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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金萱]誤用人夫(老公很陌生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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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18 22:29:0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誤用人夫(老公很陌生之一)作者: 金萱

  灰姑娘和王子結了婚一樣還是灰姑娘,只是換個地方當下人,
  結婚六年多,她跟兒子在這個家就是任人欺侮的小可憐,
  原本打算簽字離婚從此一刀兩斷,卻被一場突來車禍斷了念,
  她那英俊又帥氣的老公正深度昏迷躺在病床上等著她照護。
  不放棄的聲聲呼喚終于換得奇迹出現令他清醒且康複,
  只是這一向懦弱從來只聽婆婆話無視她和兒子的媽寶老公,
  打從睜開眼後原來的冷漠不耐煩就被久違的深情款款所取代,
  重新牽起她的手,甚至不惜違逆婆婆只爲保護她,
  更奇怪的是從不下廚的他竟能俐落表演單手打蛋和她搶鍋鏟,
  原本不煙不酒的他現在卻在街角吞雲吐霧,
  一場意外難道可以讓人的個性習慣甚至口味都改變?
  不管他爲何而變,她都再次悄悄愛上這全心疼寵她的陌生老公,
  但一次出遊的機會卻讓她發現他給的愛居然屬于另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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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18 22:29:3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病房裏很安靜,除了角落裏的機械因爲運轉發出規律的聲響外,沒有其他聲音。

  安靜的病房裏不是沒人,相反的,裏頭有兩個人,一個躺在病床上,一個坐在靠牆的椅子上。

  躺在病床上的是個男人,坐在靠牆看護椅上的是個女人。

  男人雙眼閉合,面容削瘦而蒼白,一動也不動的躺在病床上,看起來似乎已經病了許久,即使如此,仍能從他立體深刻的五官輪廓看出來是一名帥哥。

  女人幾乎和躺在床上的男人一樣削瘦蒼白,她神情憔悴,靜靜地坐在那裏的模樣讓人有種已經心力交瘁之感,整個人顯得弱不禁風、我見猶憐。

  她目不轉睛的看著床上的男人,這是她的丈夫,在半個月前因酒駕車禍傷及腦部而導致深度昏迷,只能靠呼吸器及藥物來維持生命。醫生言明道,若是昏迷指數無法改善,病患恐怕難以撐過兩個星期,要他們做好院方隨時會判定腦死的心理准備。

  所謂的腦死便是死亡,真正的離開這個世界,離開她,再也不會出現在她和兒子的面前,永遠。

  聽見這個噩耗時,她除了震驚外,做不出任何傷心難過的反應,因爲在這之前她便已對這個男人死心絕望,決定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下名字,不再苦等他改變了,怎知竟然會發生這種事?

  這段時間她的心情真的很複雜,複雜的難以言喻。

  她承認自己想要離開他,也承認自己對他的愛早已耗盡,甚至想過離婚之後最好與他老死不相往來,一輩子都不再相見。但她卻從未想過要和他以死別的方式永不相見,畢竟他除了是她的丈夫,也是她兒子的父親,她絕不會希望兒子沒有父親的。

  但是意外發生之後,她卻不只一次希望並祈禱他能就此死去,最好別再醒過來了,因爲醫生說,他若能醒來,有八成機率會變成植物人……

  植物人,這樣活著也是生不如死,是吧?所以她希望他別拖累他們母子,最好這麽直接死了,也算是對他們母子倆最後的照顧了。

  說她無情也好,自私也罷,這兩個星期來她真的沒有一天希望他能活下來。

  可是誰能告訴她,都已經發出三次病危通知,距離醫生所說的兩個星期期限就只剩下最後一天,他竟奇蹟似的恢複了自主呼吸,昏迷指數也從原本的三直線爬升到九,讓醫生直呼奇蹟,開心的說出他可能隨時都會醒過來。

  聽見這麽一個喜訊,婆婆喜極而泣地說:「能醒過來就好。」她卻有如掉入冰窖之感,瞬間只覺得渾身發冷,冷得打顫。

  能醒過來就好?婆婆說的好輕巧,卻不知婆婆可有想過,如果她的兒子醒過來後變成植物人,後續龐大的醫療費用誰要負責,又有誰要負起二十四小時看護她兒子、照顧她兒子的工作?

  是婆婆自己嗎?還是好命的小姑,或者是娶了個好老婆的妹夫?不,百分之兩百肯定又會落在她這個媳婦身上。雖說躺在病床上的人是她的丈夫,由她來照顧好像是天經地義的事,但是回想她嫁進連家之後的生活,她一點也不想負起這個責任,一點都不想。

  然而不想又有何用?如若他真的醒來卻成了植物人,她也只能認命肩負起照顧他一輩子的責任,就算不爲了他,也要給兒子一個以身作則的榜樣,她不能做出抛棄病夫這種薄情寡義之事。

  罷了罷了,也許這就是她的命,天生勞碌、天生命苦、天生沒人疼沒人愛,連想要自私一次,心疼自己一次,老天似乎都不允許而做了這樣的安排,斷了她想離婚的念頭。

  算了,反正這樣的日子她都過了二十幾年,再多過幾十年也沒差,習慣就好,不是嗎?

  「嗯……」

  病床上傳來低低的呻吟,聲音雖小,但在安靜的病房裏卻顯得清晰無比。

  沈媛激動的立刻從椅子上跳起來,飛奔到病床邊,目不轉睛的看著病床上的丈夫。

  雖然過去她每天都在祈禱他不要醒來,但這一刻她所希望的,卻是他能睜開眼睛看她,甚至能夠開口與她說話。

  只要能醒來動一動,認得出她是誰,或與她說上一句話,那麽他就不會變成植物人,只要能開口說話……

  「釋允,釋允!你聽得見我的聲音,聽得到我說話嗎?拜托你睜開眼睛看看我,釋允,睜開眼睛,拜托你。」她緊緊地抓著他的手,哽咽地對著病床上的丈夫呼喚道,同時在心裏拜托老天給她一條生路,不要殘忍對待她。

  「你聽得見我的聲音嗎,釋允?」她懇切的呼喊道。「你知不知道你已經在病床上躺了半個月了,知不知道媽有多傷心難過,知不知道兒子問了我多少次,「爸爸什麽時候才會回家?」拜托你,如果你聽得見我的聲音,就睜開眼睛看看我好嗎,釋允?」

  床上的男人一動也不動毫無反應,就好像一分鍾前的呻吟聲不是他發出來的,而是她幻想的一樣。

  難道那聲音真是她幻想出來的?沈媛不禁懷疑的忖度起來。可是怎麽可能呢?她明明聽得很清楚。

  「釋允,求求你,如果你聽得見我的聲音,就睜開眼睛看看我,我是沈媛,你的妻子。」她不放棄的再度開口道。「雖然我知道你可能並不樂意看到我,但是你若再不想辦法睜開眼睛清醒過來,你極有可能就這樣永遠醒不過來了,你知道嗎?所以拜托你,如果聽得到我的聲音就睜開眼睛,或者稍微動一下讓我知道你聽得見我說的話。」

  說完,她屏住呼吸靜靜地等待他的反應,但床上的人仍一動也不動。

  剛剛真的是她的幻想嗎?

  「連釋允,拜托你動一下好不好?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你不可以這樣對我,不可以……嗚……嗚嗚……」說著,她再也忍不住爲自己悲哀的人生痛哭出聲。

  她不懂老天爲什麽要這樣對待她,不懂她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爲何這輩子始終得不到她想要的生活。

  父親的冷漠,繼母的刻薄,丈夫的懦弱,婆婆的苛待,對一般人而言輕而易舉就能獲得的親情、溫暖、關愛,爲什麽對她卻比天上的繁星還要求之不得?

  她要的真的不多,只要有人關心,有人心疼,能夠將她放在心上就夠了,可是爲什麽老天不讓別人心疼她就算了,連她自己想要心疼自己,離開這個沒有溫暖也沒有愛的婚姻牢籠,祂都要安排這樣一個意外來阻止她呢?

  她真的好不甘心,好氣憤,好恨!

  「……ㄎ……」

  沈媛渾身一僵,一動也不敢動,懷疑這回聽見的聲音會不會又是另一次幻想。

  「……哭……別……哭……」

  她猛然擡頭,淚眼模糊的看向床上的男人,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麽,這回不是無意義的呻吟,而是一句完整的話,一句清楚的「別哭」。

  這不是她的幻想,她沒有幻聽,沒有!

  「釋允,你剛才說什麽?再說一次,拜托你再說一次讓我聽清楚一點,拜托你!」她淚流滿面,緊緊地抓著他的手,激動的求道。

  床上男人的睫毛輕顫了幾下,終于緩緩地睜開眼睛,嘴巴亦艱難的張合了幾次,發出呓語般虛弱不明,但卻勉強能聽得出他在說話的聲音。

  他說:「……別……哭……媛……媛……」

  「哇——」

  沈媛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頓時放聲大哭,在這一刻她已經完全忘了自己曾經祈禱他不要醒過來的事,一心一意只爲他的清醒而開心激動,嚎啕大哭到不能自已。

  他醒了,他真的醒了,太好了!

  不僅醒了,還睜開了眼睛,開口叫了她的名字,真是太好了!

  他的腦部一定沒有受到太嚴重的傷害,因爲他還記得她,因爲他還能開口說話,還能聽見她說的話,回答她問的問題……嗚嗚……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醫生說他會變成植物人的話真的把她嚇壞了,醫生——對了,要叫醫生!

  「釋允,你等我一下,我去叫醫生來,你等我。」她擦著臉上不斷掉落的淚水對他說完後,轉身往病房外頭跑了出去。「醫生!醫生!我先生醒了,我先生醒過來了!」

  嗚嗚……他醒了,醒了!

  感謝老天沒讓他變成植物人,感謝老天……嗚……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媳婦?媳婦!」

  尖銳的聲音突然在耳邊炸開,讓恍神中的沈媛猛然被嚇了一大跳,趕緊回過神來,轉頭對發出尖銳聲音的人應道:「媽,什麽事?」

  「你是耳聾了是嗎?要我叫你幾次,你才聽得到?」連母冷眼瞪她,諷刺的說。

  「對不起。」沈媛二話不說立刻低頭道歉。

  嫁進連家已經六年多了,她早已明白在這個家裏的婆媳相處之道就是婆婆永遠是對的,媳婦不管是對是錯,只要低頭認錯道歉就對了。

  「不要老是露出那副苦命小媳婦的模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我虐待你呢。」連母一臉尖酸刻薄的撇唇道。

  沈媛立刻擠出一抹微笑在臉上,逆來順受的再次問道:「媽剛剛叫我什麽事?」

  「你沒看到你老公的碗都空了嗎?不會問他要不要再添碗飯,或直接幫他添一碗嗎?真不知道你這老婆是怎麽當的!」連母冷冷地看著她指責道。

  「對不起。」沈媛立刻道歉,然後轉向丈夫詢問道:「釋允,你要再添一碗飯嗎?碗給我,我幫你。」

  「不用。」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緩慢地搖頭道。

  沈媛有些看不懂他這一眼有何含義,難道她臉上不小心沾到了什麽東西嗎?她不解的忖度著。

  距離他車禍在醫院昏迷不醒的躺了半個月,然後奇蹟般的醒過來之後又過了半個月,這半個月中他仍然住在醫院裏接受各種檢查與觀察,直到判定各項身體機能皆已恢複正常,沒有任何問題之後,才在今天正式出院回家。

  這樣的大日子理所當然要全家到齊,然後准備一桌豐盛的大餐來慶祝,這工作自然是落在她頭上。

  所以她今天早上五點起床,七點從市場買菜回家之後便開始忙著挑菜、洗菜,八點多後又匆匆趕去醫院替丈夫辦理出院手續,忙到十點半將人接回家後,又一頭鑽進廚房裏煎煮炒炸忙得不可開交,昏頭轉向的連早餐都沒有時間吃。

  至于其他人,坐在客廳看電視的看電視,上網的上網,賴床的賴床,閑得都快生出蛋來了,卻沒有一個人伸手幫忙她一下,這就是她在這個家庭裏的處境,比下人還不如的媳婦。

  「兒子,吃得下就多吃點,這些菜不全都是你喜歡吃的嗎?」聽到兒子說不用再添飯,連母立刻向兒子柔聲勸道,模樣從尖酸刻薄的惡婆婆瞬間變成輕聲細語的慈母,變臉的速度連四川變臉都比不上。

  「你看看你,在醫院裏躺了一個月都瘦到快要不成人形了,你知道媽看了有多心疼嗎?來,再吃塊椒麻雞,還有麻辣鴨血,這道辣炒花枝不是你的最愛嗎?整盤都給你吃。」說著,連母直接伸手將整盤的辣炒花枝移到兒子面前,完全無視于她的孫子眼巴巴的看著那道菜許久,想吃又不敢開口的可憐模樣。

  沈媛心酸的看著兒子失落的小臉,卻沒辦法開口說一句話,或者是伸手夾塊花枝給他吃,因爲在這個家裏,婆婆就是老佛爺、太上皇,而她是家中最沒地位的奴仆,任何逾越的舉動都只會爲他們母子倆的處境雪上加霜而已。

  她真的很心痛,因爲兒子所受的不平等待遇,全是因爲她這個不懂得如何討婆婆歡心的沒用媽媽所造成的。

  別人是愛屋及烏,她的兒子卻因她這個不受看重的母親,而被自己的親奶奶恨屋及烏,真的是太冤枉也太可憐了,但她卻無力改變這一切,她對兒子真的感到好抱歉。

  「小傑,你是不是也想吃花枝?爸爸吃飽了,這全給你吃。」連釋允忽然開口對兒子說,接著便將母親剛移到他面前的那盤辣炒花枝改移到兒子面前。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讓飯桌上頓時陷入一片沈靜,因爲沒有人想得到他會這麽做,包括他六歲的兒子小傑也是呆呆的看著他。

  「怎麽了?要爸爸幫你夾嗎?」就像完全沒感受到四周突然改變的氣氛,連釋允始終維持著同樣溫和的表情,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的兒子柔聲問。

  小傑完全不知所措的轉頭看向媽媽,他從未遇過這種事,爸爸從未在奶奶面前對他好過,甚至給他東西,所以他不知道該接受還是拒絕,要怎麽做才不會讓奶奶生氣的又開口罵他或者是媽媽。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切,沈媛也不知該做何反應。

  她不懂向來在婆婆面前都對他們母子倆視若無睹的丈夫,今天怎會突然注意到兒子了,還破天荒的做了這一切,真的是太讓人不知所措又無所適從了。

  「還不跟你爸爸說聲謝謝,真是一點禮貌都沒有,也不知道平常你媽媽是怎麽教你的?」連母冷冷地瞪了沈媛一眼,不悅的對孫子哼聲道。

  「謝謝爸爸。」小傑立刻開口,說完便低下頭,安靜而小心的吃著爸爸夾到他碗裏的花枝,盡量做到不再引人注意,免得不小心又害媽媽被奶奶瞪。

  看兒子好像真的挺喜歡吃花枝的,而且一點也不怕辣的樣子,連釋允忍不住又多夾了兩塊花枝放進兒子的碗裏。

  「他媽媽就在旁邊自然會幫他夾菜,不用你幫他。」連母有些不高興的說,然後替兒子夾了塊肉放進他碗裏。「你自己吃,快點,多吃點。」

  「對呀,哥,多吃點,吃不下飯可以多吃點菜呀,趕快把你失去的體重補回來,把我原本英俊無比、帥氣無雙的大哥還給我。」連芳雲附和的開口道,母女倆對于轉移她們的兒子和大哥對沈媛和小傑母子倆的注意力總是駕輕就熟、合作無間。

