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花兒]公子戀對人(貧窮貴公子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11
匿名  發表於 2015-8-12 02:34:30
第九章   

     盛夏天氣詭譎多變,厚重的雲層將灰暗的天幕壓得低低的,才過未時一刻便淅淅瀝瀝的下起大雨來,黃豆大的雨點打在身上隱隱生疼,路上的行人紛紛走避,兩匹快馬在雨中急馳,馬上的騎士衣衫盡濕,看起來狼狽不堪。

  兩人來到伏虎崗的一間客棧前,將馬留給客棧的小廝照料人,則快步走進客棧。

  許是天雨,客棧內生意相當冷清,掌櫃的和跑堂的都站在櫃檯後,一副懶散的模樣;角落裡坐著個戴斗笠的男人和一個看來約為十三、四歲的黃衣女孩,正安靜的吃麵。

  秦海棠獨自坐在一張面門的方桌,悠閒的斟滿一杯清茶,仰頭一飲而盡。

  「海棠。」滿臉落腮鬍的大漢,大踏步的走了過來,將手裡的劍重重的往桌上一放,「你不要命啦!」

  他重傷未癒,神色依舊十分憔悴,居然又偷溜出門,還好他跟海安發現得早,立刻追了上來,否則這個么弟不知道又要雲遊到哪去了。

  他失蹤將近一年,再回來的時候居然身負重傷,差點沒去見閻羅王,害爹整天罵上罵下,罵大家沒看好他。現在他好不容易才從鬼門關前轉回來,卻這麼不愛惜身體,又急著出門送死。

  要知道,現在隨便來一個武功三流的下三濫,也能輕易的登他於死地,更別說是遇上閻羅殿的人了。

  「怎麼會不要命?」秦海棠正經的說:「我很愛惜我的生命。」

  他清清楚楚的記得,如果他能大難不死,雙蝶就要嫁給他做老婆。如今他尚在人間,自然得去請她履行承諾。

  那日他重傷昏迷之後,葉之秋將他送回長安,並留信說會留在伏虎崗照顧雙蝶,要他安心養傷。

  可他怎麼能安得下心?別說看不到雙蝶無恙使他焦慮,就說葉之秋要照顧雙蝶就夠讓他不安的。

  雙蝶是那麼的嬌美可愛、善良又楚楚可憐,只要是男人而且沒瞎了眼的話,一定會對她產生強烈的保護欲,還有可能愛上她。

  葉之秋雖說過他對雙蝶沒興趣,可難保不會日久生情呀!

  他越想越不安,因此傷勢才稍微好轉,馬上就偷溜出門了。

  「真要愛惜生命就不應該到處亂跑。」秦海安道:「否則你死在半路都沒人知道。」

  「好端端的幹麼咒自己的弟弟早死。」秦海棠嘻嘻一笑,「我要是死了,二哥你還得為我落下英雄淚,大大折了你的雄風,我可不敢當。」

  「想找死的話,沒人會替你哭的。」老大秦海潮插口道:「還不跟我們回去,待會傷口要是裂了,有得你受了。」

  這個弟弟從小脾氣就拗,大家因疼愛他便事事都順著他,縱得他想怎樣就怎樣,沒事跟著他那幾個結拜的義兄到處惹是生非,說的好聽些是行俠仗義,可其實是專找人家麻煩的。

  瞧他這回離家出走居然惹上閻羅殿的人,還身受重傷回來,實在叫人擔心極了。

  「那怎麼行呢?」秦海棠搖搖頭,面色雖然憔悴卻顯得相當精神,「都說要去接我娘子回家,人沒接到怎麼回去?」

  「只怕娘子還沒接到,命就先沒了。」秦海安咕噥著,「也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來頭,就跟人傢俬訂終身,我看你是鬼迷心竅了。」

  「你二哥說的對,婚事不能馬虎,這事得跟爹娘再商量、商量。」

  「你們說什麼瘋話!」秦海棠不服氣的說:「這個娘子是我又偷又騙又裝死,好不容易才拐來的,誰想不讓我娶她,我馬上跟他拚命!」

  秦海潮和秦海安忍不住好笑,卻還裝出一臉正經的樣子。他們這個弟弟一向眼高於頂,從沒把哪個女子放在眼裡過。如今為了他們的一句戲言而急成這樣,不逗逗他的話,不是太對不起哥哥們平常對他的愛護有加嗎?

  「哼!你想跳過哥哥們先娶親,得拿出本事來。」

  他是他們三兄弟裡筋骨奇佳的練武人才,偏偏他好玩,老是定不下心來學武。

  五歲開始習武的他,功夫始終是半調子,雖然爹總說他是深藏不露,不過他們可不信。

  如果連練功都嫌麻煩的人是深藏不露的話,那他們兩個每天至少花上四個時辰在練功的人,不就是徹頭徹尾的笨蛋?

  「拿出本事來就可以嗎?」任何事情都不能阻止他娶雙蝶的決心,就算對方是他的家人也一樣。「當然。」秦海安一臉正經的說:「不過得等你傷好。」

  「還怕你們不成?」秦海棠豪氣的說:「等我把雙蝶接回來,再回頭跟你們較量。」

  秦海潮和秦海安互看一眼,哈哈大笑,「好,隨時候教。」

  秦海潮接著又道:「不過為了怕你還來不及跟哥哥們比劃,就先被閻羅殿的人殺死,還是讓我們保護你,一起去接你的娘子吧。」

  「保護?!」秦海棠不悅的挑起眉毛,他都幾歲了,還要哥哥保護也未免太窩囊了。

  都是那個該死的殺手,居然偷襲他,原來傳說極惡殺手獨來獨往、正大光明的取人性命都是騙人的。

  他越想越氣,忍不住重重地一拍桌子,「那個極惡殺手卑鄙下流,不敢跟我堂堂正正的打,只敢暗箭傷人,實在是個卑鄙小人。」

  秦海安安慰道:「你傷在極惡殺手手下還能有命回來,也該偷笑了。」極惡殺手劍下從無活口,海棠可是僥倖到了極點。

  「是呀,連爹都說若他跟極惡殺手過招,都沒有必勝的把握。」秦海潮看得出來,敗在敵無極手下,秦海棠有多麼不服,於是也開口勸慰他,「先把傷養好再說,極惡殺手作惡多端,遲早服誅。」

