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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伊東葵]冤家越吵越愛(美人屋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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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8 00:00:37 |倒序瀏覽
冤家越吵越愛【美人屋之一】伊東葵

他替她抓到小偷現行犯,她是很感激,
也知道單身女子為了應酬喝酒到凌晨很傷身、很危險,
可她最愛又能展現彩妝專業的金屬風裝扮又沒妨礙到他,
他憑什麼因此把她當輕浮隨便的女人?!
她雖希望和這古板男不再相見,可所謂冤家路窄……
好友推薦、幫她治腰痛的著名中醫,居然就是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暗地罵他被發現,而他挾怨報復,
每一次療程雖然都很有效,卻也令她痛得哀哀叫,
但見他表情神聖的說要盡心盡力幫助每一個病人,
再看他因擔心特地飛車來接結束深夜工作的她,
又覺得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更覺得那張臉帥得讓人心臟怦怦狂跳,
慘了,她好像在不知不覺中對他動了心,
可好友也在暗戀他,這個戀愛習題該怎麼找出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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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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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8 00:01:16


關於系列名 伊東葵】

接近春天了,新年的新系列又要開始了!

「美人屋」這個地方,是否會讓大家感到一種熟悉的感覺呢?

BeautyHouse的概念是出現在「總裁進化論」最終回--白海純與費嫚的《老公的另一面》中,它就是三位總裁一起合作的世紀企劃案。

本來寫到最後時,只是一個理想中的方案形式,並沒有任何別的想法。

可後來又靈機一動,咦?也可以為這個世紀企劃案發展屬於它自己的故事啊,所以又變化出了三個醫美部門的明星醫師。

本書的主角柳深徹是生活相當規律而注重養生的中醫師,年紀輕輕也擁有俊美的相貌,卻有著古老的靈魂,他精通漢學、嗜寫書法、是非分明還有點囉唆,會像個老爺爺一樣對不聽話的病人碎碎念。

他的私生活很單純,他的樂趣就是解決人們的煩惱苦痛,下班之餘就是聽廣播、寫書法、看書。

不過,他不是個寡言的人,反而因為長年擔任醫師又面對各式各樣不同的病患,讓他的思慮有點深奧且十分聰敏,抬槓起來是沒有人贏得了他的。

而在故事中有推拿的橋段,不知道,各位有沒有累到極點去讓人按摩或哪裡酸痛而去推拿的經驗呢?

每回肩膀酸痛、筋骨僵硬,卻又沒空專程去請人按摩時,葵就好希望有人可以隨傳隨到,幫葵立刻解決動彈不得的煩惱啊!

所以,擁有柳深徹這樣的男朋友,是不是很好呢?

但是女主角陶芝蘋實在不懂有這種男朋友的好處啦,她每回都拚命的閃躲然後哀嚎--要知道,就算男朋友那麼好心隨傳隨到也不一定會幫你推拿、舒筋活絡,她的男朋友可是精於此道要珍惜呢!

所以,葵是鼓勵大家找個中醫男友嗎?哈哈!沒有啦!

「美人屋」這系列或許也帶有鼓勵大家,不論有沒有錢、有沒有戀愛,都可以因為某些人、某些事而變美的概念。

這種美,不僅是指外表,有時候忽然想通了什麼、打開心胸,也能夠看起來神清氣爽,是不是呢?

至於柳醫師的故事會怎麼發展,就請大家繼續看下去吧!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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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8 00:01:54
第一章

Beauty House是專攻女性客群,提供住宿、醫美、休憩、妝容、心理諮詢、SPA等服務,是有如天堂般的保養兼養生飯店渡假村,是女人夢想中的變美天堂。

這裡不但擁有專人進房做臉、按摩、試妝的Room Service,還有中醫、心理、營養三大醫美部門進駐,這三個部門都是由希南綜合醫院挖來的重量級明星醫師所主持,醫師們不同的風采更成為BeautyHouse這個女人天堂的招牌。

夜晚九點,Beauty House中醫部門的「柳深徹院長」診間,準時熄燈。

其他醫師都依照BeautyHouse規定的最晚時間,直到九點半後才結束,而身為Leader的他卻每日毫無例外先走一步。

雖然預約人數已排到半年以後,多半小時就能賺更多的錢,不過柳深徹並不在意那些錢,他認為人生最重要的事並不是名利,而是實踐自己生而為人的意義!

他之所以開業,只是因為他熱中於為人治病解惑,又能貢獻自己所長。

每天確確實實把自己喜歡做的事做完,他就會心滿意足的回家。

脫下白袍後,他披上他最喜歡,也覺得穿來最輕鬆的改良式漢服--鐵灰色、蒼藍色、米黃色三種顏色替換著的仿古外套,寬寬大大的袖口,半和風半漢服的交疊衣襟,樣式簡單大方又極具東方韻味,他和同事道別後來到停車場。

「九點十分,新聞結束。」柳深徹低語,分秒不差的打開車門,發動引擎,並且扭開汽車音響。

從音響傳來的是廣播節目「星夜航線」輕搖滾開場音樂。

「嗯嗯……嘟、嘟……」柳深徹邊倒車,手指邊在方向盤上敲打節奏。

音樂聲量漸漸變小,陳淑樺在九年代所唱的經典歌曲「夢醒時分」,漸漸取代片頭音樂。

你說你愛了不該愛的人你的心中滿是傷痕

你說你犯了不該犯的錯心中滿是悔恨

你說你嘗盡了生活的苦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

你說你感到萬分沮喪甚至開始懷疑人生

聽著,柳深徹也跟著歌曲一起哼,心中又是懷念又是愉悅。

DJ芝芝的頻率總是跟他那麼接近,她所選播的歌曲,有許多切合他的喜好,就算有些歌曲不是他原來會聽的那種,但是被她介紹過之後,他全都會買回家。

唱到第二段之後,歌曲音量又慢慢轉低,音響傳來一個甜美而聲線微低的嗓音。

「晚安,跟芝芝一起在航線上遊蕩的朋友們,您現在收聽的是調幅FM123.7,每週一到週四晚上九點到十一點的節目『星夜航線』,我是芝芝,歡迎您跟我們一起在這條迷人神秘的航線上航行!」DJ芝芝說。

看著前方道路,柳深徹表情帶著一抹淡淡笑容。

週一到週四,每天都有不同的主題和話題,他每天都很期待聽見她的聲音。

「最近芝芝在官網交流留言區那裡,發現好多人都在這時候失戀了,怎麼會這樣呢?都要進入秋天了,蕭瑟的天氣裡要是沒有人跟自己擁抱取暖,那可是會非常難受的呢,所以芝芝看到這裡就想,能不能請想跟另一半分手的人,選在夏天分手?再沒耐性,也請忍耐到夏天好嗎?」

柳深徹聽到這裡,心有所感的微笑一下,他也喜歡芝芝那些特別的想法。

能不能請想跟另一半分手的人,選在夏天?

有意思、有道理,他點了下頭。

「也因此,芝芝選了『夢醒時分』送給最近失戀的人們--有些事情現在你不必問,有些人你永遠不必等。」她順口念出了歌詞。

是啊,有些事情現在不必問,遲早會懂的,柳深徹眼眸閃過回憶之色。

開了四十分鐘的車,柳深徹回到他在陽明山上某條幽秘小徑裡的日式屋舍。

這座有前院的日式平房,是他在學術界裡被譽為漢學國寶的祖父,當年在大學任教時居住的,這是日本軍官留下來的房舍,有將近一百年的歷史了。

而遺傳了熱愛文化因子的柳深徹一見,就喜歡上它典雅懷舊的古色模樣,便自己動手整理了原本在相交搬離後荒蕪殘破的屋子。在他精心營造下,一棟日式平房恢復為乾淨明亮的房舍,前院也種植了許多植物、花草,還有一棵桂花樹,十分有情調。

趁廣告時間,他下車,鎖好車門,打開木造紗窗門,走進屋子。

扭開客廳的音響,繼續聽「星夜航線」下一段的節目,讓芝芝的聲音流瀉整間屋子,他為自己倒了一杯溫開水,窩在沙發上休息,聽著。

柳深徹從前在希南綜合醫院時,就是炙手可熱的中醫明星。

後來被BeautyHouse挖角,如今在那豪華典雅大型飯店渡假村駐診,常被一些美人名媛、千金貴婦所討好追求,他卻一點興趣也沒有,覺得沒有人懂他,沒有人能跟他說上話。

後來他無意間聽了「星夜航線」之後,竟然心悸的發現--搞不好全天下只有DJ芝芝才能跟他心有靈犀!

甜美知性,有見識,出口成章。

但每天都為對食物過敏而吃不飽,心情一直憤世嫉俗的BeautyHouse營養部門院長倪令晨,說他是天字第一號宅男,才會把不可能接觸得到的電台女DJ視為自己的理想對象!

「就像一些宅男,會把波多野結衣當作是自己的老婆,而某些張根碩的粉絲會直接叫自己張太太一樣。」

倪今晨當時還諷刺地說。

為什麼要這麼詆毀他的愛呢?柳深徹不以為然的想。

他不過是單純覺得只有DJ芝芝說的話能打進他心底而已,為什麼要被倪令晨說得像是得了妄想症的人?

音響傳來芝芝的說明,「接下來,就把時間交給在HouseLive現場的記者,讓叱吒亞洲的金屬天團『金蘋果』,為我們『星夜航線』帶來獨家實況轉播演出!」

喔,今晚第二小時的新聞過後,是全程實況轉播曾巡迴世界的「金蘋果」回到PUB的小型演唱呀?

柳深徹毫不猶疑的起身把音響關掉。一來,他討厭吵;二來,沒有芝芝,就不用聽了。

「晚安。」他對著音響裡的芝芝說。

每天凌晨五點半,柳深徹就會起床梳洗,開車出門。

他習慣先到BeautyHouse飯店渡假村後方的山,汗水淋漓的爬一回,才徒步走回BeautyHouse準備看診,這是注重健康養生的柳深徹每日必做之事。

但是,現在柳深徹卻站在路邊,等拖吊車把突然拋錨的車拖去維修廠。

「一定要在半小時之內到BeautyHouse,否則爬山的時間會耽誤到看診時間。」柳深徹看了看手錶,左右張望著,似乎在想辦法。

凌晨六點,大馬路上只有負責運輸貨品的大貨車、卡車。

「捷運站那邊有排班的計程車,你可以過去問問看。」拖吊人員說。

「謝謝。」他道謝後,過兩條馬路,來到捷運站。

但他卻不是去搭計程車,而是想到BeautyHouse附近也有一個捷運站,既然有捷運就直接搭捷運,這樣才環保!

於是,他進入地下室,準備搭上凌晨第一班捷運。

門打開,當他第一步踏進車廂時,便注意到有個畫著濃濃煙熏妝、穿著棗紅色皮褲及釘滿銅飾長統靴的女人,坐在對面車門旁的位子,她靠著玻璃,睡得不省人事,身上還隱隱散發出酒味。

柳深徹皺眉,心想,又是一個在夜店喝到爛醉的女人。

他最討厭,也覺得最膚淺的,就是這種以為化了個無懈可擊的妝,就能在男人堆裡無往不利的女人。

在夜店裡人人都要讓她,因為她很美、她很性感、她很會玩--但是卸了妝之後呢?

沒有那張又濃又厚的美妝面具,她還有什麼優點能囂張?

柳深徹更想到與他同在BeautyHouse工作的心理部門醫師段懷銳,曾跟他說,有時在床上醒來看到旁邊跟自己發生一夜情的女人,都會嚇一大跳,心想怎麼會差那麼多?

對,這種女人私生活還很混亂,柳深徹不屑的瞥了睡著的女子一眼,不想聞到她的酒味,於是他便走到隔壁車廂去坐。

這時,來了兩個嘻嘻哈哈的高中生,穿著明星學校的制服,不知是不是要參加早自習。

「我跟你講,那個4S我超想買的啦!可是我爸說這次段考要擠進前三名,才能買給我,哇靠!老頭根本就沒誠意嘛!我怎麼可能考前三名?」一個留著玉米須頭的男孩,勾著朋友的肩。

「把他的卡拿出來刷就好啦,你不是說他附卡藏起來的地方你知道?」

「不行啦,要是他生氣,明年寒假不帶我搭郵輪,就損失大了!」

兩人都把制服下擺拉了出來,勾肩搭背又口沒遮攔的,讓柳深徹注意了下他們,但很快又把視線移回手中的書。

「欸。」姜至維用手肘撞了撞想要4S的死黨。

「幹嘛?」

「你看……」

兩個高中生望向那個睡得死死的夜店咖女子。

「漂亮成熟又酷……」何冠志回答。

「不是啦,你看她手裡拿著的是什麼?」

何冠志看見倚在靠板睡的她,塗了流金沙色指甲油的纖纖手指裡,握住的是最新上市的4S智慧型手機。

可能是講手機講著講著,掛線後就忍不住睡著了吧?

「是我想要的那一款耶!」何冠志眼睛發亮。

「走,去拿。」姜至維向他挑了挑眉眼,低聲說。

何冠志原本還有點猶豫,但是死黨都已經悄悄往她身邊走去了,他也大著膽子跟著去,兩人四處張望一下,這車廂只有他們,隔壁車廂也只有一個男人,不過他低頭看書,應該不會注意這裡,兩人於是更加大膽。

姜至維輕輕將手伸進女子的包包裡,想拿皮夾,何冠志則是屏息想從她微微鬆開的手裡抽出手機。

在隔壁車廂看書的柳深徹,不經意抬頭就瞥見了斜對面的景象。

在兩個男孩得手互相使了個得意揚揚的眼色時,就聽見身後有個男人喝斥,「你們在做什麼」

兩人嚇了一跳,連忙把皮夾和手機給丟了回去,拔腿就想跑。

「祥文高中幾年幾班,我看!」柳深徹兩手各抓他們的後領。

「哎呀!你想做什麼?放開我啦!」姜至維拚命掙扎。

「為什麼要讓你知道?」何冠志死都不會讓這個人有機會告狀。

「你們才幾歲?想要錢和昂貴的手機,現在還不是時候!別說偷了,如果我認識你們的爸媽,看見他們要買給你們,我也會說到他們不想買為止!」柳深徹對於年輕人都把精神花在追求物質上的行為,感到非常不以為然。

「你很煩耶,這麼囉唆做什麼?放開啦!」姜至維還在努力甩脫他的手。

但他們都沒想到,他們竟然怎麼甩都甩不掉這位大叔!

這男的外貌溫和俊秀,人又斯文有氣質,剛剛還在隔壁車廂低頭看書,一副書呆子的模樣,怎麼會比他們兩個運動健將加起來的力氣還大啊?

女人漸漸從睡夢中醒來,是被他們三個吵醒的,陶芝蘋慢慢坐正,揉了揉眼睛。

「小姐,你終於醒了。這兩個高中生是竊盜現行犯,剛剛被我抓到他們在偷你的手機和皮夾!」柳深徹雖然幫她,但對這種喝酒喝到不顧自身安全的女人,也沒啥好感,因此眼神冷冷的瞥向她。

陶芝蘋一聽,忙低頭看,手機被驚慌一丟,丟到她腿上,而皮夾也被丟到她座位旁。

「手機螢幕有好幾個油漬指紋,皮夾也被丟在旁邊……」她檢視完之後,驚呼著,「真的有被拿起來過!」

何冠志回頭瞪著柳深徹,心生一計,反過來質問:「是你做賊的喊捉賊!憑什麼說是我們偷的?」

「驗指紋就知道了。」柳深徹淡然道。

「那是我們剛剛見義勇為,一起抓你這個現行犯,把手機硬搶來丟還給這個姊姊時留下的!」姜至維一口咬定。

「好,我們就到警察局對質,就算要我一整天都待在警局陪你們偵訊,我也樂意。」柳深徹很是鎮定。

「你--」何冠志簡直拿他沒辦法。

「你真的很閒耶!」姜至維快捉狂了,大人不是都很忙嗎?他還以為只要他們這麼一說,這傢伙就會嫌麻煩,放過他們,怎麼會有時間捉他們到警局查個一清二楚?

柳深徹不是閒,他只是覺得,自己可以盡一份心維持這世界該有的規則,讓是非黑白分明,他可以為了這目標,而犧牲自己的權益。

「對!是他們兩個!」一直聽著三人對話的陶芝蘋站了起來,那雙煙熏眼射出堅定的銳光,「剛剛我講完最後一通電話就睡著了,不小心按到錄影鍵而不自知,你們看--」

她按下播放鍵,前頭畫面都是她輕握手機的掌心,而在手指縫隙後方則是車門開開關關,三分鐘以後可見一雙明顯是柳深徹的腳,從車門那兒停了一下子之後,就走開了。

又過了幾分鐘後,有人偷偷拿這支錄影中的手機,而且還錄到兩個人在竊笑的聲音。

再來,拿取成功後,晃動的鏡頭便拍攝到得意揚揚檢視戰利品的何冠志!

這兩個高中男孩臉都白了,忙求饒說,他們不是故意的,只是初犯!

「你們才幾歲?想要錢和昂貴的手機,為什麼不自己打工去賺?」

這夜店High咖女子的開場白竟跟他大致差不多,讓柳深徹微詫,不過她跟他不同的是,她覺得應該自己想辦法去賺。

「原來祥文高中裡頭也有像你們這樣的敗類!姊姊我以前讀你們這些高材生瞧不起的高職美容造型科的時候,班上都是一群不會讀書、家境又不好的同學,但是大家玩歸玩,對於學習可都相當認真!沒有錢買上課要用的材料,就一個個去打工打八小時、十小時,把辛辛苦苦賺的錢,全都眼睛也不眨的交給老師!而你們呢?」陶芝蘋對著他們倆罵。

他倆才發現她好高,穿起高跟鞋就更高了,氣勢真驚人!

「讀祥文高中這麼好的學校,不好好唸書,卻想要手機想瘋了,竟然來偷?真是太盲目、太膚淺了!你們這種明星高中的學生常常看不起成績不好的人,可你們現在做的事比考試零鴨蛋還更讓人不齒!」她咬牙切齒的怒罵著。

兩個本來還賴皮的高中生,被陶芝蘋一頓斥責,竟然還真的覺得自己很丟臉。

列車停在下一站的月台時,走進來兩位駐站警察。

「不好意思,剛才有人按鈴通報。這兩個高中生偷東西嗎?」

「是的。」剛才柳深徹找了個空檔按鈴通報,他將兩人衣領給扯了一下,推向警察。

剛剛罵得他們自慚形穢的陶芝蘋卻是一怔,「欸,等等。」

「怎麼了?是小姐您沒有空協助我們做筆錄嗎?關於被害者的偵訊……」

不等警察說明完,她搶話道:「他們會留下紀錄嗎?」

「若您有報案要追究的話……」

「那我……」

剛剛罵他們罵得最狠的陶芝蘋,心軟了,她想到他們還未成年。

「等等,你該不會要放過他們吧?」柳深徹那雙銳利的眼淡淡掃著兩個高中生,又瞥向她,一副他絕不容許這種事發生的態度。

「其實他們……」

「他們今天不是因為餓肚子、又窮又病,才會偷東西,他們偷東西完全是為了可有可無的身外之物。在捷運車廂上,見機就偷,你不覺得像這樣未經思考就做出偷竊行為的人,是需要徹底懲罰,讓他們明白錯誤的嗎?」

「可是,他們還未成年,心智還不成熟……」陶芝蘋想為他們說情。

「你今天放過他們,令他們僥倖過了這一關,是不是要等他們心智成熟後,懷著僥倖的心態,去撬開別人家的鐵窗進去行竊?」

「我覺得你不可以因為小孩一時糊塗做錯事,就認定他以後都會犯錯。」

「你沒聽過有許多慣犯都是被姑息,而犯下越來越大的錯嗎?今天我們追究也是為了他們好。」柳深徹不是冷漠也不是殘酷,只是有該怎麼做就要怎麼做的原則。

「你……」陶芝蘋一時無法反駁。

他說的也沒錯,報紙上常有縱放犯人後,造成更多受害者的案例,不過這兩個男孩才十六七歲,就怕留下不好的紀錄,影響未來,叫她怎麼告得下去?

「何冠志,祥文高中二年四班,有糾集校外人士毆傷另一位同學的紀錄,當時由父親出面協調,和解收場。」一名警員低頭按了按手中的PDA,又說:「姜至維,曾有侮辱罪紀錄,但因未成年,當時深具悔意,所以緩起訴。」

原來,他們已經有過紀錄了,卻又滿不在乎的再犯。陶芝蘋微微一怔,感到自己同情心太氾濫。

她硬著心腸把自己的手機影片亮出來,「證據都在這裡。」

於是,警察帶著兩個小鬼和陶芝蘋一同前往警局做筆錄,目擊證人柳深徹自然奉陪前往。

而還真的如他所說,他二話不說打電話請假,直到筆錄偵訊結束。

陶芝蘋為他的實事求是、言出必行,感到側目,不過……也太確實了吧?

結束後,兩個高中生必須要等教官、導師來處理,陶芝蘋和柳深徹可以先離開。

到了警局外頭,她不得不由衷對柳深徹的提醒,以及願意以證人的身份陪她指證、做筆錄的熱心,感到十分感激。

「真是謝謝你,不好意思,耽誤到你的時間,又讓你一大早就進警局。」

「不會。但是,希望你下次不要再因心軟而盲目處理事情,這樣不但害人還害己。」

她一愣,沒想到,這個俊秀的男子,不但不領她真摯的謝意,還對她訓話?