  「哈哈哈,在你老公面前這樣稱贊別的男人就不怕他生氣呀?」連母打趣自己的女兒。

  「怕什麽,哥又不是別的男人,他是我哥耶,他敢跟我生氣,我就跟他翻臉!」連芳雲驕蠻的回道。

  「看看她這德性,家修啊,我看也只有你受得了她了,真是辛苦你了。」連母笑容滿面的對女婿說,乍聽之下好像對女兒的驕蠻感到很無奈,但從她臉上的表情看來,卻是得意而驕傲的,好像在說她的女兒本該如此傲驕受寵,一副理所當然。

  沈媛面色淡然的坐在那裏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和樂融融、笑容滿面的聊著天,她安靜地吃著自己的飯,同時不忘替兒子夾菜,母子倆安分的做著局外人。

  以前每回感受到婆婆對兒女引以爲傲的疼愛時,她都充滿了羨慕與渴望,好希望婆婆也能把對自己女兒和兒子滿滿的愛分一點給她這個媳婦,只要一點點就夠了,她一定會將她當成親媽般孝順她、敬愛她、服侍她,可惜事實證明那全是妄想。

  現在她對此早已無動于衷,習慣了置身事外,反正他們的目的本來就是爲了排擠她,要她明白自己在這個家她就是一個外人,而她也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

  午飯過後,除了身爲局外人的沈媛母子倆外,其他人自然而然的從餐廳移到客廳繼續談天說笑,將餐廳與廚房留給她收拾善後。

  一堆剩菜要處理,一堆碗盤要洗,沈媛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將所有工作做完,然後牽著一直待在廚房裏陪她做事的兒子走進客廳,安靜地在一張沙發椅上坐了下來,兒子則緊挨在她身邊,寸步不離。

  客廳中笑語不絕,氣氛熱絡,卻無人理會他們母子倆,在這個家裏他們母子倆就像透明人。

  「媽,我有點累了,想回房休息。」連釋允忽然開口說道,讓客廳裏熱鬧的氣氛瞬間一變。

  「應該的,瞧我,一高興起來就忘了你今天才剛剛出院,還需要多休息。」連母愣了一下,笑著點頭道。

  「對呀,我也高興到忘了。」連芳雲附和著說。

  「大哥,你好好的休養,公司的事我會看著辦,你不必擔心。」元家修連忙說道。他也在連家的公司裏上班,擔任經理一職,但誰都知道他是連家女婿,所以身爲第一繼承人的連釋允出事後,他雖然職位不高,但仍擁有比其他人更高的發話權和決定權,畢竟這是自家公司。

  「舅舅,你要快點好起來喔。」元婷婷嬌聲說。她是連芳雲的女兒,和小傑同年出生,卻是集三千寵愛于一身,在這個家裏倍受寵愛,然後耳濡目染其母親與外婆的作風,對沈媛母子倆同樣沒一絲該有的敬重。

  這個家裏唯一可以稱得上善待沈媛母子倆的只有連父一人,可惜他因工作的關系長年居住在上海,三、五個月才會回家一趟,每次回來頂多住上一個星期就又離開,對沈媛母子倆在這個家裏的處境根本毫無幫助。

  事實上就算連父想幫忙也幫不上,因爲自從四年前連父在大陸包二奶的事情爆發之後,他在這個家就已經喪失做主和說話的權力了,即使他是這個家的經濟支柱也沒用。

  有時候想一想,沈媛真覺得自己的苦命是命中注定。

  「你還坐在那裏做什麽?沒聽到你老公說想要回房休息嗎?不會過來扶他嗎?」沈媛才恍了一下神,連母的聲音瞬間又拔高了起來,朝她指責道。

  「對不起。」她立即認錯,上前去攙扶丈夫,兒子小傑則乖巧懂事的牽起他爸爸的另一只手,與她同進退。

  一家三口離開客廳,走向位在二樓的臥房。

  進入臥房中,沈媛將丈夫扶到床邊坐下,說了一句「你休息吧」轉身便想離開,不料他卻開口叫住她。

  「你要去哪裏?」

  「下樓收拾客廳,還有准備晚餐要煮的菜。」她回答。

  「不是才剛吃完午餐而已,怎麽又要准備晚餐了?」他蹙眉問。

  「現在已經四點多了,等我把客廳收拾好,該挑、該洗的菜准備好,再煮好菜,就到晚餐時間了。」她面無表情的答道。

  「中午的菜不是還剩下很多嗎?晚上不必再煮了,把剩菜熱來吃掉就行了。況且剛才大家在客廳聊天的時候,嘴根本就沒停過,水果、零食吃了一堆,應該也不會餓。」

  「這話請你跟媽說,不要跟我說。」她面無表情的對他說。

  「好,一會兒我跟媽說,你先過來這裏坐下。」他點點頭,伸手拍了拍床鋪。

  沈媛忍不住輕皺了下眉頭,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麽,不過她也不會傻得違逆他給自己找麻煩,所以她只遲疑了一下便乖乖地走過去,在床邊坐下來,聽候差遣。

  小傑緊緊地拉著她的手,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腳邊。

  「小傑,過來讓爸爸抱抱。」他看著緊黏在她腳邊的兒子,對他招手道。

  小傑看著他,一動也不動的繼續黏在沈媛腳邊。

  「小傑?」他再次喚道,小傑依然一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仍帶稚氣的小臉甚至還流露出一抹倔強抗拒的神情。

  「小傑,去給爸爸抱。」沈媛將兒子從腳邊拉出來,推向丈夫。他們夫妻倆互動冷淡,感情疏離也就罷了,她不希望兒子跟自己爸爸的關系也變成那樣。

  雖然還是一臉的不樂意,但在媽媽開口後,小傑還是乖乖地讓爸爸抱到腿上坐了,和坐在媽媽腿上的感覺一樣,原來被爸爸抱也是這種感覺呀。

  看兒子坐在爸爸腿上,卻露出有些驚奇的神情,讓沈媛心酸得差點掉下眼淚來。

  她已經記不清丈夫有多久沒有這樣抱兒子了,他大腿上的位置總是坐著婷婷,只因爲婷婷是女生,小傑就得讓位,卻從來沒有人想過婷婷有自己的爸爸,她要坐大可去坐她爸爸的腿上,何必要霸著別人的爸爸,她完全就是故意的。

  「小傑今年幾歲啊?」他柔聲問兒子。

  「六歲。」小傑回答,一頓後又道:「爸爸連小傑幾歲都不知道嗎?那爸爸只要記得小傑和婷婷一樣大,就知道小傑幾歲了。」

  童言永遠是最純真的,純粹而真實的撼動人心。

  「小傑……」連釋允剛欲開口和兒子說些什麽,房門卻毫無預警的打開,連母站在大開的房門口,對著沈媛怒聲指責。

  「我叫你扶你老公回房休息,沒叫你也跟著休息。」她刻薄的說。「還不下樓來把客廳收拾一下,還有醫院帶回來的那些東西也要整理,衣服、毯子都要仔細的洗過去黴氣,聽見沒有?」

  沈媛立刻站起身來准備要應是時,沒想到連釋允已先她一步開口說話。

  「媽,客廳有什麽要收拾的?我剛剛坐在客廳裏,不覺得有什麽髒亂需要收拾的地方。」

  大概沒想到自己的兒子會應聲說出這麽一段話,連母呆愣了一下才皺眉答道:「剛剛裝水果的盤子,還有婷婷和你妹妹吃餅乾糖果的垃圾……」

  「那是她們母女倆制造出來的垃圾,叫她們收就行了。」連釋允插口道。

  「什麽?」連母呆愕的脫口說。

  「還有那兩個裝水果的盤子也不用怎麽洗,水衝一下不就好了?叫芳雲順手收一下就行了。」連釋允繼續說,「另外,醫院帶回來的東西其實也用不著現在洗,都四點多了,洗好太陽都下山了,要怎麽曬?明天再洗就行了。」

  「兒子……」連母愣了愣,開口想再說些什麽,卻又讓她兒子打斷。

  「媽,我還有很多事情想不起來,需要媛媛幫我。」

  曾經深度昏迷了半個月的他,雖然奇蹟似的蘇醒過來,身體各個器官機能也都正常無損,但是在記憶方面卻變得很紊亂,記得一些事,忘記一些事,還有一些他明明記憶猶新,好像不久前才發生過的事,別人卻肯定的告訴他從未有過這種事,搞得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把現實和幻想的記憶混在一塊了。

  總之,這會的他乍看之下雖然正常且從容,但實際上卻充滿了紊亂與不安,只是沒有表現出來而已,其中最讓他紊亂的便是他對妻子和兒子的記憶與情感,所以他真的很需要他們母子倆陪在他身邊幫助他。

  「她能幫你什麽?」連母一臉不屑道,「你想知道什麽問媽就行了,媽會幫你。」

  「我和媛媛之間的事媽都知道嗎?包括我和她是怎麽認識的,談戀愛時都去哪兒約會,去過什麽地方,第一次牽手是在什麽情況下,第一次接吻又是在哪裏發生的,這些媽都知道嗎?」

  「這……」

  看婆婆站在房門前一臉無言以對的模樣,沈媛突然有一種解氣的感覺,這種感覺真好。

  最後,連母終究說不過兒子,忿忿地轉身離開,還他們一家三口能夠單獨相處,單獨說話的空間。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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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8 22:30:10
  第二章

  「小傑,去把房間門鎖起來。」

  連母離開後,連釋允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讓沈媛聽得目瞪口呆,小傑卻開心的在瞬間跳了起來,飛也似的以最快速度跑到房門前,將房門上鎖,然後開心的跑回來交差。

  「鎖好了。」他說。

  「幹得好。」連釋允伸手揉了揉兒子的頭,贊許的說道。

  小傑不由得羞赧一笑,然後一溜煙又躲到沈媛腳邊,緊黏在她身側。

  連釋允帶著一臉溫柔的表情看著兒子,目不轉睛的看了一會兒之後,才將目光收回,擡頭看向老婆,開口道:「媛媛——」

  「你爲什麽一直叫我媛媛?」沈媛忍不住開口道。

  「這樣叫有什麽不對嗎?」連釋允輕愣了一下,有些小心翼翼的問。

  「你以前從來不曾這樣叫我。」

  「是嗎?那我都怎麽叫你?」他問她。

  「心情好的時候偶爾會叫我媛,大多時候都叫我老婆,或者直接叫我沈媛。」沈媛一頓,忍不住露出擔憂的表情,關心的對他說:「你連這個都記不起來嗎?怎麽會這樣呢,要不要我們再找間醫院,再做一次更詳細的檢查,免得落下什麽不知道的病根?」

  「再等段時間看看吧,也許過一陣子記憶就會恢複了,不會像現在這樣紊亂。」他反過來溫柔的安撫她。

  沈媛不由自主的看著他,有些怔然。

  「怎麽了?」他問。

  「沒什麽。」她搖頭,自己也說不上來剛才那一瞬間奇怪的感受。

  「不知道爲什麽,我總覺得以前我好像一直都叫你媛媛,總覺得這個名字叫得很順口,自然而然就這樣叫了。難道這也是我的幻想?」他對她說,表情有些困惑也有些無奈。

  「什麽幻想?」她問他。

  「就是——沒什麽。」他欲言又止的搖了搖頭,然後改口說:「告訴我,我們當初是怎麽認識,又是怎麽開始談起戀愛的。」

  「你連這些事都全忘了嗎?」沈媛神情複雜的看著他,說不出此刻心裏究竟是何感受。

  和他在一起這麽多年,如果說有什麽值得她記憶不想忘懷的,也就只有與他初識和談戀愛那段期間所發生的每一件事,不管大事還是小事,只有那段時間她真正的擁有快樂和幸福,即使時間很短暫。

  「模模糊糊的記得一些,但不是很確定,所以才希望你告訴我,勾起我的記憶。」連釋允對她說。

  沈媛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只好將當初兩人是如何相遇、相識到相戀的過程一一的從她記憶裏翻出來告訴他。

  說起來他們倆的愛情故事有點像是灰姑娘的翻版。

  忙碌的父親,苛刻的繼母,無人疼愛的灰姑娘某天突然邂逅了英俊多金又溫柔的王子,情不自禁的陷入愛河,像飛蛾撲火般的付出一切,然後發現自己竟然意外懷孕了,便順理成章的結婚,嫁入豪門。

  到此爲止,灰姑娘的遭遇都是讓人羨慕的,並且理所當然的以爲接下來便是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然而事實上呢,灰姑娘真正的苦難人生這才正式揭幕。

  懦弱的媽寶老公,尖酸刻薄的婆婆,難伺候的小姑一家人,還有永遠做不完的家事,沒有自由空間的生活,苛刻的金錢用度,感覺就像身處在一場永遠醒不過來的惡夢裏一樣。

  說真的,爲了讓兒子能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這些她都可以忍受,唯一讓她愈來愈忍無可忍的是這些人對待她兒子的態度!

  是她沒有眼光,愛錯人、嫁錯人,所以她認命。但是她的兒子何錯之有?難道就因爲生他的母親是她,他就得跟著她在這個家裏過著低人一等,任人使喚、白眼和責罵的生活嗎?

  這是連家,她的兒子是正統的連家人,是未來可以繼承連家,爲連家傳宗接代的人,如果這個身分都不能讓他安然的待在這裏健康快樂的長大,那麽他們母子倆又還有什麽理由繼續留在這裏呢?所以,她才會鼓起勇氣想離婚,結果卻人算不如天算。

  這些生活上的心酸痛苦她是不會跟連釋允說的,反正說了他也是左耳進右耳出不當一回事,如果他真對他們母子有一絲關愛的話,又怎會讓他們母子倆落到今天這種局面呢?

  所以,她便如他所願的只將當初兩人認識的經過,以及談戀愛時一些記憶猶新的事拿出來說給他聽,至于婚後的事卻是只字未提。

  其間,她每敘述一件她覺得印象深刻的往事,便會不由自主的問他一句:「你記得這件事嗎?」

  「有點印象。」他總是這麽回答,也不知是真是假。

  聊天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兩人都沒有注意到時間的流逝,直到房門處突然響起有人轉動門把想開門,卻發現房門上鎖,因而憤怒的重敲房門,發出巨大的「砰砰」聲爲止。

  沈媛立刻上前去開門,因爲兒子早已在他們夫妻倆話說當年間睡著了。

  打開房門,外頭站著的果然是連母,沈媛恭敬的喚了一聲,「媽。」

  「鎖門做什麽?誰允許你可以鎖門的?家裏你最大,高興想做什麽就可以做什麽嗎?」連母不管三七二十一開口便罵。

  沈媛早已習慣婆婆不時對她發飙的待遇,正准備逆來順受時,卻聽見連釋允的聲音從她後方響起。

  「門是我鎖的,不是她鎖的,媽怪媛媛做什麽?」他說。

  「好端端的你幹麽要鎖門?」氣他竟然護起那個女人來,連母瞪了兒子一眼,沒好氣的問。

  「只是想安靜地和媛媛說話,不想像現在這樣被人打斷而已。」他答道。

  「你的意思是鎖門就是爲了要防止媽打擾你們嗎?兒子,你怎麽能說出這種話,就不怕媽傷心嗎?」連母露出大受打擊、傷心欲絕的表情。

  「媽找我們有事嗎?」沒理會母親誇張的演技,連釋允平靜地問。

  連母對兒子的反應有些不悅,但見他剛出院,人還瘦得跟皮包骨一樣不忍苛責,只好悻悻然的作罷,開口說出她的來意。

  「都五點多了,我來看媳婦是不是好命到睡著了,她好命沒關系,不要因爲她一個人害全家人都得餓肚子。」她冷冷地瞥了沈媛一眼,諷刺的說。

  「對不起,媽,我現在立刻下去准備晚餐。」沈媛迅速說道,她是真的忘了時間了,這回真是她的錯。

  「等一下,媛媛。」連釋允突然叫住她。

  她停下急忙往外走的腳步,回頭看他。

  「等一下。」他對她說,然後將目光轉向母親說:「媽,我看中午剩下的飯菜還很多,晚上就不用再煮新的菜了,把中午剩下的菜熱來吃就行。中午吃到兩點多才結束,接著又吃了一堆水果,所以我想大家的肚子應該沒那麽快餓才對,晚餐就別這麽早吃了,我看七點以後再開飯吧。熱菜不用花太久的時間,快七點的時候我會提醒媛媛下樓准備,你大可不必擔心會有人餓肚子。兒子這樣的安排,不知你滿意嗎?」

  連釋允這一連串的話把連母說得目瞪口呆,因爲她從未聽過兒子一口氣跟她說這麽長的一串話,而且內容還是過去兒子從未在意、關注過和插手過的家務事,這叫她怎能不傻眼?