  秦海安想起了弟弟這段遭遇,有些疑惑給終不解。「只是奇怪的是,傳說極惡殺手從不蒙面,為何他會蒙面跟你相鬥?你確定他的匕首是一哭一笑?」

  「我不會看錯的。」

  「江湖傳言那麼多,不可盡信。」秦海潮示意這些事可稍後再說,「這件事總會查個清楚的。」

  秦海棠點點頭,看著外面道:「雨停了,走吧。」

  坐在角落吃麵的黃衣少女,聽見他們的對話,好奇的回過頭來,看了他們一眼。

  直到他們離開之後,她才嘻嘻一笑,低聲道:「我常聽人家罵敵無極,說他殘忍嗜血、濫殺無辜,就是沒聽過背後偷襲、卑鄙下流。」

  「我也不知道我會這麼做。」男人將斗笠壓得低低的,遮住了大半的臉。

  「這麼說,有人冒你的名在外面亂來嘍?」黃衣少女年齡雖稚但容貌秀麗,實是少見的絕色佳人,不難想像再多長幾歲時,鐵定有顛倒眾生的本領。

  「可能。」他淡淡的說,聲音聽不出任何的情緒變化。

  他行走江湖多年,見多識廣,他知道方纔那三人是秦四海的兒子。

  雖然閻羅殿和四海結盟是百年的死對頭,但近幾十年來兩方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無事,他沒有理由去狙殺秦海棠,為閻羅殿樹敵。

  「好吧,我會查清楚這件事。」慕容雪收起笑容,「給你一個交代,如果真有人冒你的名胡來,我會以殿規嚴罰。」

  「最好是這樣。」男人的聲音依然淡淡的,「我不想理會這事。」

  她一愣,隨即咯咯一笑,「那我得自己動手嘍,真麻煩。」

  她一向討厭見血,這次會出殿是為了八月十五葉之秋與秦海棠的比武,她有興趣的是葉之秋的劍法,若他當真得到挽劍派劍主的真傳,她會考慮吸收他入殿。

  她一向愛惜人才。

  不過,要是他們知道極惡殺手敵無極和她鬼閻羅慕容雲駕到,可能會排出盛大的刀劍陣仗來迎接他們。

  但她一點也不擔心,因為不會有人知道的。

  江湖上從來沒人能在知道是鬼閻羅及極惡殺手來取命後,活著告訴別人他們的真面目。

  雙蝶憑窗而坐,手裡拿著繡棚子,一朵海棠已經成形,一隻盤旋的彩蝶卻才繡了一半。

  看著窗外的小花園開著朵朵燦爛的鮮花,芬芳的香氣吸引著彩蝶翩翩飛舞,她的心境是寧靜而祥和的。

  她知道自己已經死過了一次,重新活過來的她已放下過去的一切,用嶄新而單純的心來看這個世界。

  或許,她會掌握不住幸福;或許,她會因為承認深愛海棠而遍體鱗傷,可是,她總要賭一次,賭她的放心去愛是值得的。

  在海棠的熱血和她的鮮血交融,蜿蜒成一條血河時,他們就再也分不開了。

  葉之秋胸前抱著劍,坐在屋前一棵枝幹橫生的大樹上,濃密的樹葉掩去了他的身影。

  看著雙蝶,他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他有些瞭解秦海棠的感受,那種一生一世只想守護著一個人的堅持。看著她唇邊的微笑,他才發現她是如此的恬靜而美麗。

  他照顧身受重傷的雙蝶,當真是只出於俠義之心?還是……別有私心呢?

  這個問題困擾了他很久,而他一直無法找到合理的解釋。

  突然,他聽見雙蝶哎呀一聲,連忙躍下樹去,奔到窗前。

  「怎麼了?沒事吧?」

  雙蝶握著受傷的指頭,秀眉微蹙道:「沒事,給針紮了一下。」

  「小心點。」看見雙蝶又繡海棠,一股淡淡的惆悵輕輕爬上他的心頭。

  一滴鮮血落在繡布上,暈出淡淡的碎花形狀,雙蝶輕喊道:「糟了,弄髒了。」

  「沒關係,洗一洗應該就不打緊了。」

  「會有痕跡的。」

  「或許可以再繡些東西上去。」一片飄搖的葉子如何?

  「繡些什麼呢?」她抬起頭來,清澈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著他。

  那雙眸子裡閃爍著是全然的信任和尊敬,葉之秋猛然一凜,頓時覺得羞愧。

  雙蝶信任他、尊敬他,把他當作自己的兄長一樣對待,可是他居然想在一樹海棠與一隻粉蝶之間,再多加進一片葉子,他安的是什麼心眼?

  「沒……沒什麼!」他掉過頭去,「小心點。」

  「葉大哥,」雙蝶喊道:「謝謝你。」謝謝他這些日子來的諸多關照,謝謝他的軟言安慰,更謝謝他救了海棠一命。

  那日她醒過來後,才知自己昏迷了數天。葉大哥告訴她海棠雖然傷重,但沒有生命危險,他將他送回家中去調養,要她安心。

  她一聽到海棠無恙,才鬆了口氣。日子就在養傷和等待中過去,每天她都坐在窗邊等海棠來。就像當初他用無比的耐心和愛心,等待她打開心門一樣。

  如今,換她深深的期盼他的歸來。

  聽到葉大哥從鎮上得來的消息,陳家已搬到京裡,她爹瘋了,沒多久也失蹤了,鳳蝶樓關閉,大家都散了,她心裡只覺一陣感慨。

  她雖擔心爹,也擔心娘和姐姐,可除了擔心外,她給不出其他。

  輕輕的閉上眼睛,她在心裡默默福念著,希望老天有眼,庇佑每一個人吧。

  不管是好是壞,一切都過去了。

  看著葉之秋離去,她來到荷花池旁邊,盯著水裡搖晃的倒影愣愣的出著神,想到不久之前還站在陳府的亭子裡,受盡冷嘲熱諷。

  想著想著,她不由得感傷的紅了眼眶。

  海棠說,命運是錯的時候,就不能認!他說的或許有道理,如果那一夜沒有那突然出現的殺手,她現在已經是雷傑的小妾了。

  有人扔石子到水裡,激起一陣漣漪,讓水裡的倒影晃動得更厲害了。

  「你站在那裡幹麼?當心摔下去。」

  聞聲,她渾身一震,不敢相信這朝思暮想的聲音近在耳畔,她慢慢的回過頭去,眼眶仍是紅的,唇邊已綻出一抹笑意,「我不怕。」

  秦海棠強忍住激動的情緒,慢慢的走到她身邊,「你不怕,我怕。」

  他輕輕的握住她柔軟的小手,微微一笑。

  雙蝶看他臉色蒼白、面容憔悴,知道他也從鬼門關前轉了一圈回來,歷經生死巨變之後,兩人此時終於能再相依相偎,莫不誠心感謝上蒼的眷顧。

  「你怎麼瘦了?」她輕輕的撫著他明顯消瘦的臉頰,心疼的問。

  他的大手罩住她的小手,貪戀她掌心裡的溫柔和溫暖,「因為想你而瘦了。」

  她定定的看著他,淚眼盈盈的歎了一口氣,「還好,你還在我身邊。我好怕往後的日子,都會活在拒絕你的後悔裡,直到死去為止。」她眨了眨眼睛,淚水跟著滑落,「你幫我把心找回來了。謝謝你,海棠。」