罷了,陶芝蘋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理虧,這年頭願意幫助不認識的陌生人,並糾舉兩個現行犯,又肯耽誤時間陪陌生人做筆錄的人不多了,再說他也是好意才這麼說。

「還有,小姐,看來你是一夜未歸,從另一個地方直接來搭凌晨第一班捷運列車的吧?」柳深徹那正直的個性不容許他對她的放縱行為繼續視而不見,忍不住囉唆地糾正她的行為,「莫說今日是遇到兩個小鬼偷東西,萬一是不懷好意的色狼要對你動手動腳呢?」

「其實我並不是常常……」她想解釋,她不是他眼中那種夜店爛咖。

「不是常常,就算是偶爾,只要有一次倒楣,一輩子都會讓你印象深刻。小姐,真的,沒事不要常常泡在複雜的場所裡,不要濃妝艷抹、打扮性感,告訴別人你很能玩,這對你沒好處。」

「我不是個玩咖,只是今天剛好遇到自己工作上的……」

原本不想跟陌生人多費唇舌的陶芝蘋,受不了一再被誤解,不得不向這個像極了歐吉桑念個不停的男人解釋。

「好了,我不是你的誰,無須聽你解釋,只要你對得起自己就行了。」

「喂!你能不能閉一下嘴聽我說啊?」她終於沉不住氣。

柳深徹也不意外,他就聽聽看她能說什麼,反正一定是什麼藉口,畢竟誰也不會承認自己很隨便。

「我有時是會到夜店放鬆,發洩一下生活中的壓力和不愉快,但我從來沒有企圖去勾引誰,這樣的裝扮純粹是我的興趣,同時是工作上必須要展現的專業!」她直視他,一一向他說明,「再來,我並不是那種常常喝個爛醉的放縱女人,這次是前一晚有我在工作領域上一向崇拜的大師來台灣,我才參與聚會想找機會讓他認識我罷了!」

陶芝蘋並沒有騙人,她是彩妝造型師,平常她為藝人打理造型妝容,那些經紀公司都只要求她做她技巧純熟而風格自然的那種。

但她真正想要表現的卻是前衛大膽的金屬風,這次義大利籍的國際造型彩妝大師Carlo訪台,她當然要好好表現,希望能引起對方注意,獲得大師的指導好讓自己更上一層樓呀!

「所謂外國大師來亞洲作客,有些人可是會順便抱持著有免費的床可上的心態,你可不要不小心做出學習以外的事,畢竟在那種地方找到的機會,通常也不會是什麼正經的機會。」柳深徹那細長的秀美眼眸,泛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輕笑。

但是,陶芝蘋看出來了!

他那是什麼表情?那是什麼樣的笑意啊?是覺得她天真嗎?是在諷刺她想以獻身獲得機會嗎?

才不會咧!若她陶芝蘋是那種人,早就跟Yenbow集團彩妝行銷部的經理官達瑋勾搭上了!如果她願意,娛樂時尚圈還怕沒有她獻身、以換來地位的機會嗎?

「喂,你是說夠了沒呀?我是很感激你早上為我做的一切沒錯,本來還想留下你的聯絡電話,讓我改天約你出來吃飯,以表謝意。但是,並不代表你可以像念那兩個小鬼一樣的念我呀!」平常大剌剌又豪爽的陶芝蘋,非常不耐念,不耐煩的開口,「你、你是老師嗎?還是……你年紀輕輕就有五六個小孩,這麼會擔心?」

「我再怎麼擔心,也不會比你父親擔心得多,如果你父親知道你過著這麼危險的生活,他會怎麼想?」

哎呀、哎呀,好了沒呀?煩死了,怎麼她才說一句,他就能說十句?

陶芝蘋撇嘴挖了挖耳朵,被他念得耳朵好癢,「好了,謝謝您的擔心。總歸一句,柳先生您有意願要留下您的電話,以便我日後聯絡您,請您吃飯,並送上謝禮嗎?」方才在警局做筆錄時她有聽見他的名字。

雖然她話說出口,卻很希望他不要答應,因為她想好好吃飯,不想被念。

「我不需要謝禮。」

「喔,是嗎?」她假意一笑。

「那麼就再見了,祝你平安。」

「喔,謝謝……」見他突然不再囉唆,有禮的向她鞠躬道別,她一怔,不知該怎麼回應,只得彎腰回禮。

看著那披著仿古外套的俊雅身影,想到他行事正經八百,又是非常傳統的思考,還有那慢條斯理的說話方法,這一切讓陶芝蘋覺得他好像是一個從古代來的男子。

「根本是個活化石嘛。」她噗哧一笑。

她暗自為這個正直而傳統的男人取了個外號,叫活化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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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8 00:02:16
第二章

在長壽八點檔戲劇「愛你一萬年」裡,讓人恨得牙癢癢的甜美反派紀晶晶此刻正在讓陶芝蘋為她上妝。

紀晶晶因演活了外表清新可人,卻不著痕跡展露心機的角色,一炮而紅,現已轉戰週五優質戲劇的女配角,可謂是迅速竄紅的人氣女星!

雖然代表作是心機重的小反派,但她跟為一直以來替自己一手打理造型彩妝的陶芝蘋,可是擁有革命情感。

「你怎麼了?腰又在痛了嗎?」紀晶晶盯著彎腰為自己化妝的好友看,察覺她姿勢古怪。

「幹我們這一行,誰沒有這毛病?」陶芝蘋專注為她上底妝。

「但是你太拚命了,想要做久一點,就要懂得保養身體為自己延長工作年限,你總不想再過個兩年,整個身體就都不能用了吧?」

這正是陶芝蘋的煩惱,她一開始的姿勢就不對,等發現到這點已沒空向前輩討教。

「你跟我去BeautyHouse的中醫部門找他們的院長主治,怎麼樣?」

「我又不知道他厲不厲害,你每回雖然都迫不及待的跟我說找他治療的感想,可內容都是他有多帥、他有多關心你、他的手有多性感、他推按的技巧有多麼讓人渾然忘我,再來就是你有多喜歡他、有多想念他、有多希望他只為你一個人服務……」她一邊說話手卻也沒停,已幫紀晶晶上完妝,陶芝蘋最後再為紀晶晶吹整一下頭髮,沒好氣的笑她。

外表習慣做金屬濃艷裝扮的陶芝蘋,個性又辣又嗆。

「哎喲,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這樣。」紀晶晶臉都紅了。

「我都不曉得,是因為你愛上人家,才一直找他回診,還是因為他的中醫造詣特別高?我一直以來只知道你暗戀他的心情。」

「都有啦,好不好?」聽她這麼調侃自己,紀晶晶真不知該氣還是該反駁,最後嬌嗔的說:「還不是擔心你事業從此中斷,而我也無法對別的造型師放心,才忍痛將我這麼心愛的一個人介紹給你耶!」

陶芝蘋感激在心裡,但嘴上還是說:「我看,是你想利用每次陪我回診的機會常常去看他吧?」

「陶芝蘋……」紀晶晶窘紅了臉。

就算是有一點這樣的因素又如何?身為朋友就不能利用一下嗎?

「好啦,不去見識一下你心儀的男人,看他有多棒,好像變成我不夠關心你。」

「你一定也會跟我一樣愛上他的!」紀晶晶兩頰出現少女的羞紅。

陶芝蘋也知道自己的身體不能再拖了,加上那位院長又是紀晶晶一再推薦的中醫達人,她就下定決心要去預約BeautyHouse門診。

通常預約後要等許久的BeautyHouse中醫部門柳深徹的門診,難得很快輪到陶芝蘋卡位,是紀晶晶得知同公司有個大牌女星臨時有事,無法去看診,她於是備上禮物給那位女星,讓她答應不取消門診,由陶芝蘋頂替。

「我為了你,買禮物給那個曾經對我擺架子的大牌,你一定要好好聽柳醫師的話,別讓我白做工,知道嗎?」紀晶晶耳提面命。

「我看是你想快點陪我來這裡,企圖藉機多靠近你的柳醫師吧?」

「我百忙之中抽空押你來這兒,難道不是關心你嗎?」詭計一下就被拆穿,讓紀晶晶燒紅了臉。

「我知道,但你更關心柳醫師有沒有對別的美女們做出比對你更多的回應吧?」

「陶芝蘋--」紀晶晶半嗔半怒的咬牙喊道。

「好啦、好啦……」陶芝蘋哈哈一笑。

陶芝蘋就是愛調侃人又愛耍人,而且她說話直爽不諱,常惹得周圍的人對她忌憚三分,並不是藝人最愛的那種會對每個人討好讚美、打屁閒聊的彩妝師。

掛號候診時,陶芝蘋一直覺得掛在門外的「柳深徹」三個字好眼熟。

大概是報章雜誌常報導藝人與大人物最愛的中醫師,讓這個名字常曝光吧?

她皺眉思忖,直到聽見一陣痛呼--

「啊,哎喲……嘶……喔!」

診間裡用布簾圍起一床,有個女人頻頻哀嚎,聲音哽咽像快哭出來了。

「醫師,求求你,快停手好不好?喔!不要了、不要了……嗚!」

陶芝蘋聽著那裡頭的女人竟然被推拿到痛得哭出來,那哀嚎又夾帶難以言喻的絕望,似乎想要停也不能停,真是令人害怕。

「就是這樣……」紀晶晶眼眸像出現星星般閃亮,像是盼望受到相同的對待。

「什麼?」她驚訝,向來嬌柔的好友竟然像在期待。「你不覺得很恐怖嗎?你竟然帶我來這種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地方?」

「你不覺得就是要這種感覺才好嗎?刺激到快要死掉,但又好爽。」

「你、你是在譬喻上床,還是在說在這裡被柳醫師治療的感覺?」

「都可以啦!」

「什麼?」

紀晶晶轉過頭來,很認真的跟她說:「讓柳醫師下手,就是這樣……」

「啊?」陶芝蘋傻眼,不敢置信的望著紀晶晶。

診間的布簾拉開一角,柳醫師走了出來,坐回原來的位置,看著電腦螢幕點了點滑鼠,因為門半掩著,所以她看不清楚他的面貌。

身著護士服的馮助手進去將電療設備一個一個貼在那女病患背上。

此時候診室響起「叮咚」一聲。

「陶芝蘋,陶小姐可以進去嘍!」櫃檯小姐用甜美的聲音呼喚。

「我……」她竟然有點害怕。

「快點啦!」紀晶晶不耐,將她給推了進去。

陶芝蘋一坐下,戰戰兢兢的抬眼,正巧與那醫師四目相交時,兩個人都是一怔。

「活化石?」她不自禁瞪大眼,脫口而出。難怪她會覺得這名字很熟。

「豪放女?」他眉頭一皺,對著她說。

「我哪是豪放女啊?」她立刻抗議。

「我又為什麼是活化石?」

「穿著寬寬大大的改良式漢服,說話慢條斯理、囉囉唆唆,還有教訓人的台詞,都古板得像是阿公阿祖才會說的,會把『不能這樣那樣』、『好好的為什麼要這樣那樣』的話掛在嘴上,當然是活化石。」她理所當然的回應道。

噗,紀晶晶聽見好友為他取的綽號,感到十分貼切的笑了出來,柳醫師便是擁有這時代所沒有的淡雅古典,才讓她這麼愛他呀。

馮助手撲哧一笑,柳醫師種種傳統言行,她看得最清楚了,只是沒想到,竟然會有人這麼明目張膽的為他取了一個封號,還當面告訴他!

但是,紀晶晶和馮助手不妙的同時想到--為什麼不等治療完再說?

「沒錯,我就是一個活化石,我的控固力腦袋裝了中國人千百年來對於漢方中藥、調經活絡的智慧,正好能用來施行在二十一世紀私生活靡亂的豪放女身上。」

「我不是豪放女!」

「你不是豪放女,我就不是那個可以用千百年來不變的活化石智慧,來為你治療身體的醫師。」柳深徹對她微笑,並以牙還牙,暗指她得罪他就別想讓他治。

敢叫他活化石?他堅持是非黑白、崇尚慢活的原則,可不是拿來讓她嘲笑的!

「天底下的中醫達人,又不是只有你一個!」陶芝蘋說著起身就要走。

正當紀晶晶因她得罪柳深徹,而緊張的想為她圓場的時候,他卻開口了。

「你從進來到坐下跟我說話,這三分鐘裡都是直直挺著你的腰,一點也不放鬆,可見你平常從事著需要常常彎腰撐頸的工作,是嗎?」

嘎?怎麼猜中了,她有點怕,「是啊,怎麼樣?」

「你是跟紀晶晶小姐一起來,加上前一次見到的你和現在的你都非常講究妝容,衣著層層搭配,連靴子也釘掛著金屬飾物,對於一身的裝扮絲毫不鬆懈,你十之八九是個造型彩妝師。」

「你在這裡看多了大人物和週遭工作者,當然能猜中。」她其實有點不安,但還是逞強不示弱。

「是啊,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跟你說--你有一位晚了一年來我這裡治療的前輩,她以不良姿勢賣命工作了五年,第一次來我這裡的時候,我跟她說已經沒救了,我只能使她不再疼痛也不復發,但她萬萬不能再從事多一次的彩妝工作,你猜後來怎麼了?」

「她是不是不聽話,手癢……」她小心翼翼的說。

「對,但不是我發現的,而是她在工作途中脊椎劇痛,直接送進大醫院開刀,後來我沒再見到她,是聽資深女藝人提到的,不知道是終身要穿復健馬甲,還是……」

陶芝蘋十分駭然,瞪大了那雙畫上超濃黑眼線,更顯懾人的眼!

「那……芝蘋還有救嗎?」紀晶晶替她緊張。

「我剛剛說了,豪放女治療的時機,早了那個前輩一年。」

「太好了!芝蘋!」紀晶晶張臂緊擁好友。

陶芝蘋冒了一身冷汗,她本來想著紀晶晶會鼓吹她來,把他說得很神,多半是紀晶晶迷戀上他,她才不信什麼未經科學證實的中醫療法,但是她才一來,就聽見裡頭的女人又哀嚎又痛苦的慘叫,而她一坐下,他就神色自若的分析她的言行與職業,還提出那駭人的前例。

這下,不管她相不相信他,她已被唬掉半條命了。

「請到裡頭換上我們消毒好的寬袍,在裡頭趴著。」明白她已經被嚇到,真心要接受治療,他逕自交代。

陶芝蘋來不及拒絕,便恍恍惚惚走到布簾後至床鋪旁。

可在枕頭上見到準備好的寬袍,跟那天在捷運車廂看見他披著的漢服是類似的,經過一番設計的時尚款式時,她不由得撲哧笑了出來!

別家醫院照X光或其他儀器的無菌衣,採用的是一般無趣又最常見的和式服裝,但柳深徹中醫部門裡的病人替換外衣,竟然還是經過精心設計的?

「粉藕色底,加上小碎花,還挺流行的咧,哈哈!」

她換上以後,覺得有一種像要的SPA的悠閒感,而且這套寬袍還帶著淡淡花香,令人放鬆。

正當她沉醉在寬鬆可愛的外袍,以及那沁人的幽幽花香時,肩上突然傳來一陣劇痛。

「啊--」她冷不防的困劇痛而慘叫。

柳深徹在她的肩頭上一捏,他並沒有很用力,但是力道與指節所收緊的地方,都是她自己平常施力最多,也最碰不得的地方!

他這一捏,她左手臂都麻了。

「你或許覺得要提那又重支大的化妝箱很麻煩,於是做了個背帶,將它背在左肩,是嗎?」

「是、是啊……」

「雖然你慣用右手,但是你不想讓提慣、背慣重物的後果,影響你右手拿筆刷的情況,所以你都用左手來提東西。」

聽他神乎奇技的分析,加上剛才那一捏讓陶芝蘋痛麻到現在,她不敢多說。

「不過,你右手持筆彎腰幫人化妝時,必須要用左半邊來平衡,維持這種必須要控制身體、不符合人體工學的動作,所以你左半邊的問題比右半邊要嚴重得多。我猜,神經都發炎了。」

「那怎麼辦?」

「我要在你的肩頸處插針。」

「插針?」

「就是針灸。」

「那不就是跟打針一樣的意思嗎?」陶芝蘋一想到平常不會被打針的地方,突然要插好幾針下去,就嚇得連連驚叫。

「針灸是針灸,打針是打針,怎麼會一樣?」

「我不要打針啦!」

他淡然的解釋,但她完全聽不進去。

一點都不顧自己曾經在他面前怎樣耍酷、怎樣言詞鋒利了,也不管平常頂著煙熏妝時,在夜店是怎樣的囂張、得理不饒人。

現在的陶芝蘋,只是一個怕得比前一個女病患還更誇張的普通女人。

「就跟你說不是打針了。」

柳深徹也沒料到,打從第一次見面那雙氣勢驚人的眼眸就總是高傲的看人的囂張女王,竟然會膽子這麼小?這跟她酷勁的外表根本不符嘛!

哈,看過許多女人哭著求饒,早習慣平靜以對的他,此刻竟然想笑。

「不要針灸可以,但你今天要讓我推捏背部,比剛才捏肩頭還痛一百倍。」

「可不可以都先不要下次再來?」她被逼出淚來了。

「下次?下次就不用來了。」

「柳深徹醫師--」陶芝蘋怕得不顧形象,逕自在診間內大叫,「算我錯了,我不會再叫你活化石了,你可以不要這樣對我嗎?」

「我是為你好。」

陶芝蘋可憐兮兮的望向他,她不想要跟那從此沒再回來的前輩一樣淒慘,但剛才肩頭那一捏也夠痛的!

而一想到平常都打在屁股和手臂上的針,要在她已僵硬、碰都不敢碰的肩頸上深深的鑽下去,長度還更長、時間還更久,她更是沒勇氣!

「讓我針灸,還是讓我推?」他完全沒被她的求饒動搖,沉著的笑問。

她看著臉上掛著一抹淡然微笑的柳深徹,好想尖叫,他竟然可以用這麼迷人的表情來問這麼可怕的話?

紀晶晶忍不住建議,「針灸啦,芝蘋,只要一下子就好了!」

但是她想了半天,還是不敢讓針鑽到皮膚裡,於是決定用推捏的。

「你死定了,不管你了。」紀晶晶暗暗咬牙。

果然,如同紀晶晶和馮助手事前的預感,光是捏肩頭就慘叫連連的陶芝蘋,怎堪專業又十分堅持治療不可偷工減料的柳深徹,對她背部進行的重點施力?

「嗚哇!你在按哪裡?好痛喔!」

「是你上左背有條筋錯位了,要推拿周圍肌肉,讓它跑回去。」

「啊呀!這又是哪裡?幹嘛一直攻擊我的骨頭,那裡很脆弱耶!」

「這裡是巨骨穴,因為在肩骨中央,所以要用手肘去搗。」

整間門診裡頭有三床,而門診外圍針灸、或拔罐、熱敷,總共有十床,卻只有陶芝蘋叫得最大聲,她的哀嚎聲響遍了整個部門中心。

等到半小時結束後,她已奄奄一息的趴在床上喘息,還得要紀晶晶扶才爬得起來。

「門診規定五天藥,但對你來說太少了,我另外再加兩天,除了藥散之外,藥水你一定要按照時間服用,不可有誤。」

「什麼藥水……」她的魂魄已經快飄走了。

「幫你煎藥的成品。」

「煎藥的藥水,那很苦吧?」她哇哇亂叫。「柳深徹,你究竟有沒有挾怨報復?」

「若我要報復你,就直接不收你,讓你的身體完全報銷。」

她瞪了他一眼,歎了一口氣,在紀晶晶的攪扶下,她氣若游絲的準備走出診間。

「等等,還有幾件事很重要--你必須花整整一年的時間治療,而你下次的回診時間,我已經在日程系統安排好了,如果你有一次不來,不管是什麼原因、不管你是不是事前有打電話來取消--記住,只要有一次不來,你以後也不用來了。」

柳深徹淡淡一笑。

「哪有這麼嚴格?讀研究所的時候點名也沒那麼嚴啊!去日本料理店打工,也沒有這麼刻苛的規定啊!」陶芝蘋咬牙大叫。

「那是因為,缺一堂課也不會因此被當,不去料理店打卡被扣薪水,還是能工作,但依你現在的狀況……你要是一次不來,你吃飯的傢伙就沒了。」

「你……」她有苦說不出。

真是的,她又能如何呢?這完全是她自己的身體呀,唉!

陶芝蘋抱著大家走著瞧的心態!

好,她就一次也不會缺席,看看一年療程結束後,她究竟會不會恢復軟Q又健康的身軀,怎麼拗、怎麼折都不會酸、不會痛?哼!

要是結果不如預期,她會動用所有認識的名人人脈,拆了他的招牌!

哎喲,好痛、好痛,陶芝蘋表示知道了後不敢亂動,讓紀晶晶扶著她緩緩離去。

「文修講塾」位在中山北路某處巷子公園的後方公寓。

上了三樓,有兩間偌大的教室,教室內各擺有兩排長几,共十六個座位。

柳文修目前在懷堂大學中文系擔任教授兼主任,每週三晚間在這間公寓開設講塾,從甲骨文、文學到歷史等等,有關中國文化的項目,他通通都會在這兒分享講課,目前收受兩個班的學生。

柳深徹來這裡找父親,因為父親來電找他。

柳文修正在教室看學生們寫作文,瞥見柳深徹出現在教室外,他也就輕輕走出教室,讓助教繼續看守學生。

「有事找我?」

「沒事不能找你?」柳文修說。

「你每次找我都有事。」柳深徹沒好氣的說。

「知道有事還問。」

父子倆相偕從走廊轉入另一間辦公室。

幫柳文修處理所有上課事宜的幫手胡盈潔,在教室聽見兩人的對話,她好笑的想著,這對平常看來風雅沉穩的父子,每次見面都要抬槓。

一進辦公室,柳文修就找出一隻資料夾丟在桌上,那裡頭放了蓋有學校鋼印的履歷表、表格、申請單。

「我們懷堂大學接下來要開一堂「書法之美」的通識課。」

一貫以淡定一神情看這世界的柳深徹,突然眼睛一亮,抓起那資料夾打開。

「叫我去教?」他驚喜的問。

「否則是叫你去學嗎?」

柳深徹在日本拿過「全國書教研聯盟」的檢定特五段,日本書道教育協會的師範三級,其他在國內拿過的書法獎、認證,也不知有多少,只要他參賽,冠軍及特優一定是他所得。

「終於等到了!」向來沉靜的柳深徹難得展現熱情。

「誰叫華文圈見了你就怕?你的毛筆到哪裡,就征服到哪裡,你滿腹學識,跟人談論到哪裡,就立見高下,即便有類似的課要開,那些造詣再高也敗給你的書法大家、中文教授,都阻攔不讓你去上。」柳文修想到這個兒子,既驕傲又好笑。

「這回怎麼有我的位置?難道是有鑒於目前大學生的文化水準低落,或是想培養學生的藝術書畫鑒賞力嗎?」

「不,是上學期末發課程建議問卷給同學時,我把你的照片放進去。」

準備大展身手的柳深徹一怔,滿腔的熱情頓時凍結在那裡--什麼嘛!是父親偷吃步,把他的照片放進問卷!