  「兒子,你怎麽會突然管起這種小事?」她不由自主的問道。

  「我哪有管呀,只是覺得中午吃太多,胃裏還有好多食物沒有消化掉,媽現在就叫媛媛下樓去煮晚餐的話,我待會兒一定吃不下。芳雲他們應該也和我一樣,所以我才會這麽說。」連釋允一臉無辜的表情。

  「是這樣嗎?」連母一臉懷疑。

  「媽也真是的,我騙你做什麽。」連釋允忍不住笑道。

  她的兒子長得真的很帥,即使都快要瘦成皮包骨了,笑起來的模樣還是那麽迷人,比電視上那些明星都帥。連母有些暈然的看著兒子,感覺驕傲無比。

  連釋允接著又與她開起玩笑,幾句話就逗得她心花怒放、笑容滿面,不知不覺讓她忘了追究。

  從頭到尾沈媛都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站在一旁聽他們母子聊天、對話,就像過去這幾年一樣,只是不知道爲什麽,她心裏好似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正在萌芽,她也說不出來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就是一種隱隱的感覺。

  婆婆終于被哄離開,她的丈夫再次拍了拍她剛剛坐的位置,要她回去坐好,繼續先前未說完的過去。

  她樂得從命,心情無由的變好,連走向他的腳步都變得輕盈了起來。

  經過多年嫁爲人婦後的訓練和習慣,沈媛每天早上六點之前都會自動清醒過來,生理時鍾的時間比鬧鍾還准時。

  即使如此,她醒來後的第一個動作還是會伸手將床頭的鬧鍾拿到眼前,確認現在的時間之後,再轉頭看向身旁仍然熟睡的丈夫,然後將鬧鍾改調到八點,他該起床准備上班的時間。

  不過最後這個動作最近倒是省下來了,因爲他近來正處于在家休養的狀態。

  從他出院回家休養已過了一星期,這一星期來除了和家人相處,聽大家話說當年,重組他破碎模糊的記憶外,他大多時間都是安安靜靜的,一個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這事想來其實很正常的,因爲記憶紊亂的關系,他需要回憶、需要拼湊記憶,自然沈默沈思的時間也會變多。但是不知道爲什麽,每每看到他靜坐一處沈思的模樣,總讓沈媛有一種陌生的感覺,感覺坐在那裏的人並不是連釋允,而是個陌生人。

  她不知道自己怎會有如此離譜的想法,眼睛看到的人明明就是他,她又怎會覺得他不是他呢?實在是太莫名其妙。

  藉著窗外漸亮的晨光,沈媛出神的看著身旁的枕邊人,看著他那令她熟悉不已,即使閉著眼睛都能描繪出來的五官,還有下巴處因小時候頑皮跌倒所留下的那道疤痕。他除了之前因車禍整個人瘦了一圈,記憶也因車禍而變得破碎不全之外,他身上的每一根毛發,每一個細胞都是連釋允。

  他就是連釋允呀,除了他還會是誰呢?她輕扯唇瓣想著,也不知道自己那偶爾覺得他不是他的感覺到底是從何而來。

  眨了眨眼,她猛然回過神來,反射性的又看了一下鬧鍾上的時間,然後整個人被嚇得從床上跳起來。

  六點半了,怎麽會?她只是出個神、發了下呆而已,怎麽就過了半個多小時呢?

  拜托老天保佑婆婆出門運動還沒回來,不然天知道這回又會把她說得多難聽,把這小過錯記多久。

  她迅速跳下床,或許是動作太著急了,差點因爲勾到床單而摔倒,忍不住驚叫了一聲,將原本熟睡的他驚醒。

  「媛媛?」他沙啞的喚道。

  「對不起,吵到你了。」她趕緊道歉,一邊用手指梳理頭發,腳步則往房門方向移動而去。

  「你要去哪裏?」他從床鋪坐起來問。

  「准備早餐。媽運動回來沒早餐吃會生氣。」她迅速答道,然後開門走出房間,匆匆往一樓的廚房方向小跑過去。

  一樓客廳沒人,屋子裏安安靜靜的沒半點聲音,可見婆婆還沒回來,真是謝天謝地。

  她一邊感謝老天,一邊動作迅速的准備婆婆要吃的早餐,即使婆婆現在還沒回來,應該也在路上快回到家了才對,她的動作得快點才行。

  「啊!」

  她痛呼一聲,然後拚命的用力甩手。果然是忙中有錯,每天都要煮三餐的她竟然還會被鍋子燙到,真是笨死了!

  「過來。」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一只手橫空而來,瞬間扣住她被燙到的那只手腕,將她拉到打開的水龍頭下方,讓源源不絕的冷水衝著被燙到的地方。

  她眨了眨眼,轉頭看向那只橫空而出的手的主人,也就是她的丈夫連釋允,不禁訝然的脫口問:「你怎麽起來了?」

  「你不知道被燙到要衝冷水嗎?」他不答反問的朝她蹙眉。

  「只是輕輕燙一下而已,沒事。」她將手從水龍頭下方抽出來,她現在可沒有多余的時間可以浪費。她伸手去拿雞蛋,蛋卻在半途中被劫走。

  「你幹什麽?」她轉頭看他。

  「要煎荷包蛋還是炒蛋?」他問她。

  「荷包蛋。這是媽要吃的,媽比較喜歡吃荷包蛋,你比較喜歡吃炒蛋,我先幫媽做,一會兒再幫你做。」說著她伸手想從他手中將雞蛋拿回來,他卻避開她的手,轉身站到瓦斯爐前面。

  「我來煎蛋,你去做別的事。」

  「什麽?」她一陣傻眼,然後蹙眉道:「你別搗亂,時間快要來不及了,媽隨時都會回來——」

  「所以我才叫你去做別的事,蛋我來煎,分工合作。」他說。

  「別鬧了,你哪會煎蛋,你連煮泡面都不——」沈媛的聲音突然間戛然而止,她竟看到連釋允單手打蛋進鍋裏,動作流暢的就像他天天都這麽做一樣。這、這怎麽可能呢?

  沒有時間讓她多想,客廳那邊已傳來大門開鎖的聲音,婆婆回來了!

  「我來煎,你去幫我拖一下時間,快點。」她快步上前,一手將鍋鏟從他手上奪過來,一手則將他往客廳方向推去,開口求道。

  連釋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點頭轉身而去。

  沈媛動作迅速的煎起荷包蛋、培根和火腿,然後將吐司放入烤面包機裏,將咖啡粉放進咖啡機,再將鮮奶和各式果醬、奶油等拿出來擺放在餐桌上。

  約莫過了十分鍾,她看著餐桌上終于備齊的早點松了一口氣,然後轉身走向客廳。

  客廳中,那對母子正暢快的聊著天,連釋允不知道說了什麽,逗得連母笑容滿面,看起來心情好極了。

  「媽,早餐准備好了。」她上前恭敬的說。

  「兒子,一起來吃。」連母招呼兒子道。

  連釋允看向她。

  「剛聽見你和媽媽說話的聲音,知道你也起床了,所以也幫你准備了。」她點頭對他說。

  「媽,兒子今天陪你一起吃早餐。聽說早餐是三餐中最重要的一餐,不僅要吃得好,還要心情愉快的吃,你兒媳婦負責前項,兒子負責後項,我們夫妻倆幫助媽長命百歲。」

  「呵呵……好,好。」連母笑得阖不攏嘴,開心的直點頭。

  沈媛無法自已的看著連釋允,看得目不轉睛。

  「一起吃?」連釋允忽然轉頭問她,嚇得她立刻將盯著他的目光收回來。

  「她要陪她兒子吃,哪有空閑陪我們吃呀。」連母諷刺開口道,然後又轉頭對連釋允微笑道:「咱們母子倆一起吃,他們母子倆一起吃,這樣正好。」

  「我去叫小傑起床,七點四十幼稚園的娃娃車就要來了。」沈媛平靜地說,轉身上二樓。

  兒子就睡在他們夫妻隔壁的房間裏,從上幼稚園開始被命令獨立,在這個家裏她這個沒有發言權的母親,當時只能含淚松開淚流滿面的兒子的雙手,而那時兒子也不過才剛滿三足歲不久而已。

  「寶貝,起床了。」她走進房間,坐到床邊,柔聲輕喚仍熟睡的兒子。

  她的兒子和他的父親長得一模一樣,一樣濃密的眉毛,一樣深邃立體的五官,長手長腳,將來長大肯定也是個英俊的帥哥。讓她慶幸的是,兒子的個性比較像她而不像連釋允那般驕縱懦弱。

  小傑動了一下,逐漸清醒過來。

  「媽媽?」他伸手揉了揉眼睛,張口喚道。

  「寶貝,該起床刷牙洗臉吃早餐了,一會兒幼稚園的娃娃車就要來了。」她低頭吻了吻兒子說。

  「嗯。」小傑應聲從床鋪上坐了起來,卻因仍然想睡而呆呆的坐在原位上一動也不動,讓她看了覺得好可憐、好不舍,卻又無可奈何。

  「寶貝?」她伸手拍了拍又閉上雙眼的兒子的臉蛋,再度將他喚醒。「要媽媽抱你去刷牙洗臉嗎?」

  聽見這麽一句話,小傑立刻驚嚇的睜開眼睛,以最快速度跳下床,往浴室的方向跑了過去,房裏余留的是他稚嫩嗓音所喊的那句話,「不要。」

  沈媛心有點酸,眼睛有點灼熱。

  曾經有一次這孩子因爲撒嬌賴床不想起來,她便抱著他去浴室漱洗,結果被婆婆撞見,惹來一連串尖酸刻薄的謾罵,讓她遏制不住的落淚,從此兒子只要聽見她問他要不要媽媽抱,便會以最快的速度清醒過來,然後自己跑去浴室刷牙洗臉。

  他才六歲而已,還在讀幼稚園,本該是無憂無慮,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年齡,卻因爲她這個沒用的媽媽而變得如此早熟懂事,她每回爲此都心疼不已,覺得自己真的好沒用。

  替兒子換上衣服,整理好儀容之後,她牽著兒子的手下樓吃早餐。

  往常這時間婆婆都已吃飽離開餐廳了,怎知今天有連釋允的陪伴,竟吃到現在都還沒吃完她的早餐。

  看見奶奶和爸爸坐在餐廳裏,小傑的腳步猛然停了下來,原本開心的小臉頓時緊張嚴肅了起來,牽握著媽媽的手也跟著緊了緊。

  「小傑,要跟奶奶和爸爸說什麽?」沈媛出聲提醒兒子。

  「奶奶早安,爸爸早安。」小傑立刻回過神,乖巧的開口道。

  奶奶一如往常對他愛理不理的毫無反應,他早已習慣,至于爸爸通常和奶奶在一起的時候,對他的態度也會和奶奶一樣,他也不意外。小傑低著頭想,不料卻突然聽見——

  「小傑早,過來坐爸爸旁邊。」

  他猛然擡起頭來,只見爸爸正滿臉笑容的對著他招手,他難以置信,不由得呆若木雞。

  「沒聽到你爸爸在叫你嗎?還不快點過來。不知道你這個媽媽是怎麽教孩子的!」

  奶奶生氣的聲音讓小傑驚醒過來,他趕緊松開媽媽的手跑向爸爸,免得媽媽又因爲他而被奶奶罵。

  「小傑想吃什麽,跟爸爸說,爸爸餵你。」連釋允將他抱到椅子上後,微笑的問他。

  「餵什麽?都這麽大了,他沒有手,不會自己吃嗎?」連母生氣的說。

  「不用爸爸餵,小傑可以自己吃。」小傑急忙說道,然後伸手去拿吐司,自己抹醬,做了個簡單的三明治低頭吃了起來。

  「小傑好乖。」連釋允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兒子的頭贊美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可不要被他表面上的乖巧給迷惑了,骨子裏其實就是個小賤人。」連母撇唇冷笑道。

  「媽,你怎麽能這麽說呢?」連釋允難以置信的看著母親。

  「我說錯了嗎?有其母必有其子,母親賤,孩子也——」

  「夠了,媽。」連釋允忍不住皺起眉頭,出聲打斷母親。

  「怎麽,難道我說錯了嗎?」

  連母一臉不依不撓,還想繼續說的表情讓連釋允再也忍不住的開口說:「媽若吃飽了,就到客廳去坐著休息一下吧。」

  連母呆愣了一下,沒想到連釋允會對她說出這麽一句話。「你這是在趕媽走嗎?」她不可置信的脫口問道。

  「不是,只是想請媽到客廳去休息而已,如果媽已經用完早餐吃飽了的話。」連釋允面不改色,平心靜氣的答道。

  「你這分明就是要趕我走!」

  「如果媽要這麽想,我也沒辦法。」說完,他迳自轉頭對小傑柔聲道:「小傑,快點吃,不然一會兒娃娃車來了就沒得吃喽。」

  「好。」小傑不由自主的盯著爸爸,因爲今天的爸爸好厲害,竟然連奶奶生氣了都不怕耶,而且也沒有假裝沒看到他和媽媽,不理他們。他喜歡今天的爸爸,覺得今天的爸爸好厲害。

  「好還不快吃,這樣看著爸爸做什麽?」連釋允笑著拍了拍兒子有些通紅的小臉蛋。

  小傑立刻低下頭吃吐司,覺得今天的爸爸好好,在奶奶面前對他微笑,還伸手碰他。

  瞪著兒孫倆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樣,連母一整個怒火中燒,怒不可遏的朝站在一旁的沈媛怒吼道:「你還站在那裏看什麽?芳雲他們就快要起來了,他們一家子要吃的早餐你都准備好了嗎?」

  「我正要准備。」沈媛低下頭道。

  「正要准備?我沒叫你,你就跟木頭一樣的立在那裏,哪裏有正要准備的樣子,不要露出那副苦命媳婦的模樣,誰虐待你了?裝給誰看呀?也不看自己是什麽身分——」

  「夠了,媽。」連釋允忍無可忍的打斷母親,「你一大早說這些做什麽?不是叫媛媛去替芳雲他們准備早餐嗎?你在這邊訓話訓個不停,要她怎麽去做事?待會兒沒早餐吃的可是你女兒和你女婿,到時候你就別又把錯怪在媛媛頭上。」

