「走了。」

  他要走了!

  小雨的笑意淡去,難以面對他的道別,卻再也沒有任何理由可以留住他。「我可不可以有個請求?」她喉頭梗著不知名的東西。

  谷中逸相信她不會是要求他的一夜情,他望著她那雙盛著星辰的雙眼問:「什麼?」

  「等我進屋裡,你再走好不好?你大概無法理解我為何要這樣請求,但我拜托你這麼做!我的日子一向過得很平淡,從來沒有像今晚這麼快樂過……我很怕自己會迷失在這份快樂中。如果等我進屋後,你再轉身離去,那我可以不用跟你道別,可以當作今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明天我仍去上課,晚上打工,一切如常。」在他專注的眼神下,她連呼吸都變得急促。

  「好。」谷中逸答應了,被她眼底眉梢的那份壓抑和遺憾敲疼了心。看她進了小屋,他打算讓她如願,但她如願,他就不能如願了,他有股強烈的念頭,想留住她的腳步,至少說一聲「再見」。

  他不知自己怎會突然變得這麼多情,也許一離開這裡,他會徹底忘了今晚,忘了她這個人;但此刻他卻固執地想要她的一句「再見」,一句就夠了。

  「小雨。」他喚住她。

  小雨正要關上門,從門縫裡瞅著他。「什麼?」

  谷中逸走向她,看她無意開門,只好靠近了些,好清楚地讓她聽見「命令」。「你忘了說再見。」

  「我們怎會再見,我不能再出現的,你忘了嗎?」小雨抬起小臉說,兩人距離好近,近到她可以感覺到他的鼻息,可以聽到他的心跳聲竟然是和她一樣又急又狂,莫名的情愫在她心底滋生,她知道自己喜歡著他啊!

  「那是指在奶奶的視線范圍,把手伸給我。」谷中逸低聲說道。他是那麼說過,但此刻他並不想跟她就這麼「再見」了。

  小雨不明白他要做什麼,怯怯地把手往門縫外伸,他握住了,從衣服裡取出—支筆,寫了一串不知名的東西。她忍著酥癢的感覺,伸進來一看,像是手機號碼。

  「這是我的電話,有困難可以找我。」谷中逸說的是真心話。

  「例如什麼樣的困難?」小雨盯著手上的電話號碼,有說不出的感動。

  「例如有一餐沒一餐的時候,我可以提供餐點。」這也是真話,他做人從沒這麼「真情流露」過。

  「為什麼你要這麼慷慨?」她是怎麼了,故意不放人家走?

  「濟弱扶傾是……人人有責。」這太扯了,但他情願跟她扯。

  「那好吧!如果我真的餓到沒飯吃的時候,一定打這個電話向你求救。」她紅著臉說,心底並不打算這麼做,只是他認真的態度讓她不忍心拒絕。

  「那我走了。」他穩住呼吸的頻率。

  「那……再見了。」她希望自己的臉頰不要像紅蛋那麼紅。

  谷中逸轉身走了,她違背了原意,看著他走下鐵梯,聽著腳步敲在鐵梯上發出「蹬蹬蹬」的聲音,直到再也聽不見他的腳步聲。

  她沒有關上門,而是開了門,沖到對面的小浴室去,盛了一盆冷水,拚命洗臉,只想洗去滿臉烘熱,好一會兒她才猛然記起,他留在她手心的手機號碼,一看……糟了,不見了,全糊掉了!

  嚴重的失望打擊著她,她覺得好可惜!

  是注定見不到他了吧?!

  他回到他的世界,而她仍是她;心底酸酸的,有點疼……

  但這算失戀嗎?她不知道,只知快樂總是短暫的,她應該試著忘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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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4 00:15:17
第三章

  谷中逸回到家已經近午夜了,院子裡仍是燈火通明,傳出熱門音樂和男男女女的喧鬧聲;他停下車,走進自家大門,見二弟谷海塵和友人還有一大群艷麗的模特兒在狂歡作樂。

  「大哥要不要加入我們?」谷海塵衣領敞開,永遠那麼豪放不羈,態情地左擁右抱,從來不因自己是有婚約在身的人而有所避諱。

  「來嘛!谷大總監。」一群艷光四射的模特兒主動向谷中逸投懷送抱,空氣中充斥著刺鼻的香水味。

  「我叫美倫,沒忘了人家吧!」這叫美倫的竟把胸波貼在谷中逸身上,拉他的手放在她的腰上,還主動給他一記熱吻。

  谷中逸直挺挺地立著,沒有拒絕卻也沒有反應。這女魔的吻十分妖冷,抱在懷裡像水蛇一樣柔軟光滑,但這感覺卻讓他作嘔。

  「你忘了,上回你回來時,我們曾……」她附在他耳朵說著令人臉紅的話。

  谷中逸還是不為所動,至於她說的那些挑逗的話,老實說,他忘了。

  他無情地推開所有包圍著他的女人,獨自往屋裡走去,不理會女人們的失望。

  而客廳裡,奶奶由阿銀陪著等候他的歸來,瞧見他,立刻急呼呼地過來叮嚀:「中逸,我讓阿銀查過了,宴客名單裡金山的萬老爺子正是萬千金的父親,他跟咱們家是老交情了,我們明天一起到萬家去拜訪。」

  「好。」依計劃,他沒有第二句話,道了晚安,只想回到房裡一個人安靜。

  大步上樓,一進房,陽台傳來院子裡的嘻笑聲。他邊解開衣扣,邊關上落地窗,拒絕任何聲響,只想聆聽自己內心的聲音……

  從離開夏小雨的那一刻開始,他強烈地想再見她一面,他從來沒有這麼想要再見一個人的念頭,何況兩人剛剛才見過!

  這不是個好現象,他知道,卻無法克制自己萬馬奔騰的心緒;最好的狀況是她打他的電話,那他就理所當然地接見她,一點也不別扭。

  但她會打嗎?他要等到什麼時候?

  莫名的患得患失占據在他的心頭,他表面冷靜,但心底的一池春水似乎已被吹皺了。

  ******

  翌日──

  萬家老爺和太太見到名門望族的谷家奶奶和谷大少爺前來,十分驚訝,趕緊以上賓之禮接待。

  「萬老爺子,事情是這樣的,咱們家中逸很中意你家的千金。」谷奶奶開門見山地說。

  萬老爺和太太簡直是意外透頂,且對一表人才的谷中逸喜歡得不得了,急急喚愛女出場。「千金、千金,你下樓來。」

  萬千金的本尊從樓上走下來,她心寬體胖,六十公斤多一點,口無遮攔地說:「老爹,什麼事?我正在擠痘痘呢!」

  谷奶奶望向樓梯口,怔住。這……不是昨晚那女孩!又望向寶貝孫子谷中逸,他笑得有點詭異,老人家發現苗頭不對!

  「谷家奶奶說……」萬老爺子話還沒說完,谷奶奶就出聲阻止。「老爺子,我指的是你的另一位千金。」

  萬老爺大笑,把萬千金摟在椅子身側。「我就只有這一個寶貝女兒。」

  啥米!谷奶奶這下糗大了,又望向谷中逸,期待他給她一點提示。

  「我大概是弄錯了。」谷中逸小聲地在她耳畔說。

  老奶奶瞠目,這下真不知要如何收場才好了,只好向萬老爺道歉走人,留下萬老爺和太太一臉莫名其妙,空高興一場。

  谷中逸贏得漂亮,以為這回奶奶可以死心了,沒想到一回到家奶奶拉著他,慎重其事地對他說:「孫子,你別擔心,奶奶一定幫你找到她。」

  什麼?這下可好了!

  「阿銀,把我的陳年畫筆拿出來。」奶奶請出鎮家之寶。

  「是。」阿銀趕緊去張羅。

  谷中逸不知奶奶要搞什麼名堂。

  「奶奶雖老,眼睛還沒昏花,讓我看過的人,我都過目不忘。」奶奶說,精神大好地走進書齋裡。

  「喔!」谷中逸跟了進去,想看奶奶到底要做什麼,意外發現奶奶的書齋裡多了部電腦,還有掃描器、印表機,「現代人」的設備一應俱全。

  瞧她走到桌前,布滿老人斑的手拿了素描筆,在畫紙上描繪,好一會兒,畫出的肖像不正是夏小雨嗎?尤其是那雙可愛的眼睛,活靈活現的。

  奶奶還親自用多功能印表機影印了兩份,一份拿給阿銀。

  「阿銀,到各大報買一個醒目的版面,登尋人啟事一個禮拜,懸賞一千萬。」奶奶宣告。

  「是,老祖宗,您怎麼說,我就怎麼做。」阿銀領命,立刻行事。

  「我還要趕緊把這張post到各網站。」奶奶興沖沖地說,走向電腦。

  谷中逸立在一旁,早已看得一愣一愣的。他不知奶奶原來有這麼多的特異功能,砸一千萬尋人,眼睛更是眨也不眨一下!

  「什麼時候老人家也流行上網?」他跟在她身後干笑。

  「上網沒什麼,只要一指神功,最近我學會打字,還上聊天室混,認識很多網友哩!你瞧,這是我的昵稱。」奶奶開了電腦。

  谷中逸探頭一看,笑臉抽搐,奶奶的昵稱竟然叫「永遠十七」,真是個活寶,倒著看正好是七十。

  看她用掃描器把畫像存到電腦裡,立刻張貼到各大綱站,內容還寫什麼「找尋真命天女」的字樣,谷中逸真的已是臉綠綠!

  不過他不得不佩服她老人家,她的心一點也不老,且行動力比起年輕人毫不遜色,而那種一定要完成使命的精神,更是令他吃驚不已!

  「先說好了,沒結婚不准回美國。」奶奶這次真的跟孫子耗上了。

  谷中逸對這道懿旨感到相當頭疼,但他相信無論奶奶用了多少工夫還是沒辦法找到夏小雨的,他和夏小雨早就約定好了。

  不知她現在在做什麼,傷是否好多了?他擔心她一個人如何走下那道陡峭的階梯,更思念起她呢噥般的說話語調。

  他認為自己只是單純地想她,卻不自覺原來這感覺叫心動。

  ******

  假日的九份老街熱鬧非凡,群山環抱著海洋,風光如此明媚動人。

  夏小雨拗不過學姊們的好意,搭著她們的順風車到山上,在她們合開的茶坊前設攤替人畫像;學姊們說假日在這裡畫,她的生意肯定好上十倍。

  夏小雨決定試試看,於是就來了。她把谷中逸的畫像當招牌貼在最醒目的地方,等客人上門的時候,就看看山、看看海、看看他,他的肖像是她畫過最得意的作品了。

  好不容易有一對情侶走過來,問了價錢後要她畫像,他們擺了摟抱的姿勢坐在她身前的雙人椅子上。小雨起勁地在畫紙上揮灑,而同一個姿勢擺了十分鐘之後,女的開始叫累,男的開始安慰。

  「大畫家,我們可不可以吃零食?」男的問。

  小雨微笑點頭,更換畫筆的顏色。

  女的吃起零食,還喂了一口到男的嘴裡,濃情蜜意讓小雨好羨慕;看著看著她心有旁騖,心想若是此情此景換成她和她心目中的白馬王子該有多好!但她怎能這麼傻?她瞄了掛在高處的「王子」畫像一眼,心底酸甜交織。

  她並不想打電話給他,何況那時他留下電話,是讓她求救用的,那她多沒面子,她還比較希望能跟他在路上來個不期而遇,那就自然許多。

  不過現實中王子永遠是王子,灰姑娘永遠是灰姑娘,王子是不可能會走在路上跟灰姑娘不期而遇的,還是別亂想了,專心把畫畫好,交出作品,收了錢,那才叫實際。

  她暫時不想他,用心地畫畫,一直到畫好,收錢,才發現攤位的周圍圍了好多人觀看。又有人向她問價錢,願意讓她畫,接連著畫了好多人像,一上午她的筆一直沒停過,生意出奇的好。

  晚上,游客更多,人擠人,摩肩接踵,整條九份老街恍若不夜城。小雨畫得手快抽筋了,但她真的很開心,這輩子她第一次賺這麼多錢。

  直到深夜兩點,學姊們正在茶坊裡打掃,准備打烊;小雨也畫好最後一雙客人,趕緊收攤要搭學姊們的順風車回台北。

  「哈哈……」茶坊裡傳出學姊們的笑鬧聲。

  「什麼事這麼好笑?」學姊A問學姊B。

  「這什麼年代還有人登報找什麼『真命天女』,還重金懸賞一千萬呢!你瞧,還寫什麼『那日星光燦爛下的邂逅,你的倩影已長駐我心,注定的緣分斷不了,期待你我相約今生』……我的天啊!』學姊B覺得不可思議。

  「說不定是整人的玩笑。」

  「肯定是啊!不過登這則廣告的人真夠凱,這樣一個版面很花錢呢!」

  「喂,你看仔細,這個人長得像不像小雨?」

  「是哦,你沒說,我還沒發現呢!不就是畫她嗎?」

  「喂,你們過來瞧瞧,網站上也有登呢!」正在上網的學姊C叫著,兩人圍過去比對報紙,下了結論──

  「這一定是有計劃的玩笑,而且是出自同一人手筆。」

  「小雨,小雨!大畫家,你進來一下。」

  小雨老早聽到裡頭的騷動,她納悶地走進去,學姊A、B和C拉著她比對畫中人。「真像是你耶!」

  小雨很訝異,連她自己也覺得很像。

  「畫人反被畫,這是不是你們系上干的好事?」

  小雨用力地想著系上那些同學,有些男生是不修邊幅了些,但他們不至於當無聊人士,她相信沒人會這麼做。

  細看畫上有鬼畫符似的簽名,看來像個「谷」字!

  小雨的臉色愈漸蒼白,她所認識姓「谷」的人只有一個,就是谷中逸,可他橫看豎看都不像這麼無聊的人,何況他說過只要她不出現就沒事了!

  但是人不可貌相,她不能因為他帥就把他看成神一樣清高,會不會是他想考驗她是不是拜金女,看她會不會因為這一千萬自己主動地巴結過去?

  他怎麼可以這樣做,她雖窮還有志氣,他可不要把她給看扁了!

  她愈想心愈寒,難過得心陣陣絞痛起來。遇見「白馬王子」的故事被現實給扼殺了,她只覺得自己好傻,只是一味的喜歡他,而失去了危機意識。

  「小雨,告訴我是誰,我去替你海扁他一頓。」學姊們看小雨臉色慘淡,義憤填膺地說。

  「我也不知道是誰,這只是像我而已,只要我不理會,大概就沒事了吧!」小雨一笑置之,藏起受傷的心情,故作輕松地問:「我們要回台北了嗎?」

  學姊們看小雨似乎不以為意,也就不再當一回事,隨口問小雨:「明天還有一天假,要不要跟我們來?」

  「當然要嘍!」小雨用力點頭,今晚她不只荷包滿滿,也多了自信;可惜美中不足的是莫名其妙出現的這則尋人啟事,把她的好心情弄糟了。

  小雨走出外頭,收起畫架,一一拿下展示的畫作,恍惚中谷中逸的畫像從她手中滑落,被風吹走了,她遲疑著該不該拾回來,最終還是任它被風吹得更遠,消失在視線之外。

  心底原有的羅曼蒂克變了調,那日和他相遇的快樂變成可惡的諷刺,她真的很難過,卻只能任強烈的失落感將她困住。

  ******

  還要等下去嗎?已經凌晨三點了,她為何遲遲未歸?