原來他柳深徹有實力、學識、豐富的學經歷、雄厚國學背景,全都派不上用場,只能靠絕美男色來得到這個位置。

「你會突然這麼積極幫我做這件事,一定有鬼。」柳深徹心裡苦笑,卻像想到什麼突然警戒。

「只是想成全自己的兒子也不行嗎?」

「快說,你有什麼事要我做?」

「呵呵,也不是什麼大事啦,你爺爺遊歷四海太久,他的工作沒人做不行。」

「那你去做!」

「我已經幫你做了這件事,所以我的事,你要幫我做。」柳文修狡詐一笑。

「你幫我做的事,跟我要幫你做的事,範圍和責任差那麼多!」他絕不答應,差那麼多!

要他接下爺爺的工作?爸根本是故意的嘛,先拿學校的聘書讓他開心致謝,最後再亮出爺爺的工作跟他交換條件。

柳深徹大感不公平,爺爺的工作據點是遍佈全球的,誰想那麼累呀!

「那你在三個月以內,幫我收集「愛你一萬年」所有女明星的照片。」柳文修突然說,「或是你比我先找到女朋友,你就可以不用接,你阿公在賭我們兩個看是誰贏。」

「什麼?」他又是一怔,這是什麼怪交易?

「怎樣?A或B選一個?」

一個已做祖父的人,竟然跟自己的兒子說,兒子跟孫子誰先找到女朋友,誰就可以先不用接他的事業?柳深徹傻眼。

而收集「愛你一萬年」的女明星照片這條件,一定是爸爸自己另外加的,爺爺才不看這種戲,不過爸爸竟然願意為了「愛你一萬年」,給他另一條活路,自己接下事業?

「愛你一萬年」有那麼好看?對柳教授而言重要到這種程度嗎?

「爸,你是在說目前已經播了三百多集的那個長壽劇「愛你一萬年」?」

「對,幫我收集所有曾在那裡頭出現的女明星的簽名照。」

柳文修貴為發揚中華文化的重量級人物之一,是漢學大師,也頗有藝術氣質,幾絲銀白髮慘雜在黑髮當中,相當有魅力,但是與他學識氣質大異其趣的是,他近來瘋狂迷上了電視台的台灣本土八點檔長壽劇。

「三百多集,出現在那裡頭的女明星不計其數耶!」

「如果有那麼好收集,我自己來就行了。」柳文修咕了一聲。

「知道困難竟然還發出那麼不屑的冷嘲聲?」柳深徹斜睨自己的爸爸一眼。

「好吧,我知道了,你趕快去找一個女朋友,來跟老爸我拚一下吧!」

柳深徹頓時語塞,再怎麼樣,他也寧願收集照片,而不要交女朋友。

但他從來沒有想到,那些一演就演個三百多集,眾多主角配角的哥哥妹妹、八竿子打不著的遠親,會隨著越拖越長的劇情不斷冒出來,最後來個大亂鬥的長壽劇,竟然會變成爸爸的最愛。

彷彿看出兒子的不以為然,柳文修馬上開口闡述「愛你一萬年」的美妙之處,「是你沒有好好靜下心來看「愛你一萬年」,如果你仔細看,就會發現那麼多出出入入於這部戲的女明星,有老有少、有胖有瘦,但是每一個角色的梳化造型都是經過精心設計的,跟別的廉價、又假裝扮又隨便的本土劇不一樣,異常的切合劇中人物,讓那些演員演起來也特別能融入劇情!」

「哪有人因為梳化造型特別不一樣,而花一年多去看一部長壽劇的啊?」這是淡雅冷靜的柳深徹所不能想像的事。「那你花那麼多時間看「愛你一萬年」,台語進步了沒?」

興致勃勃要再發表高見的柳文修語塞,雖然他是彰化人,但台語一直很破,不像同是漢學國寶的祖父,可是說得一口好河洛話、閩南話,也是那方面的專家。

「我的事不用你管,趕快幫我收集簽名照!」柳文修惱羞成怒。

哼,好吧,他柳深徹在名女人眾多的BeautyHouse工作,這並不難呀。

只要在三個月以內,幫父親辦妥了這件事,爺爺的工作就暫時不會落到他頭上,而且比起爺爺原本規定的交女朋友這件事,實在輕鬆不少,柳深徹想著,遂自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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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8 00:02:48
第三章

陶芝蘋隸屬於「星耀國際娛樂集團」,三年合約已屆。

合約約束雖然讓她不如一般造型彩妝師自由,但工作時數較有保障,只要公司有藝人演戲或表演,她大多都能被分派到工作。

像「愛你一萬年」這種需要消耗大量精力,功用卻並不那麼突出的長壽劇工作,是大牌造型師不會考慮的,也會落在她身上。

但,也就是在「愛你一萬年」連續打拚近兩年,日夜操勞、演員進場太頻繁,才會在短短時間內就讓她得到嚴重的職業傷害,必須要停工一年治療。

「公司還是會照顧你。」經紀部的沈副理給了她一封牛皮紙袋,「好好接受治療,一邊在懷堂大學的時尚設計系教「流行彩妝」這門課吧!」

陶芝蘋打開資料,是懷堂大學的約聘書。

「教這門課,不也是要動到身體嗎?」她有些不安。

「我已經跟那邊的主任知會過,說你腰傷治療中,若要操作實務,得墊高椅子來教學生,並不是你偷懶、不盡力。」

「謝謝你,沈副理。」陶芝蘋向沈副理道謝。

但她很明白,一學期的課程下來,一定也有工具及高度無法遷就的時刻。

她自知沒有多說兩句話的權力,畢竟公司安排她進學校教書,無非是要延續她的名氣,讓她不至於在圈子裡消失,至於如何保護她的腰,她得自己想辦法。

「呃,還有一件事……Carlo大師離台前會在「CrazyNight」開一場盛大的party,特地邀約你,先把你的時間訂下來了喔!」

聽到沈副理這麼問,陶芝蘋卻反常的有些猶豫。

「怎麼啦?上回在「CrazyNight」,你不是不惜斷了跟葉姊的學姊妹關係,也要Carlo看你的作品嗎?那天玩到凌晨四點多,你還是最後一個離開的呢!你不想見Carlo大師嗎?」

「沒有,我會去!」

陶芝蘋趕緊回答,她想到,若她不去,不知還有多少後生晚輩要擠這個難得的party名額,而她卻喪失一次機會。

其實,剛剛她猶豫,是因為心頭竟然閃過跟柳深徹第一次見面時,他在警察局前面跟她說的話--

「所謂外國大師來亞洲作客,有些人可是會順便抱持著看有沒有免費的床可上的心態,你可不要不小心做出學習以外的事,畢竟在那種地方找到的機會,通常也不會是什麼正經的機會。」

不,那個囉唆又愛整人的柳深徹只是窮擔心罷了,陶芝蘋搖搖頭,壓下不安。

她為什麼要在意那個活化石所說的話呢?若能得Carlo大師的幾句指點,一定受益無窮,不管她有什麼顧慮,看在這機會千載難逢的分上,她一定要去。

九月中旬,已經開學的懷堂大學校園,處處是年輕學子的活潑氣息。

學校裡總有些俊男美女是風雲人物,當他們像明星一樣在大家面前走過,都會引來一陣羨妒的騷動,而他們自己也沉浸於受人囑目的感覺裡。

但是,在柳深徹出現後,很快就令他們的風采失色!

柳深徹停好了車,從山丘那一頭走了過來,他微卷的蓬鬆頭髮,很是浪漫迷人,他細長的鳳眼,既蘊藏了東方韻味,又隱隱含著無限魅力,他俊美的臉龐像令人讚歎的雕刻作品,他微勾的薄唇令他顯得自信滿滿。

他穿著現代人少穿的改良式漢服,寬大的袖子,束細的腰身,看來輕鬆寫意卻又是經過精心剪裁,才能如此合身而時尚,那左下右上的合拉式前襟,從V型空隙露出了些胸膛,看來厚實而性感!

他就像是一個從古畫裡,活生生走出來的美男子。

「他是誰啊?好帥喔……」

「看來年紀比我們大個幾歲,是進修部的學生嗎?」

一路走來,都有女學生臉紅著躲在一邊,議論這個出色的男人。

柳深徹當然知道自己是眾人的焦點,他已經習慣了,也不去理會。

他拾級而上,走著走著,停在一處置有白衣大士觀音像的假山噴泉造景旁,那造景上上下下還有幾個姿態在蹦跳戲耍的石雕童子。

「小徑遇菩薩,俯拾是靈山。」他禁不住嘴癢,造了兩句。

正當他觀賞這美景,還想再造幾句美麗的句子時,卻聽到水聲撲通,柳深徹朝聲音來源走去,才知竟有人把這見當做許願池,丟了一枚銅板進去!

「希望觀音娘娘,保佑我在這間學校的「彩妝造型」課教得愉快,還有,別讓BeautyHouse中醫部門的柳深徹醫師,知道我來懷堂大學教這門課。」她雙手合十,望著佇立在池子中央的白衣大士。

「這尊觀音只是雕像,不是神,怎麼會保佑你呢?」柳深徹好笑的對她說。

「心誠則靈沒聽過?」陶芝蘋不耐的回答,怎會有人多管閒事?她將頭轉向開口說話的人時卻嚇了一大跳!「啊,你、你……」

「就說不會保佑你吧,願望馬上無效。」

「你怎麼會在這裡?!」

「顯然我是你的同事,來這裡教通識課「書法之美」。」

柳深徹斜睨著她,她今天依然濃妝艷抹,掛著又大又誇張的圓圈耳環,稍微一動,那兩個大圓圈就又搖又蕩,看得他眼都花了,做彩妝造型的人打扮一定要這麼驚人嗎?

「難道,我在中醫部門得聽你的還不夠,你在學校還是我的前輩,我也得聽話?」陶芝蘋暗呼倒楣的盯著他。

「還不至於,我跟你一樣,也是這學期才獲聘。」

「我怎麼這麼衰呀?!」陶芝蘋叫苦連天,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肩頸。

「回去還好嗎?」看著她傻氣的舉動,他竟覺得她有些可愛。

「還沒死……」陶芝蘋眼神怨恕的揪著他看。

雖然渾身被他推按得疼痛不已,像每條筋、每個穴道都烏青了一樣,可是她卻覺得自己的身體輕鬆了不少,人也很放鬆,回到家馬上睡著。

柳深徹倒覺得好笑,怎麼他盡力醫治她、讓她恢復健康,卻要被她痛恨啊?

「我是不是有說過,接受治療期間,你不能進行任何一個工作時的動作?」他反擊,故作嚴厲的逗她。

「我知道!」她一驚,怕再被他抓住把柄,在他的診間被整得要死,陶芝蘋連忙解釋,「在教學期間,若要示範,我會拿椅子墊高,要不然就叫學生委屈一下,配合我的角度蹲坐,絕對不會違反規定!」

「要是被我抓到,那怎麼辦?」

「要是身體報銷了,沒飯吃餓死的也是我自己,我怎麼會隨便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呢?哎喲,又不是工作沒了,柳醫師還會養我是不是?」她半開玩笑的笑著說。

不知道這樣能不能為她下一次的療程拗一下,看看能不能換得他手下留情?

不過,胡亂想像柳深徹「養」她的畫面,她還真是有點臉紅心跳耶!

「你還是對我咬牙咒罵好了,我實在不習慣你為了拗我下次手下留情,就巴結我的樣子。」柳深徹不以為然的取笑道,「反正,不管你是罵我或巴結我,我下手都一樣重,別再動歪腦筋了。」

「這哪是巴結?」被他拆穿了,陶芝蘋一下就激動起來,硬是逞強道:「我這是搭訕你,你懂不懂啊?哼!」

柳深徹差點就笑出來,這女人還真魯直得可愛耶,這是什麼硬拗的邏輯啊?找不到台階下,就亂說話嗎?

他知道自己清逸俊美得像是古代美男子,也知道自己的瀟灑氣質,讓來他部門被他推按過的女人都很迷戀他的雙手與魅力。

但,敢直接對他說,她就是想搭訕他的女人,陶芝蘋還是第一個。

偏偏,第一個說要搭訕他的女人,並不是真的想要搭訕他,哈!

想到這裡,柳深徹心中卻莫名的浮現一個自己也不瞭解為何會出現的念頭……

如果陶芝蘋是真的對他有意,他會像對別的女人那樣置之不理呢?還是……

「哪有女人對自己想要親近的男人這麼凶?」總覺得那答案會改變他的生活,他暫且不深思,又順著她的話打趣。

「打是情、罵是愛呀。」

「那麼,我把你治得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也是一種愛,不是嗎?」

這下讓陶芝蘋為之語塞,柳深徹還真是超會抬槓耶。

這下怎麼辦?這話是她說的,卻成了他可以大大方方將她推按得更大力的理由。

只是,若那些推拿動作中真的有愛的話,那她應該更能忍受吧……

明明兩人都知道此刻把「愛」掛在嘴上,只是彼此在胡說八道,但不知道為什麼心底各自產生了很不一樣的感覺。

「那我錯了,請你不要愛我,把我當成普通病患就行了。」

「在我眼裡,沒有一個病患是普通的。」柳深徹忽然正色,淡笑道:「每一個人都值得醫師用盡心力去治療。」

剛才還在怨怪柳深徹的陶芝蘋,彷彿從他淡定神情中瞧見令人信賴的光芒。

她有那麼一瞬間,被他專業而真誠的神情給吸引而產生敬愛的感覺。

難怪,當她聽到沈副理幫Carlo邀她去party的時候,心裡會浮上柳深徹曾諄諄告誡過她的言語,讓一向只顧往前衝的自己動搖,這表示她內心早就不知不覺的相信他、看重他了,是嗎?

不、不!等等,她怎麼能那麼快就對他產生好感啊?

「真沒想到現今的大學,還願意開書法課。」好像要逼自己撇除對他的好感,陶芝蘋立刻用有些尖銳的語氣搶話,「怎麼不開保健養生、中醫自療的課呢?這樣,你就能教大家保健身體的方法,減少大家在你那裡要死不活、呼天搶地的機率啦。」

「那我要賺什麼?」

陶芝蘋一怔,剛剛還說「沒有一個病患是普通的」、「每個人都值得醫師費盡力氣去救」這兩句話的柳深徹,讓她的心因此莫名怦跳兩下的柳深徹--

竟然在她說可以開中醫保健課的時候,跟她說,那他要賺什麼?!

她雙眼睜得大大的,這男人到底……

柳深徹暗呼勝利,卻表情冷靜的對她說:「好了,我向來不遲到,要是想學寫書法,觀迎來228找我。」

柳深徹發現,他喜歡跟她說話、抬槓,他喜歡她氣呼呼有活力的樣子,也喜歡她各式各樣的表情。

「228?我還是在119咧!」她哼了一聲。「這年代誰還要學書法啊?我小學的時候最討厭寫毛筆字了。」

那個愛欺負她的柳深徹一定沒有學生可教!她氣悶的想。

但她錯了,在她途經228教室時,卻見可容納八十個人的教室坐滿了人!

其中女生就佔了四分之三,每個人都用發亮的星星之眸,凝望著柳深徹。

哼!應該是靠男色。她不以為然的瞥了眼。

之後,陶芝蘋來到自己的119教室外,卻見偌大教室只有不到二十個學生,而且個個奇裝異服、濃妝艷抹,在那兒打來追去,十分調皮不馴。

結束今天課程,經過119教室的柳深徹,在她尚未踏進教室前,對她低聲笑道:「原來你的大耳環和美色是這麼沒魅力。」

「哪是啊!我是重質不重量!」她咬牙,這傢伙幹嘛特地過來嘲笑她啊?

因為柳深徹上課時,抓到她經過他教室時投來的不以為然眼神。

他知道她一定在想,大學生會有多少人來修書法課?結果見到那麼多學生來修,她一定又把原因歸咎在大家都是來追他的。

所以,他也來這兒探探,當他發現把自己打扮得前衛又美艷的陶芝蘋,在時尚設計系開的選修課反倒那麼少人,他就非得笑她不可。

「重質不重量?好有抱負啊,那就看看學期末的時候你能不能把這些猴子變成型男靚女。」柳深徹壞心眼的向她眨了個眼。

他竟然嘲笑修這堂課的學生,一個個都不時尚也沒品味,把自己弄得像猴子?!陶芝蘋橫了他一眼,把門關上,眼不見為淨,把他擋在門外!

但她一回頭,見到整間教室裡裝扮花花綠綠,還有那些把假睫毛戴得跟掃把一樣長又密的學生,陶芝蘋不禁呆呆的笑了出來,是啊,要怎麼把他們從猴子變成人類呢?

星期五下午,又到了陶芝蘋去中醫部門回診的時候。

不知道為什麼,一早翻日程表發現陶芝蘋的預約時,柳深徹就開始期待。

見到她踏進診間,沒有逃跑更有種莫名的喜悅。

「我的學生數比你少,修我那堂課的學生也比你的學生吵鬧,我的119教室比你的228教室低了一層樓,所以我有敬重你,你不可以再挾怨報復了喔!」陶芝蘋換好了寬鬆的和服,趴在床上,緊張的嚷嚷。

這是什麼話?柳深徹再次因她奇怪的邏輯感到好笑。

他的感覺沒有錯,每次看見她,他的心情就會變得很好,話也會變多,這是為什麼呢?

「我從來沒有一次是挾怨報復,OK?」柳深徹把注意力放回工作上,他戴上塑膠手套。

「又不是要做內診,幹嘛戴塑膠手套?」她盯著他的手,很緊張。

「你想打開讓我看,我還不要看咧。」柳深徹冷笑。

「喂,沒禮貌!」

「是誰在那裡想太多?」

在旁邊調藥膏的馮助手,一直憋著笑。

除了陶小姐,她沒聽過柳醫師跟哪個女患者說那麼多話,他雖溫柔關心每一個人,但都是職業上的,從來就不想和對方深入交談。

「上回是你的初診,所以我必須在沒有任何隔膜的狀況下,直接確確實實觸遍、按遍你每一個穴道、每一條脈絡,好瞭解你的情況,這是我的習慣,我瞭解了以後,下一步的療程就是要加塗消瘀化塞的藥膏,再幫你推按進你的筋脈肌膚裡。」

「唉,好吧……」她做心裡準備了。

「這什麼反應?」他可是很用心的要幫她治療耶!他有些不悅的呿了一聲。

但是以為自己沒問題的陶芝蘋沒想到,他的力道加上那清辣有勁的藥膏,竟然除了讓她感受到原本的痛之外,還有幾乎快令她飆淚的辣涼!

「啊呀!」她不禁叫了出來,陶芝蘋整個背部,又痛又麻又辣。

原以為第一次總是比較措手不及,才會慘兮兮,但沒想到,這回又是哀嚎連連的一小時。

柳深徹也再度見識,這個愛把自己打扮得完美無瑕的濃妝女王,其實是出外一條龍、在床一條蟲的弱者。

哈哈!她實在太有趣了啊!他忍不住露出一臉笑意。

「你才二十六歲就操壞了腰,時間可是比那個再也沒回到職場的前輩足足早了十五年,可見你在工作上比那個前輩還有發展。」他挖苦。

「是因為前輩那時代,大概還沒有一拍就三百多集的長壽劇吧?也沒有當天早上拍,晚上就播兩小時的產物哎喲!」

「你有參與長壽劇?」他耳朵一豎。

「怎樣?有什麼意見?」

柳深徹真的感到意外,看她無論是到學校上課或是來這裡回診,每次的打扮都是把最流行的、最驚世駭俗的元素裝飾在身上,像是棄紅帶金的厚重眼影,或是鮮艷欲滴的大紅唇,還有足以在夜市套圈圈遊戲裡套中不倒翁那麼大的銀色大耳環……更別說她是常往夜店泡到天亮,搭第一班捷運的玩咖。

這樣前衛大膽的陶芝蘋,竟然參與製作長達三百多集的本土長壽劇?這跟她的調性大大的不合吧?

「不會是「愛你一萬年」吧?」他難以置信的試探。

「你有看嗎?」她突然精神大振。

有人要跟她討論她有參與的作品,她當然樂於奉陪呀!

還真的是「愛你一萬年」!柳深徹頓住準備用掌丘推她背筋的動作。

爸爸說,這檔已經拍了三百多集,裡頭有無數的女藝人參與過演出,但梳化造型卻還是個個有型,個個依照角色的設定和劇情而一集集打造不同的風格。

如此的用心,是廉價而又消耗甚大的長壽劇所從未見過的。

所以,爸爸才會特別喜歡「愛你一萬年」,還想收集所有參演過的女藝人的簽名照,以茲留念。

如果那些梳化造型是出自她的手,這麼說來,看似大刺刺而且私生活又有點可議的陶芝蘋,還真有兩下子?

「哎喲,有看就有看啊,幹嘛不好意思承認?」陶芝蘋感覺到他動作停頓,認為是她說中了,而笑道:「我知道啦,一般自我感覺良好的菁英分子,是絕不會承認自己會跟婆婆媽媽一樣,在同一時間打開電視機,在沙發上面窩兩個多小時,看那種灑狗血的長壽劇啦。」

柳深徹苦笑,他不是不承認,而是他真的沒有看啊,是爸爸在看的!

可是,他也不能這麼說出來,因為……他要她幫忙收集電視角色的簽名照。

如今可真是騎虎難下,不解釋就會被她取笑,他是不敢承認有看長壽劇的自我感覺良好分子,但他若要澄清,就不方便開口跟她要藝人的簽名照了。

他一邊想,手一邊動。

「啊--」陶芝蘋慘叫一聲,她臀骨到尾椎那邊的連接處好痛啊!「怎麼會這麼痛啊?比上次的巨骨穴還痛耶!」

「我刮了一下,你這裡的倒三角地帶都是黑的」

「你該不會是對我揭穿你有看「愛你一萬年」的事不滿吧?」她都痛到掉出眼淚來了,嗚嗚,她好可憐啊!「我在你面前到底該說什麼,才不會被報復?」

「我可以麻煩你幫我做一件事嗎?」

「不要!」她大叫,賭氣拒絕。

「拜託你。」

「不要!」她堅決。

見來軟的無效,柳深徹那蘊藏著無數神秘思緒的幽深雙眼,忽然一凜--

「啊--」陶芝蘋這一聲,是中醫部門開設有史以來最慘烈的一聲。

好辣!剛剛被他指節刮過的三角地帶,被他狠狠塗上一層藥膏!