  「你今天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爲什麽總是幫他們母子倆說話?」連母再也忍不住的轉頭對連釋允發火。

  「我沒幫他們,我是幫理。」連釋允不疾不徐的答道。

  「你的意思就是說媽無理喽?」

  「如果媽要這麽想,我也沒辦法。」

  「你!」連母氣到鼻翼歙張,轉頭狠狠地瞪了讓他們母子倆産生不和的罪魁禍首一眼,冷哼一聲,起身拂袖而去。

  「謝謝。」沈媛在一片沈靜中開口道。

  「謝什麽?」連釋允對她挑了挑眉頭。

  「謝謝你站在我們這邊,替我們說話。」她轉身去准備小姑一家人的早餐,一邊淡淡的開口回道。

  「你是我老婆,小傑是我兒子,我站在你們這邊,替你們說話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他說。

  「你這麽認爲嗎?」沈媛沈默了一下,背對著他問道。

  「當然。」

  「當然嗎?」沈媛動作一滯,喃喃自語的低聲道。

  「你說什麽?」他在身後問,沒聽清楚她說了什麽。

  「沒什麽。」她回頭對他說,然後看了一眼臉上充滿孺慕之色的兒子,接著說:「待會兒幼稚園的娃娃車來了的話,麻煩你幫我帶小傑去坐車。」

  「這有什麽好麻煩的,交給我。」他毫不猶豫的點頭,然後有些興匆匆的對兒子說:「待會兒爸爸帶你去坐娃娃車好不好?」

  小傑有些期待的擡頭看了媽媽一眼,見媽媽點頭,他也立刻跟著點頭,有些害羞又有些開心的回答,「好。」

  連釋允伸手揉了揉他的頭,他忍不住咧嘴燦爛一笑,心想著他真的好喜歡今天的爸爸,真的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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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8 22:30:53
  第三章

  收拾完全家吃完早餐後所留下來的狼藉,沈媛將要洗的衣服全部丟進洗衣機裏後,換上外出服,准備出門買菜。

  所有家事中,出門買菜這件事大概算是她最喜歡的一件事吧,因爲可以暫時離開這個令她窒息的空間,所以不管是刮風或下雨,只要菜市場沒有休市,她便會出門買菜,享受這短暫的自由時光,今天也不例外。

  「媽,我去買菜了。您有什麽特別要我買的嗎?」

  出門前,她總會先去請示婆婆,只是先前在餐廳的事讓婆婆氣到現在,壓根就不理她。

  其實這情況也不是第一次發生,所以她安靜地在原地等上兩分鍾,見婆婆始終未有指示,便說了句「那我走了」然後轉身出門買菜去。

  將大門用鑰匙上鎖,沈媛一轉身就被一聲不響,近距離站在她身後的連釋允給嚇了一大跳。

  「你站在這裏做什麽?嚇我一大跳!」她心有余悸的拍著胸口問他。

  「等你。」他說。

  「等我?等我做什麽?」她一臉莫名其妙。

  「陪你一起去市場買菜。」他微笑的答道。

  沈媛眉頭輕蹙,若有所思的看著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陪她去買菜?這好像又是一個史無前例的舉動。

  他真是愈來愈怪了,她從未聽說過喪失記憶的人會連原本個性都喪失,而且重點是他喪失的還不是全部的記憶,只是部分而已。

  爲什麽他的變化會如此之大呢?還是說經曆過一次死亡威脅後,他浴火重生,終于明白自己的懦弱,所以才會有這一連串異于往常的舉動,因而讓她覺得他有些陌生?她不由自主的想著。

  「怎麽了,不想讓我跟嗎?」她的沈默讓他忍不住出聲問道。

  「你有跟媽說你要陪我去買菜嗎?」她回過神來,看著他不答反問。

  「爲什麽要說?我又不是個小孩子,出門怕走丟,身旁沒個大人跟著不行。」他失笑。

  「我的意思是,你不怕媽知道你陪我去買菜會生氣嗎?這樣先斬後奏好嗎?」她認真道。

  「那就不要奏呀。」他毫不猶豫的說,接著握住她的手道,「走吧。」然後就這麽牽著她的手,順著馬路往前走。

  沈媛的腦袋先是空白,然後紊亂。

  她低頭看著兩人牽著的手,感受著由他手心傳來的溫度,突然有一種鼻酸的感覺。

  他有多久沒牽她的手了,四年還是五年?好像自從她嫁給他,進了連家門,感受到婆婆對她的不喜歡之後,他就再也不曾像這樣自然而然,沒帶一絲乞求或目的的牽過她的手。

  剛結婚的時候,爲了安撫她所受的委屈,他會牽著她的手跟她說對不起,慢慢地,他牽她的手是希望她能諒解他處于母親和妻子間的無奈,逐漸地,他似乎感覺無顔面對她,所以有也只是輕握一下她的手就匆匆離開,最後,他乾脆直接做起鴕鳥,對她不聞不問。

  他是她在那個家裏唯一的依靠和溫暖,結果他不僅松開了她的手,還離她遠遠的,讓她怎能不心寒、心碎?

  想到這,她忍不住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手中抽出來,拒絕他短暫的溫暖與溫柔。

  她突然抽手的舉動讓他停下步伐,轉頭看她。

  她面無表情的將目光投向他處,就是不想看他,結果怎知他在沈默了一會兒之後,竟又伸手過來牽起她的手。她反射性的想將他甩開,卻發現這一回他將她的手握得好緊,緊得她怎麽甩都甩不開。

  「連釋允。」她有些生氣的叫道,希望他能松開她的手。

  「你不是說你很喜歡我牽你的手嗎?」他轉頭看她。

  「我說的是我們談戀愛那時候。」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說。

  「所以你現在不喜歡我牽你的手嗎?爲什麽?只要理由正當合理,我就松手。」他一臉認真的看著她,信誓旦旦。

  「我們已經是結婚很多年的夫妻了。」她說。

  「結婚很多年的夫妻不能牽手嗎?」他反問她,然後駁回道:「這不合理。還有沒有其他理由?」

  「你已經很多年沒有牽我的手了。」她面無表情的說。

  「是嗎?那這是我的錯,以後不會再這樣了。」他對著她自我檢討。

  「你真的聽不懂我的意思嗎?我們現在的感情和以前不一樣,兩個人已經很久沒牽手了,這樣說你聽懂了嗎?」她有些惱怒,乾脆直接了當、明明白白的對他說。

  「我們的感情爲什麽和以前不一樣?你不愛我了嗎?」他沈默許久,才緩聲開口問她。

  瞬間,沈媛只覺得嘲諷。「那麽你呢?你還愛我嗎?」她有些冷嘲熱諷的反問他。

  「我愛我的妻子和兒子,很愛、很愛。」他沈默了一下,以無比認真的語氣回答。

  「哈!」她遏制不住的冷笑出聲,淚水卻不由自主的從眼眶中滑落下來。「承蒙你的厚愛,但是你這種愛法我和小傑真的承受不起,所以如果你是真的愛我們,就讓我們母子倆離開好嗎?連釋允,和我離婚好嗎?我們離婚好嗎?」

  連釋允倏然間呆住,他壓根兒都沒想過會聽見這兩個字。離婚?

  他頓時一陣心慌,猛然用力的將她拉進懷中,緊緊地摟抱住她,激動的對她低吼道:「不!不行,不可能,你不能離開我,我不准!不行!聽到沒有?」

  他激動的反應讓她淚如雨下,心痛不已。原來他對她真的還存有感情,原來她對他也並沒有真的完全死心絕望,因爲心還會痛,淚還會流。可是這又如何呢?能讓他母親改變對她和小傑的態度,能讓他不再左右爲難的離他們母子倆愈來愈遠,愈來愈生疏、冷漠,能讓她在那個家受到應有的尊重、權利和自由嗎?

  不能,沒有一項能夠的,如果能夠,他們夫妻倆的感情也不會風雨飄搖,落至現今這模樣了。

  「我不會跟你要任何贍養費,只要讓我把小傑帶走就好。」她哽咽的對他說。

  「不行,我絕對不會和你離婚的,絕對!」他斬釘截鐵的對她說,又將她抱得更緊。

  「釋允,拜托你替小傑想一想好嗎?他才六歲而已,別人家六歲的孩子哪個不是無憂無慮、笑口常開,你看過小傑他露出過無憂無慮、開心的笑容嗎?看過他大聲說話,大聲笑,或者是蹦蹦跳跳的像個六歲小孩該有的模樣嗎?沒有!他才六歲而已呀,釋允,你忍心讓他繼續待在那個任何人都可以隨便踐踏或謾罵他母親甚或是他的地方長大嗎?他是你兒子呀,釋允!」她聲淚俱下的揪著他的上衣,要他清楚的知道並面對這一切,不許他再懦弱的逃避,假裝不知道這令人發指的一切。

  「我絕對不會離婚的。」他再次堅定的說。

  「連釋允!」她既生氣又失望,心裏甚至開始對他産生了恨意。

  「媛媛,我絕對不會再讓現在這種情況繼續下去,你放心,我們的兒子會重拾笑容,會在滿滿的愛中長大,我向你保證。」他信誓旦旦的對她保證。

  「我不相信你。」她在他懷裏哽咽的搖頭。

  「要怎麽樣做你才肯相信我?除了離婚之外。」他低下頭凝視她淚眼婆娑的雙眼。

  要怎麽做她也不知道,只知道這些年他真的讓她失望透頂了。「我不要小傑繼續在這種備受欺壓與忍讓的環境下成長,不要再繼續讓他看他媽媽每天委曲求全、低頭做人的模樣,不要。」她哭泣著說。

  「好,那我們搬家,一家三口自己到外頭去住。」

  「你說的是真的嗎?」她猛然擡起頭來,難以置信又充滿希望的看著他。只要離開那個家,離開將她視爲眼中釘的婆婆和難伺候又愛挑撥離間的小姑一家人,她相信他們一家三口絕對能擁有全新的生活,能夠得到幸福與快樂。

  「真的,不過這一切都要從長計議。」

  沈媛的心頓時冷了下來,原來他又想用畫餅充饑的方式來敷衍她,說什麽一家三口自己到外頭去住,全都是爲了安撫她、騙她的。

  「你若不想離婚,那就分居吧。」她對他說,「我和小傑自己搬到外頭去住,你可以繼續住在原來的地方。」繼續當你的媽寶。她在心裏補了一句。

  「你怎麽又這麽說了,我剛才不是說一家三口嗎?」他愕然凝望著她,沈聲問。

  「你根本就不想出去住,這只是緩兵之計,我知道。我不是第一天認識你。」她伸手抹去臉上的淚水,哀莫大于心死般的說。

  「這不是緩兵之計,我說的是真的,是認真的。」連釋允眉頭緊皺的看著她。

  「如果是認真的,又何必要說什麽從長計議?從長計議不就是爲了要拖延時間,然後無止境的拖延下去嗎?」她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要搬家得事先找到房子,得准備一筆錢,得將日常用品陸續從家裏偷渡出去,我所謂的從長計議指的是這些事,並不是你以爲的拖延時間。」他解釋道。

  「偷渡是什麽意思?」她對這兩個字特別敏感,不確定他的意思會是字面上的意思。

  「你認爲如果我們告訴媽說我們要搬出去住,媽會同意嗎?如果不同意,我們卻硬要違背她的意思搬出去住的話,你認爲媽會讓我們帶走家中的任何東西嗎?」

  他問她,沒等她回答又接著說:「我想以媽的個性,她什麽也不會讓我們帶走的,因爲她會希望我們走投無路,然後回過頭來認錯,求她原諒和收留。所以,從長計議是必須的,我們若真的決心要搬出去住的話,就要計劃好一切,讓我們離開時能無後顧之憂,懂嗎?」他溫柔的凝望著她。

  沈媛怔愣的看著他,怎麽也沒想到他會如此深思熟慮,想得如此透徹,連她沒想過的事都想到了。

  他說的沒錯,他母親絕對不可能如此輕易的讓他們一家三口搬出去逍遙自在,如果他們硬要搬出去,八成會被淨身出戶,到時候他們一家三口要住哪兒?要怎麽生活?食衣住行育樂樣樣都需要錢,即使她這些年來節衣縮食的偷存了一些私房錢,也不過才二十幾萬而已,又能撐得了多久。

  「你有多少存款?」她語帶期盼的開口問他。

  「我上班工作賺的錢沒交給你保管嗎?」他反問她。

  「我從沒碰過你的錢。」一頓,她忍不住問他,「你連這種事都忘記了嗎?」

  「我以爲我把錢都交給你保管。」他喃喃自語的說,然後眉頭輕蹙的搖了搖頭,像是想把紊亂糾結的記憶搖散理順一樣。

  「我從沒管過你的錢,如果你的錢不在你手上的話,那就一定在媽那裏。所以,如果你不向媽開口要錢的話,你手邊根本就沒有可以用的錢是不是?」她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悲哀。

  「這事交給我你不用擔心。」他拍拍她的背,柔聲安撫她。

  「我們真的有可能搬出去住嗎?」她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問他。

  「媽對你的態度若是不變的話,這是必然的,因爲我也不希望小傑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之下。」他認真的點頭道,再次牽起她的手往前走。

  她任他牽著手往前走了一段路之後,終于忍不住的開口問他,「爲什麽?」

  「什麽爲什麽?」他轉頭看她,被問得莫名其妙。

  「爲什麽突然關心起我和小傑的感受,以往你根本就不在乎,只會覺得我們很煩而已。」

  「以前的我這麽差勁嗎?可是爲什麽我一直有種感覺,覺得你們是我的全部,我真的很愛你們,很愛很愛。」他的神色有些迷茫,就像身處在真實與幻想之中,分不清何爲真、何爲假的感覺。

  「如果你真有這種感覺的話,我只能說你把愛都藏在心裏了,因爲你並沒有表現出來,我和小傑這幾年從未感受到你一絲一毫的愛意。」她有些指控般的說。

  連釋允聽了後頓時沈默了下來,沒再開口說話,沈媛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夫妻倆就這麽一路沈默的去菜市場,沈默的買菜,再沈默的回家,直到快到家兩人得分開來走時,他才打破沈默的開口說了句「你先回去」然後轉身離開與她分道揚镳。

  沈媛呆呆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不知道爲什麽,淚滿眶。

  從那天兩人一起去市場買菜回來之後,沈媛發現連釋允又變得比之前更沈默了,尤其是面對她的時候。她一直在想,是不是那天她說的話傷了他,才會讓他變成這樣,但她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問他,只能耐心的等他恢複正常。

  等待的這段期間,爲了確定他是否恢複正常,她總是偷偷地觀察他,然後意外發現許多她之前沒發現的一些事,一些讓她覺得他好陌生,以及不由自主的懷疑起他真是連釋允嗎的事。

  連釋允不會抽菸,身爲媽寶的他從不碰婆婆討厭的菸酒,但那天她出門買菜回來的路上,卻在一間便利商店前看見他在抽菸,而且動作與模樣都老練的就像個老菸槍一樣。

  連釋允其實是個左撇子,這件事很少人知道,因爲他從小就被糾正要用右手拿筷、右手寫字等,他早已習慣右手,只是偶爾沒人注意的時候,他會小小的放縱自己偷用一下左手,例如刷牙的時候,拿吹風機吹頭發的時候,修剪腳指甲的時候。可是這些日子他在做這些事時,用的全都是右手,連一次都沒用過左手。

  連釋允還有一個秘密,那就是他超級怕蟑螂,結果昨天她卻親眼看見他面不改色的拿著一只拖鞋,然後啪一聲把一只大蟑螂打得扁扁的。

  發現這一切不像他的舉動之後,她沒有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事實上她也沒有傾訴的對象,只是心情很亂很亂,除了亂,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此刻的心情。

  他是連釋允……嗎?