  谷中逸坐在車裡,盯著公寓的門。他晚上十點就來了,正好有個男孩要上樓,他要求一同進去,到了閣樓,發現夏小雨並不在。

  他只好回到車上等,等到心浮氣躁!

  為了見她一面,他好不容易替自己找了一個充分的理由,卻沒想到空等了幾個小時,簡直比面見皇後還難。而他的理由可是想了三天三夜才下的決定,他要告訴她,奶奶做了一件世上最荒唐的事,若是她看到報紙或網站的尋人啟事,千萬別驚訝。

  可她不在,他只好在這裡數時間,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他這輩子還不曾浪費過—分—秒,更別說等人這種差事;如果他還有點理智,就該走人,偏偏他想見她一面,哪怕只是看一眼也知足了。

  這般強烈想見她的念頭,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不正常?

  為一個女孩如此瘋狂心動,肯定是不正常的。平常的他根本視女人為妖魔,從不花心神去搭理,而她卻讓他空等。

  也許她根本不是他所見到那樣單純無害,一個女子在外游蕩到半夜三點,算是過分的了,如果是他的女人,哪能放任她這麼招搖!

  他怒火攻心之際,前方駛來了一輛小紅車,在黑暗的街頭轉了個彎,停在公寓正前方,從車裡走下一個女孩,那美麗的長發,窈窕的身影,不正是他等了一整晚的人!

  他用興師問罪的目光盯著車上的其他人,想看清是哪個可惡的男人把她帶出去混得這麼晚,但車上走下來三名女生,從後車廂取出畫架和一個大紙箱放到紅磚道上。安靜的夜晚,讓他清楚地聽見她們的對話──

  「再見了,小雨,明天早上八點來載你。」

  「好。」

  夏小雨應聲後,那三個女生再度上車,揚長而去。

  車裡沒有任何男子!

  谷中逸心底的火苗立刻熄滅,自動地煙消雲散。但他仍沒有下車的意思,冷眼看她一個人把紅磚道上的畫架搬進公寓裡,又踅出來抱那個大箱子:突然箱子的底部開了,畫筆和許多畫作一一掉下,散落一地。

  見她慌張的一一拾起抱在懷裡,谷中逸有股說不出的心疼,再也無法冷眼旁觀,他下車,朝她走去。

  小雨發現有腳步聲接近,還幫著她拾東西、遞給她,抬眼看這不知打哪來的好心人,一看便怔住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小雨瞅著谷中逸,沒有開心的感覺,只有無限防備。

  「我不能在這裡嗎?」他不說自己等了她大半天了,沉默地幫她把箱子底部合上,好讓她放下那些畫。

  小雨疑惑地瞥著他,看他的車就在不遠處,不知他到底來做什麼。她打定主意,如果他問報紙上的尋人啟事,她就不回答。

  「腿傷好了嗎?」他卻問了一個她毫無准備的問題。

  「好了。」小雨遲疑地說,一臉防備地看著他。「你就來問我這個?」

  不,他是來看她的。但他不說,問了句:「你去了哪裡?」

  「我……」她不想告訴他。

  他也沒有等她的答案,因為他自己早給了自己答案──她和三名女生在一起,根本沒什麼搞頭。「明天晚上有空嗎?」他谷大總監想約她。

  「沒,我要打工。」小雨警戒地說,接過大箱子,抱在胸前當盾牌。

  「畫一張多少錢?」谷中逸問。

  「五百。」小雨開了天價,她通常收三百五。

  「你一晚可以畫幾個客人?」

  「不一定。」她不懂他為何要問這個。

  谷中逸發覺今晚她似乎有點難以溝通,一定是跟他一樣,累了。

  「我給你一萬,包下你的時間。」他相信這樣可以讓她安心的跟他約會。

  小雨難以置信地瞪著他,他以為他可以「包」下她?!

  她心底的傷更深了,且抽痛了起來。此刻,她更加相信尋人啟事的花招是他搞出來的!他的目的已經很明顯了,她真的看錯他了。「你大概弄錯了,谷少爺!」她紅著雙眼,轉身就往公寓裡走。

  谷中逸愣住,追上她,阻止她關上門,擄住她;她受了驚嚇,手上的箱子松落,猛然砸在他腳上!

  見他面色泛青,目光森沉,她後退了一步,連忙說:「對不起,是你自己突然扯住我……」她的話突然中斷,因為他踢開箱子,逼上前來,扣住她的手,渾身灼熱的氣焰嚇壞了她。

  「救命……」她聽見自己氣若游絲的求救,認定了他不是好人,更加慌張。

  「你在怕什麼?」他有那麼可怕嗎?他等了一整晚,只是想問她為什麼突然一臉委屈,這都不行嗎?

  「你快放開我,我有很多學長住這棟公寓,只要我喊一聲,他們會沖下來救我的。」她顫抖地說。

  谷中逸對她的威脅一點也不為所動,只覺得莫名其妙。他真弄不懂她,她何必像提防一個陌生人似的,難道他的樣子像色狼,還是見了她就一副口水要滴下來的樣子?

  但真正教他深受打擊的是,他們先前的友誼,才幾天就蕩然無存了!他在她眼中再也看不到對他的愛慕之情,只有要命的驚嚇和不知名的委屈。

  他真有說不出的失望,這感覺並不好受。

  「你喊啊!」他冷峻地威脅。

  小雨什麼也喊不出口,淚浮上雙眼,傷心地推開他。「我真的看錯你了。」

  此話一出,只見他一臉震驚,臉色凝重。她再也不顧畫具,掙開他的箝制跑上樓去,蹬蹬蹬地爬上鐵梯,把所有可以阻擋的東西全搬過來堵在門口,深怕「壞人」會追過來。

  好一會兒,她只聽見自己氣喘如牛的呼息聲,沒聽見他追來的腳步聲。驀地,寂靜的夜,傳來樓下大門關上的巨大聲響,接著是車子呼嘯而去的聲音。

  他走了?

  她不敢出去看,仍守在小屋裡,小屋蒸發著白天的熱氣,悶得她直冒汗,戒心一點一滴地流失。

  半個鐘頭過了,她再也支撐不住,人快累癱了、也快熱昏了,推開堵在門口亂成一團的椅子、桌子,和散落一地的書,頭昏腦脹地走出小屋,從陽台上往下探,他的車已不在。

  他真的走了!

  她嘆了口氣,心底對他的幻想完全幻滅,自尊更是嚴重受傷。她垂著肩,失了魂似的走進小屋,有氣無力地搬回書桌和椅子,心底一片死寂。

  谷中逸的車子以時速八十公裡的速度狂飆在深夜的馬路,心情惡劣到了極點,他竟為了一個無情的小女人,浪費了整整六個鐘頭。

  他必須甩開她的影子,徹底忘了那雙淚眼,就算遇到了,他也不願再多看她一眼,發誓若再理她,他就不姓谷!

  加速馬力往前沖,他心似火焚,早巳不知理智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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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4 00:15:52
第四章

  一連下了三天的雨,天氣陰陰的,人也快發霉了!

  講台上教授講得口沫橫飛,台下的夏小雨心不在焉,她看著窗外的雨景:心情和天氣一樣陰雨綿綿。

  自從那天再見到谷中逸後,她天天都睡不好。他那句要「包下」她的話,像魔咒似的纏繞著她,令她傷心又生氣,卻也臉紅心跳,夜裡總是心悸著驚醒,再默默地一個人感傷。

  她問自己為什麼要感傷,唯一的答案是──她好喜歡他。

  是不是他英俊得像天神,她就迷得昏頭了?

  不,如果只是因為他帥,那她就太膚淺了,她是因為忘不了他帶她去療傷,又體貼地背著她上樓,他的表現一點也不像是做作,像是出自真心的關懷,是因為這樣,才教她深深為他著迷……

  隨即,她又在心底反駁自己──那就是做作!他是一個大人物,如果沒有目的,又何必那麼做?

  可是他留下了電話,說有困難時會幫助她啊!

  他只是展示他的多金,施捨予你,然後「包」下你……

  她千百次的天人交戰,只讓傷痕更深,心底盤據的仍是他的身影!

  她真想懇求自己別再想他,可不可以只要記住他的好,記住初遇他時那個夜晚的快樂,其他就當沒發生過;她知道自己愛不起他,但她可以留戀那一點點的火光,她覺得溫暖,可不可以?

  可以,除非你眼盲,心也盲!

  難道你不知道報紙上仍登著一千萬要找你的尋人啟事?

  他仍想用金錢收買你,你要留戀這個傷人也可惡極了的男人,豈不是傻瓜一個!

  因為無法說服自己,她茫然地看著窗外的雨,心情也下著雨。

  小雨深陷在沉郁的思緒中,沒發覺坐在後排左側的萬千金,正悄悄從課本下挪出今天的早報,她左看右看,覺得這報上的人像畫就是夏小雨。

  她打過報上留下的電話去詢問,發現是谷家在找她,看來谷家那天到她家來,一定就是把小雨誤認成她了!

  坦白說這一千萬真是吸引人,她老爸雖然富有,卻是人盡皆知的守財奴,一個月也才給她一千萬分之一的零用錢,她天天都當散財童女,通常還不夠用哩!

  最近她還想去韓國整容、抽脂,那是一筆龐大的費用,巴望老爸給她那麼多錢,還不如自己賺比較快;她等不及要甩掉小胖妹的封號,變身成超級美女,到時候會有多少帥哥排隊等著跟她約會啊!

  萬千金腦子裡浮現一朵朵幻想的泡泡,竊竊地笑著;不過她動作得快點,否則等別人認出這畫中的人是小雨,她的一千萬就飛了。

  「萬小姐,看你笑得這麼開心,你一定可以回答我,所謂畢卡索的粉紅色時期,是因為他當時的心情正處於什麼狀態?」教授突然點名。

  萬千金所有的幻想泡泡一時全被無情地戳破。

  「嗯……嗯……這個嘛……那個……」萬千金心驚地翻書,這個、那個了老半天,還是沒有答案。

  教授露出整人的笑臉又點名。「那個看風景的高材生夏小姐,請你回答我。」

  小雨把視線從窗外移到教授臉上,眉頭鎖著輕愁。「你該去問他,怎麼問我?」

  所有的人都驚訝地看向小雨,接著全噗地笑了起來,教授更是瞠目,大家都不敢相信一向乖巧,被教授們喻為系上最優秀的天才畫手,今天突然反常了。

  「很好,等會兒你們兩個人一起到圖書館去問畢卡索,下星期各交一份報告來。」教授面帶慍色的宣布,扔了筆走人,學生們也一一離去。

  小雨默不作聲地收拾書本,而萬千金才不管什麼狗屁報告,趕緊把報紙夾到書裡,拿出她的行動電話,悄悄地替小雨照了幾張大頭照,收起手機,准備賺這大把銀子去嘍,她後半生的命運就靠這一千萬了!

  臨走前她瞄了小雨一眼,偷偷地笑著離開。

  ******

  谷家莊嚴的佛堂裡,老奶奶手執三炷香正在祭祖,祈求先夫顯靈,讓孫子早日找到真命天女。

  「老頭……」她喚著對死去老太爺的昵稱,開始碎碎念。「你走了那麼多年怎麼也不顯顯靈?孫子們一直都沒娶妻,都我一個人在操心,這太不公平了,再這樣下去,你將來怎麼有臉見我?快顯靈!」

  說到這裡她拜了一拜,再念:「我看中逸這幾天心情很差,成天把自己關在書房裡,一定是為了找不到那個真命天女而煩心,我看他是真的喜歡上那個女孩了,他們可是一見鍾情啊!你也幫幫忙,快讓咱們找到她啊,顯靈顯靈……」拜完,貼身女僕阿銀在一旁干笑,扶起她。

  老奶奶插上香,回頭還慎重其事地徒手拜了好一會兒,語重心長地問阿銀:「有沒有人打電話來說找到畫中人了?」

  「老祖宗,天天都有人打電話來啊!不過我聽來都只是想騙錢的,今天早上倒有通可靠的神祕電話,是一個自稱是萬千金的女孩子打的,她說畫像那人長得很像她的同學,她要我等她確定,她會親自來一趟,真不知這個萬千金是不是金山萬老爺家的女兒?」阿銀才說呢,樓下的傭人就上來稟報:「萬千金求見老夫人。」

  老奶奶和阿銀交換了驚訝的眼色。

  「一定是老頭子顯靈了,我要接見她!」老奶奶因心急而面色紅潤,阿銀趕緊扶著她下樓。這一見,果然是金山萬老爺的唯一千金。

  「谷奶奶,我知道你們所要找的人在哪裡……」萬千金說出壽宴那晚是她把帖子給了小雨,又顯示手機裡小雨的照片,來証明她說的是干真萬確,更自信地說:「我還知道她住哪兒,平常在哪兒打工呢!」

  老奶奶歡喜得說不出話來。「快帶我去見見她,快……」

  萬千金慢條斯理地收起手機,對奶奶說:「谷奶奶,又不是你要追求小雨,你這麼去會嚇著她的。」她萬千金沒那麼笨,直接帶著奶奶去找小雨,那她為了一千萬而來的事,不就被小雨知道了?「有些事太直接會失去美感的,依我看,既然當初有了『星光下燦爛的邂逅』,那我們應該替男女主角安排一場美麗浪漫的重逢啊!讓他們以為是不期而遇,這樣不是比較驚喜?」萬千金出了個主意,也是保護自己。

  「你這女孩真是太聰明了,我怎麼沒想到呢!都怪我太心急了。」老奶奶覺得她說得有理,握著她的手直誇她聰明。

  「奶奶,你過獎了,我有很多點子呢!就是……這樣……然後……那樣……一切就萬無一失了,但您千萬要保密啊!這樣才刺激。」萬千金低聲和奶奶竊竊私語,奶奶聽了頻頻點頭,喜上眉梢。

  「不過……設計點子的費用要另外算喲!」萬千金提醒奶奶。

  「沒問題,請到我書房裡來。」老奶奶二話不說,簽下一千萬支票給萬干金,還把計劃中所需的費用也付給萬千金。

  萬千金親吻著到手的錢,為了這一千萬,她可是服務到家,而且包君滿意。「奶奶,我先去打點—切了。」萬千金得趕緊去張羅。

  「就拜托你了。」奶奶喜孜孜的,她也得找孫子去了。

  ******

  整個下午小雨都乖乖的在圖書館寫報告,身旁的空位忽然有人坐下來,她抬眼一看,是萬千金。小雨問:「你去了哪裡?我要約你一起來圖書館,你竟然溜走了。」

  「噢,你別寫得那麼認真好不好?今天晚上我要在游艇上辦惜別晚會,你一定要來。」萬千金來回奔忙,她向親戚借了游艇,安排廚子料理美食,一切搞定,現在只要過小雨這一關,她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什麼惜別晚會?」小雨睜大眼睛問。

  「我打算休學去韓國『深造』了,你一定要來,游艇上有各國美食,你就來吃一攤嘛!」萬千金用美食引誘小雨。

  小雨對這突然的消息感到訝異,但萬千金家是供得起她出國,不一定要留在台灣念冷門的藝朮系。她不捨地擁抱萬千金。「謝謝你,我只能祝福你了。」

  「你怎能光是祝福我?人來才可以。」她小姐不去,那戲就沒得唱了!