「你可以幫我收集所有曾經參與過「愛你一萬年」的女藝人的簽名照嗎?」

「好……」她答應得很快,因為她只覺得痛徹心扉,已經沒有思考的餘力了。

「我不會虧待你的。」柳深徹俯身,在她耳邊低聲道:「下次你來,我特別加長一個小時的療程,讓你以原價享受雙倍治療。」

其實,這也是他莫名想對她進行的額外關懷,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對她好。

「這是什麼「不虧待」啊?這又是什麼「享受」?!」她驀然回神,槌著枕頭髮洩,狠狠轉頭瞪他,「一個小時我都快死了,還要再加一個小時!」

「欸,我時間寶貴,從來不額外加錢勞動。」柳深徹冷睨她,這女人真是不知好歹。「多少名媛貴婦開出六位數價碼要我每週到府一次,我都拒絕;有多少準備演唱會,跳到身體快散掉的偶像歌手,捧著鈔票要我以秒計費,額外再加時,我都不為所動,我對你可是特別好。」

「那就可見你有多迷「愛你一萬年」了嘛,還不承認!」她聽見計時器的嗶嗶聲,知道時間到了,她吃力的想翻身,卻一動也動不了。

柳深徹好心扶她,讓半死不活的陶芝蘋翻個身,側躺在床上,突然覺得應該從今天開始特別服務。

咦?他好像還滿喜歡這樣跟她近距離接觸的時光,這到底是為什麼?柳深徹疑或心。

「就當我是超級粉絲好了,請你在最快時間內給我。」

「那你說那裡頭的梳化彩妝和造型,是不是特別令人眼睛為之一亮?」陶芝蘋非得逼他跟他討論。

沒辦法,一般人只注意自己喜歡的明星、情節、戲裡所置入行銷的商品,從來沒人會注意長壽劇演員的梳化彩妝,好不容易遇上一個大外行,她當然想知道他有沒有注意到她與眾不同的精心設計?

「呃……」面對她的期待眼神,他實在很想給個建議,但是他沒看過呀。

「到底怎麼樣?」

「很特別。」他回答,這是爸爸說的。

「是怎樣的特別呀?」她追問。

「這次的治療時間已經結束,下次再聊。」再說下去就露餡了,柳深徹連忙以醫師的專業神情回敬她,好趕緊結束這個話題。

陶芝蘋頗感沒趣的在他離開、拉上布簾之後,把衣服換回來。

不過,回想他剛剛坐在床沿上,跟她來來往往的抬槓,她忽然覺得有點眷戀,跟他在小小空間裡獨處,布廉拉上了,只有她和他,感覺好美妙。

可是,她怎麼能眷戀在他身邊的時刻呢?她想起紀晶晶談到他的樣子和滿滿的期待。

此時,趕戲趕到剛才的紀晶晶,戴著墨鏡衝了進來,「陶、陶芝蘋呢?」

「正巧結束療程,在一床。」馮助手指著角落。

她含蓄溫柔的向柳深徹點了個頭,便跑向一床,拉開布簾擠了進去。

紀晶晶看似是在貫徹無論如何都要來陪陶芝蘋的諾言,但其實她是想藉由這個時機,再多見柳深徹一面,加深柳深徹對她的印象。

看到紀晶晶來了,陶芝蘋壓下自己對柳深徹那說不上是什麼的眷戀對,她絕對不能再對他產生那些錯覺!

要記得,他是紀晶晶的。

雖然晶晶到目前都因太過膽怯而不敢表示,他還不是晶晶的什麼人,可是晶晶又甜美又溫柔,柳深徹跟晶晶在一起也只是遲早的事啊,她想。

回程,紀晶晶開車載整個人又癱了的陶芝蘋回家。

「你怎麼看起來一次比一次慘哪?」她擔心的問。

「我也不知道,大概我跟柳深徹的梁子結太大……」陶芝蘋氣若游絲。

「你跟柳醫師今天聊了什麼?」

「就我尾椎骨到臀骨的三角地帶都黑了。」

「嘎?」

本來已經快把眼睛閉上了的陶芝蘋想到一件事,恢復了一點精神。

「對了。」她向紀晶晶看去,「你可以幫他做一件事,他一定會很高興喔。」

「幫他做什麼事?」紀晶晶臉紅心跳的追問卻還想故作鎮定。

「他想收集所有參與過「愛你一萬年」演出的女藝人簽名照,這件事由你來做最合適了,一定很快就達成。」

「他……他有看「愛你一萬年」?」紀晶晶訝然,又是害羞又是開心。

「對呀,想不到吧?」陶芝蘋幫她出了個主意,「你快點收集起來交給他,他一定會很感動又很開心,說不定還會約你吃飯!」

她有種得趕快把紀晶晶推向柳深徹,讓他們在一起的事快點成真的感覺,彷彿如此才能讓她心裡對柳深徹湧上的種種不該有的好感與眷戀趕快消失,否則她的心太混亂了。

難道她喜歡上柳深徹了嗎?不,不會的陶芝蘋眸光迷惑又閃爍不定。

「哎喲,幹嘛……要跟他吃飯?」紀晶晶想到這裡就難以呼吸。

「你不是暗戀他嗎?我才幫你打聽這個情報,好幫忙啊,你當初介紹我去找他,不就是想藉由我定期回診,好多多接近他,好近水樓台嗎?」她說服自己那些對柳深徹的感覺是錯覺,壓下情緒,狀似平常的說。

「厚,陶芝蘋你很煩耶!就跟你說不是了……」

「好,那我自己收集,你不要幫我,事後別再要我幫你找機會。」

猶豫膽小又囉唆的紀晶晶讓一向直接、認為喜歡對方就要勇敢說的陶芝蘋看不下去,忍不住說。

「陶芝蘋!」紀晶晶又窘又急。

這個女人就是這樣啦,明知道她臉薄,還每次都不給她台階下,紀晶晶趁空槌了下陶芝蘋臀骨上方!

冷不防最脆弱的地方被揮了一拳,陶芝蘋淒厲的慘叫一聲,「啊!」她委屈的抗議,「我幫你做這麼多,你竟然這麼回報我?」

紀晶晶聽見她的哀嚎,趕忙道了聲歉,心思很快又全放在柳深徹身上,不再理會陶芝蘋。紀晶晶只想著,她要幫柳醫師做這件事,她期待看到他驚訝而歡喜的表情,她要送給他這個禮物,讓他無限感動!

看來,推陶芝蘋去BeautyHouse維修她那快要壞掉的身體,打著能夠有更多機會接近柳深徹的主意,果然沒錯,哈哈!

陶芝蘋果然瞭解她,又很用心幫她。

她就是知道陶芝蘋一定會幫她,才會推她去的啊,這圈子除了陶芝蘋,誰還會傻乎乎的這麼講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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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8 00:03:10
第四章

懷堂大學的通識課「書法之美」,今天來到台北孔廟進行。

不少平常假日都在家裡玩線上遊戲、要不就逛街的大學生,從沒來過孔廟,他們好奇興奮的舉起相機和手機猛拍。

台北孔廟位於車水馬龍的承德路與圓山捷運站附近,但是一走進,這古典的四合建築內竟是如此安靜,好像不處在台北市這個繁華地區。

「老師,這裡也很有意思耶。」

而且他們都以為上書法課,一定要安安靜靜又中規中矩,沒想到還能走到戶外。

「孔廟每星期三下午兩點,都會舉辦讓民眾體驗書法的活動,因為我有事先申請,工作人員特地幫你們搬了這麼多座位,你們就定位吧。」他指著屋簷下方。

「來孔廟寫書法?」

學生們個個感到新鮮,寫書法一向是在教室、在家裡進行的,沒想到有一天會來孔廟寫書法耶,真有意思!

「可是,我們還沒上過課,又離小學時代很遠了,不會寫耶……」

「沒關係,你們看,來這裡體驗的民眾,有的也是爸爸媽媽。」柳深徹指著在一旁報名的男女老幼,「寫寫看,好玩而已。」

大家一一就定位,孔廟一下有這麼多大學生造訪,也頗為熱鬧。

此時,一行扛著攝影器材的人馬進來了,是目前星期五晚間的都會優質劇組,紀晶晶也在其中,而陶芝蘋則是來探班。

陶芝蘋一進門,就被擠滿廊下的人群嚇到,還發現自己的學生。

「阿蘇,你們怎麼會來這裡?」

阿蘇是具有泰雅族血統的原住民,不過他是屬於高鼻深目、膚色白皙的那種基因血統,陶芝蘋常故意說他一定不會唱歌。

阿蘇瞧了她半天,狐疑問道:「你是……」

「我是陶芝蘋,流行彩妝課的老師呀,我沒化妝有差那麼多嗎?真是的!」

柳深徹轉頭一瞧,只見一個清爽純淨的女孩站在那邊。

卸下平常在診間與學校出現時,慣常塗上的厚重金屬眼影后,她那雙眸子竟然是晶亮而帶著純真。她的眉毛淡淡的,她的鼻子很立體,她的顴骨有點突出,是個強又很有個性的樣子。

這是……素顏的陶芝蘋?他出神的瞧著她。

不再化濃妝的她,比平常化濃妝時看起來小了好多歲,他一直以為老是戴著濃艷面具見人的女子,私底下那張臉一定是見不得人,才會用濃妝來保護自己。

但是,陶芝蘋完全打破了他的主觀,素顏的她,看上去是那麼純真清秀。

她今天的頭髮也只鬆鬆的束了個馬尾,穿著簡單的T恤加吊帶褲,像只有二十出頭那樣活潑可愛。

冷不防見到她跟平常不一樣的模樣,柳深徹的心怦然了兩下。

她一再讓他見識到,她許多不同的面貌,不管是工作領域、個性,現在連外貌都能帶給他不同的驚艷,他怔怔的想著。

跟她認識以來,柳深徹越是想告訴自己別以為膚淺的夜店玩咖能有什麼不同,她就越是一次次讓他見識到,她可以有什麼不同。

她明明該是他討厭的那種類型……再這樣下去,他會打破自己的原則的呀。

「不是啦,是老師你不化妝……感覺更漂亮、更年輕,看起來比我小。」阿蘇發自內心的說著,而且臉也紅了。

阿蘇因為某些緣故延讀了兩年,大四的他,只比陶芝蘋小兩歲而已。

「真的嗎?那你要不要考慮追我?哈哈!」她調皮的說。

柳深徹看阿蘇窘紅了臉的表情,心中有說不出的異樣,他暗想,還真在考慮那女人的胡言亂語咧!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這個時間應該是活化石的書法課吧。」陶芝蘋脫口而出之後,忽然意識到不妙。

既然是柳深徹的課,那他人呢?她緩緩轉頭,去找那個男人在哪裡……

一回頭,就見到看來淡定自若的柳深徹,佇立在那兒,對她微笑。

呃!他剛剛有聽到她又在背後稱他「活化石」嗎?她心虛的看著他。

「嗨,柳老師,你來這裡上課啊?好有巧思啊!」先巴結他再說。

「你也是啊,都已經被限定一年內不得再接工作了,還是為了理想,寧願把腰給折斷呢。」柳深徹笑咪咪的威脅她。

陶芝蘋想到自己是跟著劇組來,明白他一定是誤會了,她連忙澄清--

「絕無此事--」陶芝蘋急得跟火燒眉毛一樣,忙把手提小包包打開,把裡頭的東西全都掏給他看,「我、我今天只是來探晶晶的班,順便指導新的造型師該如何替她打理妝容,完全沒有要下場工作,你看這裡什麼也沒有,我、我也沒把化妝箱帶來!你一定要相信我啊,大人!」

他只是提醒她,卻嚇得她那麼驚慌,還急到結結巴巴的叫他大人,柳深徹差點笑了出來,自己帶給她那麼大的壓力嗎?

在夜店足蹬三寸高跟鞋,盛氣凌人當女王的陶芝蘋,竟然三兩下就被他馴服?

他想著她在濃妝面具底下的秀美模樣,和那些不再逞強,就像只可憐小狗的性情……還有她在病床上淚眼汪汪的哀嚎,這一切讓柳深徹越想越覺得,她在那氣焰高張的外表下,有著截然不同的可愛。

那種可愛在他心中逐漸加深,他抹不掉,還常常期盼著她回診的時間快來,期待每一次和她見面。

Yenbow集團彩散行銷部門經理官達瑋走了過來,他是替公司向電視台談成獨家提供彩妝用料的功臣,自從做成這Case後,常常跟劇組人員的行程跑。

「芝芝,黃螢的妝可以讓你化喔。」官達瑋也不管她正在跟柳深徹談話,便逕自插嘴,劈頭就是狀似恩賜的吩咐。

偶像天后黃螢閃婚後,以這出優質好戲做為復出的第一個作品。

能幫超級天后黃螢打理造型,是業界造型彩妝師的夢想,官達瑋十分明白這點,而藉此向陶芝蘋示意,這是他幫她拉來的機會,她該感動的對他示好。

「黃螢?!」陶芝蘋眼神一亮,知道這是求也求不來的福氣!

但是她望了柳深徹一眼。

「不過,我現在不方便,公司忘了告訴你嗎?我腰傷嚴重,目前停工一年,正在復健治療中。」錯失機會她也很扼腕,可她不想斷送她未來的彩妝生涯。

「你是草莓族還是小公主?才入行幾年,就可以因傷停工?」官達瑋感到被潑了冷水,說話尖銳了起來,他輕蔑的打量她,「上回讓你參加Carlo大師的歡迎趴,你連個回禮都沒有,我不計前嫌,再次說動黃螢讓你試試看,你卻拒絕?你怎麼都學不會做人?」

「可是……」

「不用說了,就算你腰治好了,一年後也沒有你的位置了。」他發洩著心中的不快,惡狠狠的說。

其實官達瑋是要追她,才不滿上回他想辦法邀她來參加他們集團為Carlo辦的party,她竟然對他一點表示都沒有,今天要她為黃螢試妝,她又拒絕,讓他感覺自己是在一頭熱丟了面子。

陶芝蘋自然知道停工一年很危險,再加上官達瑋又是台灣最大彩妝品牌集團的行銷經理,她怕他的不快會影響她復工。

「好,我--」

柳深徹就知道她會冒險妥協,雖然慢條斯理,卻還是打斷了她的話,「再大牌的明星,也沒偉大到能讓一個造型彩妝師,為了試一天的妝,而折損往後大半輩子的發展。」

「你是誰?這是我們圈子裡的事,關你什麼事?」宮達瑋不滿的打量這個一身儒雅的男人。

「他是跟我同校上課的同事,教書法。」陶芝蘋忙介紹,藉以打圓場,她指著後頭排排坐著練字的學生,「這些都是他帶來的學生,有一部分也有上我的流行彩妝課。」

「只不過是舞文弄墨的窮書生、窮老師,插什麼嘴?」官達瑋高傲的冷冷嘲諷。

他在時尚圈、娛樂圈是靠著拉人情、陪應酬,用盡心力獲得業務爬上來的,如今在集團裡被捧慣了,對領微薄薪水的上班族十分瞧不起。

不知怎的,官達瑋對柳深徹說出如此沒有禮貌的話,讓陶芝蘋很生氣。

在她眼裡,柳深徹並不是一個舞文弄墨的窮書生,他是有值得信服真本事的人,雖然到目前為止,他都很會折磨她,但是,她不喜歡柳深徹被人這麼輕蔑。

「陶芝蘋,你到底要不要我賞給你的這個機會?」官達瑋不耐了,趾高氣揚的道。

「我也想賞你一句話,請你滾。」柳深徹向前幾步。

「你憑什麼替她發言?不過是同事而已!」

「同事不能代替她,救她的腰嗎?」

「陶芝蘋,可不可以叫你這個無聊的同事不要插手我們的事情?」官達瑋心中一把火升起,他雙手抱胸,瞪著陶芝蘋。

「無聊的同事不能插手,那麼男朋友可以插手嗎?」柳深徹站到陶芝蘋身側,一手狀似親暱的隨意置在她腰上,神情從容不迫,一副想怎樣就來的架式。

他那雙鳳眼蘊含笑意,卻是微微帶著挑釁的意味盯著官達瑋看。

官達瑋料不到這個看似溫文的男人,竟然說嗆他就嗆,而且他眼中的銳利光芒,還真懾人……他怔了那麼一下,竟有點惹錯人的害怕。

還有,這人竟然說自己是陶芝蘋的男朋友?!

陶芝蘋也睜大眼睛,望了望輕扶她腰際的那隻手,再望向三言兩語就讓官達瑋說不出話的柳深徹,心頭一片混亂。

「騙你的,看你臉色白成這樣,你該不會對陶芝蘋有意思吧?」沉默片刻,柳深徹突然笑了。

「我、我……」官達瑋因他的耍人伎倆而氣悶,又因被他揭穿,面紅耳赤。

「老實說吧,我正是負責為陶芝蘋做一年療程的中醫師,她現在是我在管的,想要她工作,先過我這一關,在我還沒允許之前,誰都不准動我的病人。」

柳深徹說這話的神態威風凜凜,讓週遭的工作人員與學生,都暗暗為他喝彩,並震懂於他在專業領域的霸氣。

尤其是陶芝蘋,在那一刻,她以為她的心不見了,跑到他那裡去了。

她出神的望著柳深徹,做為一個醫師,他不是只顧著要她這個病人乖乖聽命行事,他還如此決然的扞衛著她,她想起他曾經神聖的說:「每一個病人都值得醫師盡力去救。」

那時感受到的悸動和此刻的混合在一起,陶芝蘋懷疑自己的心快因為他而跳出胸口,她撫著莫名燒紅的臉,唇角微微一動。

可是,在紀晶晶談起柳深徹的嬌羞模樣闖入腦中時,她的笑容還來不及浮上臉頰就消退了,是啊,她必須記得,她是來幫紀晶晶追他的……她心中浮起難以訴說的難受失落,也明白自己對他的想法。

「好!陶芝蘋,你現在有中醫師保護你的腰,但一年後你回來這圈子,發現沒人能保住你的工作時可別來求我!」官達瑋悻悻然的轉頭離去。

等官達瑋走遠後,柳深徹才問:「欸,他到底是做什麼的啊?」

「你什麼都不知道,還那麼理直氣壯的替我嗆他?」從翻騰的情緒中回神,陶芝蘋訝問。

「就算他是你們公司的董事長,也不能在我眼皮底下叫你去工作。」

柳深徹話一出口,就不禁楞了下,自己是不是太過扞衛她了,似乎已經超出一個醫師該對一個女患者的關心了,他的口吻有滿滿的不允許、滿滿的生氣。

「他是跟我們公司合作,提供免費彩妝用料的Yenbow集團彩妝部門行銷經理,有許多研發完成尚未上市的彩妝,會先提供給我們公司的藝人,有些國外才有的化妝工具,透過他拿,也會比較便宜。」她以為他語氣裡的不悅,只是基於醫生的立場,她沒多想的逕自解釋,露出為錢忍耐的苦笑。

「原來只是彩妝集團的經理,他又不是你經紀公司的老闆,更不是電視台的人,他會對你的事情這麼有反應,肯定是喜歡你!」

「要是他喜歡我就好了,有那麼一腿……就不怕他日後報復我。」她開玩笑的說。

柳深徹聽她居然還真想要藉那傢伙的關係攀上去,不禁莫名不滿的說:「欸欸,人要有骨氣好嗎?」

是的,他不開心,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開心?

因為證明陶芝蘋就是初相見時,他認定的那種會為了前途就不情一切的人嗎?

可就算她就是那德行,又關他什麼事?他為什麼要因為她可能的放縱而在意?

「哎喲,只是說笑啦,不過,你剛才說是我男朋友的時候,我還真的有一種……很開心的感覺。」見他似乎有點生氣,陶芝蘋趕忙扯開話題,天外飛來一筆的接著說。

「開心?」他一怔。

這是表示,她不討厭他,反而是有點喜歡嗎?這想法還真讓柳深徹心跳不規則起來。

剛才對於她的不滿、生氣、猜疑,全都因為這個震撼而被衝散。

陶芝蘋發現自己不小心說出對他的愛戀了,她忙大聲撇清道:「可是,如果你也能夠對紀晶晶這麼說就好了!」

「你以為這是「愛你一萬年」在排演台詞,這種話對誰都能說嗎?」他沒好氣的瞥她一眼。

「那你為什麼要對我說?」她心中冒出一絲不該有的期待。

他一時之間答不上來……為什麼?他就是看那個經理纏著她而不爽,突然心動就說了,這有為什麼嗎?

他只能反問:「那你為什麼要我對紀晶晶說那些話?因為你在幫她追我,是嗎?所以,你到目前為止跟我之間所有的對白與相處,都是你的精心安排嗎?」

「當然不是!」她急急澄清。

「我不是物品,可以自己決定對誰有好感,不勞你安排。」他冷笑。

「你不要誤會啦!我剛剛說因為你說是我男朋友而開心的話,是真的!」她怕他生氣受傷,又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

柳深徹黑眸不著痕跡的閃過淡淡笑意,他就知道,這個藏不住心思的女人。

陶芝蘋則哭喪著臉,哎喲,她到底在幹嘛啦?

「喔,那麼,女朋友你好,請問……」

女朋友?呵,柳深徹發現自己喜歡這樣叫她。

「什麼事?」

「「愛你一萬年」的照片收集到哪個程度了?」

「你很現實耶!」陶芝蘋不滿的嚷嚷。

對了,說到「愛你一萬年」,她把那件差事丟給晶晶了,那是她教晶晶追求柳深徹的招式之一……她怎麼可以一再對柳深徹動心呢?

不行!不行!想起紀晶晶,她忙撇開那些雜七雜八的念頭!