  不是嗎?

  只要認識他的人,應該都不會懷疑他不是連釋允,事實上他本來就是連釋允,身體從裏到外都是他沒錯,可是到底誰能告訴她,如果他是連釋允,爲何會讓她覺得陌生,讓她不只一次的覺得他不是他呢?

  而且重點是,比起原本的他,她發現自己更喜歡現在的他,這讓她莫名的有一種自己好像在搞外遇的感覺,但是他原本就是她的老公連釋允不是嗎?偏偏他又不太像他……

  是?不是?不是?是?然後她就亂了。

  因爲這個原因,她近來也不太敢單獨和他相處或說話,晚上睡覺的時候就有些莫可奈何了。

  「媛媛,你睡著了嗎?」

  天啊,真是怕什麽就來什麽啊。

  「還沒,有事?」她在黑暗中開口應道,沒辦法,她剛才爲了找到一個較好入睡的姿勢動了半天,現在想假裝睡著了都沒辦法。

  「我看中兩間房子,你明天有辦法抽出時間和我一起去挑一間嗎?」他問她。

  她立刻轉身面向他所在的方向,但因爲沒開燈,所以什麽也看不到,于是她又轉身去將床頭燈打開,這才又轉頭看向他。她必須看著他說話,才會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是不是在耍她、逗她。

  「你說的是真的嗎?」她緊盯著他問道。

  他點頭。

  「你什麽時候去找房子的,我怎麽都不知道?」她問他。

  「在網路上找的,原本看中五間,這兩天我到那幾間房子的附近轉了轉,看了下四周的環境,最後淘汰三間只剩下兩間。這兩間都離公司不遠,附近剛好也都有風評不錯的小學,小傑明年就要上小學了,正好可以到離家近的學校上學。」他仔細對她說。

  她聞言有些感動,沒想到他連小傑將來要讀的小學都考慮到了。

  「房子附家俱嗎?月租要多少?押金呢?大概要准備多少錢?我的存款只有二十幾萬,二十萬還放在定存裏,如果要用錢得先去銀行解約才行。」她眉頭輕蹙,煩惱的說道。這樣她明天又要買菜,又要到銀行辦事,又要去看房子,時間不知道會不會來不及。

  「錢的事不需要你操心。」

  「什麽意思?難道你把錢從媽那裏拿回來了?」她雙目圓瞠的看著他。

  「嗯。」

  「媽沒問你要錢做什麽嗎?」

  「我說要投資。」

  「她就相信了?」

  他點頭,沈媛卻覺得自己猶如置身夢中般的不真實。

  「你確定媽她真的沒有懷疑嗎?」她怎麽想都覺得這一切太順利了,順利到讓她有點不踏實。

  「不管有沒有懷疑,錢已經在我手上,明天你記得把你的帳號給我,我把錢彙到你的帳戶去,以防萬一。」

  「多少?」

  「三百二十七萬。雖然不是很多,但應該夠我們付好幾年的房租。」

  沈媛有些說不出話來。三百二十七萬?她這輩子還沒看過這麽多錢,更不曾擁有過這麽多錢,事實上就算是零頭的二十七萬她都不曾擁有過,而他竟要把這麽大一筆錢彙到她戶頭裏嗎?

  「這麽多錢,你就不怕我卷款潛逃嗎?」她澀聲問他。

  「你會逃嗎?要逃去哪兒?就算真的逃了,三百二十七萬連支付小傑的教育費都不夠,我怕什麽?只怕對不起你,對不起小傑而已。」他微笑著說。

  面對如此溫柔,如此爲她和兒子著想,讓她感動到不能自已的男人,尤其這個男人還是和她同床共枕了六年的丈夫,沈媛再也忍不住將自己投入他懷裏,伸手擁抱他,親吻他,用自己的熱情來訴說她的感動、感謝與愛。

  這一刻,她完全忘了他所帶給她的陌生感,忘了所有懷疑與心亂如麻的感受,只記得此刻的感動與對未來充滿希望的喜悅全因他而生,因他而起。

  「老公。」她柔聲輕喚,吐氣如蘭。

  柔媚的聲音,柔軟的身子,馨香的氣息,熱情的紅唇,男人禁不住這種刺激,性慾勃發,一個翻身便將她壓倒在身下。熱情而柔軟的紅唇成了他攻城掠地的第一個目標,然後逐漸往下,女人細致的頸部,渾圓飽滿的胸部,纖纖細腰,到最私密的部位。

  「不要——」她像是被他大膽的舉動嚇了一跳,低喊出聲。

  他沒有理會,順從慾望,品嚐屬于她的甜美,仔細的讓她再也忍不住的緊抵著他顫抖撲騰,在高潮中哭喊出聲。他分開她綿軟無力的雙腿,一個挺身,悍然進入。

  夫妻間的魚水之歡,閨房之樂,方興未艾。

  房裏的鬧鍾響起,將沈媛從夢中喚醒時,她只覺得疲憊,覺得全身酸軟無力,一動也不想動。

  怎麽會覺得這麽累呢?這個疑問句才從她腦中閃過,緊接著便想起昨晚所發生的事。

  一瞬間,她雙眼圓瞠,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她以最快速度伸手將鬧鍾按停,再小心翼翼地轉頭看向身旁的男人,那個明明就是她老公,卻又有諸多行爲舉止不太像她老公連釋允的男人。

  昨晚……甚至連昨晚夫妻間的歡愛,他所做的方式都和以往的不同。

  以往的他在前戲上總是耐心不足,在進入後也總是急不可耐,拚命的往自己的高潮奔去,鮮少顧及她的感受。可是昨晚的他卻一反常態,光是前戲就讓她達到許久未曾有的高潮,在進入後竟又耐心將她推向第二次高潮之後才釋放自己。

  昨晚她完全是以累昏的狀況睡著,最後一個意識只有無盡的滿足感與幸福感。

  想起這些,沈媛的心情頓時又複雜紊亂了起來,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怎麽了,是對或是錯?

  她的老公不能給她的幸福快樂,她卻從變得不像她老公的老公身上獲得了這一切,雖說眼前這男人在任何人看來都是她老公連釋允無誤,但是身爲親密愛人的她卻愈來愈肯定那不是連釋允。

  不,正確的說法是,他的身體是連釋允沒錯,但靈魂已不再是他——不,也或許是他,只是變化太大,大到連她都認不出來就是了。

  她不知道這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切究竟是怎麽發生的,只知道這絕對是一個不能說的秘密,不管是爲他或爲自己都絕對不能說。

  深深地吸一口氣,她起身下床,一如往常下樓到廚房去爲全家人做早餐。

  婆婆今天回來的較晚,在她准備早餐時還未進家門,她在客廳裏等了又等,眼見兒子該起床的時間就要到了,婆婆卻還不見蹤影,讓她有些舉棋不定。

  她想上樓去叫兒子起床,幫兒子換衣服准備上學,卻又擔心這一上樓,待會兒婆婆回來不見她服侍會發火,因爲擔心做好的早點會冷掉的關系,她將煎蛋、培根、火腿等熱食全放在烤箱裏保溫,但要婆婆自己動手將它們拿出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怎麽辦,她現在是要選擇上樓讓婆婆回來怒罵她呢,還是要繼續待在樓下讓兒子坐不上娃娃車,然後今天就只能在家裏待上一整天,還得遭受他奶奶和姑姑的冷嘲熱諷。怎麽辦?她到底該怎麽做呢?

  著急間,她忽然想到小傑還有個爸爸。若是以前的話,她絕對不會想到連釋允,因爲他根本完全不管兒子的事,但是現在——

  她立刻拿起客廳的電話,撥通連釋允的手機。

  「餵?」

  剛睡醒的他,聲音異常沙啞十分性感,不過她現在沒時間享受或欣賞他的性感。

  「釋允,你可不可以去幫我叫小傑起床,他會自己刷牙洗臉,你只要幫他換衣服就行了。」她迅速對他說道,語氣有些著急。

  「怎麽了?」他問她,聲音瞬間變得沈穩起來,好似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

  「媽還沒回來,我沒辦法上樓去,不然她待會兒回來沒見到我,又見不到餐桌上有熱騰騰的早餐,她會很生氣。」

  「你可以把早餐放在烤箱裏就不會冷掉了。」他提點她。

  「已經放了,但媽要早餐在餐桌上,所以我必須等她回來,然後再把烤箱裏的早餐端到餐桌上才行。」她無奈道。

  電話那頭突然陷入一片沈靜中,過了一會兒才傳來他應允的聲音。

  「知道了,我現在就去叫小傑起床。」

  「謝謝你。」她由衷的對他說。

  「謝什麽?小傑不也是我的兒子嗎?」

  挂斷電話之後,沈媛仍處在感歎之中久久回不了神。

  小傑不也是我的兒子嗎?他真的不是連釋允,因爲她曾問過連釋允相同的問題,只是她說的是,「小傑不也是你的兒子嗎?」結果連釋允是怎麽回答她的?

  「當初是你說要生下他的!」

  沒錯,就是這句話,讓她至今想起來還有渾身發寒的感覺。

  是她說要生下他的?是呀,沒錯,當初的確是她說要生的,但那是因爲他問她,說讓她全權做主,他聽她的,她自然選擇生下肚子裏的孩子,畢竟那是他們愛的結晶,結果誰想得到會成爲他推脫責任的藉口,真的很可笑。

  搖了搖頭,她甩開這些讓人不愉快的回憶,將目光投向大門的方向,眉頭輕蹙的想,婆婆若再不回來的話,她要不要出門去看一看呢?

  還好,她才這麽想完,大門口便傳來了開門的聲音,連母從門外走了進來。

  「媽,您今天怎麽回來得這麽晚?」她開口問道。

  原本只是關心,怎知連母卻諷刺的回道:「怎麽?我幾點幾分回來還要跟你報備,還要經過你的同意呀?」

  她立時閉上嘴巴,安靜地走進廚房去將烤箱裏婆婆的早點端出來,布置在餐桌上。待一切工作都完成之後,才又開口輕聲說了句「媽,我去叫小傑起床。」然後便轉身上樓去。

  這個家真的愈來愈待不下去,不走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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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18 22:31:2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確定他們一家三口要住的房子,並拿到房子的鑰匙,換過大門門鎖之後,他們夫妻倆開始每天偷渡東西出門,包括衣物、用品、書籍,屬于他們的小物品,或者是具有紀念價值他們舍不得的東西,全部一樣一樣的偷渡出去。

  整整花了兩個星期的時間,他們房裏的東西只剩十分之一,而兒子的也剩不到一半。

  當連釋允又一次問她,明天要他帶過去的東西在哪兒,她左顧右盼卻找不到答案時,她就知道攤牌的時間到了。

  「沒有了,剩下的東西帶不帶走都沒關系。」她搖頭道,說完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認真的說:「你確定要跟我們母子倆一起搬出去住?」

  「怎麽又這樣問?我的東西也都搬過去了,這不就是最好的答案嗎?」他哭笑不得的說。

  「媽很寵你,住在這個家你可以予取予求,要什麽就能得到什麽。」

  他用以前所未有的認真語氣緩慢地對她說:「我要的是我的妻子愛我,我的兒子敬我愛我,一家人能和樂幸福,快樂美滿,這就是我要的。」

  「你是認真的。」她忽然發現。

  「我是認真的。」他加強語氣的點頭道。

  「我知道了。」她深深地看了他一會兒,開口道。「那麽就這個星期六,小傑不用上幼稚園,我們和媽攤牌,搬出去。」

  「好。」他義無反顧的點頭應道。

  星期六轉眼就到。

  沈媛一早醒來仍和往常一樣下樓爲全家人准備早餐,這是最後一次她爲婆婆、爲小姑一家人做早餐,因此她做得分外用心,就當是她留給大家的告別禮物。

  婆婆吃完早餐去了客廳看電視。

  不一會兒,連釋允和小傑父子倆從二樓下來走進餐廳,與她一起坐下來吃早餐。

  小傑並不知道他們要搬出去住的事,所以沒有任何異常的反應,反倒是連釋允有些雀躍,壓抑不住心裏的期待,一會兒對她眨眼,一會兒對她挑眉的,搞得她有些哭笑不得。

  終于吃完早餐,她起身收拾桌面,正准備將水槽裏用過的餐具洗起來時,卻讓他伸手阻止了。

  「芳雲他們一家人還沒吃,留著讓她洗就行了。」

  「這樣好嗎?!」她有些猶豫。

  「沒什麽不好的,反正她這餐不洗,下一餐還是要洗,多洗一餐多累積一點經驗不是挺好的嗎?」他壞笑道。

  「她是你妹妹。」她忍不住輕笑出來,提醒他。

  「而你是我老婆。」完全性的護短。「走吧,我們來去找媽攤牌。」他牽起她的手說。

  沈媛深吸一口氣,鼓足所有勇氣後,堅定的擡起頭來對他點了點頭。

  夫妻倆十指緊扣,手牽著手,再牽著兒子,一家三口一起走出餐廳,走進連母所在的客廳裏。

  「媽,我有話和你說。」連釋允直接開口道。

  「你怎麽這麽早起來?今天是假日怎麽不睡久一點?」連母擡起頭對連釋允微笑道,接著目光落在小傑的身上,斥責的問:「小傑,是不是你去吵爸爸睡覺了?」

  小傑立刻用力的搖頭。

  連釋允伸手安撫的揉了揉兒子的頭,然後轉身面對母親再度開口道:「媽,我有話和你說。」

  「要說什麽?先過來這邊坐。」連母拍拍她身旁的座位,一邊問道:「你吃早餐沒?昨晚睡得好不好?昨晚半夜忽然下起大雨,我還以爲今天早上不能去運動了,沒想到醒來外頭的地全都乾了,一點也不像下過雨的樣子。你怎麽還站在那裏,過來坐呀,兒子。」

  「媽,我想和媛媛搬出去住。」連釋允看著母親直接了當的說。

  連母有種晴天霹曆的感覺,簡直難以置信。

  「你剛說什麽?再說一次。」她目不轉睛的瞪著兒子問道。

  「我想和媛媛搬出去住。」

  「你爲什麽突然有這個想法?我知道了,一定又是你身邊這個女人慫恿你的對不對?」連母怒不可遏。「我就知道她是個不安好心的女人,從她進門的第一天開始我就知道了,只會挑撥離間我們母子的感情,裝模作樣的演苦命媳婦,讓鄰裏的人同情她,背後指責我的不是。你這個賤女人要走自己走,不要慫恿我兒子,他才不會爲了你這個賤女人而抛棄我這個做母親的,你聽見沒有?」她朝沈媛怒吼道。

  「媛媛並沒有慫恿我,相反的,她勸我留下來,是我不想。」連釋允接口說。

  「你到現在還在幫她說話,這個賤女人——」

  「媽!」連釋允忍不住打斷母親,覺得她開口閉口就說賤女人,真的很剌耳。

  「媛媛並沒有做錯什麽,既沒有離間我們母子的感情,也沒有你所說的裝模作樣。至于爲什麽鄰居們會同情她,會在背後指責你的不是,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問題真的出在你的身上,做錯的人其實是你?」