  「我最近胃口很差,什麼都吃不下。」小雨搖頭。

  「那怎麼成?你一定要來,若沒看到你,我就……跟你絕交!而且這幾天一直在下雨,你晚上生意一定清淡,不如就休息一晚好了。」萬千金使出渾身解數,知道小雨心軟,一定不會讓她失望。

  果真,小雨想了想,對她點了頭。「好吧!」

  「太好了,我真的太高興了!」萬千金樂得也抱抱她,總覺得這件事是穩賺不賠,並不覺得自己是把同學給出賣了,若是小雨因此嫁入豪門,那也是好事一件,而她不只是幕後功臣還有錢可拿,沒什麼不好。

  現在小雨一去,事情就成功一半了,另一半就要看谷家的造化了。而她就要遠走他鄉,去享受她的人生,啦啦~~

  ******

  谷家這方面──

  「萬家要為千金慶生,你就代表咱們谷家去參加。」奶奶也用了很大的力氣游說谷中逸。

  谷中逸正挽起衣袖,在書房裡批閱昨晚公司的越洋傳真,忙得很,尤其是下一季冬裝即將展出,他人不在公司,企劃部群龍無首,台灣和美國又有時差,他晚上得和部屬聯絡企劃事宜,哪有閑功夫理那位萬千金。

  「您去就好了。」他對奶奶的提議興趣缺缺。

  「不,你一定得去。」奶奶看他心不在焉,難得氣呼呼地說。

  谷中逸感到納悶,這也值得奶奶鬧脾氣?!「我不認為得為了她浪費時間。」

  奶奶心急著,沒想到孫子態度這麼硬,她也不知要怎麼說才合理,畢竟他是真的和萬家搭不上關系。

  「少爺,前些天老祖宗上門去提錯親,萬家都不計較,還來邀請,老祖宗覺得若是不去,太不給萬家面子了!」阿銀適時地和奶奶「接龍」。

  「就是這樣啊!」奶奶雙眼乍亮,點頭贊許阿銀聰明。

  谷中逸簡直是懊惱透了,為了奶奶要找夏小雨,他已經投降留在台灣了,現在又要為了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女人去參加慶生會,被迫把他最重要的工作放在最後,這從未有過的事,他真想一定了之!

  可奶奶從沒用繩子綁住他啊!

  他在等什麼?是他自己不想走吧!他心底掛系著一個人兒,早也想她,晚也想她,拚命工作只為麻痺那份牽系,即使那晚他被她惹得怒火焚身,發了重誓,卻仍捨不去最初對她的那份悸動,在心底深處,他仍是對她又愛又憐!

  曾發誓再理她的話,他就不姓谷,只是想想她是否可以不算數?可以嗎?

  他慍怒地問自己,卻沒有答案。

  「中逸,你是不是在生奶奶的氣?」奶奶見愛孫好一會兒都動也不動,擔心地走到他身邊問。

  谷中逸無奈地搖頭。「我會去,您放心。」他又投降了,並惡意地把這些罪全歸到那個叫夏小雨的小女子頭上。

  ******

  夜色朦朧,雨飄在暗澀的海岸,天氣不怎麼穩定,海浪不小。小雨穿著萬千金借給她的白色小禮服、高跟鞋來到海邊。萬千金這次還派車來接她,讓她省去不少車錢。

  她默默地沿著一座接駁木橋,走上一艘私人游艇,游艇內燈火通明,船艙裡有餐桌椅,還有堆滿美食的自勸餐BAR,卻沒半個人影。

  小雨以為自己來得太早了。「千金……」她喚著,卻沒有人回應她,隱約地她嗅到淡淡的菸味,像是從游艇的甲板上飄來……

  幸好,有人此地早到,她並不是一個人。她怯怯地沿著階梯走上甲板,想確定一下甲板上有人,走到另一側她忽然定住腳步,心也跟著一震。那個人竟然是──谷中逸!

  他一身黑色西裝,高大筆挺的身影倚在船舷上獨自抽菸,雙眼凝望著黑暗的大海,海風拂過他的發,他一點也不為所動。

  小雨心慌了,想趁他沒看見自己前快快避開,但他卻在此時轉過頭來,他也瞧見她了,幽暗的眼色中有一絲驚訝。

  「你……也來參加惜別晚會?」小雨疑惑地問,本能地退後。

  谷中逸沒有上前,冷眼看她那副見了他就想逃的模樣,心底的慍火又莫名悶燒!他立刻看穿了全局,這絕不是什麼慶生會,是奶奶找到她了,萬千金就是線人。

  難怪他上船後沒見到任何人,她倒是出現了。看她緊張得像他會吃了她,可見她並不知情,肯定也是被騙來的。

  小雨在他熾熱目光注視下,心瘋狂地跳動。「真不知為什麼大家都遲到了!」

  谷中逸嘲笑她的「不知不覺」,沒有回答她,只是遠遠地盯著她,她身上那件可笑的過季禮服一定又是萬千金的。但她永遠那麼美,即使穿著不合身的禮服也藏不住完美的身材比例,靈秀的小臉永遠清純如一朵馨香的花,誘得人忍不住想靠近。

  他想要她,強烈地想要她,但他卻不敢再輕易的接近她!

  想來可笑,曾幾何時他谷大總監要一個女人還得看女人的臉色?

  以他的經濟實力、社會地位,想要跟他攀上關系的女人多如過江之鯽,唯獨她這個青澀的女孩,見了他卻急著退避三捨,他真想問她到底為什麼,他們初遇那一夜的愉快難道不存在了嗎?

  坦白說他思戀著那一夜的她!

  小雨別開眼去,無法直視他諱莫如深的雙眼,她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麼,她只想走人,不能和他單獨在這裡,這讓她感到危險。

  她才轉身,游艇卻開了出去,她急急奔下船艙,打開艙門,盡管眼前是黑幽幽的海水,游艇和木橋已有一些距離,她仍不惜跳船。

  驀地,他強悍的臂力橫掃而來,緊箝住她,沉聲怒斥:「你瘋了嗎?」

  「放開我!」他的接近令小雨整顆心都驚顫。

  谷中逸詫異她身子顫抖得厲害,審視她那雙懼怕的雙眼,懊惱且粗魯地將她甩進艙內。「可以。」

  小雨跌到椅子上,蜷縮起自己,畏懼著他的接近,卻只見他甩上艙門,站得老遠,冷冷地和她保持距離。

  「為什麼只有你和我,千金呢?」她問,快哭出來了。

  谷中逸瞪著她,突然冷笑,不想解釋,走出艙房,只想遠離她。

  艙房裡變得一片死寂,小雨看得出他生氣了,而且是針對她:她不知所措地縮在椅子上,不敢走上甲板去問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船上只有他們兩人?這船又是要開向哪裡?

  靜默中船身突然搖晃,外面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噼哩啪啦的雨滴敲在船身上,聽來甚是可怕,但他始終沒有進來。

  他在外頭淋雨嗎?

  她跳下椅子,四處找傘,卻沒找到。她心急了,跑上樓梯,見他站在船舷旁,動也不動地任憑雨淋,渾身濕透。

  她不安的心一陣陣揪疼,一股沖動教她想走向前去,請他進船艙裡躲雨;但她不是怕他對她不軌嗎?為何只是區區一場雨,就教她卸去了防衛?

  矛盾的心結突然有了答案,直到此刻她才發覺,她想要從他身上得到的是一份真情,而不要無心的情愛。

  她始終是喜愛他的,但他所要給的,卻和她心底的期待有極大的差異。

  無論如何,她並沒有獨占這個艙房的意思,她不能就這麼看他站在大雨中什麼也不管。她怯怯地走向他,輕聲說:「不要淋雨。」

  谷中逸沒有看她一眼,他需要淋雨,他渾身無一處不火大!

  小雨見他不理人,再次請求:「別站在這裡。」

  「你滾遠一點。」突來的咆哮聲嚇慘了她,狠惡的一瞪更教她魂都快飛了,但她仍沒有走開,只是紅著雙眼,讓雨打在身上。

  許久,他們就在偌大的雨勢中僵持著,他仍瞪著她,而她臉上已滿是雨和淚,濕冷的身子直發抖。

  終究是有人要投降,只是谷中逸沒想過又是自己。「你這傻瓜!」他的喟然有幾分無奈、幾分煎熬卻也有幾分溫柔。他脫下西裝外套罩在她頭頂上,勉強為她擋雨,無法看她強裝堅強。

  小雨頂著厚重的外套,想著自己滑稽的樣子,忽然噗哧地笑了。

  「不是怕我嗎?」谷中逸冷嗤。

  「我是怕,但現在在下雨。」

  聽見她天真、荒謬的理由,他不由得苦笑。

  「為什麼船上沒有其他人,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小雨問。

  「這是一個計謀。」谷中逸解釋:「我奶奶登報非找到你不可,還懸賞一千萬,你同學萬千金把你出賣了。」

  小雨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而她怎麼也沒想到報上的尋人啟事是奶奶登的,不是他!「怎麼是奶奶,不是你嗎?」

  「你以為是我?我們約定好了,我會那麼無聊,或者無賴?」谷中逸真不知她的小腦袋是怎麼想的。

  而小雨正是那麼以為……原來她誤會他了,還誤會得如此深。「那……那個畫像、那些詩句是怎麼來的?」

  「全是奶奶的傑作。這下好了,她知道你是萬千金的同學,日後可能不會放過你。」谷中逸說。

  小雨抬眼瞥他,他的眼眸仍舊那麼熱切,她的心也不受控制地發熱,她很想伸手撫去他臉上的雨水,但她阻止自己那麼做。「那我該怎麼辦?」

  「再幫我一個忙。」谷中逸低聲說。一陣浪拍打過來,船身猛烈的搖晃,小雨駭然地想尋求支柱,谷中逸在第一時刻伸出援手,擁住她。

  她羞紅了臉,卻沒有拒絕他的好意,任憑他的體溫傳來,默默地心悸。

  「搬出那個熱死人的閣樓,我可以提供住處。」他低頭看著懷裡的她。

  「暫時躲避奶奶嗎?」她也看著他,盡管雨不斷地打在他們身上,船不斷晃動,此刻的世界恍若只剩下他們兩人。

  「也不要打工,我想奶奶一定掌握了你的行蹤。」

  「為什麼要這麼大費周章?奶奶若真找上我,我就直接說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那不就成了。」

  這句話像刀子劃過他心頭,但這卻也是真話,他從來不要婚姻,跟任何人都「不可能」!但他為什麼會覺得心有點痛?

  他該承認她所說的,卻不想順著她的意,他的男性尊嚴不允許她再次的拒絕,更沒忘記狩獵的樂趣,她是他很感興趣的獵物。

  「再幫我一次,最後一次。」他用女人最喜歡的低哄請求她,他要她接受他的安排,讓她接近他,好讓他擄獲。

  小雨愣愣地看著他,想起自己曾把他想得那麼惡劣,對他有說不出的抱歉,心想就算沒有得到他的愛情,至少也維持最初的那份友情。

  「如果這麼做可以讓你安心的話,我就聽你的。」她點了點頭,唯一的念頭是想彌補先前對他的誤解,卻不知自己已走進他危險的情網中。

  谷中逸擁著她佞笑,相信自己已成功地擄獲了她,她即將是他的,再也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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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4 00:16:19
第五章

  「風雨好像愈來愈大了,我們進去裡頭好不好?」小雨瑟縮在他懷裡說。

  谷中逸樂意地擁著懷裡的小人兒,來到艙房的階梯前。「你先進去。」

  「你不進來嗎?」小雨訝異。「如果你還要淋雨,那我就跟你一起淋。」

  她充滿真誠,還有點執拗的眼神令谷中逸心坎一震。「我去會會游艇的駕駛,要他回航,你在這裡等我。」

  「那我跟你去。」

  「不需要。」谷中逸淡聲說。

  「有難同當啊!」小雨覺得理應如此。

  谷中逸再度訝然,心弦被緊緊地扯住,他竟無法直視她認真的表情。「乖乖地待在裡頭,我才安心。」他低啞地說,不知自己心底突來那一陣心虛是怎麼回事。

  「那你一個人要小心哦!」小雨輕柔地提醒他,眼中滿是擔心。

  谷中逸喉頭干澀,說不出話來,僵硬地點點頭,她這才走下艙房去,還頻頻回頭。他忽然有種無法掌控自己的不安,立刻掉頭就走。

  備受女人的關懷讓他很不習慣,他對感興趣的女人一向只發展床第關系,而且從來都是主動出擊,擅於主導,從不被感覺牽著走,但這回遇上這小女人卻失控了。

  但他為什麼要想這麼多?這和他一向自在慣了的習性大不相同,他該終止這荒謬的現象,他仍是他,不受任何女人的干擾,包括她。

  小雨抱著他的外套,一個人坐在艙房的椅子上,渾身直滴水,不斷地打哆嗦,就快撐不住了,而晃動中的游艇讓她頭好昏;好不容易聽見他下樓來的腳步聲,她跳下椅子朝他奔去,滿心期待。「可以回去了嗎?」

  「這游艇自動設定了航向緯度和時間,無人駕駛約六個小時才會回航。」谷中逸一臉沉悶,真不知奶奶和萬千金是在玩什麼花招,硬要把他和小雨留在船上,是想怎樣?

  「那該怎麼辦?」小雨驚訝。

  「只好等了。」

  「好冷!」她才說完就猛打噴嚏。

  「我去找找有沒有毛毯之類的東西。」瞧她像剛從水裡撈起的美人魚,濕淋淋的衣服緊密地貼著肌膚,不著涼才怪。他立刻打開艙裡所有的櫃子,找到兩條干淨的毯子、手電筒、救生衣等物品。

  「去把濕衣服換下。」最好別曲線畢露的在他面前晃!他拿走那件可擰出幾加侖雨水的外套,扔到一旁,把毛毯交給她;不去看那身濕透的禮服下誘人的女性曲線,緊貼在胸口的衣料清晰可見「內在美」的弧線;他逕自背過身去,解開濕漉漉的襯衫、長褲……

  小雨也趕緊背過身去,不敢看他,躊躇了好一會兒,才害羞地拉下身後的拉鏈,可是濕淋淋的衣服將拉鏈卡住了,她緊張得手直發抖,心也狂亂的跳著,糟了。

  谷中逸早已裏著毛毯,倒了熱咖啡,舒服地坐到椅子上,看她和衣服纏斗,順便欣賞她纖細的背;他不該在這時候看她,但她實在美得令人目不轉睛,那身細雪般的肌膚,像是一輕觸就會融化了。

  而他竟只是坐得遠遠的裝君子,讓心情默默地滾沸,沒有任何行動。

  小雨沒有回頭,卻強烈感覺兩道無形的熱力灼在背上,好不容易解開衣服,快快用毛毯罩住自己,在毛毯底下卸去濕衣服,一手緊揪著毛毯,一手把濕衣服晾在椅背上,視線不敢亂瞄,深怕接觸到他的目光,更怕見到他的裸露。

  艙內沉默得只聽得見浙瀝的雨聲,谷中逸瞥著她始終低著頭,那份小心翼翼的嬌羞,讓他很想捉弄地吻吻她,或者將她扯過來抱在懷裡輕哄。

  「你餓了嗎?」小雨仍沒有面對他,走向餐台心不在焉地面對著美食。

  餓!他餓得像匹豺狼,想一口吃下她。

  「我們來吃東西好不好?」小雨沒聽見他的回答,心有點慌,卻仍不敢回頭。

  谷中逸終於知道她為何不回過頭來了,原來食物比他有吸引力,真教他失望!他沖動地想轉移她的注意力,驀地留心到電燈開關就在一旁,一個壞壞的念頭油然而生──如果關掉一旁的電燈開關,她肯定驚慌得躲進他的懷裡……

  這麼壞壞地想著,還真的就壞壞地做了!