「說啊,女朋友。」柳深徹還繼續剛才的話題,故意笑著激她。

「快好了啦!那你記得你現在說的話,幫你做完這件事的,就是你的女朋友喔。」陶芝蘋努力把持住自己的情義原則,希望快點讓紀晶晶和他在一起。

免得她會……糟了,她現在光是看著他,竟然越看越是掙扎。

柳深徹也情不自禁想像她的話語變成真實的情況,如果陶芝蘋幫他做完這件事,就會變成他的女朋友?這聽來好像不錯他心底泛起奇異的感覺。

「你別以為將來變成我的女朋友,就可以讓你在我的門診好過些。」柳深徹嘴巴卻完全不饒過她。

因為喜歡她、關心她,才會對她的療程額外嚴苛。

他很久沒有打從內心泛起喜歡一個人的感覺,但是此刻對於陶芝蘋的心情,卻像是他沉睡的戀愛細胞全甦醒過來似的。

「你一定要把我想得那麼現實嗎?我又不是做任何事都有目的!」

「你現不現實,是不是做每件事都有目的,得要一年後你療程結束,才看得出來。」他不為所動。

「那時我也不會再跟你有任何往來。」

因為,在這一年的時間,晶晶就已經跟他在一起了吧?她落寞的想。

「看吧,現在就看得出來你的現實了,一旦身體康復,就斷絕聯絡。」但他不會讓她成功。

「不跟你說了啦,我去探完晶晶的班,就要早一點回去,準備上課了。」

跟精通中國文學與文化的柳深徹說什麼都是她輸嘛,陶芝蘋鼓起腮幫子,哼了一聲轉頭就走。

柳深徹看著她不服氣的馬尾在她腦後俏皮的甩了甩,覺得她真的很可愛,從頭到腳都可愛,那是在一開始對她抱持著偏見時,所沒有發現的。

他更加深療程結束後,才不會放她走的念頭--因為,他確定自己喜歡她。

通知:各位親們,本店台言每本都做了不同記號,請勿外傳,謝謝合作!

但是,女人其中一面的單純,能夠相信嗎?

柳深徹在自家院子擺上一張躺椅,他躺在那兒,望著夜空,腦中突然閃過他本來不想深思的問題。

蘋果造型的可愛收音機,播放的依然是他最愛的「星夜航線」節目。

「收音機前的你,是單身還是戀愛中?單身的你,還記得愛上一個人的感覺嗎?而戀愛中的你,是否在那個氛圍裡太久,忘掉剛開始接觸愛情,那種足以教人迷醉的感覺呢?」芝芝今晚的聲音特別感性。

柳深徹確實是單身太久了,他由父親一手帶大,在學術界交際單純的環境讓父子倆都沒什麼機會瞭解女人,加上過去的經驗,讓他深深確認自己比較適合一個人,因為他永遠搞不清楚女人什麼時候真心愛上他,什麼時候又要離他而去……

他翻起回憶,讓美麗而多情的母親重新回到他的腦海。

有記憶以來,母親就是喜愛打扮自己的花蝴蝶,她善於外交,沉浸於書海裡的父親,多虧有她打理應酬交際,才能安心教自己的書、做自己的研究。

可是,久了以後,母親開始不安於室。

每每他聞著她身上的香水味,就知道,她又要去哪邊玩,她總是從那塗著鮮紅指甲油的手裡,塞幾張鈔票給他就出門了。

他可以拿著錢隨意吃喝玩樂,但比起自己去玩,他比較想和爸爸媽媽三個人開心的在一起,小小年紀的柳深徹開始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等候爸爸媽媽、一個人做功課,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在家裡等到深夜。

接著,流言輩語開始多了起來,有人勸父親該管一管母親了,但父親不知道該拿小自己十幾歲的母親怎麼辦才好。

有一天,兩人攤牌,吵得不可開交,他在門後聽了,真是驚訝難過。

最後父親把手上有的現金存款都給了母親,母親頭也不回的拖了行李就走。

沒有問過他、沒有想過他、沒有回頭看他一眼……柳深徹永遠記得他在二樓陽台看到母親絕情離去的身影……

DJ芝芝的低柔嗓音讓他從回憶中清醒。

「芝芝的朋友最近有個煩惱……她最近喜歡上一個跟自己喜歡的類型完全相反的男人。

「芝芝的朋友她……總喜歡打扮得標新立異、明艷照人,算是個人見人愛的美女。」

在主持廣播節目的陶芝蘋臉不紅氣不喘的形容自己,在外表上她就是很有自信。

但是,一遇到柳深徹,她什麼自信、什麼深信不移的原則,全都沒了。

是的,陶芝蘋就是「星夜航線」的DJ芝芝。

廣播節目是她第一份工作,當初也是藉由這份工作,讓她能在紀晶晶還是新人、根本無人打點時,鼓起勇氣向紀晶晶毛遂自薦,進而踏入時尚彩妝圈。

她在錄深夜節目時,為了配合時段的氣氛,她的聲音一直都是甜美而略微低沉的,跟平常她跟身邊人說話那種文高又目的計的聲調完全不同。

而且一般人面對面說話聽到的聲音,跟經過錄音設備壓縮後所傳出來的聲音也不太一樣,所以柳深徹壓根兒都沒將兩人聯想在一起過。

「可是那男人是傳統又有點固執的大男人,剛開始認識時,芝芝那個花蝴蝶般的朋友就被那男人嫌過穿著打扮,男人覺得那樣的女孩會是玩咖,芝芝想問大家,現在芝芝的朋友要是改成鄰家女孩的模樣,還來得及讓那男人喜歡她嗎?」

在錄音室戴著耳機的陶芝蘋,對著麥克風,情不自禁流露出自己的感情。

她只是問間,她不會跟紀晶晶搶男人。

但是,她還是想知道,排除紀晶晶的因素,當她改變成柳深徹應該會喜歡的那種樣子,他會重新考慮她嗎?

她接著說,觀迎聽眾朋友在廣告後call進來,聊聊對她「朋友」的問題的想法。

柳深徹聽了後想起過去那些不愉快的經驗,便打電話進電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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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節目工作人員將電話轉接給陶芝蘋時,陶芝蘋已知對方是自稱「窮書生」的男人。

還真巧!官達瑋才叫柳深徹是窮書生、窮老師而已……呵呵!

一想起柳深徹那充滿魅力的模樣,她心裡又是一陣溫暖愉悅。

互相打了聲招呼後,柳深徹就開始分享。

「從前我也認為美麗又外向的女人不可靠,平凡而不起眼的女孩比較能信任,因為我見過花蝴蝶似的女人是如何讓愛她的男人傷透心,只要她想,每一刻都是機會。可是,當我選擇不起眼又笨拙的女孩交付真心,她們卻也老是讓我受傷失望,我才發現,原來……平凡不起眼的女孩才善於利用自己的外表來令人鬆懈心防,做些不老實的事。」柳深徹對著手機說。

是的,這是他的親身經歷。

因為母親美麗、善於打扮、具有流行品味,外交手腕又高明,讓在男女相處上較木訥的父親抓也抓不住,所以,柳深徹後來對於美麗而明艷的女人相當感冒,出色的他,寧願跟不起眼的樸素女孩在一起。

但是,卻老是被她們的老實外表騙了。

「喔?是嗎?」陶芝蘋聽出興趣來了。

「以前班上有個戴著厚重眼鏡,臉上長滿雀斑還戴牙套,一看上去就很平凡的女孩,她是班上男同學攻擊嘲笑的對象,只有我幫她,我們日久生情就交往了,之後大家都說我那麼出色又有人緣,她實在配不上我,但我沒有理會他們,因為真愛是不在乎外表的,可是--」柳深徹泠冷咬牙,「她竟然背著我,跟籃球校隊的隊長搞七捻三!」

「據你的說法那個女生不是沒有男生感興趣嗎?」

「原本是這樣,可是,就因為她跟我交往,讓別人以為她有一般人看不出來的優點,那個校隊隊長就是如此,她也因為我,而開始有了自信,所以兩人一拍即合。」

「什麼?!真可惡耶,那個女生……她怎麼能在有了自信之後,用這種方式證明自己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愛,這樣糟蹋別人的心意太過分了。」

「沒錯!」柳深徹狠狠咬牙。

「芝芝從來沒有想過,也會有迷人的男子被埋女狠甩的可能,那麼,花蝴蝶般的美女應該不要管自己鍾情的男人會對自己有什麼成見嘍?」陶芝蘋搖頭下結論,這可真是學到了一課!

「當然。」

「謝謝你的call,送你一首歌,你要點什麼歌呢?。」

柳深徹想了一下,定定的說:「黃舒駿,她以為她很美麗。」

在節目現場向來很認真的陶芝蘋,禁不住的撲哧笑了出來!

「她……以為她很美麗,其實只有背影還可以,我一點都不在意。」陶芝蘋唱了好幾句,「就為你完整播這首歌,窮書生,希望你可以找到真心相愛的對象。」

「謝謝。」柳深徹掛上電話。

聽著蘋果造型的收音機傳來「她以為她很美麗」的前奏,他笑了。

這是他第一次打電話到電台與主持人互動,只有芝芝的節目能讓他產生回應的念頭,但在回答芝芝的同時,他卻想著陶芝蘋。

其實,上回在孔廟見到陶芝蘋那清秀可人的素顏,他內心有些驚訝,為什麼她卸下濃妝的模樣,會跟他想像中的DJ芝芝,如此相像?

在他想像中,在麥克風前的芝芝,神態該是甜美而誠懇的,那天的陶芝蘋竟與他想像中的芝芝重迭了起來。

這,也是他在孔廟面對素顏的陶芝蘋時,心突地怦然跳動的原因。

雖然他回答芝芝不用擔心對方會有成見,但現實生活中,他真會給美麗的女人機會嗎?

柳深徹心頭不斷湧上那個一下美艷囂張、一下直率可愛的陶芝蘋的身影,其實,他真正在自問的是--「我可以放心的喜歡陶芝蘋嗎?」

這些日子相處以來,有時他們的交談會有意見不合的火花,有時卻有心有靈犀的感覺,都讓他對這個直白又大刺刺的女人念念不忘。

她爽朗鮮明的個性就像太陽一樣,既單純又淨白,令他許久不曾因誰躍動的心,心跳加速,他從希南綜合醫院到BeautyHouse,都是炙手可熱的美男醫師,自然有許多女人投懷送抱,但他都沒有感覺,唯獨她。

他可以喜歡一個既美麗又囂張、還常泡夜店的女人嗎?

柳深徹還沒找出解答,但想起她,他忽然不想再孤單,好想見她。

他拿起手機搜尋她的號碼。他曾看到懷堂大學人事室桌上放了她的資料,他就順手將她的電話記在手機裡。

柳深徹略停按鍵的動作,想著……他為什麼會在手機裡輸入她的電話?

難道在不知不覺中,他就將她放進自己很想聯絡的人的名單裡面了嗎?

剛從電台下班,準備驅車離開的陶芝蘋,聽到手機鈴聲響起,一看螢幕顯示是柳深徹打來的,嚇了好大一跳,他怎麼會有她的電話?!

不,光是她手機裡會有這組名為「活化石」的來電號碼,就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陶芝蘋必須承認,這是她向阿蘇偷偷問來的。

阿蘇說這是柳老師的私人手機,原本只有好朋友知道,現在額外開放給有修課的學生撥打,但嚴格外流,若是被他查到有人外流,他定然提告。

提告,好嚴重的警告,果然是他的作風--她當時那麼想。

但她還是用帶阿蘇去週五優質戲劇劇組探晶晶的班五次,秘密交換到這個號碼。

可想想有了他的手機號碼,她根本就沒有辦法打,怕會害阿蘇被告,也認為在晶晶不知情的情況下擁有這號碼很奇怪,連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要來做什麼。

現在,不知道自己的私人號碼被她輸入手機的柳深徹,竟然自己打來了?!他們兩個並還沒有交換號碼,為什麼他會有她的電話?

她深深呼吸一回,才屏息接通這電話。

「喂?」她盡量裝出以為這是陌生來電的生疏語氣。

「呃,我是柳深徹。」

「什麼?」她故意狐疑的問。

「我是BeautyHouse中醫部門的柳深徹,也是你在懷堂大學的同事,教通識課「書法之美」。」他閉了閉眼,居然感到緊張。

他下定決心再愛一次。

「是你?」陶芝蘋手心冒汗,不知道自己的偽裝,會不會被心細的他看穿,「你怎麼……會有我的電話?」

「聽你周圍還有街道人車的聲音,你還在外面?」柳深徹皺眉。

難道她又不安於室,都深夜十一點多了,還在外面玩嗎?他真的不喜歡這樣。

「是啊,我……」

她想跟他說,她有電台的工作。

柳深徹卻打斷她,直接起身抄了車鑰匙,往外走。

「在哪裡?我去接你。」

「什麼?」

「我已經走出玄關,並反鎖家門了,你在哪裡?我去接你。」

陶芝蘋怎麼想,也料不到這個以中醫師身份折磨她、以通識課同事的身份戲稱是她男朋友,好保護她身體的柳深徹,會突然說要來接她!

他的行動力,確實嚇到了陶芝蘋。

不管他是為了要保護她的腰,還是為了什麼原因非得前來找她不可,陶芝蘋不得不承認,自己因他這個強勢到已經超乎關心患者程度的舉止,也想在這時候見到他。

她對他累積已久的情感,早超過了醫病關係和同事。

陶芝蘋忽然變得有點不那麼磊落了,她突然不想讓他知道她有開車,好讓自己可以坐進他的車,跟他相處。

駕車前來的柳深徹依約來到忠孝復興站一號出口。

向來遵守交通規則的柳深徹,為了不讓她枯等太久,罕見的一路飆車,在最快的時間內從陽明山到達這裡。

為了她的安全,他先前還在電話裡交代要她進超商的座位區等,餓了就隨便買什麼來吃,等他期間所吃所用的東西,全都由他來買單,這麼做就是要確定她能在燈火通明的地方安全等他來。

陶芝蘋明白他是顧慮她的安全,乖乖進了一家超商,等了一段時間,她從玻璃窗見到一輛黑色積架停在斜對面,忙打電話給他,並向對面的他大力揮手,興奮的大叫,「我看到你了!」

「我回轉。」他四下張望了下,發現對面揮手的人影。

「不用了,還要再到下一個路口才能轉回來,我過馬路就好啦。」

不等他再多言,她逕自掛上手機,滿臉漾著止不位的笑意,從超商走了出來,柳深徹則嘖了一聲。

她是第一個敢掛他電話的人,而且他連讓她一個人步出超商、過馬路的短短距離都會擔心啊。

陶芝蘋開了車門,很大方的坐進副駕駛座裡,「你到底飆多快啊?你不是最守規矩的嗎?」

「如果不是你三更半夜還在外頭遊蕩,我會破壞自己的原則嗎?」

對,他為她破壞了行之有年的原則,他在門診老是跟她說了過多的話,他每回見了她,總是想跟她抬槓,他過去從沒想過自己會關心一隻花蝴蝶。

「你對不聽話的患者,都這麼盡心盡力?有點誇張耶」

「當然不是所有患者,只有你。」

「只有我?」他究竟什麼意思,他知不知道這話很容易令人誤會?

「這裡的酒吧、PUB很多……」他將車子駛離捷運站外圖,原本溫柔的語調突變,一雙眼泠冷的看著這附近的招牌,寒意陡現。

「我不是來這裡喝酒,也不是來這裡玩的!」她像之前每回見了他,都會立刻慌忙的誠懇解釋自己並沒有違背他的叮嚀一樣,慌亂的跟他解釋,她並不是來找樂子的。

說著,她一怔,陶芝蘋不懂自己為什麼還得跟他報備這個,他又不是她的男朋友。

如果他真是她的男朋友……想到這裡,陶芝蘋的心突然跳得很快……她可以跟他在一起嗎?

「話說,你為什麼要來接我?」她有些緊張的嘸了口口水。

柳深徹嘴角勾起了不知如何應答的苦笑,他要怎麼回答她?

「說啊,為什麼?」

「我關心你。」

「我在學校、在公司都沒有再彎腰了!」她以為他真的只是在意她的腰。

「一個醫師會在半夜突然從家裡衝出來,接一個患者回家嗎?」

「所以才問你為什麼啊……這種事只有男朋友會做耶。」她故作輕鬆。

「那你說呢?」柳深徹斜腕著她。

陶芝蘋一凜,眨了眨眼,一顆心差點停掉,她將盯視著前方路況的雙眼,慢慢轉向他……她會錯意了嗎?還是真的是她以為的那個意思?

柳深徹的側臉依然像平常那麼淡然認真,絲毫沒有開玩笑的心情,而且,他本來就不是一個輕佻、會隨意和女生講這種話的男人。

「如果你在三個月以內改邪歸正,不再去夜店,不跟工作對像、學生同事以外的男人說話,我就當你的男朋友。」他終於把話說出口。

柳深徹現在是要給她恩賜嗎?知道他對她有好感、想要交往,陶芝蘋很高興,驚喜得幾乎無法想到紀晶晶,但他的要求令她感到被看輕。

她是靠自己的熱血和能力才換得一片天,所以她最討厭那種因為自己有權有勢,就看不起女人的男人了。

可她不知道,柳深徹的這番話背後的理由和她想的完全相反,他是基於缺乏對女人與愛情的安全感,加上做事想法又向來很直接,沒考慮到那段話可能會帶給別人什麼樣的誤會。

他其實是在對自己喜歡的女人提出央求,他是在拜託她,問她能不能給他一份絕對安全的愛。

「如果我不要呢?」她回答。

「你有了另外喜歡的人?」他的心一緊。

「如果我沒有喜歡的人,但也不想接受你這個條件呢?」

柳深徹沒想過,除了接受和拒絕之外,還有第三種答案。

她沒有喜歡的人卻也不想接受他當男朋友,他就這麼差嗎?

「是因為我太囉唆、太守規矩,讓你覺得很無趣嗎?」

「不是……」

「是因為我每次在診所都按得你很痛,你以為我討厭你?」

「也不是。」

「是因為……」

陶芝蘋翻了個白眼,真是夠了,柳深徹這男人是怎麼搞的啊?

他看來俊美非凡,在BeautyHouse裡也能俏皮應付眾多女人,應該很有經驗,怎麼真正談到感情是這麼……不識相?

如果他能把前提都去掉,只留下他想當她男朋友這句話,她想,她或許會接受。

她臉紅心跳的想,但是他不那麼做,那麼她也不能妥協,儘管她有多喜歡他。

對,她喜歡他。

這份感情已經忽視不了、壓抑不了。

雖然,一開始是為了幫晶晶追他,才來診所讓他看腰傷,對他沒任何想法,可是……陶芝蘋的眼神閃過洶湧的壓抑、歉意、苦澀,柳深徹是那樣的與眾不同,跟她所認識的男人都不一樣,越是相處,她越是被吸引,她曾試著阻止這份感情萌芽,可終究無能為力,如果柳深徹願意選擇她,她想把握這機會,愛情不是能讓來讓去的。

晶晶,真的很抱歉。

「對不起,請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收回剛才的話。」

他突然開口拉回了她的思緒。

「什麼?」

看著她倔強高傲的模樣,柳深徹忽然想通了,他方纔的話像是在要求什麼,那是沒道理的,難怪她不答應,他得學會再次相信一個人,如果因為自己的不安,就讓自己深深喜歡的女人從眼前溜掉,他的痛將會比這份對愛的恐懼更為巨大。

「我想當你男朋友,可以嗎?」

她眨了眨眼,怔然的轉頭看他,柳深徹望向前方馬路的目光認真嚴肅。

「我並不是因為想讓你快點答應我,我才改掉說出口的話,而是……先主動表明心意的人是我,我不能要求自己喜歡的人絕不放棄我,並保證絕不會讓我嘗到心痛,才提出在一起的要求。」將車暫時停在路邊,他將目光轉回她身上,「把我剛才說的話都忘掉,我想用空白的自己問你,可以讓我當你的男朋友嗎?」

是的,想愛就不要怕受傷,柳深徹突然領悟了。

他的傷沒有理由要毫無過錯的她來彌補,他是那麼喜歡她,喜歡這一個完全跟他理想類型相反的女人。

陶芝蘋心中雖然設想過這樣的情況,可真正面對時,還是令她天人交戰,可是--她決定了。

「好。」她忽然簡短的應了一聲。

她答應得太直接,讓柳深徹沒反應過來,她是在說「好」嗎?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喜歡我,雖然我確定自己是被你深深討厭嫌惡的那種女人,但是我懶得知道那麼多了。」她只知道她內心是滿滿的感動狂喜,令她不再猶豫。

陶芝蘋這才知道她等他說這話等好久了,能被他喜歡,這滋味實在太意想不到,她越過身,主動摟緊了他。

只要一個轉身,就能跟自己所愛的人在一起,那是多難得的事?她過去實在壓抑累積了太久,為了晶晶而拚命掙扎自己的感情,可如今她不該放棄,而該珍惜。

而晶晶……她會向她坦白的說清楚,希望她別太生氣。

柳深徹沒想到她會那麼主動,被她大力撲上,並熱情深情的擁著,他實在受寵若驚,嘴邊漾起了驚喜的笑意。

向來覺得熱情主動的漂亮女人都不能相信的他,生平第一次產生了其實有這樣的戀人也還滿不賴的念頭。

「並不是漂亮又愛玩樂的女人都不值得你信任,有些長相平凡不起眼的女生使壞的程度還比美女可怕,你知道嗎?人不能只憑表象去決定要不要認識對方。」陶芝蘋想起了call進來的窮書生教她的事。

現在想起來,窮書生說話的語氣跟柳深徹有點像呢,呵!不過,世上沒有那麼巧的事,再說柳深徹那麼忙,哪有空聽舊時代的產物--廣播啊?

聽她這麼說的柳深徹卻覺這話有點似曾相識,這不是他callin到「星夜航線」,對芝芝透露的往事嗎?

或許,陶芝蘋也跟他心有靈犀吧?

他微笑,可下一刻笑意又有些消散。

感受著她的熱情擁抱,他腦中突地閃過一個念頭,她做得這麼自然,這代表著陶芝蘋常常對男人這樣主動的示好嗎?