  曾經,以為她的生命之中,不會再有美好的事情發生,但是她錯了,海棠的耐心和溫柔輕輕的呵護著她,敲開她的心房,使她敢愛了。

  曾經,她討厭在夜色中看見燈火,那種家人團聚的溫暖和幸福,是她從未領略過的。

  是海棠為她在漆黑的屋子裡點亮了燈。

  「別哭。」他溫柔的為她拭去淚痕,「為什麼你一看見我就哭?我喜歡你對我笑。」

  「傻瓜。」她噗哧一笑,「我哭是因為開心呀。」

  「以後你有那麼多開心的日子要過,難道也要哭個不停嗎?」他看著她豐潤誘人的唇,輕聲道:「雙蝶……」

  「嗯?」她微仰著頭,輕輕的應了一聲,有些困窘又有些羞澀的看著他俊俏的臉。

  還來不及意會到他想做些什麼時,他溫暖而柔軟的嘴唇便蓋住她的,阻止了她的聲音。

  他溫柔而忘情的吻著她,那艷紅而性感的櫻唇,就像他想像中一樣的甜美芬芳。

  當他終於願意結束這纏綿而漫長的吻時,她的淚又凝結在眼眶裡了。

  這就是幸福嗎?

  「雙蝶,」秦海棠輕撫著她如雲的秀髮,「嫁給我吧。」

  她帶著眼淚笑了,「好。」

  長安臨河的青樓、酒坊氣象萬千,華麗而豪闊的屋宇樓台,吸引人一擲千金的慾望。

  此時正是華燈初上,街道上的尋芳客來來去去,鶯鶯燕燕或倚著門、或靠著樓台欄杆,使出渾身解數的招攬客人上門。

  一個穿著一襲輕紗的白衣女子,領著四名綰著高髻盛裝打扮的女子走在街上,這五人的出現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看她們此時出現在花街柳巷,又打扮得妖嬈,怎麼看都不像良家婦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可以一親芳澤的妓女。

  「這五個娘們兒好美,是哪家妓院的姑娘?」一個滿面紅光、挺著大肚子的男人,迷醉不已的盯著那婀娜的背影。

  「陳兄,咱們還是上倚紅院或翠綠坊,那些娘們可不是你、我碰得起的。」

  「李兄,這怎麼說?難不成那五名美女不是我想的那樣?」陳志不解。

  他早就聽說河邊溫柔鄉的盛名,此次到長安來做生意,當然得把握機會風流快活一番,天一黑便拉著當地的朋友,帶自己來此一遊。

  「當然不是。」李威搖著摺扇,滿臉都是惋惜和懊惱,「要是腰纏千萬貫,自然有一親若澤的機會。」

  陳志笑道:「這有什麼問題?我又不是沒那個身價,她們是哪個妓院的,咱們上門去。」

  「千萬不可。咱們是好友我才勸你,你可知道那五人是什麼角色?」

  「是讓人心癢難搔、非得抱上一抱、親上一親不可的大美人哪!」尤其是那名白衣女子,更是叫人捨不得不多看她一眼。

  「錯了錯了,那都是教坊裡的歌舞妓,一向只接待皇親國戚或是達官顯貴,咱們不過是個尋常生意人,哪有機會一親芳澤?」

  「真可惜呀!」這下陳志也不得不死心了,他遺憾的說:「那白衣娘們真美。」

  「你可真有眼光,那姑娘叫鳳翩,上個月才剛來就已聲名大噪了。」李威神往的道:「不但貌美如花又多才多藝,尤其她的舞跳得極好,多少大人們搶著要她作陪呢。」

  「唉,又是一個看得到卻吃不到的。」

  「你想要這娘們也不難,趕緊回家多念點書,考個狀元,還怕近不了鳳翩姑娘的身嗎?」

  陳志搖搖頭,「等我高中狀元,只怕這姑娘已是幾個孩子的媽啦。」

  他哈哈大笑道:「不如先上嗚玉坊吧,那裡的姑娘也不差呀。」

  「真的嗎?那太好了,咱們趕快去吧!」

  李威看他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忍不住歎了一口氣,「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呀!」

  本已走遠的鳳翩,聽見人家提起她的名字,於是回過頭來,對他們嫣然一笑,又把兩人迷得神魂顛倒。

  離開了以往那些醜惡的生活之後,她要靠自己的力量爬到頂端去。

  既然她是個娼妓是改變不了的事實,何妨利用她的身體和美貌幫她迷惑一個個有權有勢的男人,她可以借助他們的力量來達到她的任何目的。

  成為長安花魁是第一步,她早打聽清楚城內最有權有勢的人有哪些,而其中最出名的就數長安四少了。

  遺憾的是,現下這四人似乎都不在城內,不過沒關係,總有一天,她會遇到他們,並且讓他們一一成為她的裙下臣。

  她有這個手腕,也有這個自信。
匿名
狀態︰ 離線
12
匿名  發表於 2015-8-12 02:35:11
第十章  

    「你沒來過這裡吧?」方心月拉著雙蝶的手來到窗邊笑道:「這六和塔是咱們長安出名一景。」

  六和塔塔高七層臨水而立,雕樑畫棟,極盡奢華之能事,一直是騷人墨客、文人雅士吟詩聚會之所,今日卻反常得連個人影都沒有。

  她和雙蝶來到塔頂,早有侍女們忙著菜等在一旁伺候。

  雙蝶從窗外看去,只見遠處帆影點點,大河便從足下澎湃洶湧的流過。塔下樹木濃密,遠處的田畝更是小得猶如棋格一般,她素來畏高,這麼一看不覺有些暈眩,連忙後退了幾步。

  方心月見她面色蒼白頗有不勝之態,連忙命侍女扶了坐下,「頭暈嗎?快點坐下來,別老是站著。」她雖語帶命令,卻含著愛護的意味。

  「秦夫人,我沒事的。」雙蝶微微一笑,她在秦家一住便近一個月,方心月待她極好,天天都來探望,噓寒問暖不曾間斷過,反而是與秦海棠難得見上一面,根據方心月的說法是,海棠正勤練武功。至於勤練武功是為了什麼,大伙卻顯得神秘兮兮的,只是看著她笑,絲毫不肯透露。