  「停電了!」小雨有點驚慌地說。

  黑暗中谷中逸判斷她在故作鎮定。「怕嗎?」怕就到我懷裡來。

  「我不怕,我比較怕船沉了。」小雨故作堅強。

  谷中逸聽出她的聲音在發顫,知道她其實是害怕的,而他沒有收手的打算,他要地走進這個游戲中。

  他點燃了打火機,火光在船艙裡搖曳,她轉過身來,小臉滿是擔心。

  「過來坐在我身邊,我可以保護你。」他沉聲說。

  「謝謝。」小雨粉頸低垂地道謝,朝火光走去,坐到他身旁。

  「你想電會不會來?」她問,在小火光中瞥著他深不見底的眼眸。

  「天曉得。」來不來電端看她的表現,他不信自己的魅力比不上那堆美食。

  「關上打火機,否則你的手指會燙著。」小雨輕聲說,想別開眼不去看他,但他深邃迷人的目光像絲線般緊纏住她。

  「燙著的又不是你。」他淡聲說。

  小雨握住他的手,取下發燙的打火機,火光頓時熄滅。黑暗中只聽見彼此的喘息聲,船搖搖晃晃,而她頭昏了,她一定是頭昏了,她湊上唇去,貼住他的,軟聲呢噥:「別為了我而傷了你自己。」

  谷中逸沒想到她會這麼「上道」,他克制體內滾沸的熱情,想看她的游戲要怎麼玩下去。

  「我會心疼的,真的。」她小嘴上溫熱的氣息芳香氤氳,輕輕烙在他唇上,像吻又不像吻,十足的挑逗,撩撥著他的感官,惹得他血脈噴張之際,她卻忽然停止,再也沒有任何行動。

  這樣就結束了嗎?就只是不確定的在他唇上徘徊,逗留了一會兒,然後就沒了?

  原來她是這麼有經驗,懂男人,還會玩欲擒故縱的把戲;他深知若是再不「來電」,恐怕這一切將無法收拾,但他實在不想就這麼饒了她。

  幽暗中他擄住她的頸背,懲罰地吻她,她沒有退縮,讓他吻得順利,當他的舌探進她的口中,她怯怯地回應了他,但他不要她膽怯,他要撕去她單純的外衣,讓她和所有的女魔一樣在他懷裡銷魂。

  他拉下她的手,她身上的毛毯松落了,他立刻用自己身上的毛毯將她包裹,讓她的身子緊貼在他灼熱的胸膛上,態情撫觸她細雪般的肌膚,吻得更狂妄。

  小雨發現自己在他激烈的擁吻下,身子起了變化,她體內發燙,心更是猶如火焚一般;其實她知道燈是他關上的,她聽到開關按鍵的聲音,雖然如此輕微,卻在她心底造成驚濤駭浪般的震撼。

  而她一定是昏頭了,她情願栽在他的懷裡,刺探他想要什麼,也許她根本給不起,因為她對未知感到害怕,但卻有股不知名的力量讓她想這麼做,又也許在她心底自己也不曾探索的地帶裡,她是想要他的!

  是的,她想要得到他,即使不是他的愛,只是他的人或者一份激情,都可以緩解她心底對他的渴慕,反正在黑暗中什麼也看不見,就當作自己神游了一場,假裝自己從灰姑娘變成了公主,而他是她心目中的王子。

  「你要做什麼?」她感到他俯下頭,氣息就在她的雙峰之間,怯怯地想拉開彼此的距離,但他不許,只將她擄得更緊密。

  「讓你更快樂,寶貝。」

  迷蒙中,她的內衣不見蹤影,不知何時她已移了位,坐到他的腿上,毛毯裡熱烘烘的,她香汗淋漓,而他的大手更肆無忌憚地愛撫她的全身。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她顫抖地在他耳畔說,清楚地感覺到他昂然的侵略性就在咫尺。

  「我會負責教你。」谷中逸邪佞地扯著唇,不知她說真的還是說假的,但都這時候了,要他罷手很難,即使她說她是處子,他也無法停止!

  但他是失去理智了嗎?萬一她是呢?

  她的唇嘗起來十分青澀,她柔若無骨的身子微微發顫,他一點也沒有忽略,老實說抱著她,心底有份說不出的憐惜之情,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讓他有這樣的感覺!

  但他該讓無聊的疑慮打斷渾身蓄勢待發的火熱嗎?

  不,他一不做二不休,想要她的意念沒有改變。

  他扯掉纏繞在身上的毛毯,褪去彼此的障礙,讓她半跪在他的雙腿間,在她細細的腰肢上施壓,刺穿了她的緊窒!

  她身子忽然一僵,他震撼著,依他老道的經驗若仍不知她是處子,那他就白混了,但這感覺有點糟。

  「要我停止嗎?」他沉聲問。

  「我……不知道。」小雨心慌地說。

  「我不想弄疼你。」他不知道自己說這話時口氣有多溫柔,而她悄悄地臉紅,悄悄地心悸,悄悄地喜歡他這份溫柔。

  「其實……並不那麼疼,你慢慢地開始,讓我懂得怎麼做好不好?」她的雙臂輕輕繞上他的頸子。

  谷中逸一震,他喜歡她柔柔的身子貼在身上的觸感,喜歡她輕聲說話時惹人憐惜的口吻,出乎意料的,他很想占有她、當她是情人。

  「當然。」他的低語如同撫慰。

  小雨輕柔地吻他,在這一刻她腦子並不昏沉,而是清楚地知道她是真心地交出自己,主動地想擁有他,不再是躲在自己的天地裡愛他。

  也許她永遠不敢大膽地對他說愛,但她可以用行動告訴他,他是她心底的王子。

  谷中逸動情地和她溫存,引導她,讓她美麗的身子在他前所未有的溫柔中,展現成熟女人的風情,此刻的他只想當她的完美情人……

  海上的風雨仍在持續,「電」當然暫時是不會來了,而此刻也沒有任何事可以影響他們。

  船回到海岸時已是深夜,谷中逸抱著小雨,讓她倚在他懷裡熟睡,他開了一小盞燈,好讓她睡得安穩,一路上他就看著她美麗的睡相,直到船完全靜止不動還捨不得叫醒她。

  「船停了嗎?」小雨感覺一陣搖蕩,紅著臉醒來,發現自己赤裸的被他抱在懷裡。「電來了。」她垂下眼簾,輕輕推開他,坐正身子。

  「我們得走了。」谷中逸極不情願地放開她。

  「嗯。」小雨雙手掩在胸前,眼看著衣服在前面的椅子上,就是不好意思走過去拿;谷中逸眼看著她的嬌羞,好心地替她拿了過來。

  小雨接在手上,低聲說:「你背過身去好嗎?」

  谷中逸深邃地瞅著她,不認為有這個必要,瞧她等著,他只好勉強配合地背過身去。

  小雨小心地站起,正要把半干的衣服穿上,他怱地從身後擄住她,一個灼人的吻落在她的頸子上。

  她回眸驚呼,紅著臉呢喃:「你好壞。」

  「你又沒說我不能轉身。」他性感地耳語。

  也許是她讓他有機可乘,但她不否認她喜歡這份感覺,而她放任自己陷入更深,愛他更深。

  他的唇移到她的唇瓣上,熱情地和她厮纏,吻得她嬌喘頻頻,沸騰的情欲即將失控。

  「我們該快點離開,否則你奶奶可能會有別的行動。」她喘息地提醒他。

  「說得沒錯。」但他多不想放開她,沒有人知道他的心為她而火熱。

  「讓我穿好衣服。」她柔聲細語地說。

  他克制所有的沖動,為她拉上衣服,卻仍是吻了她才肯放開。

  臨走前小雨捨不得地回顧艙裡的自助餐BAR。「這麼多美食不打包帶走嗎?」

  谷中逸淡笑,摟緊她的腰,將她帶出船外。「今後你不可能再餓肚子。」

  「為什麼?」外頭仍飄著雨,但小雨一點也感受不到雨勢,他用外套為她擋著了。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谷中逸神祕地笑著,他可是預備要把她給「打包」了,他得早奶奶一步,將她藏起來。

  小雨瞥著他深幽且灼熱的雙眼,隱約知道他們的關系即將改變,他們之間將會牽扯不清:而她有點怕,卻又有許多的期待,連她也弄不清自己該不該及時喊停,或者是任由心飛到不明的方向?

  多想已無益,畢竟她已答應要接受他的安排,就算反悔也來不及了,無論後果如何,她都得自己擔待。

  ******

  翌日──

  谷家奶奶精神大好的起了個大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對阿銀說:「你去問問門房,看看中逸昨晚是幾點回來的?」

  「老祖宗,早就替您問了。門房說,大少爺清晨七點才回來。」阿銀喜上眉梢地說。

  「太好了,別吵醒他,昨晚他一定是過了相當驚喜的一夜。」奶奶噗哧地笑了,急急穿上拖鞋下床。「快幫我准備早餐,隨便吃吃,我已經等不及要去找那位小雨小姐了。」

  「是。」阿銀瞧老祖宗這麼興高采烈的:心也跟著熱呼呼的,立刻去准備早餐,交代司機備車。

  ******

  九點整,奶奶由阿銀陪著到學生公寓六樓的上面找小雨,折騰著一把老骨頭,爬上那道可怕的鐵梯,卻沒看見小屋裡有人。

  「夏小姐,谷家奶奶親自來看你了。」阿銀四處找人,陽台外也探尋過了,就是沒見到半個人影。

  「哎呀,老祖宗,這裡有封信呢,上頭寫著谷奶奶收,是寫給您的呢!」阿銀眼尖的發現桌上留著一封署名要給谷奶奶的信。

  「快給我瞧瞧。」奶奶著急地打開信,看著看著她臉上的笑不見了,換成哭喪著臉。

  「信裡寫些什麼?」阿銀難得越矩地問,她實在太好奇了。

  「她說她不感謝我安排了一個令她感到無聊的夜,她並不打算嫁給中逸,請我不要再騷擾她,否則她會報警處理。」奶奶既驚駭又失望,一時像是老了好幾歲。

  阿銀噤若寒蟬不敢再問,趕緊扶著奶奶小心地離開這「危險之地」。

  一路上奶奶都不講話,難得的一臉嚴肅,回到家直接上樓找孫子。

  谷中逸早巳在書房處理公務,見奶奶臉臭臭的,必定是因為找不到小雨,他一派輕松,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沒想到奶奶一屁股坐到桌案前的椅子上,忽然孩子氣地哭了起來。「嗚~~她不見了。」

  「誰不見了?」谷中逸故作鎮定。

  「夏小雨啊!」

  「現在沒下雨啊!」他給她裝傻。

  「你說說昨晚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演變成我在騷擾人家?難道游艇上的氣氛不夠浪漫嗎?還是我的孫子魅力不夠?你說,我一定要知道,嗚~~很不甘心自己花了錢又被當成壞份子啊!」奶奶鬧起脾氣,又哭又喊的,讓阿銀看傻了眼,也讓谷中逸愣住。

  但在這節骨眼上,他也不能再皮皮地冷眼旁觀、默不作聲了,這是他出擊的最佳時機。「奶奶,你要設計我也要找個合適的地點,你知道昨晚海上的風浪有多大嗎?放一艘無人駕駛的船在大風大雨的海上飄,還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怎麼浪漫得起來?不嚇得半死已經是好事了。」

  奶奶忽然停止哭鬧,訝聲問:「那個夏小姐被嚇到了嗎?」

  「她可嚇慘了。」谷中逸冷峻地說,實際上卻是忍著笑,想必奶奶一定看到他要小雨寫的那封信了。

  「她認為你意圖不軌嗎?」奶奶睜大了眼睛問。

  「是你意圖不軌。」谷中逸強調自己也是受害者,把罪狀推給奶奶。

  奶奶手足無措了起來,像個犯錯的小孩囁嚅地說:「都怪我當初沒想那麼多,那個萬千金說要這麼做,我還忍不住拍手叫好,給她一筆錢讓她去安排。」

  谷中逸有點無奈地搖頭,沒想到奶奶自己招認了,和他料想的完全吻合;但這件事該速戰速決的落幕。「奶奶,你死心吧!那個夏小雨恐怕早就退避三捨了。」

  奶奶咬咬唇,一副恨不得槌心肝似的;谷中逸樂見奶奶後悔,他就快可以脫身了。

  「我不管,既然人家不要你,那我們也不能教她看扁了。明天起我安排全台北未婚的名嬡跟你相親,我就不信沒一個中意你的。」奶奶激動地站起來宣示。

  谷中逸怔住了。「奶奶,你別鬧了!」

  「我是認真的。」

  他就怕這種無聊的認真。「我不答應。」斷然拒絕好過無言的抗議。

  「不成,你一定得答應。」奶奶難得強勢。

  「為什麼?」谷中逸性子也硬了起來。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奶奶說得理直氣壯。

  「那是老掉牙的說詞了。」谷中逸不以為然還哈哈大笑。

  「你不娶,兩個弟弟就永遠有藉口。」奶奶說了新鮮的。

  「誰規定我得先娶?」當老大就這麼倒楣?

  「習俗就是這樣,大哥娶了然後弟弟才能娶。」奶奶當仁不讓地請出五千年的教條。

  「現在已經是公元二00四年了,所有的陋習都要改進。」他可是新人類。祖孫倆一來一往,眼看就快「嗆」起來了。

  「你……這是在跟我嗆聲?」奶奶難以置信地瞥著一直和她辯駁的愛孫,忽然眼眶含淚,哇哇大哭。「天啊,誰來評評理啊!我從小養大的孫子怎麼這樣大聲跟我說話啊,怎麼會這樣啊?」

  見奶奶哭得心碎,谷中逸心底也不好受,氣勢銳減。好說歹說他都是奶奶帶大的,不該這麼忤逆她老人家,看來只好暗中跟她斗法了。他走過去摟著奶奶哄:「別哭了,再哭就不可愛了。」

  「誰叫你不聽話惹我傷心。」奶奶仍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

  谷中逸喟然一嘆,又豎起白旗。「你想怎樣就怎樣吧!」他還能怎樣?