不,不能這麼想,柳深徹閉上眼感受她的熱度,他決定好要放膽愛她、相信她的。

他滿足的聞她髮香,也感覺到兩個人的心跳似乎同調,他的唇情不自禁的貼上她的發、她的頸,吮得她碎不及防,癢得她在他懷裡直閃躲。

對了,這就是戀愛,柳深徹笑了。

這次換他拉她靠近自己,用唇摟住她的,熱熱粘粘的吭住,捨不得放。

在治療腰傷、筋脈時那麼折磨人的男人,一下變成了自己溫柔的戀人,這種感覺還真是怪呀,但又有說不上來的驚奇,陶芝蘋沉浸在這灼熱的溫度裡。

BeautyHouse總體會議。

與陶芝蘋互訴衷情後,近來日子過得甜蜜的研深徹在自己手機的APP傳著--

「原來,戀愛可以不需要那麼有負擔,以前我總是害怕自己不知何時會被人厭倦背叛,而不斷的付出呵護對方,現在總算知道,就算不用那麼小心翼翼,也能夠快樂。」

正在專心聽集團另一位行政經理發表檢討的倪令晨,發覺手機閃爍,一看是柳深徹傳來的APP,傻眼的瞪了他一下,心想大家都在開會,傳什麼APP啊?

再看內容,竟然是跟開會完全無關的自我體悟與發現,向來公私分明、嚴以律己的倪令晨更是氣憤的篤篤篤直按螢幕,回傳給他--

「談戀愛並不能夠讓你的生活更美好,也不能對你的工作有任何助益,在該開會的時候分心傳這麼多無聊的字給你的同事,就是最好的證明!」

可做為心理醫師,一向喜歡聽人家分享心情的段懷銳看到兩人的APP,不禁按鍵支持柳深徹--

「兄弟,你願意提起勇氣打開你受傷的心、改變乏味的生活,絕對是一件好事,我樂於跟你分享你打開門窗後所看到的風景。」

「以前聽你說這種話,我都會想吐,我想我是誤會你了。」柳深徹回傳。

「至於倪令晨,我建議你,再怎麼想要保持身材,早餐也是要吃,當朋友跟你分享他的喜悅,而你疾言厲色的對他,就是節食後遺症的最好證明!」段懷銳回傳。

柳深徹見段懷銳用倪令晨自己的話將了他一軍,也放鬆心情加以支持,他傳道:「總裁應該很慶幸請了倪令晨這麼一個克己虐人的工作狂,請了他一個就等於請了十個人,難怪人家都說,白海純城府深到連殷峻奇開刀都挖不到他的心臟,因為太深了,找不到,哈哈!」

「找不到心臟總比找不到下面好,哈哈!」段懷銳也樂不可支的回應。

忽然,有另一個顏色的訊息出現,「你們知道總裁城府有多深嗎?深到早就找人破解了大家的APP程式,隨時都可以看到每個人的對話。」

咦?柳深徹與段懷銳疑惑的互看一眼,轉頭看倪令晨,見他早就心煩的關上手機,正在把行政經理的檢討速寫在筆記本上。

那麼這是他們緩緩把頭轉向另一邊。

坐在會議桌桌首的白海純指頭還按著手機,抬頭對著他們笑,並把訊息發送出去,「依總裁我的經驗,工作與戀愛絕對能兼顧,所以我加開兩小時的門診應該不是問題,秋天到了,是疾病與心病好發的季節,加時令就到中秋節為止吧!」

柳深徹大受打擊的遠遠望著白海純,恨恨的按下,「殘忍!」

「戀愛的人不是我!」段懷銳忙撇清,打上三中字。

「但你一直在濫交。」白海純回得更快。

「我才沒有濫交!」他很生氣的澄清。

段懷銳想要完整的打上所有他發生的浪漫故事,沒有一件事是在濫交的範圍內,他是浪漫多情好嗎?

白海純卻當著他們的面關機,不再多言,很跩的笑望著他們。

唉,世界上當老闆的人,果然沒一個有人性,白海純自己結婚了,不再為了感情擔心害怕,所以就不體貼還在戀愛的人了。

不過,有一個人讓自己牽掛,還是幸福的,柳深徹的臉上又漾起傻傻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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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8 00:04:02
第六章

華人圈裡漢學造詣數一數二的柳文修教授要開書法展了,是許多中外人士想爭先一睹的盛事,他托胡助理約兒子到場指教,其實也有點競爭的意味。

而近日來,每天都加班的柳深徹都只想回到陶芝蘋家窩著,今天照慣例前來時,也提出了邀約。

「原來,著名的漢學大師柳文修就是你父親啊!」陶芝蘋很意外。

「是啊,其實並不是刻意約你去看他,只是做為一個兒子,我想跟自己的父親介紹你是我的女朋友。」他微笑。

陶芝蘋感覺自己被重視,也很愛他的謙虛,他雖出身於優秀的世家,卻絲毫不拿出來炫耀,在感情世界更不作備,他真好。

但是,柳家可是培育了許多名人,也在文化方面有豐厚貢獻的名流世家,她卻一直在娛樂時尚圈打滾,比較下她還是感到有那麼一點點壓力。

「柳教授會在意兒子的女朋友一點文靜氣質與國學常識都沒有嗎?」

「你真有自知之明。」他逗她。

「柳深徹!」

「就算他會在意,也沒有辦法了,誰教我就是喜歡陶芝蘋?」

她嬌嗔著輕槌他,「我要去你教室旁聽旁寫,好好展現我的氣質!」

這時,紀晶晶打電話給陶芝蘋,還在對柳深徹的挖苦哇哇抗議的她,一見到是紀晶晶來電,心重重一跳,忙叫柳深徹不要出聲。

「是哪裡來的野男人,讓你這麼緊張?」他比她更在意,皺眉問。

「是晶晶啦!」她喉嚨都干了。

「那有什麼好緊張?」

「你不懂啦--我、我等會兒再跟你解釋,你一定不要出聲喔!」

柳深徹抿緊了唇,示意自己會乖乖的。

陶芝蘋深呼吸幾次,才按下接聽鍵……她還沒跟紀晶晶提自己跟他交往的事,一來是紀晶晶太忙,二來是她每次決定要開口時,紀晶晶總是苦惱的向她傾訴因為越來越紅而發生的困擾,打斷她的話,一點都沒空聽她的近況。

「芝芝,你下星期天有空嗎?」紀晶晶雀躍的問。

下星期天?不就是柳文修教授的書法展嗎?陶芝蘋想。

「沒空嗎?」沒聽到回答,紀晶晶聲音好像有點失落。

「有空。」

「太好了!」紀晶晶重燃希望,「你可以陪我去「明星藝廊」看書法展嗎?」

「是柳文修教授的書法展?」她訝異道。

柳深徹也聽到了,眼緊嘴的他,直盯著陶芝蘋看。

「是啊,你也知道?你……有興趣嗎?如果沒有興趣的話,就當作陪我去看好不好?看完以後,我請你到拉芙飯店的行雲吧大吃一頓,位子我都訂好了!」

「可是……」她看著一旁緊盯著她的柳深徹。

「拜託啦,我好不容易才從排滿滿的通告和拍戲空檔抽空出來耶。我向公司極力爭取你治腰傷的權利與時閉,才讓你可以在懷堂大學教書,並得到這悠閒的一年,但我自己可是忙到一閉上眼就會睡死……你連這個忙都不幫嗎?」

紀晶晶開始撒嬌懇求,陶芝蘋也只得答應,而這也讓陶芝蘋下定決心,書法展那天就要讓紀晶晶知道她跟柳深徹在一起。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拒絕我的!那,下星期日上午十一點,明星藝廊旁邊的咖啡館見嘍!拜!」紀晶晶興高采烈的掛上電話。

柳深徹憋了很久,終於沉聲問道:「你答應她了?」

「我那天跟她提我們兩個的事,但是希望你還是可以繼續關照她的身體,好嗎?畢竟,我是因為她的介紹,才可以在你這裡治療腰傷的。」她先大致提了一下她和紀晶晶的情況,才接著說。

「不過,她極力安排你到我這兒來,不就是因為想藉由你頻繁的複診,好接近我嗎?」

「這麼說--你早知道她喜歡你?」陶芝蘋微訝,接著想起在孔廟那天他也說過,只是她否認了。

「怎麼可能不知道?」

「我要怎麼跟她說明?」這是她最近一直苦惱的事,她糾緊眉。

「聽我說。」柳深徹撫摸她的臉,深情而成熟的說道:「我柳深徹不是誰的,在你之前,我一個人很久了,而她從來就沒有親口對我表示過什麼,就算她先鼓起勇氣告白了,我也不會考慮,所以你不必為了根本不會發生,而且從來就沒有發生的事而想那麼多,而她也不必感到可惜。」

陶芝蘋聽了覺得有理,雖然仍無法完全不擔心,但心情放鬆了些。

「她到書法展,一定是為了想要見到你,想讓你知道她跟你有一樣的興趣與喜好。」陶芝蘋想了一會兒,明朗了起來,「我先在咖啡館跟她說我和你已經在一起的事。如果她在意,後面的書法展她也不會去了,這樣她既不用再浪費時間心力研究有關你的一切,我們三個也不會在各懷心思的狀況下相處。」

「我陪你去。」

「不,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與你無關。」

「但是我怕她想偏了,誤會你。」

「不會的,在險惡狡詐的娛樂圈這些年,我跟晶晶的友誼一直都沒有被風風雨雨打倒,彼此聽過對方許多謠言,但是從不影響我們對彼此的信任。她一時之間一定會生氣在意,但是事情過後冷靜下來應該就沒事了。」

「好吧,既然你覺得自己可以處理,那你就去吧,我在書法展等你。」

「好!」陶芝蘋燦爛的笑了。

她會面對這個事實,跟晶晶好好說的。

她們是那麼好的朋友,有什麼事一時之間想不通,隨時間過去也會和好如初的,畢竟她也沒有對不起晶晶,只是需要說明。

啡?主流咖啡館--

戴著墨鏡和貝雷帽遮掩身份的紀晶晶早就到了,而且是迫不及待的趕來這兒,坐在角落的她嘴角還有憋不住的笑意。

搭捷運的陶芝蘋時間快到了才來,先點了一杯拿鐵,坐在她對面。

陶芝蘋正想著不知要用什麼開場白帶入嚴肅的話題,神采飛揚的紀晶晶就聞口了。

「芝芝!你看這是什麼?」她把放在腳下的紙箱捧了上來。

「這什麼?」

「打開來看呀!」

陶芝蘋把紙箱打開來,一看,頓時吃了一驚--只見,一張張護貝好的照片,都是「愛你一萬年」眾家女演員的簽名照,依姓名筆劃順序分門別類的用一個個小禮盒裝起來,總共有三十二盒,有三百多張。

「厚,你知道這有多重嗎?三百多張照片耶,從來不知道照片一張張加在一起竟然那麼重!」紀晶晶槌了槌肩頭,抱怨裡都是甜蜜。

「你……你收集到了?」

「對呀,不是你告知我這項情報的嗎?說你跟柳深徹拗到若是誰幫他完成這件事,誰就是他的女朋友,所以……」紀晶晶雙頰飛紅,頓了一下又說道:「芝芝,我要像你一樣什麼事都速戰速決,我決定捧著這紙箱到隔壁的書法展,問柳深徹他可以跟我交往嗎。」

「嘎?!」陶芝蘋大吃一驚。

紀晶晶要捧著這裝了三百多張照片的紙箱,在書法展上向柳深徹告白?

這、這可怎麼辦?陶芝蘋的心跳如擂鼓一般急急響著,很想要阻止紀晶晶。

她要如何在內向的晶晶終解決定要告白時,跟她說不行,又不至於令她太受傷?

此時,一陣手機鈴聲響起,是在書法展場幫紀晶晶把風的助理瑪莉打電話給她。

「晶晶,柳醫生來了!」

紀晶晶結束通話後顯得慌張無措,但神情同時帶著一些興奮,說道:「芝芝,瑪莉說他來了!」

「瑪莉也來了?」

「快,跟我去!陪我!」

「可是……」陶芝蘋還在不知所措,難道她要在此刻把一切說出來?這真是最糟的時機。

紀晶晶就像最近每一次相處的情況一樣,都不留時間給陶芝蘋說話,也沒發現她的神色不安,想要做什麼,就拉著陶芝蘋去做!

見她不動,紀晶晶搶走她的拿鐵,飛奔到櫃檯前,吩咐服務生說:「不好意思,麻煩幫我外帶,我等會兒來拿!」

原本下意識啜飲拿鐵的陶芝蘋,頓時回神,見她回位置拿了紙箱要走,陶芝蘋趕緊追了上去。

「晶晶,其實我跟柳深徹……」

「我知道,你不喜歡他,甚至很討厭他,如果我真的告白成功,你就得常常見到他,並且面臨好朋友跟最討厭的男人在一起的窘境,可是……」紀晶晶推開玻璃門,在門口很慎重的跟她說道:「這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幸福,身為我最好的朋友,你應該不會阻攔我追求自己的真愛吧?」

乍聽之下滿懷歉意的話語,其實藏了紀晶晶的自私。

陶芝蘋把她當好友,她卻不是那樣想,對她而言,只要能跟柳深徹在一起,就算得跟陶芝蘋決裂,她也在所不惜,陶芝蘋只是她的跳板而已。

「不是啦,晶晶……」

紀晶晶不由分說,就捧著那沉重的紙箱往隔壁走去,吃力的說:「呃!啊……有什麼話等一下再說,這紙箱很重。」

瑪莉在藝廊門口,向她們倆揮手,並將紀晶晶給推了進去,陶芝蘋根本沒機會阻止。

進入書法展場,就見到許多藝文界知名人士、企業家、古董收藏家等等人物,柳文修教授的講座時間還沒到,大家分頭觀賞。

柳深徹仍然一身優雅的漢服外掛,站在右廊角落那兒欣賞一幅書法。

因為他向來低調不愛出風頭,專業領域又是中醫,若沒有特別介紹,一般人不知他是柳文修之子,周圍沒有什麼人向他攀談。

「柳醫師。」紀晶晶很快的找到他,雙頰嫣紅的輕喚一聲。

他轉頭,瞧見一名壓低帽詹、戴著墨鏡打扮時尚的女子,不清楚她是哪位。

「我是紀晶晶。」

「原來是紀小姐,您也來觀展了?」雖然他早就知道她會來。

柳深徹眼神,向一旁梭巡,只見陶芝蘋這才趕到,而且十分緊張的跑過來。

怎麼了?溝通破裂?還是紀晶晶拒聽?可是紀晶晶又沒抓狂的樣子……

「這是我送你的禮物!」她將於裡抱著的紙箱舉高給他看。

還有禮物?柳深徹覺得不對勁,向惶惶不安的陶芝蘋那裡橫一眼。

他打開紙箱一看,竟是「愛你一萬年」三百多位女演員的簽名照,她幫他做到了?!但是……他從來沒有跟紀晶晶提過這件事啊?

除非……柳深徹不妙的將眼神緩緩移向陶芝蘋那裡,瞪著她。

一定是他們還沒在一起之前,陶芝蘋要她做這件事,後來她自己卻忘了。

「你……你曾說過只要幫你做到這件事,對方就可以當你的女朋友吧?」紀晶晶見到一旁的陶芝蘋和跟在陶芝蘋後頭進來的瑪莉,她把陶芝蘋給拉了過來,緊張到手心冒汗,「陶芝蘋有當場聽到喔,你向來也不是會隨口說說的那種男人,所以--我可以當你的女朋友嗎?」

死了。陶芝蘋閉了閉眼。

他當初說這些話時,只對陶芝蘋一個人說,事後還要她別洩露出去,如果有人可以幫他做到這件事,應該也只有她而已,而他那時候已隱約察覺到自己喜歡她了!

可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柳深徹再冷睨陶芝蘋一眼。她當初一定是因為一心幫紀晶晶,才這麼熱心的告知對方這件事,結果事情卻變得更複雜。

「對不起,我不知道陶芝蘋那時候是怎麼跟你說的,不過那些話的效力僅限於她,因為這件事我只叫她一個人做。」

現在,他必須一次講個明白。

「什麼?!」紀晶晶臉上的光彩慢慢黯淡了下來,聽出了弦外之音,可她拒絕相信。

陶芝蘋一怔,這時才醒悟過來那些話背後是這樣的意義,卻更擔心紀晶晶的反應。

紀晶晶突地鬆手,那紙箱掉落下來,砰的一聲,照片散了出來,接著,大受打擊的她狠狠的瞪向陶芝蘋。

陶芝蘋因為墨鏡的遮掩,只看得到紀晶晶抿緊的唇,但光是如此就知道對方有多憤怒。

她正要開口,紀晶晶已先說話--

「你是說,我的努力全都徒勞無功?」

「不,紀小姐做這件事時一定費了許多力氣和時間,為了感激你,只要你開口,任何事我都能幫你做到。」柳深徹由衷說道。

「當我的男朋友呢?」她仍懷著一絲希冀問。

「很抱歉。」

「為什麼?」

「因為……」柳深徹看了一下陶芝蘋,不確定她是不是同意由他說出來。

陶芝蘋向前站了一步,深深呼吸,坦承告知,「因為我和柳醫師在一起了。」

紀晶晶像是臉上被人打了兩個耳光一樣,神情又驚又痛的望著她。

「你……現在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沒有。」看到好友的表情,陶芝蘋有點難受。

紀晶晶看了看陶芝蘋,又看看她最愛的柳深徹,內心冒出一股強烈的憤恨。明明陶芝蘋一開始就知道她深深暗戀柳深徹,也知道她拉她去BeautyHouse的目的,是為了能多點機會接近柳深徹。

可鼓勵她追求真愛的陶芝蘋,卻反而跟她最愛的男人在一起?

看她傻乎乎的收集照片,說著她要去告白,卻不說出真相,陶芝蘋是覺得這樣耍她很有趣嗎?

「難怪,我就覺得做事向來速戰速決的你,這次辦事怎麼那麼不力。」她惡狠狠的罵道,「原來是因為你早跟柳深徹勾搭上了!」

聽她罵得難聽,陶芝蘋內心很受傷也很生氣,又想到紀晶晶先前不停打電話問她幫忙追柳深徹的進度,沒進展就老是凶她,她忍不住反駁。

「這跟我和他交往的事無關,在我和柳醫師還沒產生任何感情之前,你和他之間其實也沒有任何進展,原因並非是你常常罵的「我沒用」,而是他根本就不……」

紀晶晶不想聽她接下去的話,她心中只有一種被人背叛戲弄的感覺,氣惱得手揚起,就要甩陶芝蘋巴掌,好堵住她的嘴!

陶芝蘋難以置信的呆住了,幸好柳深徹反應極快的在半空中擋住她的手,他眼裡自有不容忽視的威嚴。

「你這是怎麼回事?憑什麼打人?」

「她背叛我!」她尖聲大叫。

「我並不屬於你,並沒有人對不起你,知道嗎?」他強調。

觀展的人們聽見這裡有騷動,紛紛好奇來這裡一探究竟。

紀晶晶怒極攻心,她雖知道柳深徹說的話沒錯,但就是嚥不下這口氣,只是圍觀的人漸漸變多了,她怕人家認出她是紀晶晶,還知道她告白失敗就要打自己的朋友,這話傳出去會讓她很沒面子,於是只能暫時忍耐。

她紀晶晶怎麼可能會輸一個幕後的彩妝造型師?!紀晶晶狠狠的橫了陶芝蘋一眼,雖然戴著墨鏡,但她究竟用著什麼樣的目光,可以透過她全身散發的怒氣而略知一二。

「走吧。」瑪莉也怕紀晶晶被人認出來,遂拉著她走。

紀晶晶心不甘情不願的低頭,被瑪莉拉出展場。

陶芝蘋望著紀晶晶的背影許久,默默的蹲下來,將散落的照片撿回紙箱,柳深徹也跟她一起撿,發現她已眼眶盈淚,在撿最後一張照片時,他的手握住了她撿那張照片的手。

但是,那更觸動了她的感覺,她的淚掉在紀晶晶的獨照上。

柳教授的講座已經在進行,柳深徹和陶芝蘋則待在展場小門後的休息室。

「我最難過的是,她竟然想打我,我和她之間這麼久的友誼居然這麼脆弱,我知道這一切會令她很傷心,但她這樣又打又罵,讓我覺得在她心中,我可以這樣被她失敗了就罵、成功了就無視於我的重量……」

「或許你們看待彼此的角度與想法已經不一樣了。」

柳深徹永遠是這麼冷靜的看得事情,這一回,是不是又被他說對了?她心裡很苦澀。

在她眼裡,晶晶都已經是當紅明星,可待她的態度都沒變,因此她更真誠對待,可是對於晶晶而言,她只是一個方便利用的彩妝造型師吧?

是這樣嗎?

「好險我在天人交戰的時候,選擇自己內心的聲音,跟你在一起。否則,如果真的為了義氣而假裝不愛你,那就……」她很慶幸自己的決定是對的。

「不跟我在一起,是你的損失。」柳深徹故意誇張的褒揚自己一番。

雖然友情的裂痕還讓她的心隱隱作痛,但陶芝蘋被他一逗總算破涕而笑了。

這時,講座時間結束,一陣熱烈掌聲後,柳文修先進休息室歇息一下,等會兒他還得出去應酬,並介紹自己每幅作品。

柳文修一進門就看到屋裡有兩個人,一個是他兒子,一個是……他仔細觀察,眼前這個染了一頭炫麗的淡黃色頭髮、眉毛則染了個幾乎看不見的淡色,讓她看起來只有突出的眉骨,一身俐落的黑色靚裝,腹部衣服卻挖了個大洞,這打扮冷酷前衛的女孩是誰呀?

在他這個真有人文氣質的書法展,怎麼會有這麼一個野丫頭出現?

見他進來,陶芝蘋立刻起身,害羞的向他點了點頭。

「容我介紹一下,這是我父親柳文修。」柳深徹站到她身邊,向滿臉疑問的柳文修做了個手勢,再把手摟在她肩上,對父親說:「這是我女朋友陶芝蘋。」

「伯父,你好。」她再次忙點頭致意。

柳文修以為自己聽錯了,「女朋友?」

「是啊,女朋友。」柳深徹綻放開朗笑容。

他這向來沉靜淡漠的兒子,臉上那開朗的笑容是怎麼回事?

「啊……哈哈!」柳文修怔了一下,突然仰頭大笑。

「好笑嗎?爸?」柳深徹的笑僵在臉上。

「兒子,你少來了啦!你別跟我來這一套!你會有女朋友?而且還是這麼時髦,眼影畫了三層還貼了水鑽的辣妹?」他笑著,還推了兒子一把,「你幹嘛學電視上演的,因為不想要接爹地或爺爺的事業,就答應他們在多少時間內一定結婚,然後就亂找一個女朋友來充數,這招很老套耶!」

「爸,我沒有學電視劇,也沒有亂找女朋友充數。」柳深徹傻眼。

爸是電視看太多了喔?就叫他不要一直看電視了!