  秦海棠帶她回長安後,她才知道當初蒙她在街頭解銀贈帕的叫花子,居然有這麼驚人的家世背景。

  老實說,她有點被嚇到了。

  人跟人之間,有時就是緣份,方心月一見雙蝶就覺得跟她有說不出的投緣,而且她溫柔斯文、美麗端莊,怎麼看都是個人見人愛的好女孩。

  「怎麼會沒事呢?還好我叫人帶了補品出來,瞧你瘦成這副模樣,來喝了這碗湯,身子骨才好得快。」她疼愛的說,連忙命人將燉好的人參雞湯端上來。

  最好把雙蝶給養得白白胖胖的,趕緊在成親之後給她生個孫子玩玩。

  雙蝶感激的喝著參湯,從來沒人給她這麼溫暖的呵護,母愛是她這輩子最不敢奢望的,可是在秦家,她得到的溫暖和關懷卻是最多的。

  「謝謝你,秦夫人。」海棠真是幸福啊,有慈愛的雙親和哥哥,和她比較起來,他是幸運的。

  而她又何嘗不是幸福的呢?她有了海棠,而他把她這一生所沒擁有過的都帶給了她。

  「多喝些。」方月心笑道:「我家那傻兒子居然這麼不濟,累得你也受了傷。」海棠實在太沒用了,要保護心愛的女人得盡全力呀!

  自己受重傷就算了,還牽連人家小姑娘,真是太沒用啦!難怪會發憤練武。

  「秦夫人,是我不好,一雙蝶眼眶含淚,低聲的說:「是我連累了海棠才是。」

  「傻孩子,怎麼說這種話?早就要你別叫我秦夫人,聽起來多見外,你若不嫌棄就叫伯母吧,雖然我也滿想聽你叫我聲娘。」她笑著說。

  雙蝶微微的漲紅了臉,垂下頭去。海棠說等辦完一件要緊的事,便要用八人大轎風風光光的娶她進門,這件事幾乎聚賢莊上上下下都一清二楚。

  她嫁給海棠是遲早的事,她想也沒想過自己會抱著這般熱切而期待的心情,想為某個人披上嫁裳。

  她將為他披上大紅嫁裳,等待他來掀開頭蓋,從此廝守終身,這就是幸福了吧

  她們在塔上談天、品茶,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夕陽餘暉照在波光劍鄰的河面上,彷彿金蛇亂竄似的炫麗耀眼。

  方心月側耳聆聽,隱約聽見兵刃交接所發之聲,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微笑。「總算來了。」

  聞言,雙蝶有些疑惑的問:「這有誰要來嗎?」

  「還有誰?不就是我那傻兒子。」

  「海棠也要來嗎?」提到他,雙蝶語氣顯得興奮了些,眼裡閃著期待的光芒,她好久沒看見他了。方心月笑著搖搖頭,「你這孩子真老實,心裡想什麼臉上就冒出來啦!是呀,海棠會來,不過我看起碼也得再一個時辰。」

  話才講完,一個人影便從樓梯奔上來。

  「太低估我了吧!」

  「海棠!」雙蝶迎了過去,看他臉色紅潤滿頭大汗,衣衫被劃破幾道口子,身上的大小傷口起碼有十來個,有的還冒著血。

  「你受傷啦!」她驚慌的掏出絹子替他搗住左臂上還在滲血的傷口,語氣發顫道:「又是那個惡人來了嗎?」

  那驚恐交加的一晚,有如夢魘般的時時糾纏著她,難道那人知道她沒死,又要來殺她了嗎?

  方心月手一揮,帶走了一旁的奴婢,一邊走下塔一邊輕笑道:「來得這麼快,你老爹一定沒出全力。」

  秦海棠哼了一聲,他渾身都是傷,如果他們不曾出全力的話,那麼是誰傷了他?

  「沒事。」他握住雙蝶微微發顫的手,「這傷是跟大伙練劍落下的,沒大礙,你不要擔心。」

  「練劍?」她微微皺起眉頭,「出手也未免太重了。」一聽到那惡人並沒有來,她才安心了。

  看到他滿頭大汗,她舉袖為他拭汗,「很疼嗎?」

  「不疼。」闖過六關,抱得佳人歸,高興都來不及了,又怎會覺得疼呢?

  雙蝶一早就被他娘帶到塔頂,他爹更是撂下狠話說,在天黑之前他若無法上到塔頂見到雙蝶的話,他絕對不會同意這樁婚事。

  為了雙蝶,別說是六關,就是六十關也只得認了,而塔裡每一層都有一個人在等他,得先打倒那個人才能夠再上一層塔。

  前五關他老老實實穩紮穩打的闖過了,但到了第六關他老爹畢竟勝他一籌,久攻不下又見到夕陽逐漸西下,他不免開始心煩意躁,最後只好使出騙字訣,將自己前胸湊到他爹劍上,爹嚇了一跳,當然不可能真的對他下手,連忙撤劍,叫他佔了個先機,反敗為勝。

  秦海棠此刻緊握雙蝶的手,兩人一起看著落日,幸福靜悄悄的降臨了。

  雙蝶半坐在床上,秀麗的眼睛因驚恐而大睜著。

  她盯著眼前的女孩,一瞬也不瞬的,想張嘴喊人卻喊不出聲來,連想動手指的力氣都使不出來。

  眼前的女孩只有十三、四歲,穿著一身鵝黃衣衫,皮膚雪白,一張臉蛋秀麗可愛,只是衝著她笑。

  「別怕,我不會害你的。」慕容雪輕笑道:「外面那群丫頭太煩了,我點了她們的睡穴,免得她們壞我的事。」

  點穴?壞了她的事?

  「我解開你的啞穴,你不要亂叫好嗎?如果你同意的話,就眨兩下眼睛。」

  雙蝶連忙眨了眨她的眼睛,慕容雪隨手一揮便解開了她的穴道。

  「姐姐,你別怕,我只是來問你一些事情,問完我就走。」

  「嗯,你……你是誰?」半夜出現在她房裡的小姑娘,就只是想問她事情?

  「我不能告訴你我是誰。」她調皮的一笑,「我不想殺你。」她不想殺她,也不想壞了見到鬼閻羅必死的規矩。

  雙蝶猛然一驚,「你……」開玩笑的吧?這麼小的姑娘,怎麼會殺人呢?

  「我想問你,兩個月前下手殺你的人,用什麼武器,長什麼樣子?」慕容雪既然答允要查這件事,便立刻展開行動,她輾轉由聚賢莊下人的口中得知,他們家少爺是為了救雙蝶才遭極惡殺手以箭暗算。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知道?」雙蝶戒備的看著她。秦家是武林世家,這姑娘不知是正是邪、是敵是友,她問這些事情是要不利於誰嗎?