  奶奶這才破涕為笑,祖孫兩人算是「言合」。

  不過奶奶可沒打算放棄,她立刻就說:「我這就去透過關系替你安排相親。」說完拉著阿銀離開了。

  谷中逸的心情像被風雨掃過,全盤的計劃又被奶奶打亂。相親,他可是完全沒興趣,只能勉為其難地陪奶奶玩這場游戲;他寧願花點時間去看看小雨,她現在應該還沒起床吧!

  不知她待在陌生的地方可習慣?老實說,留下她一個人,他並不放心,而他又打算將她留到什麼時候?

  看來奶奶已經放棄她了,但他還不想將她放手;不知怎地,就是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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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4 00:16:51
第六章

  小雨獨自待在東區一幢華廈十二樓的房間裡,天鵝絨窗簾阻隔了陽光,室內有輕音樂、涼爽的空調,時間變得不再重要,她像只懶洋洋的貓兒,悠然的在陌生的床上醒來。

  這房子極富品味,每個地方都精心設計,卻美得有點不真實。凌晨三點谷中逸將她送回六樓上的小屋打包行囊,要她依他的意思寫了一封信給谷奶奶,然後立刻驅車直達這裡;據說,這裡是他的私人天地,平時無人居住。

  而她從小屋帶出來的除了衣物,還有三幅油畫,它們是父親唯一留給她的紀念,雖然她從沒見過自己的父親,但看到它們就如同見到父親一樣。自從離開母親獨自生活後,她就和這三幅畫相依為命,她不想將它們留在小屋裡;而這一走,她還真不知何時能再回去,她甚至為了谷中逸而停課。

  她這麼做會不會太瘋狂了點?

  難怪人家說熱戀中的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她在床上轉了身,熱熱的臉頰枕在冰涼的手臂上,有些發愁地想著,谷中逸這麼大費周章的躲避婚姻,那表示他無意結婚,對她也毫無真感情,所以她決定悄悄地愛他,偷偷將他放在心上。

  在他沒有出現前,她的世界只有畫,如今她的心裝著滿滿的愛,也許她將沉淪在這段感情裡無法自拔,但她絕不後悔。

  說不後悔的,那干麼要滿眼是淚啊?

  因為她其實有個小小的奢求,她多希望他可以給她一點真情,即使只是一點點,一點點就好。

  她輕嘆,驀地,黑幽幽的房裡,曳灑進一道淡淡的光束;門開了,她心底所想的人回來了。

  「別開燈!」小雨輕聲阻止。

  「為什麼?」谷中逸手懸在開關上。

  因為她淚流滿面,並不想讓他看到;而他沒有開燈,也沒有關上門,朝她走了過來,坐在床沿,俯身瞥她。「哭什麼?」

  噢!被發現了。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小雨隨口說個理由,不想透露心底的祕密。

  「誰說的。」微亮的光線下他嗓音低醇,臉上帶著笑意,她看著,竟莫名地心酸。

  ******

  「告訴我睡得好嗎?」谷中逸凝視她。

  小雨和他四目交接,害羞地點頭。

  「我帶了一些東西給你。」他握住她的手。

  「是什麼?」她心悸的讓他握著。

  「要不要到客廳來看看?」他嗓音低柔地說。

  「嗯。」小雨很好奇,讓他拉著下床,進了客廳。

  透明的水晶桌面上,放著一串鑰匙、信用卡、現金、手機,還有許多水果和零食。

  「為什麼要給我這些?」小雨不明白。

  「我的小情人當然要備受禮遇。」谷中逸將用自己的方式來愛她。

  他當她是情人!小雨覺得自己該感到開心,卻開心不起來。

  「跟你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快樂了。」這份「禮遇」讓她感到沉重。

  谷中逸瞧她若有所思,將她摟在懷裡,仔細地看著她。「你的樣子不像一個快樂的女人。」

  小雨露出笑容。「我真的感到快樂。」她不該這麼多愁善感,應該感受他為自己所做的。她發現他看她的眼神很不一樣,摟在她腰間的手那樣輕柔,而她像是隨時可以占有他寬闊的胸懷……難道這樣她還不滿足?

  「那就好。」他摟著她走到沙發,坐了下來,把手機交給她。「我把我的電話都存在裡頭了,你可以隨時Call我,當然我會隨時Call你。」

  小雨接在手心,試試那些按鍵,低聲問:「我要在這裡待多久?」

  「還不知道,奶奶還不死心。」為了留住她,他打算不告訴她,奶奶已經轉移目標了。

  「她看到那封信了嗎?」小雨於心不安地問。

  「看到了。」谷中逸不想多談,起身提著那籃水果走向廚房。

  「你要做什麼?」小雨納悶的起身,跟著他走。

  「替你削水果。」他挽起衣袖,取出水果清洗,俐落地削著果皮,當真切好一盤水果拼盤,拿了一片蘋果送到小雨唇邊。「試試看甜不甜。」他說。

  小雨受寵若驚,訥訥地張開小嘴,咬了一口,滿心的甜。

  「味道如何?」谷中逸把剩下的半片放到自己嘴裡。

  「這是我吃過最香甜的蘋果了。」她將永遠記憶住他的好。

  「全給你。」他把水果盤放到她手上。

  「我們一起分享。」她真心地說。

  他故作考慮狀,然後才莞爾地說:「好。」自然地傾身在她唇上烙下一記輕吻。

  小雨打心底笑了,讓他擁著走向客廳,蜷在他身邊,兩人正要享用水果大餐,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等我一下。」谷中逸一看是公司來電,立刻接聽。

  小雨坐在他身邊,聽他用流利的英語和對方交談,聽不懂他說了什麼,而她這才發覺她竟只知他是谷家人,其他則一無所知。

  許久後他收了線,她忍不住問他:「你跟誰說話?」

  「公司干部。」谷中逸示意她喂一口水果給他,小雨照做了。

  「你的公司是做什麼的?在哪裡?」她揚著羽睫瞅著他。

  「紐約,一切和時尚有關的,都在我的工作范圍內。」他很快地吃完了那片水果。

  「那麼遠……那……你平時是住那兒嗎?什麼時候會回去?」小雨心底有點亂了,問得語無倫次。

  「當然會回去,只是不知是什麼時候。」

  這麼說來,他是不會久住台灣了。無限的哀愁糾結在小雨心頭。「你為什麼回台灣來?」

  「為了奶奶。」

  她明白了,奶奶要他回來娶妻!「你什麼時候會走?」

  「還不知道。」就看奶奶何時罷休。

  小雨更明白了,她只是一個暫時的情人,等他一說88,她就什麼都不是。

  「想什麼?」谷中逸瞅著她。

  「我在想自己什麼時候可以脫身。」她說得似真非真,不想讓他看穿她心底的傷痕。

  谷中逸有點被刺痛,他只想要留下她,卻從沒想過她的意願,原來她並不想留在他身邊!他懊惱且霸道地說:「暫時是不可能。」他起身,走到落地窗邊。

  空氣中凝結著僵化的氣氛,小雨不知自己該說什麼來打破僵局,只好默默無語地進了房間。

  谷中逸從窗上倒影裡看見她消失,低啐這沒良心的女人;但他自己的良心又何在?他喜歡她,於是霸占著她,這叫良心嗎?

  他無法面對自己的內心,畢竟她是那麼的純潔,他於心不安,卻又不願低頭。他愛人的方式就是如此,她必須配合,最多他給她別的女人享用不到的溫柔,這樣該可以了吧!

  他轉身走進房裡,幽暗的室內只有一盞床頭燈是亮著的,她正坐在床沿呆看著牆角的三幅畫;他不知那三幅原來掛在小屋外頭的畫到底有多重要,她臨走都要帶著。他走向她,低聲說:「我帶你出去吃飯。」

  她轉過頭來瞥他,出乎意料地,她沒有愁雲慘霧,唇上還掛著抹溫婉的笑意。「好。」

  他在猜是什麼使她不再執拗,但卻猜不出來,不過她將情緒化成沉默,令他心折也自責。他曲膝蹲到色彩鮮麗的畫作前,柔聲問她:「這是你的大作?」

  小雨搖頭。「是我爸爸畫的,我從來沒見過他。」

  谷中逸記得她提過,她的名字是爸爸取的,原來她不只日子過得清苦,連自己的父親都沒見過!憐惜之情在他心底漫開。

  「難怪你把它們當寶貝了,跟著我逃難也得帶著。」他打趣地說,想逗她笑,而她真的笑了。

  「這畫賣不賣?」他又逗她。

  「誰會買?」

  「我。」

  小雨訝然一笑,看出他的用心,也明白他並不是不在意她的感受。其實她想通了,若他只當她是暫時的情人,那她就暫時地擁有他,分離時她會很難過,但至少她真心愛過他。

  「其實它們並不值錢,對我只是紀念。」小雨瞅著他說。

  「我可以讓它們變得值錢。」谷中逸倒有個不錯的主意。

  「別逗我開心!」小雨說,傾身吻他的唇,翩然起身。

  這突來的親密令谷中逸一震,他起身揪住她,將她摟進懷裡,不想放過她。「我說真的。我公司有很多知名的服裝設計師,我可以讓這些幾何圖形變成春裝的布料,讓設計師們運用在春裝的設計上,讓全世界的人都看到。」

  小雨不可思議地瞅著他。「這是我作夢也沒想過的!」

  「只要你願意,我可以讓它們『發揚光大』。」他專注地說,凝視她的雙眼,不想遺漏她的任何想法,甚至極度渴望再見到她的笑臉。

  「那就送給你吧。」她噙著淚對他笑。

  谷中逸輕吻上她的眉心,阻止她掉淚。「別流淚,我會心疼的。」

  心疼?這表示他對她是有心的?

  她相信應該是如此。她拭去臉上的淚滴,不想再困在自傷的情緒中。「你不是要帶我出去吃飯嗎?」

  「嗯。」他注視她嫣紅的唇,忽然不想這麼快走了。

  「走吧!」她挽著他走向房門,卻發現他的腳步有些遲疑,抬眼瞥他,看見兩簇神祕的火光。

  而門沒有開啟,反而被關上了,他將她壓在門上,俯身吻她,火熱狂野的糾纏讓她毫無喘息的空間。

  她驚羞地任他吻,任他的大手在她身上游走,失了魂似的低吟。「不去吃飯了嗎……」

  他佞笑,他的小女人總記得吃飯的事,總要他向她証明,他可是比吃飯來得有魅力。「待會兒。」他魔魅的低語,纏膩的吻她,吻得她神魂顛倒。將她身上的衣服一一剝落,讓她細細嫩嫩的肌膚緊緊地貼著他,他臂膀扣緊她的纖腰,一個使勁,她在他懷裡飛旋了起來。

  「啊~~」她笑著,圈緊他的頸子。

  谷中逸讓她安全地落在柔軟的床上。

  小雨傾聽自己瘋狂的心跳,感受他輕柔的動作,隨即他精壯的身子覆上她的,她紅著臉擁抱他,心甘情願地付出自己,只想用心愛他……

  ******

  當兩人相偕走出大廈,小雨才發現此時是彩霞滿天的黃昏時分。谷中逸駕車載她去一家不錯的川菜館,點了滿滿一桌佳肴,兩人吃得津津有味。

  茶足飯飽後,他們一同漫步到附近的商圈,眼見前方有個超級市場,小雨一時興起地問谷中逸:「可以買菜回去嗎?」

  「你要做菜?」谷中逸揚著眉宇。

  「為你做菜。」她甜笑。

  谷中逸覺得這聽起來似乎意味著某種征服和約束,但他卻沒有拒絕。「好。」史無前例地陪女人進超級市場買菜,還幫忙推手推車。

  小雨挑了一些簡單的蔬菜,以及調理好的肉類。

  「你真的會做菜嗎?」谷中逸看她挑得專注,打趣地問她。

  「嗯,我外婆教我的。」小雨把食材放到推車裡,又選了一瓶醬油。

  「你家裡只有令堂和外婆?」他問。

  「一年前是的。」小雨說得有點無奈。

  谷中逸聽這言下之意,像是意味著她很久沒有回家了,忍不住探問:「你家在哪裡?」

  「南部。」

  是鄉下,他心想。

  「靠伯母—個人維持生計嗎?」他想了解她更多。

  小雨取下調味料,看著使用說明,漫不經心地說:「應該是。」

  「什麼叫應該是?」谷中逸單手抵在貨架上,低頭瞥她。

  小雨這才發現他是很認真的問,但關於她家裡的事,真是一言難盡。「在我家女權至上,我媽是女王。」

  「那你就是公主了。」他說。

  「我是被驅逐的逃犯。」小雨鼓起腮幫子。

  谷中逸以為她在說笑,也就一笑置之,接過她手上的調味料放到推車裡。「選好了嗎?」

  「好了。」

  兩人合力把推車推到櫃台結帳,谷中逸大方地買單,還順手多買了半打啤酒。

  回到大廈,谷中逸幫著小雨把所有的菜放進冰箱,大功告成後,他看了看表,已是晚間九點,換算紐約時間是上午八點,他得趕回去「上班」,他要和伙計們開視訊會議。

  「你就住下來。」他走出廚房,匆匆拿了鑰匙。

  那你呢?小雨心底一陣空虛,想開口問,才發覺自己這麼問是不是太傻了。他當然是回他的家去應付奶奶,可是她心底有個強烈的念頭想留下他,她一刻也不想離開他,他這一走不知何時才會再來,這樣的不確定令她感到心慌。

  「可不可以請你……不要走……」她愈說愈小聲,因為他正走向大門。

  谷中逸停住腳步,回首瞥她,她就站在廚房門口,眼底的難捨之情教他心悸。「我必須回去開會。」他心一陣亂,低啞地說。

  這是藉口嗎?他的公司不是在遙遠的紐約,如何開會?小雨心想。

  谷中逸沒有遺漏她疏離且不信任的眼神,笑著說:「我以為你很獨立。」

  她是嗎?原來在他的眼底,她是一個獨立自主的女子……

  她也許是,自從離家以後她自食其力,在生活上她是不得不獨立堅強,但在感情上,她完全是個生手。

  她以為戀愛中的人,是該時時刻刻都想和對方在一起,恨不得留住所有的快樂時光。

  但她真傻啊,差點忘了這只是她一個人的熱戀,他也許並不喜歡成天被黏著;她只是一個小情人,一個閑暇時的調劑品。

  這樣的想法讓她痛到骨髓,無法言語,她這才知道自己的心有多脆弱,生澀的愛多麼不堪一擊。

  「今早要開視訊會議。」谷中逸沒想到連開會都要解釋,但他卻樂意解釋,只要她不要用那種陌生的眼神看他,因為那會使他心神俱焚。

  「喔。」小雨淡淡地應了一聲,轉過身只想溜進房裡。

  谷中逸心揪成一團,立刻大步走向她,攥住她的手,用力地說:「我真的是要回去開會。」

  小雨想掙開他的箝制,但他不放手。

  谷中逸深切地瞅著她眼底的愁緒,想弄清楚她究竟在想什麼,他有些無措地低聲問:「要我怎麼做?」

  小雨看到他眼中閃過的挫敗感,心一顫,她並沒有要打敗他的意圖啊!但她的自尊心也讓她無法再開口留他。「那你要我怎麼做,一直留在這裡等你嗎?」

  谷中逸恍然大悟,這才知她的心思,小情人並不願跟他分開,這令他的心一陣喜悅,他壞壞地笑了,將她摟在懷裡低哄:「既然我的小情人這麼黏人,那我當然是快去快回……告訴我,你捨不得我離開,即使是一秒鐘。」