  「你說什麽?你這個不孝子,你怎麽可以這樣對媽說話?我做錯什麽了,是沒

  給她飯吃,還是沒給她衣服穿,還是天寒地凍的時候將她鎖在門外,不讓她進屋了?她一個克死自己母親,父母都不親不愛,有娘家跟沒娘家一樣的賤女人,我對她還不夠好嗎?」

  「她是我的妻子,我兒子的母親,你的媳婦,不是你好心收留無家可歸的陌生人。你覺得她在這裏只要有飯吃,有衣服穿,有個能遮風避雨的地方就夠了嗎?更別提她在這個家裏需要做多少家事,服侍多少人,就算廉價勞工也沒有她這麽廉價!」連釋允不由得愈說愈生氣,好像這不滿已壓抑在他心裏許久,終于等到今天能一吐爲快。

  「你……你!」連母整個被連釋允氣到說不出話來,頭一轉,再次將怒火噴向沈媛。

  「你這個賤女人到底對我兒子說了什麽鬼話,讓他這樣忤逆我、違抗我?你說呀!」

  她無比憤怒的將手上的遙控器狠狠地砸向沈媛,沈媛躲避不及,只是閉上眼睛等著被砸,結果預期的疼痛卻一直沒發生,她睜開眼睛,只見連釋允不知何時已擋在她面前。

  「連釋允,你要氣死我嗎?」見兒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庇那賤女人,連母再也忍不住,連名帶姓的朝兒子怒聲質問。

  「既然媽和媛媛不能和平相處,分開來住是最好的選擇。」連釋允面不改色的看著母親說。

  「你、你真要氣死我是不是?」連母氣到發抖。

  「這是最好的選擇,也是爲了媽好。」連釋允目不轉睛的看著母親。

  「爲我好這種話你也說得出來?兒子你到底是怎麽了,那個女人到底對你做了什麽,讓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連母一臉痛心疾首的表情。

  「兒子,你清醒一點,媽不會害你,那個賤女人——」

  「媽,媛媛不是賤女人,請你不要再這麽說她。」連釋允忍不住打斷母親,眉頭緊蹙。

  「好,她不是賤女人,是個壞女人,離間我們母子倆感情,教你不孝違逆媽的壞女人!」連母咬牙切齒的說。

  「你千萬不能被她所騙了,她這個人擅使心計,當初勾引你爬上你的床,就是爲了想母憑子貴的嫁進我們家,你到現在都還不明白嗎?」

  連釋允深深地歎了口氣,「看樣子不管我說什麽,或者是媛媛怎麽做,媽都無法接受媛媛對不對?既然如此,除了分開來住,沒有其他辦法,因爲我是絕對不會讓媛媛和小傑離開我的。」

  「你、你這個不孝子!」連母伸手指著連釋允,氣到渾身發抖。

  「我們今天就搬出去。」連釋允對母親說。

  「你今天若敢踏出這個家門,以後就別回來了!」連母威脅道。

  「好,除非你親自開口叫我回來,否則我不會踏進這個家。」連釋允面不改色的點頭道。

  「你……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不管你再給我幾次機會,我的決定都不會改變。」連釋允毫不猶豫的說。

  「好好好。」連母怒極反笑。「既然說得這麽斬釘截鐵的,現在就給我滾出去,就當我沒生過你這個兒子。出去!」她指著大門的方向朝三人怒吼道。

  「發生了什麽事?媽,你這是怎麽了,誰惹你生氣了?!」連芳雲走進客廳問道,她身上還穿著睡袍,好似被樓下吵鬧的聲音吵醒,剛從床上爬起來,下樓來查看發生了什麽事的模樣。

  連母一臉怒氣的緊抿著唇瓣不發一語。

  「芳雲,以後媽就交給你照顧了。」連釋允轉頭對妹妹說。

  「這話是什麽意思?」連芳雲莫名其妙的問。

  「我和媛媛、小傑今後要搬到外面住,所以媽和這個家交給你和妹夫照顧了。」連釋允說。

  「哥,你在跟我開玩笑嗎?」連芳雲難以置信的瞠大雙眼,緊盯著他。

  連釋允搖頭。

  連母在一旁看了愈加怒不可遏,「讓他走,以後你當作沒有這個哥哥,聽見沒有?」

  「媽,哥車禍昏迷醒過來之後,腦袋就有點不太正常,怎麽你也跟他較真了?嫂子,你還不帶哥上樓去休息,跟木頭一樣杵在那裏做什麽?」連芳雲不客氣的朝沈媛命令道。

  「這就是你對你嫂嫂說話的態度嗎?」連釋允沈聲問,有些微怒。

  「你聽聽,這叫腦袋有點不太正常嗎?我看他簡直就是瘋了!」連母怒氣衝天的說,氣到不行。

  「哥,你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真要把媽的身子給氣壞、氣病嗎?從小到大媽有多偏心,多疼你,難道你都忘了嗎?快跟媽道歉。嫂子,你還不快點勸你老公跟媽道歉認錯,說對不起。快點呀!」連芳雲著急的叫道。

  開什麽玩笑,如果他們搬出去住的話,那以後家裏的家事誰要做?三餐誰要煮?她可不幹。

  沈媛毫無反應的沈默不語。

  「嫂子!」連芳雲急得都快要跳腳了。

  千呼萬喚下沈媛終于有了反應,卻是朝她行了一個鞠躬禮,開口道:「媽以後就麻煩小姑了。」

  說完,她擡頭看向連釋允說:「我們走吧。」

  連釋允輕點了下頭,轉頭向母親道:「媽,我們走了,保重。」

  說完,他牽著老婆,帶著兒子毅然而然的轉身,頭也不回的走出連家大門,離開此地,去過屬于他們一家三口的新生活。

  他們的新家是公寓式的房子,不是很大,三十坪不到的空間,三房兩廳的隔局,還有個後陽台,可以曬衣服。不過即使如此,麻雀雖小,五髒倶全。

  這間房子是沈媛所選的,比起當初連釋允中意的另外一間小了許多,但租金相對也便宜許多。她覺得這樣的空間對他們三口之家來說已經夠大了,即使她再多生一個小孩或兩個小孩其實也夠住。

  想到這,沈媛不由得怔了一下,感覺整張臉瞬間都熱了起來。她在想什麽呀?「媽媽,媽媽,爸爸說以後這就是我們的家,我們要住在這裏,這是真的嗎?」隨他爸爸去新家探險的兒子突然興匆匆的跑回來問她。

  「這是真的,小傑喜歡我們的新家嗎?」她微笑的問兒子。

  「喜歡!」小傑笑容滿面,開心的用力點頭。「爸爸呢?爸爸也要和我們一起住嗎?」

  「當然。」隨後走來的連釋允開口道,然後伸手將兒子抱了起來,平視著兒子的雙眼問兒子,「你不想和爸爸一起住嗎?」

  「想,可是……」小傑欲言又止。

  「可是什麽?」連釋允好奇的問,一旁的沈媛也很好奇。

  「可是什麽,小傑?怎麽話說到一半就停了呢?」她開口追問。

  「小傑想和爸爸住,可是奶奶生氣了,奶奶只要生氣就會罵媽媽,我不想媽媽被奶奶罵。」小傑小聲的說。

  沈媛鼻頭一酸,眼淚差點沒奪眶而出。

  「小傑忘了我們已經離開奶奶的家了嗎?這是我們的家,就住我們三個人,奶奶不和我們一起住,又怎麽會罵媽媽呢。」連釋允對兒子柔聲道。

  「可是奶奶還是可以跑到這裏來罵媽媽呀。」

  小傑仍是一臉憂色,讓連釋允看了很心疼。「奶奶又不知道我們住在這裏,要怎麽來?」他對兒子說。

  「啊?」小傑頓時雙眼一亮,目不轉睛的看著爸爸,眼中帶著些許懷疑的問:「奶奶不知道我們的新家在這裏嗎?」

  連釋允搖搖頭。

  「真的嗎?」小傑似乎還有些難以置信。

  「真的。」連釋允再度點頭肯定。

  「媽媽?」小傑又轉頭看向媽媽,向媽媽求證。

  「爸爸說的是真的。」沈媛對兒子點了點頭,哽咽的說。

  「太好了!」小傑再也控制不住的歡呼出聲,笑容再度回到他臉上,整個人開心不已。

  沈媛轉過頭去,偷偷將眼眶裏的淚水擦去。連釋允沒有說話,只是將手伸向她,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她轉頭,給了他一個她沒事的微笑。

  「中午吃什麽?!」連釋允開口問,不知不覺間竟然已經快要中午十二點了。

  「到賣場附近看看吧,家裏還有很多東西需要添置的,吃完午飯後我們順便去一趟賣場,買些鍋碗瓢盆和菜,晚上就不用再出門吃飯了。」沈媛思索了一下,對他說。

  「好,都聽你的。」他點頭,溫柔的微笑道。

  沈媛怔怔的看著他,看得目不轉睛。

  「怎麽了?」他問她。

  「沒什麽。」她迅速搖頭,回神應道。

  然後一家三口一起出門吃午餐,吃完午餐接著又去逛賣場。

  小傑開心不已,一路上笑容都沒離開過他臉上,感覺很像是在傻笑,但卻也充分顯現出他今天有多麽的開心快樂。

  沈媛也很開心,只是她表現的方式比較內斂含蓄,沒將它表現在臉上,但即使如此,她卻因爲高興,話在不知不覺間就變多了。

  「你覺得這個黑石炒鍋怎麽樣?牛頭牌的,一體成型,有不沾鍋的效果,而且還可以用金屬鏟。」她問他,然後又拿起旁邊另一個白鐵的炒鍋說:「還是這個比較好?白鐵的雖然沒有不沾鍋的效果,但優點是耐用,不必擔心用久塗層會脫落致毒,不過這樣我們就一定得再買一個平底的不沾鍋了,因爲不管是煎蛋或煎牛排,還是要一個不沾鍋比較方便。」

  「你選擇就好。」他耐心而溫柔的回道。

  「我其實比較喜歡白鐵鍋,可是這樣一來就得再花筆錢買個平底不沾鍋了。」她煩惱道。

  「不必擔心錢的事,我過幾天就回公司上班,只要有工作有收入,再加上那筆三百多萬的存款,我們一家人還是可以過得很輕松的,不需要爲錢擔心。」他微笑安撫她。

  「你……可以嗎?」她不由得擔心了起來,猶豫的看著他問。

  「什麽意思?」他眉頭輕挑。

  她一驚,立刻清醒了過來,暗罵自己太不小心了,怎麽就直接將他視爲另外一個人,而不是連釋允了呢?

  「我的意思是你的記憶不是還沒有完全恢複,只恢複一部分而已,這樣回公司上班可以嗎?公司裏的人事物你有辦法應付嗎?」她迅速解釋道。

  「慢慢適應就行了。」

  她眉頭輕蹙,不由自主的露出了擔心的神情。

  「怎麽了?」他問她,總覺得她好像不希望他回公司上班似的。「你是不是在擔心我若回公司上班,妹夫會趁機幫我洗腦,將我勸服,要我搬回家去?」

  「嗯。」無法說明自己真正的擔心,沈媛只能順著他的說法點頭。

  「放心,只要你和兒子不想搬回去住,不管別人說什麽我不可能會丟下你們回去的。我們一家三口會永遠在一起,你說對不對啊,兒子?」他低下頭問兒子。「對!」小傑咧嘴一笑,用力的點頭。

  沈媛笑了笑又搖了搖頭,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心想著,如果他覺得沒問題,應該就表示他有面對一切和應付一切的能力吧?所以她根本就不需要替他擔心。

  「好了,鍋碗瓢盆都有了,現在來去買晚上要煮的菜。你們有沒有什麽特別想吃的菜?」她問他們父子倆。

  「媽媽,我要吃肉!」小傑大聲道。

  「好,肉。還有呢?」她笑著點頭道。

  「牛肉!」小傑又說。

  「牛肉也是肉。」她笑著對兒子說。

  「那、那改成牛排好了。」小傑猶豫的改口道,牛排兩個字裏沒有肉,應該可以吧?他一臉期待、一臉觊觎的看著媽媽。

  沈媛遏制不住的笑出聲來,一旁的連釋允則是放聲大笑。他的兒子太可愛了!

  「好,不管牛排還是牛肉,爸爸都買給你吃,都買給你吃。」他將兒子從地上抱起來,哈哈大笑。

  看著同樣滿臉笑容,同樣笑起來左邊臉頰上都有一個小酒窩的父子,沈媛整顆心都被溫暖與幸福給包圍住,有一種苦盡甘來的感覺,又有些百感交集。

  連釋允呀連釋允,如果你靈魂有知,在看見這樣一個畫面你是否也會有所觸動呢?這原本該是屬于你的幸福與歡笑,是你白白浪費了六年的時間,不懂得珍惜與把握,現在他成了取代你的那個人,你也別怨,因爲就算再給你六年的時間,恐怕你也得不到眼前的幸福不是嗎?

  所以不要怨我自私無情,明知道眼前這個男人不是你,卻仍將他當成你,將他視爲老公,視爲小傑的爸爸,並且還和他一同過著正常夫妻的生活。因爲他比你值得我愛,比你更適合做小傑的爸爸,比你更有責任感,會保護自己的妻子和兒子,不像你這麽懦弱無能。

  今後,我們三個人會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你如果靈魂有知,還有一點良知的話,那就別再出現,別再回來了。我沈媛的丈夫連釋允,從今天開始,就只認眼前這個抱著兒子開懷大笑的男人,不管他的靈魂來自何處,我都只認他。她在心裏堅定的說。

  「好了好了,別人都在看呢。」看老公和兒子笑著笑著,竟誇張的玩起了抛高高的遊戲,嚇得她趕緊上前阻止。

  「媽媽,好好玩,我還要玩。」小傑笑得一張臉紅通通的,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玩這種遊戲。

  「不行,太危險了。」她嚴肅的說,不贊同的斜睨了老公一眼。

  「走吧,我們來去買牛肉和牛排。」連釋允立刻見風轉舵,抱著兒子率先往生鮮食品的方向走去。

  沈媛啞然一笑,搖了搖頭,推著已經半滿的購物車跟了上去。

  首先到達的是蔬果區,她看著冷藏架上各式各樣的新鮮蔬菜問他,「你喜歡吃什麽菜?」

  「我不挑食,什麽菜都吃。」連釋允自然而然的回答道,說完心裏突然「咯登」了一下,目不轉睛的看著正背對著他挑選蔬菜的老婆。

  「什麽都吃嗎?青椒、苦瓜、秋葵、紅蘿蔔也都吃嗎?」

  「都吃。」他回答。

  「蔥姜蒜辣椒這些佐料呢?」她又問。

  「都吃。」他說。

  「好吧,那你今晚有沒有什麽特別想吃的菜?」她忽然轉過頭來看向他問。

  他被嚇得立刻避開視線,低下頭來,然後爲了掩飾自己剛才的舉動,只好開口問懷抱中的兒子,「兒子,你沒有特別想吃的菜呀?除了肉之外。」

  小傑很認真的想了一下,然後回答說:「豆芽菜,可是可不可以不要加紅紅和綠綠的菜?」

  「紅紅和綠綠的菜?」他不解的問。

  「紅蘿蔔絲和韭菜。」沈媛在一旁解釋道,然後斬釘截鐵的回答兒子的問題,「不行!」

  小傑頓時垂頭喪氣了起來,讓連釋允看了有些于心不忍,忍不住開口替兒子求情。

  「慶祝喬遷之喜,今天就通融一次嘛。」他對老婆說。

  「不能讓他養成挑食的習慣。」沈媛堅定道。

  連釋允無奈,只能對兒子聳肩,露出一副他也莫可奈何的表情,然後小聲的對兒子說:「媽媽說的話一定要聽,因爲飯菜是媽媽煮的,我們若不聽話就會沒飯吃,知道嗎?」

  「知道。」小傑也小聲回道。

  「你們在說什麽?」沈媛哭笑不得。

  「沒有。」父子倆極有默契,異口同聲的搖頭答道。

  沈媛看了實在是又好笑又好氣,她白了他們一眼,轉過身繼續挑買蔬菜,沒再詢問他們父子倆的意見,反正問了也是白問。

  他們在賣場裏耗了一整個下午的時間,回到家整理完那些剛買的東西都快要七

  點了,沈媛根本就來不及准備晚餐,也沒有多余的精力再准備。所以最後他們的晚餐是連釋允跑到附近的小吃店買的,一份炒飯、一份炒面,再加上一大盤鹵味和一碗貢丸湯,不過即使如此,三個人還是吃得既開心又滿足。