  「我說了不會害你的。」她抿嘴一笑,「我是來幫你的。」

  雙蝶輕咬著下唇,搖了搖頭。

  「你不肯說呀?」慕容雪遺憾的說:「那我就……」只好算了……呵呵……

  話還沒說完,突然「嗤」的一聲輕響臘燭應聲熄了,房裡頓時陷入一片漆黑,只聽見機關鐵鏈拉扯和床板翻動的聲音,慕容雪立刻向前一探卻抓了個空。

  她忍不住心裡大叫一聲慘,連忙急躍而出,驀地,有人一掌攔腰擊來,她避無可避,危急之中伸手在來人掌上一按,一個借力,輕輕巧巧的翻上了牆頭。

  在她右足正要踩上牆頭之時,秦海棠早已看準她的落點,先行一步竄了上去,右手一翻掌成五爪,直扣上她的喉頭。

  慕容雪微微一驚,立刻抽身而退,在空中翻個觔斗又回到房內。

  「姑娘夜探聚賢莊不知有何指教?」

  還好他聚賢莊內機關遍佈,這小姑娘不察誤觸了警告機關,才將他給引來。他打滅了燭火,立刻啟動雙蝶床上的機關,將床板轉了過去。

  「閣下好功夫,一招就把我給留了下來。」慕容雪笑道:「不過你這麼為難一個小姑娘,說出去只怕惹人笑話。」

  「只要你說出來意,我斷然不會為難你。」這小姑娘行跡可疑,身負上乘武功,是友便罷,是敵就不能放過。

  她嘻嘻一笑,「我聽說秦三少爺要娶媳婦,特地來看看新娘子美不美。」

  秦海棠眉頭一皺,沉聲道:「這麼說來,你是想動手了?」

  「我是來幫忙的。」她正色道:「難道你不想逮到那個讓你身受重傷的兔崽子?」

  「你要幫我抓極惡殺手?」憑她?口氣未免太大了吧?

  「哈哈……」她卻突然大笑,「你想抓極惡殺手?噗……」

  有什麼好笑的,她的反應好像他剛剛說了很荒謬可笑的話一樣。

  「算了,我告訴你,這事不是極惡殺手做的,要找人晦氣,也得找對人吧?」她斂起笑,正經的說:「我是來幫你找對人的。」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你可以不信,反正你足以自保。」她露出一臉很可惜的樣子,「不過你那嬌滴滴的娘子,恐怕就非得信我不可了。」

  秦海棠直瞪著她,冷聲道:「你究竟是誰。」

  「這樣說吧,引出那人,你和你娘子從此高枕無憂,我也替閻羅殿除掉一個沒用的敗類。」

  原來這個小姑娘是閻羅殿的人,難怪小小年紀就一身好功夫。

  「我不會和閻羅殿的殺手談條件。」

  「放心吧。」慕容雪嘿嘿的笑了幾聲,「我不是閻羅殿的殺手,絕對不是。」她只是殺手們的主子而已,根本連殺手的邊都沾不上呢。

  大紅的喜燭燃著,將新房裡獨坐在床沿的新娘身影映在牆上搖晃著。

  門外幾名丫頭低聲的說笑,談論著今天既盛大又熱鬧的婚禮,渾然沒發現花叢裡一閃而過的身影。

  那黑影輕輕的躍進房內,悄然無聲的接近新娘。

  這個叫雙蝶的女人命還真是夠硬,竟然沒死!也算秦海棠命大,居然還能興高采烈的娶老婆、拜天地。

  他打算先殺了雙蝶之後,再假冒成新娘,等新郎喝得醉醺醺,一把摟住新娘只想快活銷魂時,一刀了結他的性命。

  簡單又利落,接著再去殺了那個待在教坊裡的娘們。

  手一場,掌中立刻多了一柄利刃,他快速欺身而上,一刀刺落。

  新娘人影往前一竄,右手揮出,拇指與食指扣住他上臂與前臂相交的曲池穴一彈。

  關禮正只覺手臂一麻,已給她拂中了穴道,再也使不出力來握刀,匡噹一聲掉到地上去。

  他不由得心中大駭,沒想到新娘子竟然身負絕藝,不但出招快速,蓋著紅巾居然還認穴奇準!

  慕容雪一招拂中了他的穴道,左手一探便抓下他的面罩,蓋頭的喜帕飄開落了地,她緩緩的轉過身來。

  「呵呵……原來是關大俠呀。」一瞧見他的面貌,她嬌笑了兩聲,「什麼時候開始覆面做生意了呢?」

  秦海棠最後還是接受了她的意見,以她為餌將殺手引來,一舉剷除這個麻煩。

  「鬼……」鬼閻羅!關禮正驚駭莫名的看著她嬌俏的花顏。沒道理,不可能的,新娘子怎麼會是她?!

  他不知道新娘子的確不是她慕容雪,上花轎和拜天地的也不是她,不過被送入洞房的倒是她。人家真正的新娘子此時正好端端的在另一間新房等新郎呢!

  「噓。」慕容雪把手指輕輕的放在唇上,「別喊我的名字,喊了之後我可得殺你,你知道我討厭血,呵呵。」

  他心念急轉,知道今晚要善了是不太可能了,他忖度著,鬼閻羅武功雖高,終究是個小女孩,還不足以為懼,怕的是敵無極也來了。

  他四下看了看,強自鎮定道:「敵無極呢?」

  「放心。」她眼珠轉了幾下,露出一個促狹的笑容,「他嫌殺你髒了他的手,所以沒來。」

  「好。」這聲好剛落,他突地一掌帶起八仙桌,夾著凌厲的掌風往慕容雪擊去,然後趁隙破窗而出。

  慕容雪身子一縱,輕輕跳上桌子使出一個燕落平沙落地,就這麼一耽擱,已經讓他給逃出屋子了。

  她咯咯笑道:「忘了告訴你,有人想跟你比劃呢!」

  關禮正來到外面,陡然聽見一聲發喊,隨即出現一群手持火炬的漢子,將四下照耀得有如白日一般明亮。

  秦海棠一身喜氣洋洋的新郎倌打扮,胸前還結了一顆大紅球,但神情及眼神卻是冰冷而肅穆的。

  「上次被你偷襲得手,現在讓我們再比試一次。」他手往上一伸,一柄長劍破空飛來,身子一縱往上一彈,右手抓住劍柄刷地一聲抽出劍來,在半空翻了一個觔斗,將劍鞘當作暗器直射出去。