  小雨紅了臉,以為自己說不出口,卻不知哪來的神勇,她竟說了:「我捨不得離開你,即使只是半秒鐘。」

  谷中逸盯著她臉上的嬌羞,傾聽她話中的熱情,心底竟湧現極大的快樂,他捧著她的臉,鄭重地說:「聽著,我回去拿手提電腦,很快就回來。」這麼做,會議勢必得遲延,但他情願如此。

  「真的嗎?」小雨瞅著他慎重其事的神態、認真的承諾,一時心花朵朵開,剛才的幽怨才一下子就不知溜到哪兒去了。

  「當然是。」谷中逸見她笑了,這才松了口氣,傾身擄住她的唇,熱情地吻她。當她親密的回應他,他的內心是滿足的,但他卻沒有深入探究這份滿足具有什麼樣的價值與意義;而小雨只是任自己投身在愛情中,毫無保留地給他一顆真心。

  ******

  這晚,谷中逸真的回老家取來電腦、傳真機等物品,留在他私人空間的書房裡辦公;小雨就窩在書房牆邊的沙發上,她不吵他,拿出畫筆和厚厚的一本畫紙,畫下他工作時認真執著的模樣,一連畫了好幾張,直到深夜,她支撐不住地睡著……

  早晨醒來時她發現自己不在他的書房裡,而是睡在床上,且緊倚著他溫熱的胸懷,她傾聽他低沉的呼吸聲,輕觸他裸露的肌膚,他不為所動,仍熟睡著,暗自心疼他工作得那麼累,不忍吵醒他。

  隱約,書房傳來他的手機響聲,響了許久,停了,又響起;她悄悄溜下床,想去關上手機,不想鈴聲擾了他的清夢。

  進了書房,拿起他響個不停的手機,她從來沒使用過,對按鍵不熟,真不知要按哪個鍵它才會停,胡亂地按了一個鍵,竟傳來一道老嫗的聲音──

  「喂,大少爺,你在哪裡?」

  小雨心想糟了,自己按錯了,又亂按一通,對方竟說:「少爺,你別不聽我的電話啊!是老夫人要我打的。」

  小雨似乎聽到對方說了「老夫人」三個字,猜這是他家裡來電,她無意偷聽,但對方接著又不知在說什麼,她心驚地把話筒貼向耳朵──

  「無論你現在人在哪裡,請你晚上六點一定要到家,在老夫人積極的安排下,今天和你相親的是全台北最年輕的名媛,無論是外貌的美麗、學歷和內涵都是一等一,是老夫人為你精挑細選的,你可要准時回來……」

  小雨僵住了,覺得全身血液好似逆流般的難過,她沒有應聲,悄然放下電話,離開書房,回到房裡躺回到他身邊;她想假裝自己從沒聽過那通電話,一點也不知老奶奶要他相親的事。

  但她假裝不了,她的心酸楚,腦子也亂成一團,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自處。

  看來奶奶已放棄找她,轉移目標要他去相親了,那她一點也沒有必要為他掩護而留下,可是她還沒有心理准備要跟他分開啊!

  她以為他們會有許多愉快的時光,也以為這將是一生中最美的回憶,可是一切都不是她想像中那麼完美!

  她知道分開是遲早的事,而且,無論他多會逃,在奶奶積極的逼婚下,他很可能會在相親時遇到他真正中意的人,到時候她的存在就會變得多余。

  小雨心已碎,燙人的淚水滾在腮邊,她立刻拭去,不想透露自己的脆弱。她知道她必須主動離開,才不會造成他的困擾,與其眼睜睜的看著他找到意中人,不如祝福他;離開後她會想他,卻也好過留下來心碎!

  原來愛情並不如想像中的美好,而是會讓人痛、讓人苦、讓人酸楚!

  她偷偷拭去淚,臉頰靠在他溫熱的手臂上,只想暗自留下這一刻,那將是她心底的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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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4 00:17:34
第七章

  小雨沉浸在痛苦中,驀地谷中逸強壯的臂膀揚了起來,一把將她圈在身側,親昵地問她:「醒了嗎?」

  「嗯……」小雨應了一聲,背過身去,深怕他察覺她的心事。

  谷中逸不讓她遠離,轉過身擁住她輕軟的身子,輕吻落在她的發梢。「你在想什麼?」

  「想我的小屋。」小雨暗自驚喘,言不由衷。

  谷中逸一笑,性感地在她身後低語:「我可以養你。」

  小雨碎了的心一陣巨顫,既失望也心痛,用極輕淡的語調問他:「像養一只金絲雀一樣嗎?住在美麗的牢籠,每天為你唱歌?」

  昏暗的房內,谷中逸看不清她的表情,卻直接察覺她的話中帶著酸澀。想著該不該對她說明跟著他本來就不會有未來,但他打心底無法對她殘忍。「那樣不好嗎?」對她,他已是充分展現耐性。

  小雨轉過身來,什麼也沒說,只深深地把自己埋進他的懷裡,默默無語地擁著他,心底已有了決定,他去相親時就是她走的時候。

  谷中逸看著懷裡的小人兒,她沒有開口,他的心底卻被她突來的沉默敲了一記,忽然有種不安的感覺,但天生的自負教他看淡那份沒有憑據的感覺。

  他沒有再問她,不信自己搞不定她,她已經是他的人了,是一只再也飛不走的金絲雀。

  這天他們沒有外出,谷中逸在書房裡工作,中午小雨親自做了飯菜,她想這是自己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為他做飯,但這卻是惜別的午餐,她忍著痛苦,只想珍惜跟他在一起的最後時刻。

  她擺好碗筷,走向他的書房,打算通知他開飯了,人還沒走近,就在敞開的門外聽見他的手機鈴聲響起。她停下腳步,清楚聽見他說──

  「嗯……知道了,奶奶。」

  是他家裡來電,一定是相親通知!

  小雨身子顫抖,感覺寸步難行。而谷中逸在結束談話後,一臉冷峻的走了出來,看見站在門口的她。

  他正思索著,該找什麼理由、要怎麼告訴她,他晚上必須出去一趟,但他沒有想到好藉口,只有一肚子鳥氣!

  小雨不知他為何一臉不開心,他心底對相親這檔事是什麼感受?「開飯了。」她擠出笑臉對他說。

  谷中逸走向她,無言地將她摟住,一起走向餐桌,瞧見桌上的四菜一湯,眼睛一亮。「小廚師還真不是蓋的。」他贊許她。

  「不只是會唱歌的金絲雀吧!」小雨自我調侃。

  谷中逸哧笑,攥緊了她,重重地吻她。

  「這是愛的午餐哦,全世界只有你吃得到呢!」小雨希望自己笑得夠甜蜜,努力壓抑住即將離別的愁緒。

  「那我豈不是太幸福了?」谷中逸得意地說,真不想理會奶奶方才打的那通電話,什麼惱人的相親,他不如多花點時間寵寵眼前甜美可愛的小女人。他摟她坐到位子上。

  小雨體貼地把筷子放到他手中,看他大口大口的吃著,還頻頻贊賞:「怎麼會有如此的人間美味!」

  她忍不住地笑了起來,多希望這段愛能持續,可惜她什麼也留不住。

  「別發呆,快開動,我們來比賽。」谷中逸對她眨眼睛。

  小雨瞅著他迷人的笑臉,差點要哽咽,趕緊低下頭去吃飯,只怕洩漏了心裡的想法。

  午後他們一起窩在客廳裡看影片,小雨神不思屬地倚偎著谷中逸,嗅著他身上的氣息,影片在演什麼她不知道,只知道時間一分一秒的溜走,他們分開的時刻將近,她的心愈來愈浮躁不安。

  「你不專心,告訴我,你在想什麼?」谷中逸低下頭瞥她,手指輕撫她細嫩的面頰。

  「你怎麼知道我不專心?」小雨下巴微揚的瞥他,對上他審視的眼神。

  「你的呼吸很亂,體溫也不正常,忽冷忽熱,告訴我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谷中逸撫撫她的額,直盯著她。

  小雨沒有別開視線,怕自己再也不能這樣看著他……但她仍緊守著心的閘門,怕一放松,離愁就會像洪水般無法收拾。「我告訴你我在想什麼,你可別笑。」

  「不會。」谷中逸認真的說。

  「我在想你的熱情……」小雨輕輕喘息,拉下他的頭,中閉著雙眼,唇在他的下巴上厮磨,小手輕撫他的頸背。

  谷中逸瞥著她嫵媚的眼神,心弦被牽動,卻沒有輕易被迷惑,而是研究著這可是她的真心話?

  小雨不讓他有時間去猜想,她吻上他,小手溜進他的衣衫內,跨坐在他雙腿間,用心碎的溫柔厮纏他的身心,只想將他的思緒占滿。

  「要我……」她溫存的耳語,對他,她不敢輕易說愛,而這將是她最後一次愛他。

  谷中逸身子一繃,喉間發出低吼,反被動為主動地吻她,將她壓抵在沙發上,她的眼波像醉人的甜酒,唇永遠綻放著芳香,美妙的身子總是款款訴說千絲萬縷的柔情,而他心底的熱情只為她引爆,那是一種瘋狂的、前所未有的,連他自己都無法控制的力量,只想霸道卻不失溫柔地占有她……

  高潮的歡愉在兩人的身子裡流竄,她在他的懷裡喘息,他狂吻她,直到口中嘗到淚水的味道,他訝然地推開她,看見她滿臉的淚。

  「為什麼哭?」他拉起她抱在懷裡,像撫慰一個孩子般。

  因為她希望他也能愛她那麼多、那麼癡啊!小雨搖頭,緊緊地倚偎他。

  谷中逸當她只是撒撒嬌,而他樂意關愛她,抱起她往房裡走去。「我陪你去睡個午覺。」

  「會不會一覺醒來,你就不見了?」小雨圈緊他的頸子。

  「傻瓜,怎麼會?我會一直在你身邊。」谷中逸吻她,將她放到床上,躺入她身邊,摟著她睡。

  小雨依戀的聽著他的心跳,一顆心難得的平靜,令人窒息的別離之苦得到暫時的緩解,她輕嘆地沉入睡夢中,夢裡全是他,他說他將永遠愛著她。

  黃昏時刻,她在好夢連連中醒來,谷中逸仍在她身邊,她有說不出的欣喜,暗自猜想也許夢會成真,他可能不會離開,也可能會拒絕奶奶安排的相親;但她聽見他用很低沉的語氣說:「我……回去家裡一趟。」

  幻想在瞬間破滅,原來一切都沒有改變,該來的仍是會來!

  「好。」小雨艱澀地說,見他下床著衣,有那麼一刻,她沖動地想絆住他。

  但多待一分鐘又有什麼用?他不會違背谷奶奶,她只能任心如刀割;她這才知道,愛情的代價原來這麼高、這麼痛!

  她沒有再不安地挽留他,也沒有問東問西,下床去穿上衣服,送他出門。

  「我很快就會回來,如果你想出門,手機要記得帶。」谷中逸在門口吻她,細細審視她那雙總是透露著不捨的眼睛,他心底竟也有份不捨。說回家只是一個藉口,他不想讓她知道真正的事由,刻意的隱瞞仍只有一個原因──他仍然想留下她。

  「好,再見。」小雨深深地看著他,雖然他迷人的笑已烙在她心底,但多看他一秒,她就多一秒的滿足,只要門一關上,一切就結束了!

  谷中逸心底一詫,為什麼這聲「再見」讓他的心隱隱泛疼?早上那份奇異的不安感覺又悄悄地溜進他的心間;他瞬也不瞬地盯著她,很想弄清這是否只是他自己的錯覺?

  「怎麼不問我幾點回來?」他壓低了眉問。

  小雨喉間梗著苦澀,勉強開口問:「幾點?」

  他箝住她的纖腰,熱情地說:「盡快。」

  小雨祈禱他快放開她,否則她將會哇哇大哭。

  谷中逸又吻了吻她,才放開她離去。

  小雨倚在門上目送他出門,拚命阻止眼淚湧上來,直到他進了電梯,她關上門,已是泣不成聲,是該走的時候了。

  她拖著沉重的腳步走進房裡,把自己的衣物收進袋子裡,父親的三幅畫她不准備帶走,說過要送給他的,但願他會珍視它們,就像她一樣。她熱淚盈眶地環顧幽靜的房間,空氣中仍留有他的氣息,而她將會永遠記得,她在這裡留下了她所有的愛。

  走出房間、客廳,開啟大門,她知道當地走出這裡,這一切就結束了。她沒有勇氣再去回顧,關上門,黯然離去。

  她不知自己走了多遠的路,回到小屋天色已黑,整個人虛脫了。

  她放下行李,像個病人似的倒在床鋪上,腦子脹痛昏沉。打算再過以前的日子,但她樂觀不起來,失去愛情也讓她失去了堅強和獨立的力量,也許她將會因此而死去吧!

  驀然,她聽見有人走上鐵梯的聲音,心底一驚,難道會是谷中逸來找她?不,她不能讓他找到!

  她渾身發顫地支撐起自己,想躲起來,但她還來不及下床,小屋的門就被推開了,來者不是谷中逸,而是她的──媽媽!

  不可一世的夏氏金控董事長夏千慧,高傲地站在門口,昂著下巴睨著小雨。「我上來台北開會,順道過來看看你。」

  不會吧!為什麼媽媽竟在她最脆弱的時候突然出現?小雨恍惚地看著媽媽,媽媽的模樣永遠那麼精明干練,常常一臉驕傲且不屑的神情,但她虛弱到沒有力氣再去和母親大人僵持。「媽……我快不行了!」她顫抖地倒在床上。

  「你病了嗎?」夏千慧蛾眉一凜,走向床鋪,坐下來撫觸她,一張傲臉忽然垮了下來,淒厲尖叫:「你在發燒,老天!我不再放任你不管,你這就給我回家!」

  小雨想拒絕,但頭痛欲裂卻教她說不出話來,昏沉中她看到母親滿眼是憂心的淚,聽見她啜泣地說:「你別再拗了,給我休學回家,念那個沒有用的科系,將來你會後悔!」

  媽媽在哭!而且竟然沒有像一年前得知她堅持要念藝朮系那樣,充滿怨懟地吼她,這是媽媽第一次表現出脆弱的樣子……小雨很吃驚,張大眼睛想看清楚媽媽。

  夏千慧俯身抱住女兒,流著淚更加激動地說:「看你又病又瘦,住這個不像話的房子,你是在凌遲我的心嗎?你是夏家的千金小姐、我的心肝寶貝,為什麼要這麼作踐自己?我們回家去,回家去……我求求你……」

  小雨難以置信,震撼到了極點,她一直以為母親是世儈無情的,沒想到向來高傲的母親竟然會懇求她!