  當天晚上,小傑睡在爸爸媽媽之間,帶著一臉笑容入睡,半夜不知作了什麽好夢,在睡夢中發出咯咯咯的笑聲。隔天中午,他終于吃到心心念念的牛肉和牛排,開心得不得了。

  這兩天他過得好快樂,他好喜歡新家,好喜歡現在的爸爸,不過最喜歡的人還是媽媽。他告訴媽媽說他好喜歡新家,問媽媽他可以永遠住在這裏嗎?媽媽說可以,他忍不住開心的又叫又跳,然後爸爸又一次把他抱起來,舉高高,好像要跟他玩上次好好玩的遊戲,讓他期待的又叫又笑。

  幸福原來是這個模樣,沈媛微笑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心想著。

  這就是他們一家三口未來的生活,充滿了歡笑、幸福與愛,對不對?她不求大富大貴,只求未來的日子他們一家三口都能像這兩天一樣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人生便已無憾。

  老天,祢有在聽嗎?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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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18 22:31:5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李蔓媛!」

  遠處突然傳來的一句叫喊,讓剛巧路過的連釋允不由自主渾身一震,停下腳步,轉頭去尋找聲音的來處,以及對方所呼喚的那個名字的主人李蔓媛。

  他的目光迅速在人群中移動捜尋著,一張臉看過一張臉,連自己也不知他想找的人長得是何模樣。

  李蔓媛?爲什麽他會對這個名字感覺如此熟悉,反應如此之大?他認識這個叫李蔓媛的人嗎?如果認識,爲什麽在這之前他對這個名字一點記憶都沒有?

  李蔓媛,應該是個女人,是連釋允失去記億中的某個親朋好友呢?還是存在于他腦海中,感覺像是另外一個人記憶中深入骨髓卻沒有任何畫面與聲音的人呢?

  不知爲何,他總覺得答案八成是後者,而且這個李蔓媛對那個另外一個人很重要。

  目光在放眼可及的人群中來回搜尋了兩遍,都沒有找到一張足以勾起他記憶或那深入骨髓感覺的臉龐,連釋允只好將視線收回,放棄搜尋,可是他的心和思緒卻再也無法從李蔓媛這三個字上收回來。

  從醫院昏迷中醒來至今已過三個月,他從一開始腦袋一片紊亂,分不清充斥在腦袋裏的大量記憶哪些是真實的,哪些又是幻想的,到現在他已經可以完完全全的分清楚了。

  所謂的真實記憶,說穿了其實就是連釋允的記憶,至于幻想的則根本就不是幻想,而是另外一個與連釋允完全不同的人的記憶。

  他不知道自己的腦袋中爲何會同時擁有兩個人的記憶,這種匪夷所思的事他也不敢告訴任何人,包括醫生,就怕別人會當他精神不正常,或將他以治療爲由拘禁起來研究。

  在他醒來之後,其實他並不記得自己叫什麽名字,但是所有人都告訴他名叫連釋允,再加上他紊亂記憶中關于連釋允的記憶還滿多的,雖然有不齊全之處,但是他應該是連釋允沒錯,所以他便自然而然的接受了自己就是連釋允這個事實。

  然而,這個事實真的是事實嗎?

  出院後,他回到熟悉的環境與親近的家人身邊休養,這本該是最能讓他如魚得水的地方,卻讓他有一種違和感,而且待愈久愈感到不舒服。他知道那跟母親和妹妹、外甥女對待他妻子和兒子的態度有著絕對的關系。

  他的妻子和兒子是他捧在手心裏最重要的人,他一直有這種感覺,深入骨髓。雖然在連釋允部分沒有遺忘的記憶中,他好像已經習慣,甚至可以是完全漠視這一切,但是他卻怎麽也無法接受這件事,甚至不由自主的感覺到生氣,氣自己過去的行爲,氣母親和妹妹的尖酸刻薄,氣眼前妻兒在家中所受的不平等待遇,氣一切。

  他一直告訴自己那是他的母親,母親待他極好,很愛他,所以他一定要包容、一定要適應、一定要接受眼前的一切就是他原本的生活,只要他接受就不會有問題了。

  可是他真的接受不了,尤其是在聽見老婆開口說要離婚,淚流滿面的懇求他替他們的兒子小傑想一想時,他頓時只覺得心痛難抑。他怎會容許這種事情發生在他老婆身上,絕不容許!絕不容許!

  他愛他的老婆,愛他的孩子,很愛很愛,他沒有說謊,因爲這是一種發自內心,深入骨髓的感覺。雖然他也不知爲什麽他會和記憶中過去的自己,在對妻兒的感覺會有如此大之差異,但是他非常確定的一件事就是他絕對不能失去妻子和兒子。

  他決定離開母親的家,和妻兒搬出去住,這個想法一産生,他竟有些迫不及待,總覺得一家三口住在一起會很幸福。另外一個不知名的人的記憶一直給他這種感覺,好像他曾經擁有過這種幸福的感覺。

  然後,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竟然有了一種非常匪夷所思的想法,那就是他或許根本就不是連釋允,而是同樣存在他記憶中的另外一個人。

  那個人的記憶中沒有畫面,也沒有名字、聲音、言語,只有一種深入骨髓的感覺,而且那種感覺總是伴著溫暖、幸福、甜蜜和滿足。

  到底是誰?他一直努力的試圖想要想起什麽,卻什麽也想不起來,直到「李蔓媛」這個名字闖進他耳朵,進入他腦袋,然後就像在平靜的湖泊投下一顆巨石一樣,頓時波濤洶湧。

  記憶湖裏到底有什麽東西在那裏,他暫時還看不清楚,但是只要它不再平靜地不起一絲漣漪,他遲早都能將它看清的,不是嗎?

  李蔓媛,這個名字裏也有一個「媛」字,和老婆沈媛的名字一樣,雖然不確定是不是同一個字,但卻是同樣的發音,這種巧合該怎麽說呢?

  沈媛……

  想到老婆,連釋允整顆心頓時都柔軟了下來,喜歡的感覺真是無以複加,對兒子小傑的感覺也一樣。

  如果不是「李蔓媛」這三個字突然鑽入他耳朵,在他心裏激起莫名的驚濤駭浪,他想他會就這樣繼續當他的連釋允,然後和溫柔賢慧的老婆,以及聰明懂事的兒子,像現在這樣幸福的過一輩子。

  可是沒有如果。

  存在他腦中屬于另外一個人的記憶,在這三個多月來其實每天都在困擾著他,從一開始懷疑自己有病,到後來接受它們的存在,最後甚至開始懷疑起自己根本就不是連釋允,而是那個失去名字,所有記憶畫面皆模糊不清且沒有聲音,只剩下感覺的另外一個人。這段期間大概只有天知道他有多掙紮、多恐懼吧。

  他很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誰,想將腦中另一個人的記憶找回來,但他又很害怕如果記憶找回來了,確定他真的是另外一個人而不是連釋允的話,那麽他又該拿沈媛和小傑怎麽辦?

  那個人的記憶裏沒有畫面沒有聲音,留下的只有感覺,一種幸福、滿足,即使給他全世界也不換的感覺。

  那種感覺讓他充滿了向往與思念,剛開始的確是這樣,而現在給他的卻只有害怕與不安,因爲他不知道一旦將迷霧撥開,出現在他眼前的會不會是另外一個美滿的家庭畫面,如果是的話,那麽他又該如何選擇'如何面對?

  兩個家庭,兩個妻子,兩個兒子……

  他並不想嚇自己,但這種感覺卻愈來愈明顯,明顯深刻到連晚上睡覺都會頻作惡夢,然後被這樣的惡夢給嚇醒……

  「喝!」

  睡夢中,連釋允的身體猛然劇烈的一震,整個人從惡夢中被驚醒過來。

  他震動的動作實在是太大了,震得整張彈簧床都在搖晃,自然也將貼靠著他睡的沈媛給驚醒過來。

  「老公?」她呢喃的詢問,聲音中充滿了愛困感。

  「沒事。」他輕輕地拍著她安撫道,但胸腔中劇烈的心跳卻無法平複下來,貼靠在他胸口上的沈媛雖處在半夢半醒中,仍明顯的感覺到。

  「作惡夢了嗎?」她柔聲問,伸手輕貼在他狂跳的心口上,好像這樣就能幫他撫平狂亂的心跳。

  連釋允伸手覆蓋在她那只手上,緊緊地握住她,沈默不語。

  「怎麽了?你作了什麽惡夢?」她感覺到惡夢後的他明顯不平靜。

  「沒什麽。」他怎能告訴她他夢見一對母子不斷地叫他過去,他走向他們,回頭卻看見她和小傑淚如雨下,看見她和小傑被連家母親怒罵,被連家小姑欺負,最後無家可歸流落街頭,然後像賣火柴的小女孩那樣凍死在無人關注的街角。

  夢境太真實,他太激動痛苦,才會承受不住的從惡夢。中驚醒過來。

  類似自己離他們母子倆而去的夢,他最近經常作,他知道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但是,這卻是他第一次夢見他們母子倆因他的離去,最後落得無家可歸慘死街

  頭。即使他現在都已經醒來,也知道剛才那只不過是一場夢而已,他仍心有余悸,恐懼到心痛。

  「老公,你怎麽了?別怕,我在這裏,剛才那只是一場夢而已。」沈媛伸出另外一只手碰觸他的臉,擔心他是否仍陷在惡夢中沒有真正的清醒過來,因爲他將她的手抓得好緊。她在黑暗中擡起頭來親吻他的下巴,然後是臉頰,柔聲問他,「你作了什麽惡夢?很恐怖嗎?」

  「很恐怖。」他沈默了一下才沙啞的答道。

  「有沒有比被外星人追殺還要恐怖?」她問他,不等他回答便又接著道:「那是我作過最恐怖的惡夢,那外星人不僅長得可怕,身上好像還裝有雷達,不管我怎麽跑、怎麽躲、怎麽藏,他就是知道我正確的方位,連我暫時停止呼吸都沒有用,就只能不斷地不斷地跑給他追,心裏害怕到極點,簡直怕得要死。」

  「然後呢?」他配合的應答,知道她說這些其實只是爲了要轉移他的注意力。

  「然後我就被嚇醒,知道原來自己是在作夢,夢裏的一切都不是真實的,根本就用不著害怕。」

  黑暗中,沈媛說話的語氣溫柔而認真,很有撫慰人心的效果,只可惜連釋允的惡夢完全超乎她的想像,根本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安撫住的。他的惡夢與其說是一場夢,也可以說可能是場預言,一個由于他的選擇可能會影響到未來的恐怖預言,這叫他如何能不感到恐懼和害怕?

  「媛媛,媛媛。」他倏然伸手將她緊緊抱在懷中,將臉頰埋進她肩頸間,無助又恐懼的低喚著她的名字。告訴我該怎麽辦,該怎麽辦?

  不知道還能怎麽安撫他,沈媛唯一能做的只有緊緊地回抱著他,並且告訴他,「老公,我會一直在這裏陪著你的,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他不由自主的震動了一下,沈默了一會兒,啞聲問道:「一直,永遠嗎?」

  「一直,永遠。」她堅定不移的答道。

  他聽完後安靜地沒有任何反應,讓她以爲他終于可以安心再度入睡而准備松一口氣時,他卻又突然開口說話。

  「如果離開的那個人是我呢?」他的聲音低沈沙啞輕微的幾乎要讓人聽不清楚他剛剛說了什麽。

  但沈媛聽見了,她聽得一清二楚,聽得渾身僵直,腦袋瞬間變成一片空白。房裏很安靜,只是這回沈默不語、一動也不動的人變成了沈媛。

  連釋允有些不知所措,他也不知道自己怎會突然就將這句話說了出來,其實現在考慮這些都還太早,畢竟關于另一個人的事他根本什麽都還想不起來,只是在聽見「李蔓媛」那個名字之後,有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而已,他根本就不該將什麽都不知道的沈媛扯進他不安的情緒中,讓她和他一樣充滿惶恐與不安。

  「對不起,我還半夢半醒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他終于再也承受不住她窒人的沈默,率先開口道歉,將剛才犯渾說的話給收回來。

  「你是不是恢複記憶了?」她忽然開口問,聲音不大,但傳到他耳內卻猶如晴天霹雳般,將他的三魂七魄炸飛了一大半。

  他將她推開,倏然坐起身來將床頭燈打開,然後再轉身面向她,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監然的開口問:「你剛才、剛才說什麽?」暈黃的燈光照不出他臉色的蒼白,卻清楚的照出他臉上藏不住的驚愕與驚慌。

  她跟著從床上坐起身來,同樣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然後開口重複她剛才說過的那句話。

  「你是不是恢複記憶了?」

  連釋允怔怔地看著她,幾度張口欲言卻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或該說什麽。

  她已經知道了嗎?是在什麽時候發現的,爲什麽從未開口與他說過什麽?

  是了,她是連釋允結婚六年多的妻子,對于自己的老公,自己的男人,以她的個性她又怎會傻傻的分不清楚呢?難怪之前和她一起去賣場買菜時,她會問他喜歡吃什麽菜?什麽菜敢不敢吃?因爲如果他真是連釋允的話,憑她在連家掌廚六年的經驗,她又怎會不知道自己丈夫飲食方面的喜好呢?

  原來當時在賣場隱隱感覺到的怪異並不是他的錯覺,原來她早在那時候就已經知道他不是真正的連釋允了,原來。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他澀聲問她。

  「一起去逛賣場之後才確定的。」她的聲音也有些澀——苦澀,只因爲他之前問她的那個問題。如果離開的那個人是我呢?