  「我曲池穴受制,你勝了也不光彩。」

  秦海棠冷笑一聲,右手一揚只聽見嗤的一聲輕響,便解了他的穴道。

  「我若勝了你,你便不能再為難我。」關禮正身形一轉,從背後拿出一把大刀,將刀鞘給震了出去。

  葉之秋幫秦海棠把劍送過來後,飛身上了牆頭,一聽關禮正這麼說,於是喊道:「勝了再說吧。」「以多欺少,這便是名門正派嗎?」他哼了一聲,心裡雖有懼意,但仍力圖鎮定。

  秦海棠有多少本事他知道得很,怕只怕鬼閻羅和敵無極出手。他用眼角餘光瞄了瞄,發現慕容雪並無動靜,於是放心不少。

  「你若勝得了我,也不會再有旁人來討教。」

  「哼!」關禮正下巴微抬,對著葉之秋道:「你怎麼說?」這兩人若合力攻他,他恐怕勝算不大,不過這些人自命名們,一向把什麼狗屁信諾看得很重,只要葉之秋說了絕不插手,就算他殺了秦海棠,他也不會為難他,因此他得先開口堵住他。

  「我只對極惡殺手有興趣。」言下之意便是;老兄你還不夠資格讓我出手。

  「最好!」關禮正一得了他的話,大喝一聲便舉刀攻了過去。

  秦海棠側身閃過,斜刺了一劍,劍到途中突然轉而向上,劍尖顫動著有如吐信的靈蛇。

  關禮正一刀由上而下的直劈下去,只聽見呼的一聲,頗有開山裂石的威猛聲勢。

  秦海棠將長劍半轉,平貼而上抵銷了他的刀勢,往上橫削。他連忙大刀一轉,改直劈為橫掃。

  秦海棠舉劍一欄,噹的一聲刀劍交接,在黑夜間濺出星星火花。

  兩人猛然一震,各退了一步。秦海棠劍交左手,疾刺向他的右肩。

  關禮正手腕一抖,刀鋒已經貼著秦海棠的劍勢而上,若秦海棠一刺到底自然能傷了他的右肩,但卻得賠上自己的四根手指。秦海棠察覺急速變招,劍尖一晃,在他頸前虛晃而過。

  關禮正連忙回刀自救,誰知道秦海棠使的卻是虛招,長劍一回驚險絕倫的從他頭頂砍落。

  這一招眼看避無可避,關禮正勢必要血濺當場,還好他不假思索的仆地一滾,雖然避得狼狽,但總算撿回一條命。

  秦海棠一劍落空,擊在石板地上,濺起點點星火,因為使力過猛,長劍竟啪的一聲斷成兩截,斷劍跳上來,直飛向他的面門。

  他畢竟鮮少與高手過招,臨敵經驗甚淺,這下事出突然,讓他微微的愣了一下。

  關禮正見機不可失,身子一挺從地上躍起,長刀驀地轉圈,大喝一聲,「中!」

  秦海棠左腿中力,登時鮮血淋漓,身子微晃。關禮正大喜,趁他手中只餘斷劍,再舉刀砍落。

  可誰知他不但不閃,反而身子一矮便竄上前去,霎時兩手一分,左手執斷劍,右手卻多了一柄劍中劍。

  關禮正舉刀砍落,胸前門戶大開,秦海棠就地一滾,挺直身子便撲進他胸前。

  頓時,他只覺得胸口一陣劇痛,手腕上的神門穴一痛酸軟,讓他這一刀再也砍不下去。

  他跪倒在地,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我……我輸了……」

  瞥見手腕上的小血點,關禮正露出了笑容,「果然是敵無極。」他僅以一根銀針射穴,這分能耐自己萬萬比不上。

  究竟是秦海棠先刺穿他的胸,還是敵無極先制住他的穴道?他已分不清了,只知道,自己的大限已到。

  「誰跟你買雙蝶的命?」

  「呵呵……」他低低的笑著,鮮血沿著嘴角緩緩淌了下來,「秘……密……」

  說完,他身子一軟便倒地而死。

  「可惡!」秦海棠破口道:「有沒有搞錯呀!這樣就死了!」

  「別氣。」葉之秋飛身下來,安慰著,「我有個底了,能接觸到閻羅殿的殺手,一定不是普通人。」「廢話!」秦海棠白了他一眼,有說跟沒說一樣,這殺手死了,主使者是誰永遠也不知道了。

  突然一陣笑聲響起,一道紅影從天而降,姿勢美妙的落了地,「我知道。」

  「你知道?」他們異口同聲的問。

  這個始終沒透露她的名姓的小姑娘知道?

  「我可以告訴你們這個人最後去的地方是哪裡。」慕容雪踢了踢關禮正的屍身,一臉嫌惡的說:「你真沒用!」居然過不了秦海棠五十招,大大丟了她閻羅殿的臉。

  「哪裡?」秦海棠急道:「你快說吧。」

  「要我說可以。」她不懷好意的看著葉之秋,「不過得請葉大俠跟我走一趟。」

  要不是敵無極告訴她,她也不曉得關禮正夜探教坊。看樣子敵無極比她還高明些,早就知道關禮正有鬼,所以才暗中跟上了他,不像她一直到現在才知道。唉……鬼閻羅應該給他當比較適合呀。

  「沒問題。」秦海棠爽快的答應了。

  「啊?為什麼是我?」

  秦海棠拍拍他的肩,「畢竟雙蝶也喊你一聲大哥吧?」

  葉之秋聽他這麼說,也只好答應了,誰叫他要趟這渾水,誰叫他對雙蝶真也放心不下?

  不過,這個神秘兮兮且始終笑臉迎人的小姑娘,究竟是什麼來頭?