  而她的一顆心已被這難得的真情流露狠狠揪住,她怪起自己從來不懂媽媽的心,而自己的堅持原來深深傷了媽媽。

  「跟我回家,外婆也好想你,你就狠心看我們天天巴望著你回心轉意嗎?」夏千慧這次無論如何也要喚回女兒。

  「外婆……」小雨喃念著,閉上眼,淚撲簌簌地掉,她當然想念慈愛的外婆,外婆溫暖的笑容常教她懷念不已。

  「我的車就在樓下,我們立刻就回家,明天一早我叫助理去幫你辦休學,回家裡好好調養身體,再仔細地計劃未來,好嗎?」從不求人的夏千慧,哭泣地請求女兒。

  小雨在聽見那聲「好嗎」後,全然地投降了。

  其實貧困的生活對她而言算不了什麼,失去了愛情卻像窮途末路,她亟需一個溫暖的懷抱依靠,而提供這個懷抱的竟然是和她僵持一年多的母親大人!

  「我……要回家。」她真的好累!對媽媽而言,她是個迷途知返的孩子,但對她而言,回家也是一種逃避,心想回家後,她要忘了谷中逸會容易些。

  但她忘得了嗎?

  不,她仍會深深地思念著他,不過,她會把他埋藏在心底深處,當成永遠的祕密。

  ******

  谷中逸相親大會的地點就在女方家的招待所,據說那女子叫柯夢,年紀才二十三歲,自己經營頗有規模的精品店,擁有千萬身價,家世背景更是一等一的好。

  谷奶奶很不放心地跟來了,像是怕他會臨時落跑似的;相親中奶奶和對方的家長相談甚歡,好像迫不及待要把他推銷出去。

  谷中逸感到厭煩,人是到了,但心可沒到,他牽掛著小雨,她那句「再見」始終低回在他耳邊,她的眼緊揪著他的心神,自從他離開大廈那一刻起,心就像懸在半空中,一點也不踏實。

  當那個叫柯夢的女人出現,他連看都不想看一眼,但她主動過來跟他擠同一張雙人沙發。「中逸,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柯夢對谷中逸一見鍾情,她見過不少名流紳士,一眼就能確定他可是人中之龍,無論是相貌還是龐大的家產,都很符合她的「胃口」,只要她嫁給他,她一定能當個十分稱職的豪門貴婦。

  谷中逸不耐地掃了柯夢一眼,她從頭到腳全都經過精心打扮,穿著是最流行的夏季娃娃裝,有點刻意裝可愛,卻教他一眼看穿,她肯定是女魔一族。

  「隨你。」谷中逸面無表情,隨即起身,遠離她身上可怕的香水味。

  柯夢看他走到陽台上,也跟了出去,和他並肩靠在欄桿上,嬌笑著說:「我們看起來很登對。」

  谷中逸沒理會她說了什麼,他心神遠飄,想著小雨,想打電話問她正在做什麼?這樣牽掛著她真是超乎他自己的想像。

  「中逸,你有在聽我說話嗎?」柯夢搖搖他的手臂。

  「你說了什麼?」煩!谷中逸神情不耐地問。

  「我說……你的第一次是什麼時候?」柯夢想逗他。

  谷中逸瞪了她一眼,走到陽台的另一端。

  柯夢被他可怕的怒容嚇得呆住,她委屈地一跺腳,嬌瞠了起來,通常男人都吃她這套,但瞠了老半天,沒人理她,她這才發現他不只是不解風情,可能腦子是木頭做的。

  她還真不知要出什麼招數,才能讓他拜倒在她的迷你裙下了!她厚著臉皮走向他,討好地挽著他的手臂。「別這樣嘛,我很喜歡你呢!陪我到院子裡走一走。」

  谷中逸的視線從她的手緩緩地移到她的臉,表情冷峻,眼神森然,又是教柯夢嚇得倒退三步。

  「你……該不會是同志吧?」柯夢合理的判斷,因為他一點也不受她的吸引。

  「不瞞你說,我正是。」谷中逸冷笑,干脆將計就計,只求能脫身,他要立刻見到他的小雨。

  柯夢怪笑,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但她還算上道,低聲問他:「你奶奶一定不知道呵?」

  「當然。」

  「這下該怎麼辦?」柯夢搖頭,沒想到自己的豪門貴婦夢一下就碎了。

  「你掩護我脫身,感激不盡。」谷中逸說。

  柯夢考慮了下,對他說:「好吧,你去跟他們說你要載我去夜店玩,我父母知道我晚上喜歡上夜店,不會起疑的。而你載我去,把我放在那兒就成了,我隨時都有一堆朋友在那兒。」

  「謝了。」谷中逸打心底感激。柯夢陪他一起走進裡頭,向「大人」們說明後,很快地順利過關,連奶奶都被蒙過去了。

  谷中逸送柯夢去了霞飛路上知名的夜店,然後立刻打電話給小雨,但手機空響,無人應答,一連打了幾通都是如此。他懸著的心開始拉扯,嚴重不安,火速飆車回到私人行館,打開寓所大門。

  「小雨。」他喚著,沒人回應,他甩上門,才進客廳就發現手機在客廳的桌上。

  「小雨!」他又喚,大步走向廚房、臥室、書房……全都空無一人,她的衣物全不見了,只留下三幅油畫,而抽屜裡的現金、信用卡和大門鑰匙全都原封不動。

  難道她……走了?!

  沒有留下只字片語?

  谷中逸全身的血液狂奔,他發狂似地翻找著整間房子,卻沒有任何發現,她真的沒有留下一字一句!

  他疲憊地靠在牆上,額頭淌下汗來,自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為何要走?就算存心要離開,也得跟他說一聲!

  或者是他太大驚小怪了,也許她只是拿衣服回小屋去換洗,忘了帶鑰匙,她馬上會回來。

  這愚昧的自我安慰,立刻被心底回蕩的一句「再見」消滅,整個人一震!她是有預謀的,她早就想離開他了,她不想當他籠中的金絲雀……

  原來他的直覺並沒有錯,她心底有事,只是他太過自負,沒有在第一時間就和地攤開來談,但她怎能就這麼一聲不響地走了?!

  不,他必須找到她,當面問個清楚!

  他走向大門,理智卻扯住他的腳步;他憑什麼問她,想得到的答案又是什麼,或者他要向她承諾什麼?

  既然她默不作聲地離去,那就表示她心意已決了吧!

  不,他不信她對他沒有愛戀的成分,他必須找到她,只想問一句話──他在她心底究竟代表什麼意義?

  他下樓,飆車到小屋,登上那道鐵梯。小屋亮著燈,他直接走進去,以為小雨就在裡頭,然而迎接他的卻只是悶熱的空氣,裡頭沒有小雨,就連當初沒有搬到他大廈裡的書都不在了,名副其實的人去樓空!

  她是存心要他找不到她嗎?

  而他此刻的心急如焚是怎麼回事,他對她的那份自信呢?他不是以為她是只飛不走的金絲雀?如今她卻飛得無影無蹤,教他找都找不到。

  他佇立在小屋中,悶熱由四面八方襲來,疼痛欲裂的心更是教他要抓狂。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起來,他的心突然活了過來,以為是小雨,看清來電顯示後,發現是奶奶。他不堪其擾,關掉電話,走出小屋,頹然地坐到戶外那張他曾坐過的木椅上。

  那天她對他笑得很可愛,對著他比畫一個框框的俏模樣,彷佛還在眼前,此刻卻只有悶熱的空氣與他為伴。原來他對她是如此著迷、如此在意,如此的……愛著她。

  原以為狩獵她只是自己一時興起,然而他卻不知不覺中反被她狩獵了!她態意地進入他的心,且觸碰到他心底最真的部分……一向精明的他,這回卻糊塗地栽在感情上,曾經可以擁有卻沒有認真把握,教他後悔莫及!

  失去她,他不只心痛到令他自己發顫,更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望。

  原來這麼強烈的感覺就是愛!

  他笑了,狠狠地嘲笑起自己,活了那麼久,這才知道愛的感覺是什麼。

  不管,無論用任何方法,他一定要找到她!也許她根本沒有真心愛過他,可是至少讓他對她說一句──他愛她。

  谷中逸毅然決然地作了決定。

  第二天一早,他去了B大,多方詢問下才得知小雨休學了,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晚上他找遞各捷運站所有的畫像攤位,都沒有發現她;他失望加劇,心嚴重地空虛,腦海裡只有對她瘋狂的想念。

  她到底去了哪裡?為何要消失得如此徹底?

  他懊惱地回到家,奶奶卻還要阿銀傳話──

  「大少爺,老夫人說今晚跟你相親的是……」

  「別再說了!我不想再玩這個愚蠢的游戲。」谷中逸斷然拒絕。「奶奶有那麼大的神通,請她找到夏小雨,我娶!」

  不只阿銀嚇到,連待在樓下喝茶的奶奶都聽到了,滿口的茶差點噴了一地。

  奶奶也無措了,她就是有三頭六臂也不敢去招惹夏小雨,偏偏孫子給她出難題,這下可真是難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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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半個月後,南台灣高雄──

  一幢座落在半山腰的豪宅,院子裡飄出烤肉香。小雨抱著畫冊,陪著外婆在涼亭裡,她漫不經心地看外婆轉動烤肉架上香噴噴的美食,聞著那炭烤的香味,思緒竟飄回到和谷中逸相遇的那個夜晚,她大刺剌地走進谷家當大食客……想著想著,她心情黯淡。

  離開他已經過了半個月,他應該已經相親成功,結婚去了吧!

  當他發現她離開的那一刻,不知會是什麼反應?

  明知他會隨著時間將她淡忘,她卻還是忘不了他。

  「小雨,雞腿烤好了,你吃吃看味道會不會太鹹,告訴外婆啊!」外婆瞧小雨老是心不在焉,故意拿走她懷中的畫冊,放到一旁的板凳上,把香噴噴的雞腿塞到她手裡,引誘她回神。

  小雨收回思緒,微笑地說:「外婆,能嘗到你親手烤的肉,實在太幸福了!」小雨話一出口,同時想起她曾經對谷中逸說過──「這是愛的午餐,全世界只有你吃得到」,她記得他還回答「那我豈不是太幸福了」……

  他的舉手投足、一言一語都深刻地烙在她的心間,充滿在她的思緒中,她如此輕易就想起他,這不是好現象啊!

  「小雨,再嘗嘗這個烤玉米。」外婆看小雨竟然沒吃還發起呆來,又故意把玉米串也塞給她,小雨這才猛然回過神來。

  「在想什麼?」外婆仔細盯著她瞧。

  「沒、沒有啊!」小雨不肯承認。

  「你這孩子,別瞞著外婆了,偷偷告訴婆,是不是有心上人了?」外婆一副了然地說。「我會守住祕密,不會讓你媽知道的。」

  小雨摟摟外婆,把玉米送到外婆嘴邊,賴皮地說:「吃完玉米就知道答案了。」

  外婆咬了一口玉米,笑著用「下巴」指指畫冊,提醒她:「最好別讓你媽發現你的畫冊,我看裡頭畫的都是同一個人,那個可能就是你的心上人呵!」

  小雨望向小凳子上的隨身畫本,竟被風吹開了,每一頁都是谷中逸,不用說,外婆早已看穿了她的祕密。

  她伸手把畫本合上,抱在懷裡,輕聲對外婆說:「謝嘍,別說出去唷。」

  祖孫倆在咬耳朵,卻不知夏千慧就在樓上看著。其實她早在接回小雨那天,就知道有這本畫冊的存在了,她認為此人占據了畫冊中的所有篇幅,必定不單純;而且小雨成天悶悶不樂,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很可能跟他有關。

  但既然女兒已經回來了,她也不想逼女兒說。不過她不希望看見女兒如此消沉,雖然表面上對女兒嚴厲,可她心底卻是很疼愛她的。只要不和她作對,她什麼都可以為女兒做,並且設想周到。今天她已經幫小雨辦好出國手續,希望小雨能打起精神來,出國好好念書,將來好繼承夏家的事業,她絕對有能力栽培小雨成為金融界的明日之星。

  「小雨,你上樓來一下。」夏千慧倚在窗口喚著愛女。

  「哦。」小雨抬眼看向二樓,應了一聲,把雞腿交給外婆。「先幫我保溫,我去去就回。」

  外婆笑著,疼愛有加地說:「好。」

  小雨走進屋裡,小心的先把畫冊放回自己房裡,才到母親大人的房間裡報到。

  「這是你的証件,下星期你就啟程到紐約去留學。」夏千慧平和地說,把一只公文袋交給小雨。

  小雨訝異地翻閱裡頭的文件和証件。

  「你就住在姨媽家裡,有她照應你的生活起居我才安心,你把英語學好,拿到經濟系文憑後,再回來我公司幫忙。」夏千慧說。

  小雨望著善於安排的母親,不想再違背母親的意思,也別無選擇了,可是她能不能選其他城市,不要去紐約!谷中逸也住在那個城市裡,萬一遇到了該怎麼辦?

  「在想什麼?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夏千慧雙手交叉在胸前。

  「沒有。」小雨猛搖頭,在母親大人的「電眼」下,她無所遁形。「我是在想,不知紐約市長什麼樣子?」

  「那是一個很大的城市,你姨媽家在頂級住宅區,你表姊妹從小在那兒長大,對環境很熟悉,她們都會幫著你,你很快就能適應。」夏千慧才不信女兒真這麼想。

  「哦。」最好那個城市大到讓她遇不到他,小雨心想。

  「去吧!去陪陪外婆,這些天收拾好行李,准備准備。」夏千慧習慣性地命令。

  「嗯。」小雨點頭,抱著那只文件袋往外走。她心底對紐約這個地方有所顧忌,可是為什麼心底的一個角落卻又有著某種不明的期待呢?

  她在期待能偶遇谷中逸,然後遠遠地看他一眼,她就能滿足了,是嗎?