「如果不是找人來充數,你怎麼可能會找個這樣子的女人在身邊?你最怕又漂亮又火辣的女人,不是嗎?如果不是我下令你在「愛你一萬年」的演員簽名照和女朋友之間選一個達成,你就可以不接你爺爺的事業,你怎麼可能會接近女人?這麼時靈的辣妹,是你最討厭的類型不是嗎?所以分明就是假的!是去夜店隨便拉來的吧?」

陶芝蘋一驚,她轉頭瞪他,「你是為了要跟你父親交代,也不想接爺爺的事業,才找我跟你在一起嗎?」

其實她得知柳深徹的背景後,潛意識裡就有些不安,想著他為何選她,她又會不會被他家人接受。

柳文修的話無意間刺中了她的隱憂。

「怎麼可能?」柳深徹也不敢相信她竟然誤會他!

「從一開始,你就認為我是玩咖,也很不認同我的生活價值觀啊……」她頹喪。

「你在黯然什麼啊?不要被我爸給影響!我一開始就沒有選擇用交女朋友的方式來逃過接事業的這一關,我要你幫我收集照片,就是為了這件事啊!如果我想找一個女朋友來矇混過關,找紀晶晶不是省事得多,為什麼要找你?」

「你是說,她比較配得上你,因為她溫柔文雅又熟悉你的一切嗜好,可以陪你練字談詩,而我就不行嗎?」

「我沒有這個意思!」他頭痛的否認。

她說的雖只是氣話,但陶芝蘋心中已經深植柳文修剛才大大取笑柳深徹那番話的陰影。

難道她看起來就不是柳家人會滿意的那種女人嗎?

柳深徹家世優秀,而她又跟他理想中的女性類型完全相反,還當面被心愛男人的父親大為嘲笑,所以她頓失信心且受到傷書。

「我要走了。」她想一個人冷靜一下。

「你去哪裡?」他連忙拉住她。

「我要給學生出的期中考都還沒準備好。」

雖然這理由明顯是借口,可柳深徹也只得讓她走,因為他知道陶芝蘋的固執個強,他是攔不住她的,如果兩人僵持在那裡,只會讓事情更撐。

柳文修料不到這兩個人會因他的話氣氛變得這麼尷尬,在陶芝蘋走後,兒子又臉色陰沉,他只得轉移目標,他看見桌上有一箱照片,就一盒盒拿起來看。

「咦?是「愛你一萬年」裡面的演員!」

「是啊,我選了這個條件,並沒有亂拉一個夜店辣妹來讓你們過目!」柳深徹不悅。

「所以,你跟那個辣妹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有意見嗎?她的妝很濃艷、她的假睫毛很誇張、她的衣服前衛又大膽,還常常跟娛樂圈、時尚園那些奇奇怪怪的人在一起,長得又很漂亮,跟我一向最厭惡又避之唯恐不及的女人類型完全符合,但我就是喜歡她!」

柳文修難得看見一同冷靜又規矩的兒子,這麼熱烈表達對一個女人的感情,而且他的眼中淨是要豁出去一切的光芒。

「她一定以為身為漢學教授的我在取笑她。」柳文修很愧疚。

「難道不是嗎?」柳深徹冷瞪父親。

「我是笑你,不是笑她……」

「還不是都一樣!」

柳文修想想也對,這時胡助理敲了敲門,打開後說道:「教授,該出去嘍。」

「兒子,原來我們再怎麼逃避,還是喜歡同一種女人。」柳文修離開前忽然說。

等父親離開之後,柳深徹旺在當場,因父親的話而陷入思索。

雖然他一直以來,都對那種長袖善舞又活潑漂亮的女人非常反感,總認為她們會像他的母親一樣傷害爸爸和他,所以從懂事以來,他就只選擇平凡、不起眼的女孩,原來那只是他下意識想避開自己對於陶芝蘋這類女人的想望嗎?

原來,他內心傾慕的對象一直都是這樣的女人,所以一開始就對陶芝蘋有特別的感覺,而故意刺激她、逗她、挑釁她。

其實,他比他自己想像的,還要更早愛上她,即使那種感情帶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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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8 00:04:33
第七章

這幾天,陶芝蘋都躲在家裡,足不出戶。

從腰傷以來就停止工作的陶芝蘋,因為不敢再動到腰部,但又不想忘記手感,所以她後來改成頻繁的對著鏡子,在自己臉上試化各種妝容,今天依然如此。

音響播得震天價響的是搖滾樂。

而她的眉尾貼著一根螢光黃綠的羽毛,那羽毛是她先前一根根把細毛染成了想要的顏色,再一根根接上去的,她的嘴唇貼滿了珠鑽……又把右額頭髮剃去了一小塊。

非常大膽、非常另類的元素,卻像她一樣,不為世人所接受。

「我就是喜歡驚世駭俗不行嗎?我喜歡滿是髒話的搖滾樂,我喜歡在PUB跳舞伸展身體,我喜歡一夜就喝下許多混酒,我喜歡晚上不睡覺、白天搭第一班捷運回家,毛筆字怎麼練都丑,也不懂什麼山水字畫……」她對著鏡子裡的自己說。

在書法展上被柳文修指說,一定是柳深徹不知發了什麼神經,學電視劇演的那樣硬是找來一個完全不搭恥的假女朋友來逃避接下家業,讓陶芝蘋有夠在意的。

真正面對學識淵博、氣質出眾的柳家人,令她加倍感到自己的渺小。

「真是半吊子,什麼都做不成,憑什麼來當柳家人的媳婦兒?」她感到低落。

而沈副理昨天又打電話跟她說,最近業界流傳了許多關於她的黑函,說她並不是因傷停工,而是去治療「無法說出口」的疾病,她更是有被炸彈轟到的感覺。

「什麼是「無法說出口」的疾病?厚……」

還傳說,她跟許多男明星都有風流韻事,還散佈了許多別人的壞話,而被中傷的大牌們,聽說那些話都是她散佈的之後,都非常不滿,要她出來講清楚……等等。

「這樣我要怎麼迴圈子裡去啊?就算腰好了,也沒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那些大牌的八卦明明都是紀晶晶講給她聽的,現在卻變成是她散佈出去,可想而知這些莫須有的攻擊,是由誰而來。

陶芝蘋很受傷,曾經最要好的朋友,現在卻破壞她的清譽報復她。

手機又震動了,陶芝蘋無精打采的再看了螢幕,是沈副理打來的。

「芝芝,在忙嗎?呃,不好意思,我是要代表公司告訴你,公司決定--暫時不跟你續約。」

她沒有答話,只是繼續聽著。

「你跟公司的合約不是去年就到期了嗎?剛好碰上你要養傷,也沒有跟你續談,不過公司還是抱著繼續合作的想法,幫你在懷堂大學安排課程,但目前你狀況不好,所以公司就先不談跟你續約的事了。懷堂大學的課你可以繼續上,端看學校那方面有沒有想跟你續聘,你也可以自由接洽工作。希望你有更好的發展……」沈副理說到這裡,仍沒聽到她的回應,「芝芝?芝芝,你有在聽嗎?」

「有,謝謝,我知道了。」陶芝蘋並不意外,只想掛斷電話。

「那……祝你一路順風。」

「謝謝。」

陶芝蘋沒有表情的切斷通話,並不顯得特別難過,也不生氣。

這似乎是常理之中的事,大家都跟一開始的柳深徹一樣,誤會她是個墮落隨便的人。

她不懂,她把所有的專業、知識、精力都投入到自己喜歡的領域上,為什麼人們卻常常因為她的外表,就任意判定她是怎樣的人呢?

德高望重的柳教授還一見她就笑,笑她怎麼可能會是柳深徹喜歡的對象……

陶芝蘋對自己失去信心,這幾天,她不停想著她真的有那麼討人厭嗎?復出之路茫茫,又被晶晶誤會討厭,還被男朋友的父親嘲笑,真是糟透了。

手機突然又響了起來,她心煩的拿起來一看,是官達瑋,他打來幹嘛?

才一接通,許久未聯絡的官達瑋劈頭就說:「喂,Carlo的party就是這個禮拜,別忘記喔,他可是特別指定你。」

對了,還有Carlo大師的派對……雖然她現在沒得跟公司續約了,也沒有什麼心情,但正因被公司和業界都棄絕,她更不能放棄唯一一條出路,那就是被Carlo大師提攜!

未來工作的表現,成為陶芝蘋現在唯一的希望。

「我會去。」

答應後,她看著手機螢幕顯示「活化石」未接來電有七八通,她猶豫了一下。

她不接電話並不是對柳深徹生氣,事後想想她並沒有認為他只是為了給父親和爺爺交代,而找她當女朋友擋箭牌,她知道他不是那樣的人。

她只是很介意自己糟糕到柳教授一見她就笑,怎麼都不相信她是兒子的女友……

是啊,她跟他無論氣質、想法、背景、工作等等地方,都南轅北轍。

「但我會用我自己的方式證明自己配得上柳深徹,我會!」

在變成配得上他的女人之前,她絕對不會輕易跟他見面,那會消磨她的決心,她得為了跟他的未來放手一搏!

書法展那天不歡而散後,柳深徹就頻傳簡訊向她解釋,自己並不是因為要推卸爸爸交代下來的事業,才找她充當女朋友的,她雖回復她知道,但還是不接電話。

「加開兩小時門診的效率這麼差?」接近下班時間,已經沒有患者要看的段懷銳來串門子。

看,只是跳三個號碼就花了兩個小時,柳深徹這傢伙根本是在混。

「一定是跟女人吵架了。」難得有空閒晃過來的倪令晨幸災樂禍。

「不如我們去喝個酒、做點壞事,放鬆一下?」段懷銳問。

「有什麼壞事可做?殺人放火?」柳深徹提不起興致。

「去看幾個美麗的美肩、抽幾根煙嘍。」

「好,我要去。」倪令晨馬上附和。

近來,他太需要放鬆了,做為一個時時刻刻得注意於上患者營養、卡路里情況,叮嚀她們少吃多吃的明星諮詢師,他生活一直很緊繃。

「其實段懷銳你說的很對。你曾說,我雖然對我媽那類型的女人鄙夷又嫌惡,但搞不好有天我媽站在我面前,什麼話都沒說,我就原諒她了。」柳深徹沉思了很久以後,突然這麼說。

他原本一直很堅定的認為,他會對拋家棄子的母親置之不理。

「其實你根本沒想過原不原諒,你只是希望她能夠回來。」

柳深徹不置可否,「從這次跟陶芝蘋發生的事,我忽然發現,或許我那從平凡家庭長大的母親,覺得跟學識淵博、出口成章又完美的父親在一起生活,又要融入他平常往來的朋友圈,壓力很大,她可能認為自己很渺小,跟父親是不同世界的,而那年代又沒有什麼平等、抒發的觀念,無法對我爸說出口,所以心理開始失去平衡,想要藉由許多消遣來讓自己快樂但我父親卻沒有發覺到這樣的心情。」

「可能喔。」段懷銳點了點頭。

「想像跟其實面對不一樣,每個人對一件事的感覺也不盡相同。雖然我認為,我父親只是取笑我學電視劇的作法,沒什麼好在意的,但是在陶芝蘋的感知裡,她覺得自己是和柳家格格不入的人,所以她受傷了。」

「走吧。」見柳深徹越講心情越低落,受不了凝窒的氛圍,倪令晨不耐起身,催大家快去喝個小酒、做點壞事,柳深徹這傢伙也很需要。

「不去了,我要回家。」

就在柳深徹要收拾東西,並關掉電腦時,電子郵件卻傳來匿名信件。

信裡詳述著,在紅了近兩年的電視劇「愛你一萬年」裡,擔任劇組梳化彩妝師的陶芝蘋出道以來的種種非議。

黑函並指稱她現在名聲搞臭了,將在幾月幾日幾點赴「CrazyNight」,要去巴結國際造型大師Carlo,寄望自己能離開這個環境,重新在國外發展,假裝自己是一個清白無瑕的人。

而底下是許多討論串,是從某大牌明星私人部落格剪下來的頁面。

「那不就是今天?」倪令晨在他背後瞧見了。

「事不宜遲,我正好有「CrazyNight」的白金票三張!」彷彿洞悉柳深徹巴不得插翅飛去的想法,段懷銳欣喜萬分的亮出票來,很高興自己能派上用場。

「這麼剛好?」另兩人嚇了一跳。

「其實我要邀你們去放鬆一下的地方就是那裡呀,今天只開放給一年消費一百次以上的高級會員。」

「你也太靡爛了吧?一年去CrazyNight一百次以上?」倪令晨不敢置信。

柳深徹本來不想去也會去,因為陶芝蘋今天會出現在那裡。

他催促著兩人,又嫌段懷銳動作太慢,而把段懷銳的車鑰匙搶走自己開,他想在最快的時間內抵達那裡。

他們飛車往CrazyNight趕去。

車內的倪令晨用手機傳送這句給段懷銳,「他是要來個人贓俱獲嗎?」

「被柳深徹抓到就完了,沒有第二句話一定的Getout.」他回傳。

「明知今天是貴賓日,有關係的人才能進去,你幹嘛把票拿出來?想害他們分手嗎?」

「是你說戀愛對一個人的工作與生活都不會有長進,我這是幫你的兄弟認清事實,你和柳深徹都應該感謝我。」段懷銳按了傳送,還對身旁的倪令晨點了點頭。

段懷銳這傢伙根本就沒有像他表面上那麼樂於助人、愛當救世主嘛,說自己樂於分享並見到對方改變的人是誰啊?

倪令晨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

CrazyNight是台北最大的夜店,什麼最好玩、最新鮮、最酷的遊戲都在這裡首開風氣。

在二樓半開放式的包廂裡,被彩妝集團行銷部、星耀國際娛樂經紀公司等人眾星拱月的Carlo,左擁右抱兩個尚無名氣的美女,笑得好不開懷。

再過兩天,他就要搭機離開台灣了,台灣相關業界人士當然要給他最後的豪華招待。

他被Yenbow彩妝集團的行銷部重金邀來台灣做幾場示範表演,先拿了一筆豐厚的酬勞,又指定在五星級拉英大飯店下楊,連住了一個多月,而頻繁的高級RoomServiec也是集團買單。

星耀國際娛樂更是常常派出美女小模、小明星、小演員常伴他左右,當他的嚮導、翻譯,有沒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服務,那就只有他們自己心裡有數了。

「敝公司真的很希望您在義大利與英國合作的彩妝團隊,能使用敝公司的彩妝產品,經由多年來的實驗,證實本公司的產品對肌膚毫無傷害性,又有保濕滋潤的功效,這對需要天天上妝的女明星來說是福音。」官達瑋將一隻箱子提了上來,裡頭裝有各色系的完整彩妝組合,他指著用英文說明。

這是官達瑋送給Carlo的第五隻箱子了。

「咦?那個人……很高,看起來臉臭臭的Apple呢?」Carlo沒有正面回應,左右梭巡了一下。

「她正在外頭講於機,麻煩您稍等一下。」

官達瑋知道陶芝蘋並沒有在講手機,她是透不過氣而到化妝室中庭休息。

Carlo一直給出曖昧的訊息,甚至把飯店號碼給了她,暗示她若要有發展,就必需跟他勾搭,這令她作嘔,加上她一進入包廂,就跟那麼多藝人、造型師、彩妝師、經紀人碰頭,他們早就聽過那些黑函流言,看著她時眼裡都帶著輕蔑不屑,還話中帶刺、互相接球嘲諷她。

這讓原本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追隨Carlo的陶芝蘋,喘不過氣來。

「所謂外國大師來亞洲作客,有些只想著要有免費的床可上,你可不要不小心做出學習以外的事,畢竟在那種地方找到的機會,通常也不會是什麼正經的機會。」

柳深徹從一開始就看得很清楚,他的聲音再次在她心底響起。

出道這些年以來,陶芝蘋第一次對自己的工作產生了灰心的感覺。

她好想在這麼失落的時候見到他,可是她現在仍然是一事無成的造型彩妝師,怎麼能見他呢?

她原本想在獲得Carlo的指點後,衝到柳深徹面前,得意揚揚的抱住他,說:「大師肯收我為徒了,我出頭天了!我配得上你,絕不會再讓伯父笑掉大牙!」

可是,她的期盼完全被打散了。

「你還在這邊做什麼?大師在找你。」官達瑋為了盡快達成合作,出來找她,不耐的說著。

「我又不想跟他上床,回去做什麼?」她直言。

「他一直遲遲不肯答應我們集團跟他的合作,就是在等你回去。」

「所以你的意思是什麼?」怒氣緩緩湧上她胸口。

官達瑋看著她,思索了一會兒,還是說出口了,「反正你在台灣也混不下去了,才因「愛你一萬年」闖出一番名聲而已,卻停工一年治療腰傷,又被人散播流言,讓大家抵制你,你說,你還有什麼發展?不如就讓Carlo開心一下,說不定在他的公司還能待下去。」

陶芝蘋目光燃著怒火,在他臉上揮了一拳,打得他很痛。

「我真懷疑你是怎麼做到Yenbow集團彩妝行銷部經理?難道也是靠著跟各大廠商老闆上床才得來的嗎?居然能毫不遲疑的說這些話,你真令我作嘔,一想到我竟然曾經被你這種男人喜歡,我就好想吐!」

「我曾經喜歡你,又怎樣?反正你也不領情,像你這樣自以為清高的人,注定一輩子沒出息!聽說紀晶晶也跟你劃清界線了,我倒要看看沒有了我和紀晶晶,你還能有什麼機會?」官達瑋吃痛,但不敢還手。

他恨恨的走掉。

陶芝蘋則想著,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就回到包廂裡去告辭吧,讓Carlo知道她絕不會接受那個交易,讓Yenbow集團和星耀國際娛樂另覓他法。

她回到包廂。

被眾多美女包圍示好的Carlo一見她回來了,立刻起身堆滿笑臉的走過去。

他以為陶芝蘋想通了,要跟他一起回房間,Carlo臉帶神秘笑意,在她手裡塞了一個東西。

陶芝蘋疑惑的張於一看--竟然是一隻全新的保險套。

Carlo的騷擾實在太過分,陶芝蘋再也壓抑不住滿腔怒火,抓起桌上酒杯就往Carlo臉上潑去,潑得他一臉一身的酒。

眾人驚看這駭人的情景。

陶芝蘋竟然敢當眾潑大師一臉酒?!

大家不曉得怎麼回事,只覺得陶芝蘋實在太離譜了,看來黑函裡的攻擊話語是真的,她實在太目中無人又不識相。

「陶芝蘋,你會不會太過分了?」官達瑋氣急敗壞,「快跟大師道歉!」

「憑什麼?」她眼中都是不容忽視的寒光。

「那你憑什麼潑他酒?」

陶芝蘋還未回答,Carlo兩個同為義大利人的助理就不爽的推她。

陶芝蘋也回推幾把,正想大罵時,Carlo卻大聲用義大利語罵道:「天殺的蠢蛋!只有兩種人才能跟我學東西,一種是天才、一種是婊子,但就算是天才,也得成為婊子,才能跟我學!不想當婊子,就不要浪費我的時間!還有很多崇拜我的東方婊子求上我的床呢!」

沒有人聽懂他激動的在罵些什麼,而Yenbow集團請來的義語翻譯也不敢翻。

「他說什麼?他說什麼?」官達瑋害怕洽談那麼久、花費那麼多心力的合作案就要飛走,忙扯了翻譯過來,「他是不是說不跟我們合作了?」

「不是,是……是……」李翻譯很為難。

「快說呀!」

其餘人則忙鞠躬哈腰的跟Carlo道歉,他卻只是不斷發出咒罵。

「陶芝蘋--看你幹的好事!」剛才喂大師吃香腸的小模咬牙怒罵。

就在大家忙著道歉時,卻有了人走進包廂,二話不說一拳揮到Carlo的男助理身上,眾人訝然,渾然不知現在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陶芝蘋看清這突然現身揍人的男人時,不由得吃了一驚。

「柳深徹,你怎麼來了?」她問。

男助理想還手,但柳深徹卻一腳勾住他的腿,一下子就絆翻了他,讓一個高大英俊的義大利男子狼頓的撞倒桌子!

「誰阻止我打這個變態,我就打誰!」他氣勢洶洶的朝Carlo走去,凜然的眼神向眾人掃射。

「等等,等等……」另一個金髮女助理忙擋在Carlo和柳深徹中間,用英文問道:「你是誰?為什麼要打我們老闆?」

「他在我女朋友手上塞了一個很下流的東西。」他以英文冷道。

眾人不解的望向陶芝蘋,見到在她腳邊的地板上有一隻保險套。

「只不過是那個而己,說不定是你女朋友和我家老闆早就約好了要一起開心,可看到我家老闆跟這麼多女孩混在一起,爭風吃醋才生氣的。」金髮女子哼了一聲,笑著顛倒是非。

嗯,很可能是這樣,眾人議論點頭,依陶芝蘋的名聲不是不可能。

陶芝蘋忽然心驚,向來光明磊落的她不禁也感到害怕,她將不安的目光投向柳深徹,他對戀人特別沒有安全感,會不會真的被金髮女子的渾話所蠱惑?

若真是如此,她也只能認命了,交往後,是她答應過柳深徹絕不再出入夜店,若她要去,一定會找他。

雖然今天是為了博取翻身的機會而前來參加派對,但事後再說那麼多也沒有意義了,今天的騷動加上連日來的黑函攻擊,任誰都可能誤會她。

「天殺的蠢蛋!只有兩種人才能跟我學東西,一種是天才、一種是婊子,但就算是天才,也得成為婊子,才能跟我學!不想當婊子,就不要浪費我的時間!還有很多崇拜我的東方婊子求上我的床呢!」

柳深徹忽然說出一連串聽起來跟Carlo剛才咒罵陶芝蘋發音很像的話,官達瑋等人都詫異不已。

Carlo和兩個助理都嚇了一跳,這個看起來斯文俊雅的美男子竟然懂義語?

官達瑋意外的想,這個紀晶晶和陶芝蘋都叫他柳醫師的男人,頂多是個醫師和教書匠,怎麼力氣這麼大又會說義語?

陶芝蘋也不可置信的凝望著他,柳深徹在說義大利文嗎?