  八月十四,中秋節的前一天。

  空氣中飄散著桂花的香味,人潮湧上街頭,街頭載歌載舞跳著獸面舞蹈和表演精彩的技藝的藝人,引來圍觀百姓的陣陣喝采。

  街上擠滿了人,戲台、樂棚前百戲雜陳令人眼花撩亂,再加上目不暇給的燈火,襯著鼓樂喧鬧,好一幅太平豐年的景象。

  「小心點,雙蝶。」秦海棠輕輕的拉過她,避開在街上奔跑嬉戲而差點撞到她的小孩。

  「好熱鬧呀。」雙蝶欣喜的說,自不轉睛的看著街上的雜耍表演,不時發出歡愉的笑聲。

  這些都是她曾經錯過的。

  秦海棠聽她笑得開心,用寵溺且疼惜的眼神看著她雪白的側臉,並決定永遠不讓她知道事實的真相。

  鳳翩是買兇殺她的主使者。

  那個神秘的小姑娘行事有幾分邪氣,她把關禮正的首級放在木盒裡,當作禮物送給鳳翩。

  聽說她一看到時,當場暈了過去,而在得知雙蝶已經嫁給長安四少之一的秦海棠時,又暈了過去。

  他不知道那個小姑娘用什麼方法對付鳳翩,據葉之秋的說法,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

  就讓雙蝶以為她的爹、娘、姐姐,在某個地方好好的過日子,再也不彼此折磨了。

  換個角度想,也真是如此。至少,他們的痛苦都結束了,即使不是他們所想要的結局。

  明天就是中秋了,也是他跟葉之秋的比武之日,不知誰輸誰勝,而他跟義兄們的約定,他可是完美的達成。

  正當他們歡歡喜喜攜手同看雜耍時,突然聽見一陣吵嚷和嬌斥聲。

  「你這小鬼!」一個丫頭背對著他們,正拉開喉嚨罵道:「弄髒了我家夫人的羅裙,我瞧你怎麼賠得起!」

  挨罵的是個約莫七、八歲的小男孩,他拿著一根糖葫蘆,頭垂得低低的,動也不敢動。

  「也不知道是哪冒出來的髒小孩,真是沒教養,盡會橫衝直撞的!」

  丫頭碎碎的罵著,她家夫人正低著頭查看自己羅裙上的污漬,因此看不見她的面貌,倒是那丫頭的聲音聽來有幾分耳熟。

  小男孩驚恐的站著,聽那丫頭越罵越凶,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旁人一見狀紛紛的議論,「不過是個孩子,就別為難他了。」

  也有人道:「這夫人髒了一條羅裙,當然心疼嘍。我說還是這孩子的爹娘出來道個不是,就算了。」

  「道個不是也太便宜了吧?這衣服的料子挺好,說不定是個稀奇貨,尋常人家哪賠得起呀?」

  雙蝶看那孩子哭得可憐,於是走到他身邊蹲下來,軟言安慰,「別哭喔,沒事的,別怕。嗯?」

  「沒事?」那一頭的聲音更尖銳了,「誰說沒事?我家夫人是狀元公翰林院的雷學士!這輕羅紅紗是皇上御賜的,誰賠得起呀!」

  剛走近的雷傑一聽青梅說出他的身份,忍不住得意的挺了挺胸膛,微笑的點了點頭,表示她說的沒錯。

  「皇上賜的?」秦海棠忍不住開口,「好了不起嗎?」

  青梅聞聲自然而然的轉頭看他,兩人一打照面,她忍不住驚道:「老爺,夫人……是那個賊強盜呀!」

  她的目光又轉,這才看清了在安慰男孩的女子,竟是雙蝶,「夫人、夫人!是雙蝶呀!」

  陳似婉一聽她這麼說,注意力立刻從裙上拉開,也驚呼道:「真的是雙蝶!她居然沒死?!」

  當日她神秘失蹤,只在房裡留下一大攤鮮血,大家紛紛猜測她可能是被這個強盜給殺了,連屍體都給藏了起來。

  沒想到她居然沒死,而且看起來臉色紅潤,身材也豐腴了些,顯得更加清秀脫俗了。

  雷傑一看見雙蝶,直覺她是衝著自己而來,怕她纏上身,「你來做什麼?不要以為我會娶你,是你自己把機會搞丟的,現在我什麼都不認。」

  陳似婉也一臉嫌惡,「我說雙蝶!你為什麼非我家相公不嫁,這榮華富貴你受不起的,你沒有當官夫人的命,我拜託你別再纏著我們。」

  秦海棠越聽越怒,忍不住手一伸,劈哩啪啦的各賞這對夫妻兩個耳光,動作迅速地讓他們根本來不及閃避。

  「你……你居然毆打朝廷命宮!」雷傑怒道:「青梅,去報官!」

  青梅連忙應了一聲,就要領命而去。

  雷傑啐了一口,這強盜乞丐居然穿得這麼稱頭,打扮得人模人樣,想必不是偷的就是搶的,他跟府台的交情一向很好,不如就唆使他給這混蛋隨便安個打家劫舍的罪名,最好把他問斬。

  「海棠,不要打人!」雙蝶拉住秦海棠,搖了搖頭,「不值得的。」

  「我就是氣不過。」不過是翰林院的小學士,有什麼好得意的!

  「你少張狂。」雷傑安撫著眼淚漣漣的嬌妻,厲聲喝道:「這裡是長安,由不得你胡來,我堂堂的朝廷命宮,怎能容你如此目無王法!」

  「我懶得理你。」

  「小姐。」雙蝶站到小男孩面前,哭得抽抽噎噎的他連忙躲到她後面,「既然你的裙子髒了,不如讓我們賠你,我想這孩子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諒他吧!」

  她的語氣很軟,完全是商量的口吻,可是聽在陳似婉的耳裡,卻完全走樣。

  「賠?!你賠得起嗎?這是皇上御賜的,你以為這是尋常布料嗎?」她口口聲聲的把皇上御賜四字掛在嘴邊,以彰顯自己的丈夫是皇上身邊的近臣,相當受到重視才能擁有御賜的東西。

  秦海棠看了幾眼,冷笑道:「不過是件輕羅紅紗,還是素面的,你要的話,我即刻命人回去開倉拿來,反正放久了也會給蟲咬壞,不如就給你多做幾件衣裳。」

  「你……」聽他說的好像這昂貴的布料在他家是抹布似的。「哼!穿了幾件好衣服,就以為自己不是乞丐了嗎?你差得遠了!」

  她這句話才說完,就聽到圍觀的人道:「秦公子說的也是,聚賢莊裡要什麼沒有?不過是一塊布料罷了。」

  「是呀!秦公子跟皇上的交情也是一等一的好,說不成這布料本就是聚賢莊送給皇上的也說不定。」

  秦公子?!雷傑聽到眾人的低語,忍不住問道:「什麼秦公子?」

  旁人一臉鄙夷的說:「秦公子你都不知道!長安最有權勢、富可敵國的四大家族之一的聚賢莊三少秦海棠你都不認識,還當什麼官哪,要當官的不請聚賢莊的人護航,能當得長久嗎?」

  秦海棠?雷傑心裡一震,他的確聽過這個名字,是長安四少之一,他拜入相國門下時,相國還給他指點過明路,若要官運亨通勢必得結交的四位人物,其中之一就是秦海棠。

  他雖然有心要巴結人家,可惜剛巧四少全都不在城內,好不容易半月前聽說聚賢莊三少要娶親,他還特地備了賀禮去道喜。

  當天冠蓋雲集、車水馬龍,連皇上都去了,他官小職微當然沒有進府觀禮的資格,勉強在外堂喝上一杯水酒就已經沾沾自喜,以為和聚賢莊的三少有了交情。

  而如今,眼前這個在伏虎崗乞討的叫花子,居然是秦家少爺?