  噢!她為什麼要這麼矛盾?為什麼要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為什麼不能停止對他的思念?真是太折磨自己了……

  ******

  一年後的平安夜,紐約市下著大雪。

  這是小雨來到美國的第二個冬天,路上厚厚的積雪和飄落的雪花仍令她看了好興奮,她拿了畫本就坐在窗台上畫起屋外的雪景。想當初她戰戰兢兢地來到這裡,還以為自己一定無法念好艱澀的財經,沒想到她因為怕讀不好而更加努力,成績還算過得去。

  而在她對這個城市更熟悉後,也才知道想在這個全球數一數二的超級大城市裡遇到谷中逸,機會是微乎其微;何況她並不知他的公司究竟在哪裡,只知他說過他的工作和時尚有關。

  但他始終在她心底呵!此刻她筆下的雪景中就有他,她把他也加了進來,設計了一件暖暖的毛衣讓他穿著,畫中的他就佇立在對街……

  她畫得入神,忍不住朝對街看去,寒冷的街上空無一人;她雙眼迷蒙,心底一陣空虛,合上畫本抱在胸口,他一直就在她的心底深處,無論什麼樣的天氣、什麼樣的心情、什麼樣的感動,他都伴著她。

  「小雨,下來吃耶誕大餐嘍!」姨媽上樓來叩她的房門。

  「哦。」小雨應了一聲,揉揉紅紅的眼睛,收好畫冊,下樓去。

  一樓燈火通明,金發碧眼的姨丈在裝飾聖誕樹,美麗的混血兒小表妹忙著把樹下的禮物堆整齊,餐廳裡已備好火雞大餐和豐盛的美食;眼看著姨丈把聖誕樹的燈點上,小雨在心底歡呼。

  當大伙在餐桌前坐定,遲到的大表姊才匆匆從外頭回來,她一回來就興高釆烈地大叫:「媽咪,我男朋友送我MASTER走秀的邀請函,就在耶誕節那天晚上,我們一起去。」

  「小雨表妹,你要去嗎?」大表姊把一只MASTER經典的皮革方盒展示給大家看,打開小方盒,裡頭躺著一張邀請函,顯得十分正式。

  小雨一看見邀請函上的幾何圖形,整個人都震動了,那個配色和圖形,她再熟悉不過了。那不就是……她爸爸的畫!

  「我能看看嗎?」她的手心微微滲出汗水。

  「當然嘍!」大表姊像拿著什麼珍寶似的,小心地取出來給她,還說:「裡頭有首席服裝設計師的親筆簽名哦,這是我男朋友送我的,他可是MASTER一流的皮件設計師!」

  小雨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張邀請函,眼眶紅了。

  「媽,你瞧這幾何圖形的春裝,好炫哦!MASTER明年要推出的設計,都是以這款圖形為主。」大表姊從背包裡拿出一本刊物,阿姨興致高昂地看著。

  小雨側過頭去看,那些模特兒身上的衣服花色,全都是她父親留給她的畫作!

  曾經,谷中逸說過,他要把畫變成衣服的布料……這難道就是他的傑作嗎?他的公司原來就叫MASTER?

  「表姊,可以借我那本雜志嗎?」小雨很想從裡頭找到和谷中逸有關的訊息。

  「小雨,這可不是一般雜志哦,這是MASTER每季的專刊,他們無論是平面刊物或是走秀企劃都很吸引人呢!光這本季刊就得年消費滿十萬美金的會員才可以擁有呢!不過我比較幸運,不用花那麼多錢,我男朋友會送給我。」表姊好像不太願意割愛。

  「一晚就好!」小雨期待的表情全流露在眼底。

  「好吧,但你不能摺到哦!」表姊看她一副渴望的樣子,只好勉為其難地答應,還一再交代,才把季刊交到小雨手裡。

  「不會的。」小雨鄭重地保証,小心地將雜志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小表妹托著腮幫子,坐在一旁訕笑。「上帝啊,救救這群被華麗衣服所迷惑的女人吧!」

  叩!大表姊敲了妹子的頭一記,坐到她身旁的位子上。「你還小,懂什麼?!」

  嗚~~小表妹嘟著嘴抗議。

  「好了、好了,大家坐定,一起祈禱吃飯吧!」姨丈宣布。

  所有人都誠心地雙手交握,低頭禱告;小雨也照做,可是她一點也不專心,偷偷瞄著椅子上的刊物,心不斷發熱。

  晚餐後她迫不及待地抱著季刊窩在房裡,仔細看過每一頁,除了令人激賞的春裝和文字描繪,她沒有發現任何和谷中逸有關聯的訊息。

  一直看到最末頁,一整掛攝影者、編輯者的英文名字,她一個都沒放過,但她只有嚴重的失望;就算這上頭有登,她根本不知道谷中逸的英文名字!

  她把季刊完整無缺地送到表姊房間,表姊正在和男朋友熱線中,示意她把季刊放在她床上。

  她放不了,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溫熱的淚水不由自主地流下來,濕了發際。她既落寞又傷心,還以為自己和谷中逸離得很近,卻仍是遙遠得無法交集,她究竟還在期待什麼呢?

  ******

  翌日晚間──

  阿姨和表姊盛裝打扮,要去觀賞MASTER的春季服裝秀,她們見小雨悶在房裡,約她一同出門。

  小雨很想去,很想親眼看到父親的畫被穿在那些模特兒身上,可她也怕自己會當場失控地落淚,那可就不好了。

  「小雨,你就跟我們去嘛,這是難得的機會呢!」阿姨笑著說,而表姊沒給她時間考慮,大方地借給她化妝品,要地立刻換裝出門。

  小雨只好依她們的意,心情忐忑地跟著去了。

  走秀的場地就在MASTER時尚大樓的專屬發表區,位於五十樓,可容納上百人觀賞,伸展台設計前衛且華麗,T字形的動線流暢。現場的來賓都是名媛貴婦和 MASTER的擁護者,還有數不清的記者。

  小雨和阿姨及表姊坐在後三排的位置,視野良好。

  走秀准時開始,美麗的模特兒穿著各式各樣的春裝出場,但清一色的圖案都是小雨所熟悉的那三幅畫,她真不敢相信谷中逸辦到了,最重要的是──他並不是說著玩的!

  可是都一年多了,難道他還記得有她這個人嗎?

  小雨雙眼灼熱,幸好燈光不是很亮,而且身旁的表姊和阿姨都目不轉睛地看著秀,沒人注意到她滿眼是淚。

  心中升起一個瘋狂的念頭,她很想去觸摸那些衣服,甚至想將它們穿在身上,感受那些畫和她合而為一,也許她可以知道谷中逸的用心何在。

  中場休息時間,表姊和阿姨去了洗手間,幾乎所有人都離開座位。小雨獨自走出會場,走道中央幾乎全被賓客們占滿了,她獨自走向另一端沒有人的窗邊,看見一大群記者扛著攝影機走過來,他們直接走向盡頭,一道門被打開,她瞧見忙碌的後台景象,那群記者走進去,接著又有人進進出出。

  小雨一顆心火熱地跳動,腳步不由自主的朝那道門走過去,屏息地開了門,一看果真是後台,記者們將一個高大的中國男子包圍住,不停地發問。小雨看見他身上的穿著極富品味,還清楚地看見他笑起來的樣子有點壞,渾身上下散發著浪蕩子的味道……她好奇地看著他,聽著記者的問話,才知他正是首席設計師,這些衣服都是出自他巧妙的構思。

  她不難想像一定是谷中逸授權他設計,而他也許知道谷中逸人在何處,但她哪敢問,又有什麼立場問呢?她只是一個來看秀的賓客罷了!

  她不引人注意地混進裡頭,好奇地走向模特兒更衣的那一端,許多模特兒光著上身在更衣、補妝,許多人在收拾那些換下的衣服,奔忙的人們沒空注意到她,而她被一件掛在衣架上的淡藍色小洋裝吸引了,那是父親的其中一幅畫,畫的是一個沉思的少女,少女優美的側臉被拿來當作洋裝的中心點,發絲裝飾小碎鑽,畫中的海洋化成飄逸的紗質短裙,裙擺還鑲上南洋珠。

  她顫抖地伸手觸摸,心神有點恍惚,她竟動手把它從衣架上取下來,進入一個無人的更衣間換上它,這件衣服像是為她量身訂做似的,十分合身,她走出更衣室,在鏡子前看著自己的模樣,由衷的感動不斷在心底擴散。但她還沒感動夠呢,忽然有一只胖手抓著她的手,急呼呼地把她拉走,還說:「你在這裡蘑菇什麼,要上場了。」

  小雨一看是個美國胖子,可能是後台的工作人員,她來不及解釋,就被推到舞台上。

  老天!小雨驚慌地站在舞台上,幾千只眼睛同時盯著她,她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忽然有人執起她的手,將她帶往伸展台,她發現他是那位首席設計師,心底驚訝得要命,鎂光燈讓她雙眼差點睜不開,若不是他牢牢地牽著她,她恐怕要跌到伸展台下去了。

  但驚訝的人絕不只她一個,正在五十一樓上觀看視訊同步轉播的谷中逸,更是震撼到了極點,他難以相信小雨會出現在畫面上!

  他匆匆將電視牆裡的影像定格,放大,一臉不可思議。他立刻起身奔下樓,同在辦公室裡的助理們,都被總監突來的舉動嚇了一跳。

  小雨回到後台已經嚇得腿軟,而那個美國胖子又要抓她去更衣,卻被谷海塵制止了,他把她帶到剛才受訪的入口處,請她坐在椅子上,傾身審視她。「你怎麼這麼大膽,敢溜進後台來?」

  其實谷海塵打從這個美麗的東方女孩走進後台就發現她了,向來美人兒總逃不過他的眼睛,沒想到她膽大包天地穿了架上的走秀服,還被誤以為是模特兒給推上台去,那他何妨就帶著她到伸展台上去遛躂遛躂,反正今晚能來MASTER觀賞走秀的人一定是受邀而來,不是他的崇拜者就是MASTER迷,他認定她就是其中之一。

  「對不起……」小雨大氣不敢喘,盯著他,他那雙眼睛深邃又極具魅力,她承認他算是帥的,但他笑起來像浪子,神色也像浪子,教她怕怕。

  「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谷海塵想引誘她。

  「安妮。」小雨胡謅。

  「對模特兒這行業有興趣嗎?」他正問著,後台門被火爆地推開了,兩人同時望向門口。

  小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谷中逸竟怒不可遏地出現在這裡,她怔怔地望著他。她曾期待自己可以遇到他,但她只是希望遠遠地看他一眼,沒想到她可以這麼近的看到他,而且近到可以聽見他粗喘的聲息。

  「跟我走!」谷中逸推開擋在他前面的谷海塵,拉起小雨,旋風般地離去。

  谷海塵真不知大哥吃錯什麼藥了,忽然跑進來橫刀奪愛,他不是在樓上監看走秀嗎?難道是東方美人太稀有了,大哥才來跟他搶?唉,真可惜,他本想泡她呢!

  算了,既然大哥喜歡,他做兄弟的絕不小器,待會兒他還得忙著上台去謝幕,接受眾女人們的尖叫和歡呼,擁抱那些掌聲,才是他今晚的重頭戲。

  ******

  小雨幾乎是被谷中逸拖著跑,幸好走道上空無一人,所有的人全都在裡頭看走秀,否則一定會議論紛紛。

  「你要帶我去哪裡?」小雨慌亂地問。

  谷中逸沒有回答,將她甩進電梯裡,電梯上升停在五十一樓;他又拉著她出去,小雨被他的力道所震懾,以為他是處於盛怒之中。

  谷中逸打開一間辦公室的門,裡頭幽暗無光,她被甩進去,震驚中他將她壓抵在牆上,教她連喘息都困難。

  「你……」她想叫他別生氣,他的唇已壓了上來!出乎意料的,他的吻並不是怒氣沖沖而像是受盡煎熬、情感終於得以抒解,她的一顆心被狠狠地揪住,熱淚盈眶。

  谷中逸傾盡所有思念般地吻她,對她的感情早已不只是愛足以形容,而是深深眷戀……

  從前他對愛陌生,不懂真愛為何物;但那個一向自以為是,只以利益為目標,對世態冷眼旁觀的男人,早已被她給扼殺了!

  是她的存在,讓他發現自己也有感性的一面,心底有愛,他不想失去她!

  他把找到她的希望全寄托在這次的全球發表會上,只希望她能看到;這也許是唯一、也是最後能引誘她出現的法子,而他辦到了,只是沒想到她會就這麼出現在紐約,簡直是奇跡!

  從前,他沒有給她一份摯誠的情感,如今他再也不放走她,他會把欠她的真誠摯情毫無保留地獻給她。他霸道又不失溫柔地說:「我愛你,別走……」

  小雨說不出話來,淚流滿面,她從沒想過可以從他口中聽到這句話。「你……是有家室的人了。」

  「誰說的!」谷中逸瞪著黑暗中的她。

  「你……不可能還是單身吧?」她不信他會違背谷奶奶。

  「為了你,我一直是單身。」他就等著她回到他身邊,好娶了她。

  「我結婚了。」小雨故意試煉他。

  「什麼?!」谷中逸沒有因此放開她,而是開了壁上的燈,死盯著她。

  突然亮起的燈光讓小雨一下子睜不開眼,一等她看清楚,發現他臉色泛青,深受打擊,她這才知道自己不該那麼說。「我……騙你的。」

  「別跟我開這種玩笑。」他松了口氣,把臉埋進她的頸窩,天知道,他輸不起。

  「你為什麼還沒結婚?」小雨抬起手,輕撫他的臉。

  「你這個新娘跑掉了,我跟誰結婚?」谷中逸抬起臉,扣住她的手,放在胸口上。

  小雨怔住,淚又掉了下來。「我只是一只籠子裡的金絲雀,不是嗎?」

  谷中逸深喟,將她擁在懷裡;他早明白,她會離去的原因,但從她口中說出,更惹得他百般心疼。「對不起,讓我補償你。」

  她要的怎會是一份補償?「我不要。」

  她不要他嗎?谷中逸推開她,直視她飄忽的雙眼,終於了然於心,他知道她要什麼了!「讓我重新愛你。」

  小雨感動得忘了點頭,她心底總對他有一份期待,那絕不只是再和他相遇,而是期待能得到……他的愛!

  「好嗎?」谷中逸深怕她拒絕,沒有人可以讓他擔心受怕到這種程度。

  還用說嗎?當然是──「好。」她點頭,谷中逸高興得抱起她飛旋,她的心也跟著飛揚,任他抱著、吻著,只給他熱情的回應。

  「告訴我你離開後究竟去了哪裡?讓我到處都找不到。」他放下她,雙手摟在她的纖腰上。

  「你找過我?」小雨好訝異。

  「找得可辛苦了。」谷中逸攥緊她,眉宇間有抹痛苦的神色。

  小雨雙眼又灼熱了。「我還能去哪裡?當然是回家了,後來媽媽送我來紐約留學,我現在住在阿姨家。」

  「太好了,讓我就近照顧你……等你。」谷中逸驚喜不已。

  「你要等我?!」

  「等到你願意嫁給我的那天。」

  小雨空虛已久的心立刻被他的愛盈滿了。「謝謝你,把我爸爸的畫介紹給大家看見。」

  「我才要感謝你爸爸那三幅畫,沒有他的畫,我一定沒有辦法再找到你。」她再度出現在他的生命裡,花費再大的心思都值得。

  「你知道嗎?我是看到表姊有你公司的邀請函和季刊才來的,我很想穿穿這衣服呢,所以才溜進後台……」小雨說著,看了身上的衣服一眼,訝聲說:「糟了,我該把這件衣服還回去。」她推開他,又被拉了回來。

  「還什麼還,就穿著,挺好看的。」谷中逸疼寵地笑著,不安分的手在她完美的曲線上游移,摸索著拉鏈,輕輕往下拉……

  「你的手在做什麼呢?」小雨脹紅著臉問。

  谷中逸牽起一抹性感的笑,他只想好好地狂愛她一場!

  他俯身吻她,她緊緊倚偎,兩相纏蜷,只想訴盡相思之苦,道盡相逢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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