接著,柳深徹臉上浮現一抹淡淡的冷笑,用中文再慢條斯理的重複一次,「天殺的蠢蛋!只有兩種人才能跟我學東西,一種是天才、一種是婊子,但就算是天才,也得成為婊子,才能跟我學!不想當婊子,就不要浪費我的時間!還有很多崇拜我的東方婊子求上我的床呢!」

大家聽到他這麼說,先是一怔,隨即會意過來,他把Carlo那番咒罵用中文翻了一遍。

眾人看到Carlo等三人忽青忽白的臉色,又見義語翻譯臉色尷尬,卻沒異議,知道這個人八成說對了,原來,Carlo是這麼鄙視亞洲人,把尊敬他並意欲做生意的台灣人當作笨蛋,還貶低東方女孩都是一見西洋人就粘上去的婊子。

「如果陶芝蘋跟這個變態有意約在一起,他就不會惱羞成怒的咒罵她了。」

也是……他們慢慢瞭解事情的始末,明白難怪陶芝蘋會潑Carlo酒。

柳深徹牽起陶芝蘋的手,淡然而溫柔的說:「走吧。」

她不由自主的跟著他的腳步,其餘,不是他們在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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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8 00:05:07
第八章

跟柳深徹一同走出夜店,微涼的晚風拂上面頰,陶芝蘋呼吸到了自由,同時心裡卻矛盾的慌亂著。

他發現她又去了夜店,一定很生氣吧?又跟Carlo惹出了這些風波,沾了一身腥,更是他最討厭的事。

剛才替她出頭,也只是他要辨明是非的本能使然吧?

她簡直不敢想像,他會如何對她大發雷霆了,說不定剛才他幫她解圍,只是要對她仁至義盡,好跟她和平的談分手。

「我不要分手!」

走到一半,越想越難受的陶芝蘋再也忍不住這悲傷的恐懼,她停步,大力的抱住他。

她哭了,因為自覺有愧,因為達不到他的期望而哭了,更是因不想失去他,不管他會不會把他推闊,她還是要說出自己內心的請求!

「怎麼了?」柳深徹任由她抱。

「我說我不要分手拜託,不要跟我分手,我愛你!」她哭喊。

「既然你這麼說,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因為,我以為憑自己的努力、毅力和天分,一定會獲得Carlo更進一步的提攜,那我就可以飛奔到你面前,說我出頭天了!雖然我還是濃妝艷抹、衣著大膽,但我酷得很有理由,因為我是個得到Carlo青睞的天才彩妝造型師……」她還是緊緊擁著他,哭著說話,不敢放手。「這樣就能在柳教授面前理直氣壯的說我是你的女朋友,就算他笑我,我也不會放在心上,因為我是值得你愛的。」

果然,真的是這樣,柳深徹想。

「我並沒有誤會你是拿我在你父親和爺爺面前充數,好讓你可以躲過你不想要的責任,我只是藉由這個誤會逃避你的電話」

「結果呢?」

「結果,事情就像你很早之前就跟我講的一樣,Carlo根本就沒心,就算有那麼一點希望,也要拿自己來交換,其實我心裡也有數,可是……因為我對自己失去了信心,復出之路遙遙無期,看不到自己的未來,又害你被自己的父親取笑,所以我急了!」陶芝蘋哭著坦承自己的急躁和脆弱。

「你是對的,你一直都是對的……都是我不好!換我請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因為在你身邊太久,又開始想玩而去CrazyNight的,我也不是像那個金頭髮的義大利女人說的,對Carlo有意而爭風吃酷才潑他酒!雖然我好像做出了你最感冒的那種女人會做的事,說謊、愛玩、惹得一身腥,但是事情真的不是那樣……你相信我,好不好?」她哭得臉上的散一塌糊塗,快喘不過氣。

柳深徹看她哭得實在太激烈了,試著慢慢將她從肩上推離一些。

「不--要--推--我--」陶芝蘋卻抓得更緊,怎麼也不分開。

「你們老師沒教過,跟人家說話的時候要看著對方的眼睛嗎?」他催道。

「現在不是看著對方眼睛的時候!」

「好吧,那你錯過我的Kiss,就不要怨我。」

什麼?還在痛哭的陶芝蘋怔了一下,哽咽著眨了眨眼睛,再小心翼翼的微微將自己從他懷中拉開一點距離,但雙手還是緊抓他肩頭。

柳深徹看到的是個一張臉都哭花了的醜女。

「商人的廣告都是騙人的啊,哪有什麼不防水的彩妝?」他皺眉,看著她慘不忍睹的臉。

「你為什麼要跟我Kiss?是分手前的吻別嗎?」她顫抖的問。

「停止你腦袋裡的胡思亂想,聽我說,我看到寄到電子信箱裡的黑函,才知道你今天這個時候要來CrazyNight,所以特地飆車趕來這裡,但你知道我為什麼趕來嗎?不是為了要抓你出軌,而是因為你都不接我電話,我只有馬上趕來CrazyNight才能找到你。」

陶芝蘋聽在耳裡,又是詰異又是意外的感動。

「在我找到你時,正好看見那變態悄悄在你手上塞了那個下流東西的動作,我正要過去揍他,人卻太多,擠不過去,然後你就潑了他酒……」

「你都看見了?」陶芝蘋覺得自己真丟臉。

「其實,就算他沒用義大利文那樣咒罵你,我也知道情況絕對不會是金髮女人說的那樣。那封黑函讓我急著找你,也使我發現--原來,我早就在不知不覺裡完完全全的信任了一個女人。當我看到那黑函的時候,腦中只想著我終於可以見你,當我看到Carlo在你手裡塞了那東西,我只想要揍他。過去那個動輒就沒有安全感的我,容易因為一點點小事情就感到受傷的我,忽然在愛你的時候完完全全消失了。」

聽到他這樣表白,陶芝蘋真是有說不出的喜悅。

他說的話,是她完完全全沒有想到過的結果,陶芝蘋是個明理又明快的女人,根本不會想要像別的女人那樣企圖改變一個男人,她只想要用自己的愛去包圍他。

沒想到,她沒有絲毫企圖,柳深徹卻說他發現自己改變了。

「任何好事壞事都不會沒有意義,雖然你今晚在Carlo和同業那裡受了傷,但你從此以後就知道要避免這樣的場合了,也知道做事不能只賭那一點運氣,以後你就不會再衝動了。」他說。

陶芝蘋點了點頭,破涕為笑,有心情和他鬥嘴了。「你還是一樣愛說教,喜歡來個「小故事大啟示」耶,剛才說你為了心愛的女人改變,下一段話就是訓人。」

「只想聽好話,你是學不乖的啦,人都是這樣,哼!」

「好啦,知道了。」她吶吶回應。

柳深徹用自己的袖子擦去她臉上的殘妝涕淚,「走吧,回家。」

一向愛乾淨、不容一絲髒污的他,竟然用自己的衣服去擦她臉上的顏料?陶芝蘋受寵若驚,真喜歡他的改變。

但是走到停車位時,卻發現他開來的車不見了。

「咦?」他怔了一下,隨即叫道:「啊!我是開段懷銳的車來的,他們該不會先溜了吧?沒義氣的傢伙!」

對街車子裡的段懷銳耳尖聽到,把頭探出車窗叫道:「喂,說誰沒義氣啊?我只是看到有人刮我的車,所以跑出來將那幾個游手好閒的浪蕩傢伙揍一揍,再送去醫院,接著又去吃熱炒而已。」

「到底要不要上來?」倪令晨站在副駕駛座的車門邊,不耐煩的催促。

「糟了,他剛剛看著滿桌的熱炒不能吃,一定又心情不好了,我們快去!」柳深徹拉著她的手過馬路。

「他為什麼不能吃?」

「因為他吃這個也癢、吃那個也癢,那些熱炒他只要吃了幾口,必定全身起疹子,送去急診。」

「這麼嚴重?」

「是啊,所以他常常因為吃不飽又只能看別人吃,而處於抓狂的邊緣。」

兩人三步並作兩步的來到車旁打開車門,迅速坐進後座裡。

陶芝蘋想著今天晚上的混亂,突地撲哧一笑,只要跟他在一起,即使有再多風風雨雨都不怕,她表情顯得好甜蜜。

兩人經過這次的事之後,感情更加堅定。

柳深徹準備下班前,都會打電話給她,美其名是男女朋友之間一定要情話綿綿,暗地裡卻是順便查她有沒有亂跑,怕她又來個人間蒸發。

若是一同去懷堂大學上課的日子,接送她並共進晚餐,那是一定的程序。

這天下了大雨,兩人都沒帶傘,從山丘大樓要跑到停車場雖有點距離卻也不是太遠,於是兩人決定淋雨跑過去,到了停車場卻發現柳深徹的車被拖吊了。

「你沒停在白線裡面!」她指著地上大叫。

「怎麼會?」

原來學校裡的停車位供不應求,常有汽車找不到空位可停,乾脆就亂停,後來學校劃出白線,嚴格要求停在白線裡,而柳深徹的車就停在白線旁。

「可惡!我來的時候差點遲到,為了不破壞自己一秒鐘也絕不遲到的原則,看到有白線就停了,沒看清楚那是隔壁的白線。」

「最後一班公車要來了!」她看著手錶,忙拉著他往下跑。

見到公車就停在對面,也不知什麼時候會開走,兩人更是在大雨中狂奔,幸運的是他們還排到最後兩個座位。

晚間九點五十分,既熱且悶的夏雨在窗外漸瀝嘩啦的下著,公車擠滿人,兩人卻有最後的位置可坐,這種難得的感覺讓他們忽然感到一種微小的幸福。

柳深徹向來是有條不紊的漢學書法家,而陶芝蘋則是慣於穿高跟鞋、一身亮眼裝扮跑慣光鮮亮麗場合的時尚小姐,但兩人卻拉著手淋了好久的雨,跟學生一起狂趕公車,並混在一堆嘰哩呱啦的大學生裡頭搭公車。

「哈哈!」陶芝蘋忍不住笑了。

「我本來想跟你說叫計程車的,你卻二話不說就拉著我跑。」

「我想到學生三不五時從我面前拔腿就跑,緊張的跟我說要搭最後一班公車,害我腦海裡深植「如果沒趕到九點四十分這班公車就下不了山,那就糟了!」的念頭,哈哈!」

但是這種感覺也不錯,柳深徹蓬鬆的醫發亂了,不再隨時都保持得井井有條,車子顛簸移動,他望向窗外的雨和奔跑的行人。

轉頭望向她,他將她那頭被雨淋濕的頭髮攏好。

陶芝蘋頓覺溫馨,感動的看著他,因他這個貼心的舉動,想想,她有多久不曾被愛?有多久不曾淋過雨?

以前因為工作所需,她一直化著濃妝,最要緊的事就是防水防雨。

現在在懷堂大學教書只上淡妝,又習慣由他接送,陶芝蘋不知不覺已經卸掉一層層以前覺得非做不可的防護,恢復到最乾淨的自己。

她好想靠在他懷裡,但是學生那麼多實在不方便,只得露出想愛又不敢愛的神秘笑容,這種感覺好像回到少女時代了。

「你現在該不會在回想自己十七歲的時候吧?」

「你怎麼知道?」她有一種被抓到的羞惱。

「看你笑得羞澀又詭異,當然知道。」

「我這是甜美的嬌羞笑容耶,幹嘛說我詭異?」

他們在捷運站下車,陶芝蘋直覺就問:「要去我家洗個澡,把衣服烘乾再回去嗎?」

他的神情一振,「好啊!」

陶芝蘋絲毫沒想到他是不是另有所想,只是拉著他走,滿足的慢慢走在下大雨的街道上,一點也不急不慌。

他喜歡她這樣,他喜歡她是這樣的女人,連帶他也改變了,覺得其實不是任何事都要那麼一被一眼,偶爾享受一下意外也不錯。

他來過她家好幾次,知道她租了華廈其中一戶,兩房一廳,雖然有點小,但一個女人住還算足夠。

「進浴室以後,把你的衣褲都丟出來,我幫你丟在烘衣機,只有三四件而已,只要十分鐘就可以烘好了。」

「那你呢?你也濕了啊。」

「可是你沒有衣服可以換啊,沒關係啦,我就等十分鐘而已。」

柳深徹為她一心為他著想的心意感動,也為了她家並沒有男人衣物可更換的這一點大感欣喜,這代表絕對沒有男人來這裡過夜,也透露她很久很久都是單身。

其實,一個獨立自主、任何事都主動的漂亮女人,真的沒他想的那麼糟。

她在照顧他,她主動把事情攬過去做,令一向習慣管理並呵護女人的柳深徹有一種意外的滋味。

他一句話也沒說,忽然逕自脫下身上T恤,露出一身硬實的肌肉,他突然的豪放讓陶芝蘋驚呼出聲,嚇得差點屏息。

陶芝蘋退了好幾步,貼在牆上。

「你、你要幹嘛?真想不到你是那種趁著女友好心短暫收留,就伸出魔爪的男人!」先前來她家都規規矩矩的,原來都是假象?!

「我只是先把衣服脫下,自己拿去烘乾了再洗澡而已呀,緊張什麼?」

陶芝蘋尷麓的反應過來,呵呵乾笑道:「喔,原來你想要先烘乾再去洗呀?早說嘛……可是你在這裡等,會著涼的。」

「我寧顧著涼,也不可能看你頭髮和全身都是濕的,等在外頭,而我自己一個人舒舒服服的洗熱水澡,等你把衣服拿進來,這算什麼男人?」柳深徹關心的責怪

她,她竟然認為他真的會接受她的安排,「快去洗吧,我要脫褲子了。」

「柳深徹!」她窘紅了臉。

他因她惱羞的表情而笑了,好玩。

柳深徹把她一進門就拿給他的大浴巾圍在下身,還真的從下擺拉出四角褲。

「變態!不會等我離開現場再脫嗎?」她背過身去。

「我有用浴巾圍著,又不是整個都露給你看?難道去百貨公司逛街時,看到那麼多子彈內褲,你也會把眼睛遮著、拔腿就跑?」

「真沒想到你看起來文質彬彬、深諳孔孟,私底下卻會對女人說這些不三不四的話……」

「是不是更有說不上的刺激感了呢?」他嘿嘿笑著。

他竟拿她反諷他的言語當作自詡為有魅力的笑話?!她更困窘了,但她又不敢轉頭,怕一轉頭,他已經拉下了浴巾等著給她看。

要是她真的看到了,他一定不罷休再接下來會怎樣,她實在不敢想像。

不行不行,還不行,不能那麼快!陶芝蘋拚命對自己說。

「還不去你自己的房間洗澡,難道是想要享用嗎?」他作勢要扯開浴巾。

「柳深徹!」她一手遮住自己的眼,一手拿起桌上的手機就丟向他,一溜煙跑進自己的臥室把門關上。

他為了接她手機,往後方跳了一下,雙手往半空一捉--好險!接到了!

「陶芝蘋你錢多啊?4S可以這樣丟?」他不禁又現出本性碎碎念了。

這時,陶芝蘋也突然急忙開了門,跑出來叫道:「×的!我丟的是手機!」

但,比狠丟4S更讓她嚇掉了魂的是他的裸體,她不禁尖叫,「啊--」

柳深徹剛才那一跳,不小心把圍在下半身的浴巾給碰掉了還毫不自知,現在呈現在她眼前的是他三點全露的精壯身軀!

「我是為了你的愛機著想……」他無辜的亮4S.

她卻會錯意了,不敢置信的說:「「愛雞」?什麼愛雞?我、我有說過我想對你的那個怎麼樣嗎?它平常不透氣,也用不著在這時候透氣呀!」

她認真又惱怒又困窘的反應,讓柳深徹怔了一下,然後笑翻了天。

哈哈!他笑到必須蹲下來,「天哪,我說的是你心愛的4S,關我的小小徹什麼事?你竟然那麼快就認定那是「你的」?你把它當成你的來看?我的媽啊!」

天哪,她會錯意了,陶芝蘋好想要一頭撞死在牆上。

她大概再也不會遇到這麼丟臉尷尬的事了!

就連紀晶晶第一次在「愛你一萬年」亮相時,她把她畫成了一個大花臉,被觀眾指著電視罵這心機女好醜,也沒那麼糗。

「對呀,你的那個就是我的啊,難道還會是別的女人的嗎?」她硬是逞強。

「是嗎?那你什麼時候要用?」柳深徹假裝害羞,蹲在沙發後方的他,只探出自己的一張臉來。

「我想用的時候就用啊。」

「現在怎麼樣?反正都被你看光光了。」

「誰說看了就要用啊?我在伸展台後方不知看過多少男模女模的身體,難道我要濫交?」

「可是,被你指定那個是「你的」的人,只有我……撲哧!」

「柳深徹,你真的很討厭耶!還不都是你害的!」

她大為光火,受不了的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要打他,卻不小心踩到他丟在地上的四角褲和那團濕衣褲,絆了一下,整個人就重力加速度的往前摔,而原本在沙發後的柳深徹趕緊以身擋人,以免她整個人摔趴在地上!

陶芝蘋還以為這下會摔個眼冒金星,卻沒想到身下像是有柔軟的墊子,定睛一看,原來是柳深徹搶先她一步擋在地板上了。

當她正覺好險時,卻覺得有一個挺挺的東西抵著她。

「我就重迭在你三點全露的裸體身上?」她不敢置信的訝問。

對,陶芝蘋就不偏不倚摔在柳深徹的裸身上。

意識到那挺挺的東西是什麼,陶芝蘋「啊」的驚叫一聲,慌慌張張、一臉驚恐的想離開他光溜溜的結實身體,好像碰到了毒蛇一樣。

她忙起身跑開,要往自己的房間裡逃,卻看到前方十二點鐘方向有一隻蟑螂。

「嗚啊!」

連番驚嚇讓陶芝蘋差點嚇到口吐白沫,怎麼會有這麼忙的一夜啊?

「這會兒又是在叫什麼?」他終於把下半身用浴巾圍上了。

「ㄍㄚㄗㄨㄚ!」她指著前面。

原來是蟑螂,柳深徹眼明手快拿了桌上報紙,折了又折,使勁丟了過去!

「你都不打掃的喔?」他不滿的碎念。

「哪有?我昨天剛好有把半年沒有動過的屋子大掃除一次!」

「半年,夠讓ㄍㄚㄗㄨㄚ生一窩了。」他起身要去收拾。

說到打掃收拾、環保清潔,柳深徹可是筒中好手,包括不能把蟑螂打得肚破腸流,必須保持完整屍體,以免滋生細菌的常識,他都嚴格遵守。

「等等,它可能還沒死!」她很害怕,因為被報紙蓋著看不到。

「所以我要去看呀。」

「你跑去看,那我怎麼辦?」向來獨立自強的她,竟怕得手足無措。

「拿塑膠袋來給我裝嘍。」

陶芝蘋心想也是,暫離現場,就不用再面對要是蟑螂沒死的再一次打擊,她去廚房拿了一隻裝過早餐的泛油袋子。

柳深徹移開報紙,確定它確實是死了,就說他打過無數蟑螂,早就拿捏好能殺了它又不讓它分屍的精準力道,哪會失手?

當她正要從廚房離開時,卻覺得眼前有一團黑影朝自己飛撲而來,意識到竟然是另一隻蟑螂在飛時,她已經倒抽一口氣,準備要昏倒了。

柳深徹及時趕來,在她癱軟前用另一迭報紙打落差點就飛到她眉心的蟑螂,並往後方狠擲過去,果然又砸中了。

但是,她已經快要停止呼吸了,癱在他懷裡一動也不動。

好久以後,她才放聲大哭,「好可怕……好可怕……」

在工作上見識過許多大牌與奇怪人物的陶芝蘋,對任何事都見怪不怪、豪爽大方,在面對蟑螂的驚嚇,竟會崩潰大哭。

「每次看到家裡有蟑螂,我都非得一邊尖叫、一邊噴得滿屋子都是殺蟲劑,在瘋狂狀態中累到虛脫不可,嗚……」她還在哭。

「太可憐了。」他拍著她的背。

「因為怕每次整理或翻動東西,會有蟑螂從縫隙跑出來,我才很久都不敢整個大掃除。昨天大掃除是在前三天大放三十個「愛滅蟑」後,才敢進行的,結果……嗚……我真的很可憐耶!」

「嗯,真的。」他掛著笑,繼續安撫她。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慢慢鎮定下來,發現自己就在柳深徹懷裡,直接貼著他厚實溫熱的胸膛,忽然覺得他偉岸的裸身沒那麼危險恐怖,反而令人安心。

她安靜的依著他、靠著他,感受有他在身邊的美好與安全。

「以後要大掃除的時候就叫我來,其實我最喜歡整理打掃了,要是有蟑螂出沒,我一定隨call隨到,比救護車還快來你家。嘖,乾脆明天我再幫你打掃一次,再幫你放絕對除蟑的秘密武器,不經過化學產制,完全由我手作,絕對自然無害,以後你家再也不會有很ㄍㄚㄗㄨㄚ。」他自信的低聲保證。

「原來,家裡有個男人,感覺竟然這麼好。」她喃喃道。

「要不要把我留在這裡?衣服都脫了,澡也還沒洗,不如一起泡個熱水?」他強壯的裸身竟然因為一個變故而變得那麼親密可靠,她覺得想笑,她喜歡跟他在一起感受到的一切,他讓她感到好安心。

「男人滿腦子都只想要那個?」可她嗤了一聲。

「對於自己最愛的女人--是。」

她毫無隔礙的感受到他的肌膚、體溫,氣氛實在太曖昧了,她提醒自己絕不能輕易被「你是我最愛的女人」這句話給蠱惑了,但是……

「我的喔!」陶芝蘋突然轉過身,盯著他強調。

「什麼?」

他問出口後,才會意到她指定的東西是什麼,不由得又因她這太過生猛的反應哈哈大笑,她是在說剛剛4S的那個美麗的誤會嗎?

「不管是4S的或是什麼,通通都是你的。」

他將她橫抱起來,走到主臥室,再踏進浴室。

陶芝蘋方才放的水已經溢出浴缸了,他撲通一聲把她放了下去,自己也進去。

她羞紅了臉,「等等,衣服都還沒……」

「我幫你不是更快?」說著,他已經湊近她了,接著用最火熱、最快樂的方式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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