  「看什麼!」海棠看雷傑既驚訝又畏懼的直盯著自己看,冷哼了聲,「待會我再命人把東西送到府上去,以後你嘴巴給我放乾淨點,否則我割了你的舌頭。」

  「是……是……」雷傑低下頭,覺得臉上有些燥熱,只想挖個洞鑽進去。

  「相公?」陳似婉不明白他怎麼態度遽變成惟惟諾諾一副窩囊樣,「你是怎麼了?一個大官還怕這賊強盜像話嗎?」

  「你少說幾句!」大官?他連大官的邊都沾不上,而他得罪的可是大大的大人呀!

  「是呀,你多吃些飯,少說幾句。」秦海棠丟下一聲冷笑,摟著雙蝶便走,走了幾步又道:「對了,雷夫人,普通花轎我賺太寒摻了些,八人抬的轎子才勉強襯得起雙蝶的身份。」

  「相公!」陳似婉拉著雷傑的袖子道:「人要跑啦!官爺怎麼還不來,得快把這個強盜抓去關!」雷傑把袖子一奪,怒聲道:「你少囉嗦!」

  「你說我囉嗦?這賊強盜打我,你不幫我出氣,還罵我囉嗦?天底下有官怕強盜的道理嗎?」

  他被她一罵,惱羞成怒的甩了她一巴掌,「閉嘴!臭女人,都是你害的!」

  「你敢打我!」陳似婉也火了,揚起雙拳就捶過去。

  雙蝶聽到他們的吵鬧聲,於是回頭看,「不好了!他們打起來了,咱們快去勸勸。」

  「不用啦!」秦海棠笑著把她拉回來,「人家夫妻鬧鬧彆扭打打小架,有助增進感情,你去了反而不好。」

  「是嗎?」她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可我不要這樣跟你增進感情。」

  他哈哈大笑道:「放心吧!我打不過你的,你掉一滴眼淚就把我疼死啦。」

  雙蝶總算意會到他在說笑,甜蜜的橫了他一眼,兩人攜手走開了去。

  月亮圓圓的掛在天上,散發出柔和的光芒。

  今夜的長安,依然熱鬧。
匿名
狀態︰ 離線
13
匿名  發表於 2015-8-12 02:35:38
尾聲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八月十五夜,曲江池畔七香亭裡,刺史大人賈全忠正獨自品茗,桌上各色瓜果糕點齊全。他遙望明月在池面上波光制熱地搖晃出另一個月盤來。這月,是覺得有些寂寥,不知道他等著的幾個人,何時才會到呢?

  才想著,一道聽起來無比意氣風發的聲音響起,「哈哈,果真讓我拔得頭籌!」接著便看到秦關雷攜著一名眉目間有些冷意的女子出現,而他繼續又說得眉飛色舞,「沒想到我出生搶得快,連髮妻也快人一等。」

  賈全忠微微一笑,他的媒人大禮少了他這一份,他早就知曉了!正要招呼他倆就坐,又未見人影先聞聲響的聽到一串笑聲。

  「大哥,此言差矣,你並未搶先小弟我一步,我和我的小娘子早來了,在池邊賞月呢!」御驕樓著不太合作一直想掙開的嬌妻出現,賀遙虹還在鬧彆扭,不滿對於他們打賭的事,她居然被蒙在鼓裡。

  「還有我們、還有我們!」喊這話的是一名女子,眾人疑惑地轉頭一瞧,只見個健步如飛的爽朗少婦拉著辛格跑來,嘴裡還不住嚷著,「快點、快點,慢了輸了賭約你去娶公主,我怎麼辦?」

  喘吁吁地來到亭子裡,金銀兒對大家有禮一笑,「大家好,我是銀兒,辛格是我相公。」

  玉禪心和賀遙虹也漾出笑意,微微頷首。

  「一、二、三……咦?辛格,你不是說總共有四個兄弟嗎?怎麼才三個女的……」金銀兒張望了一下,看到賈全忠,看著他直笑,「喔,大哥你完蛋了,你沒找到娘子喔?呵呵,你要被皇上指婚了,聽說公主都很可怕,前陣子才有個丑公主被嫁往突厥和親,嫁不出去的才會嫁給番邦……」

  辛格歎了口氣,嫁不出去的才會嫁給番邦?!那她自己算什麼?「銀兒,他不是我大哥。」

  金銀兒搔搔頭,「不是喔,我才奇怪這幾位公子看起來都這麼年輕,怎麼你們大哥會是個老伯……」

  「哎呀!又晚了一步!」秦海棠的聲音響起,眾人視線又被轉移。他手牽著一名恬靜俏佳人走進亭子,「早知道昨晚別貪玩,來這睡,包準得第一。」

  秦關雷笑道:「你不是慢了一步,是慢三步。」他瞅瞅各個義弟身邊的人兒,再回頭看了玉禪心一眼,「不過也無妨,我們全贏了。」

  御驕笑盈盈地來到賈全忠面前,有禮一揖,「賈大人,勞煩你來這一趟了,雖然你做不成媒人,有空還是請過府來喝杯水酒。」

  賈全忠迭聲大歎,苦著臉看著眼前的幾對,心裡直埋怨著他的月老夢碎七香亭呵……可瞧著瞅著,心下又釋懷開來,他最大的心願還不是希望有情人終成眷屬,眼見他們郎有情、妹有意的濃情蜜意,不正是最好的結局!亞伯拉罕夫人說的對,皇上賜婚都不見得能見到這般好良緣呢!

  他笑了笑,「恭喜各位公於贏了賭注、娶了嬌妻,看你們這樣,我都想回去陪陪我那老來伴啦!老夫先告辭了。」

  一直沒說話的雙蝶不知怎地卻在這時紅了眼眶,秦海棠見狀,悄悄地握住她的手,似要給她一些力量。

  「怎麼啦?想起你爹啦?」他瞭解的說。

  她連忙抹抹淚,「還有我娘、姐姐,人家說月圓人團圓,不知道他們現在好不好?」

  「我想他們很好,搞不好也同我們現在一樣,在看月亮呢!」他領她抬頭望天,「你瞧,我們在看的可是同一個月亮,想想,這樣也算是團聚了不是嗎?」

  「這樣也算?」

  「嗯,心誠則靈嘛!」他嘻皮笑臉的道:「嫦娥娘娘感應到你的一片孝心,會告知你爹娘他們的。」像是要轉移她的感傷,他拉著她,戲著三個義兄和他們娘子的恩愛樣。瞧瞧秦關雷一副有妻萬事足的撫著玉禪心的小腹;御驕哄著賀遙虹,一臉討好;辛格的小娘子金銀兒慇勤的又是茶又是糕點的,伺候得他好不快活。

  「真羨慕人,我們也學學他們吧!」

  說著,頭俯低在雙蝶耳畔,一片柔情說不盡。

  烏雲遮住了月兒的臉,不忍叫月宮寂寥嫦娥羨煞人間多情。



  —完—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9-10 07:34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