  「所以你的記憶恢複了?」要離開我和小傑了?後面的那個問題她問不出口,心太痛。

  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愛上他了,深深地愛上這個明明是她老公卻又不是她老公的陌生人。

  她的心真的好痛。

  「沒有。」他搖頭。

  「什麽?」她猛然擡頭看他。「你剛說什麽?沒有?」

  「嗯,沒有。」他無奈的答道,再一頓後,忽然疑惑的問她:「你怎麽知道我失去記憶?」

  「如果你不是失去記憶,不記得你是誰的話,你現在又怎會待在我和小傑身邊呢?」她有些苦澀有些自嘲的說。

  「媛媛……」他歉疚的不知所措,歉疚到心都痛了。

  「既然你還沒恢複記憶,那就表示你還會待在我和小傑身邊對不對?那就夠了。」她對他說,然後打起精神道:「況且你別忘了一件事,不管你真正的名字和身分爲何,在世人眼中你就是連釋允,以後你也只能用這個身分生活下去,除非你能回到原本的身體裏。」

  連釋允呆若木雞,被她說的話震傻了,因爲他壓根兒就沒想過這個問題。

  他一直在想的就只有他是誰,恢複記憶確定身分之後要如何取舍,怎麽面對去留,卻從沒想過不管他是誰,在世人的眼中他就只有一個身分,那就是是連釋允,是沈媛的丈夫,是連希傑血濃于水的親生父親。

  還有就是,倘若失去記憶的那個他在這世上真的擁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以他現在身爲連釋允的身分,他還有資格、有機會可以再踏進那個家門,回到那個原本幸福美滿的家庭裏嗎?他真傻。

  一滴淚水突然的從連釋允眼眶內滴落下來,把沈媛嚇了一大跳。

  「老公?」

  沈媛真的被嚇到了,因爲她從未想過他會哭。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他此刻該會有多傷心才會在她面前掉眼淚?他在想什麽?想他再也回不到原本屬于他的那個身體,所以才傷心落淚嗎?還是還有其他的事?

  不管如何,他現在這模樣讓她好心痛,她想幫他。

  「老公,也許還有辦法,你別這麽快死心,我會幫你的,不管你要我做什麽都可以,我會幫你的。」她直起身來,張開雙手緊緊地抱住他,給他希望。只要能幫他,她什麽都願意做。

  他伸手緊緊地抱著她,無聲的將淚水淌在她胸前的睡衣上,淚滿衣衫。

  隔天早上醒來,連釋允有種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老婆的窘迫感,便一直賴在房間

  裏,直到外頭傳來她離開家門送小傑去幼稚園的聲音,他這才迅速地從床上爬起來漱洗、更衣,然後抓起她爲他准備的早餐便匆匆地出門上班去。

  他知道逃避不是辦法,但是他暫時沒辦法面對她,不僅因爲尴尬,更因爲抱歉,因爲不知所措和無所適從。

  在揭開他其實不是連釋允這個秘密之後,他不確定他們倆之後該如何相處,是像過去這幾個月繼續做夫妻呢?還是以後只能當朋友?他有點害怕面對她的審判。

  他對沈媛的感情很複雜,在相信自己就是連釋允的時候,因爲深入骨髓很愛老婆兒子的性情與移情作用所致,他沒有任何原由的打從骨子裏愛她。

  在朝夕相處的這些日子裏,他發現自己愛她的原因一個個的冒了出來,愛她的賢慧,愛她的好廚藝,愛她對兒子的愛心與耐心,愛她對他的體貼溫柔與熱情如火。

  他經常看著她,就有一種好喜歡她,喜歡到無以複加的感覺,好高興她是他老婆。

  可是在知道自己並不是連釋允,而是另外一個人,那深入骨髓很愛老婆兒子的感情其實另有所屬,而非屬于她的之後,他便不確定自己對她到底是什麽感情了。

  他很喜歡她,這是無庸置疑的,但那是愛嗎?如果是的話,那份深入骨髓的情感便是摯愛。

  所以他覺得對她很抱歉。

  所以他有種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的感覺。

  所以他只能逃避,只能無助,只能在下班之後駐足在家門前,卻始終鼓不起開門進屋的勇氣。

  「喀。」

  眼前的大門突然傳來開鎖的聲音,把他驚得渾身僵直,呼吸在一瞬間緊張的停了下來。

  大門並沒有如他所想像的在鎖開了之後便被人拉開,而是慢慢地開了一個小細縫,然後細縫中卻看不見人影。

  這是怎麽回事?他疑惑的忖度,這念頭才在他腦中閃過而已,他便聽見兒子小傑歡呼大叫的聲音。

  「爸爸回來了!」

  隨著他聲音的響起,只見原本只開了一條小縫的大門猛然敞開,一個身高才及他大腿一半處的小人影從門內飛奔而出的撲向他,瞬間緊抱住他一條因久站而顯得有些僵直的腿。

  「小傑?」他訝然的低下頭,只見兒子正擡起頭來對他燦爛一笑,接著又嘟起小嘴。

  「爸爸好壞,早上都沒送小傑去上幼稚園。」小傑指控道,抱著他一條腿的小手沒有絲毫放松。

  「不是有媽媽送你去?」他伸手將小傑抱起來說。

  「也要爸爸。」小傑不滿的嬌聲道。他喜歡爸爸和媽媽一人牽著他一只手去上幼稚園,好喜歡。

  「小嬌包。」連釋允失笑道,忍不住低頭親吻兒子,用冒著短須的下巴剌得兒子在他懷抱裏東閃西閃,咯咯咯的笑個不停。

  「媽媽!」閃躲間,小傑看見媽媽立即向媽媽大聲求救。

  連釋允渾身一僵,緩慢地擡起頭來看向站在大門口的沈媛,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等待著她下一秒對待他的態度。

  「你回來了,今天怎麽比往常還要晚?是不是公司裏出了什麽事,還好吧?」

  她開口詢問,表情關心,語氣溫柔,就和往常對待他的態度一模一樣,沒有絲毫的不同。

  他頓時松了一口氣,一整天懸在半空中忐忑不安的心也慢慢地回歸到原來的位置。

  「沒事,我肚子好餓,可以吃飯了嗎?」他對她說。

  「就等你回來。」她微笑道。

  「太好了。」他開心道,然後抱著兒子走進家門,再帶兒子去洗手,一家三口一起坐下來愉快的享受今晚美味的晚餐。

  用餐時,小傑的嘴巴叽叽喳喳的沒有停過,把今天在幼稚園裏所發生的事全部說了遍,活潑可愛的模樣和之前判若兩人。

  沈媛總是笑容滿面的聽著,不時替兒子夾菜,同時督促兒子快點吃,見兒子光顧著說話忘了吃飯,她就會沈聲抿嘴「嗯」一聲,然後兒子就會在看媽媽一眼之後,趕緊拿起湯匙往嘴巴裏送一匙飯進去。

  這樣的畫面每天都會在餐桌上重複的上演著,他卻百看不厭,而且看著看著嘴角總會不由自主的微微向上揚起。

  幸福應該就是這種滋味吧?他實在應該要知足,何必去管失去記憶的那個自己是誰,只要把握現在所擁有的,繼續當連釋允不就好了嗎?爲什麽非要自找麻煩的與現在所擁有的幸福生活過不去呢?

  他問自己,卻沒有答案。

  人是一種很矛盾的生物,總是觊觎著自己未擁有的人事物,卻不懂得珍惜自己所擁有的,永遠不滿足,永遠渴望,永遠追求,永遠明知不可爲而爲之,然後再來後悔莫及。他現在是不是也正要走上那一條將來會後悔莫及的路呢?

  連釋允一個人坐在客廳沙發上輕聲歎息,眉頭緊蹙,愁容滿面。「釋允。」

  突如其來的聲音令他回神轉頭,只見沈媛正靠站在兒子房間的門框上,目光幽深的看著他,不知道站在那裏看了他多久。

  「小傑睡著了?」他問她。

  「嗯。」她點頭,輕輕地將兒子的房門關上,然後緩步走向他。

  于是他知道自己再也無法逃避,面對現實的時間到了。

  沈媛在他身邊坐下來,轉身面對他,靜靜地看著他,緩慢地開口問:「你剛剛在想什麽?可以讓我知道嗎?」

  「你想知道什麽?」他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問她。

  「你剛剛在想什麽,以及是什麽事困擾著你?」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說。

  「我在想我現在所擁有的生活是如此的幸福,爲什麽我還不滿足,要自尋煩惱。」他沈默了一下才緩聲回答她的問題。

  她沈默了一下垂下眼,低聲道:「也許是因爲你現在所有的幸福仍及不上你原本擁有的幸福。」

  「你怎麽會這麽說?」他愣聲問道,有些吃驚于她的回答。她怎會知他所放不下,想尋找的是什麽?

  「你曾經跟我說你很愛你的妻子和兒子。」她看了他一眼,扯唇苦笑。「那時我以爲你口中的妻子和兒子是我和小傑,所以覺得嘲諷,覺得可笑,並沒有一絲感動,因爲我知道那絕對是謊言。但是現在我已經知道那是你的真心話,只是你口中的妻子和兒子並不是我和小傑而已。」

  「媛媛……」

  「你別覺得對不起我和小傑。」她搖頭。「雖然你心中真正愛的妻子兒子並不是我和小傑,但是這段期間你對我們母子倆的關心和愛護卻也是真心的,不是嗎?這段期間是我和小傑這些年來過得最幸福、最開心的一段時間,真的謝謝你,老公。」

  「你爲什麽要跟我說這些話?」連釋允突然感到一陣心慌意亂,感覺她好像正在跟他話別一樣。

  「只是想告訴你,希望你不要有對不起我們的想法,即使將來你選擇離開我們,回到你所愛的人的身邊也一樣。」她溫柔的看著他,認真的說道。

  連釋允突然感覺一陣鼻酸,眼眶有點發熱。這個女人……這個女人怎麽會如此溫柔,如此心善,如此美好?

  「你難道不希望我能留在你們身邊嗎?」他啞聲問她。

  「希望。」她誠實道,「但是我不能用我的希望來拘束你的自由,強迫你的去留、你的情感和你的心。」

  她認真而嚴肅的看著他說:「強扭的瓜不甜,這個道理誰都知道,我希望你留在我和小傑心中的印象永遠是美好的,不想和你變成怨偶之後再不歡而散。」

  「你沒試過又怎會知道我們一定會成爲怨偶呢?!」他緊盯著她說,心裏莫名的有些不悅。

  「我會試,但不會強迫你。」

  她忽然對他微微一笑,溫柔美麗的讓他只能呆呆的看著她,感覺腦袋好像突然罷工,停止運轉,什麽都不能想了。

  「媛媛……」他要說什麽?想說什麽?

  他怔然了一下,眨了眨眼,感覺自己的腦袋好像正慢慢地在恢複正常。

  「你會試?」他緊盯著她問,自己的心跳速度好像變快了一些。她剛剛是這麽說的沒錯吧?

  「當然。」她理所當然的回答,「畢竟你是我的老公,和我之間還有個兒子,身爲妻子和母親的我又怎麽可能什麽都不做,就這樣眼睜睜的將自己的老公和兒子的父親拱手讓人呢,你說是吧?」

  「沒錯。」他用力的點頭,覺得自己的心情突然變得有些飛揚了起來。

  「那麽說好了,在你喪失的記憶恢複之前,你依然是我的老公連釋允,在這段期間我們要快樂幸福的過每一天。好嗎?」她伸手輕覆在他手背上。

  他反手與她十指交握,堅定的緊握著她的手說:「好,我們一言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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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18 22:32:1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由于沈媛的包容大度,連釋允也決定要順其自然,聽天由命。不過天意往往都不是人所能揣測的,你愈想這樣,老天卻總愛與你反其道而行,硬要出人意料之外。

  「蔓媛。」

  再次聽見這個令他心情悸動的名字時,是在一個周末的午後,他帶著沈媛和小傑,一家三口到淡水去玩,就在要坐渡輪到對岸的八裏去租腳踏車騎時,他忽然聽見有人在喊這個名字。

  他不由自主的迅速回頭,在遊人如織的淡水碼頭尋找那個他連作夢都想見的人。

  一個纖細的身影忽然躍進他眼中,他的心跳以火箭般的速度加快,他想也不想的立刻松手,轉身便朝那道纖細身影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連身後傳來沈媛愕然的呼叫聲都沒時間理會。

  是她嗎?他終于要見到那個名叫李蔓媛的女人的真面目了嗎?她會是他的什麽人,會是他的妻子嗎?見到她之後,能幫他恢複記憶嗎?他心髒跳得好狂,既激動又期待。

  周未的淡水遊客超多,幾乎是人擠人,人推著人走的狀態。他在萬頭攢動的人群中拚命的往那道身影前進著,縮短著兩人間的距離,無奈反倒被人群擠得愈離愈遠。

  眼見她纖細的身影就要沒入街角消失不見,心急如焚的他再也遏制不住的扯開喉嚨,朝那方向呼喊出聲。

  「蔓媛!李蔓媛!」

  纖細的身影因聽見他的呼叫而猛然停下腳步,正要轉頭望向他這個方向時,有如沙丁魚般擁擠的人群卻在這時間推著她往前走,讓她一下子便從他視線中消失不見。

  「李蔓媛!李蔓媛!」他著急的大聲呼喊,但在她消失的那個街角卻再也看不見她的出現。

  他不放棄的繼續往前擠,終于擠到了她消失的那個街角處,然後舉目四望,怎麽也找不到那抹纖細的身影。他頹然失望,呆若木雞的站在原地,連遭許多人的白眼都沒有感覺。

  不知過了多久,他倏然驚醒,想起了沈媛和小傑。他臉色一白,立刻轉身往回走,回到剛才等待搭船的地方尋找那對被他遺忘了的母子倆的身影。

  找不到。

  他們是自個兒搭船過去左岸八裏了嗎?

  他茫然的看著波光粼粼的淡水河,它明明是那麽的絢爛,爲什麽他所感覺到的卻是陰郁,還有心慌與不安呢?

  褲腳突然被拉扯了一下,隨之而來的是對現在的他而言有如天籁之音,可以將他從絕望深淵邊緣救贖回來的聲音。

  「爸爸。」

  他迅速低下頭,小傑就站在他腳邊,一手抓著他的褲子,一手拿著冰淇淋舉向

  他問:「爸爸要不要吃?很好吃喔。」

  他鼻頭酸澀,喉嚨哽咽的說不出話來,因爲就在不久前,他才松開兒子的手,在這人來人往、遊人如織的地方,他竟然松開了六歲兒子的手,絲毫沒考慮到兒子的安全問題,他——怎會如此渾蛋,如此該死?

  「爸爸?」

  他再也遏制不住的蹲下身將兒子擁進懷中,緊緊地抱著,疊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爸爸?」小傑莫名其妙,不知所措的轉頭看向媽媽,問道:「媽媽,爸爸怎麽了?他做錯了什麽事情了,爲什麽要說對不起?!」

  沈媛沒有回應。

  連釋允有點不敢擡頭看向她,卻又不得不擡頭面對她。「媛媛……」他該說什麽,在他做了這麽令人發指的渾蛋事情之後?「追到人了嗎?」她問他,表情平靜地讓人有些看不清。

  他呆呆的看著她,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要說什麽。

  「我聽見你叫她李蔓媛,那是她的名字嗎?原來她的名字裏也有個媛字呀,真的好巧。」她微笑道,但不知爲什麽,他卻好像看見她在哭。

  「媛媛……」

  「這個昵稱不會也是屬于她的吧?嗯,我看八成是,因爲我記得你之前曾經跟我說過,你好像一直都叫我媛媛,那個媛媛並不是我。」「媛媛——」

  「我看你以後還是叫我沈媛好了,君子不奪人所好,是吧?」她咧嘴笑道。

  連釋允再也說不出任何一句話,現在的他只覺得喉嚨好卡,心好疼,疼得他眼眶都要泛出淚來了。怎麽會這麽疼,怎麽會呢?

  「走吧,我們來去排隊搭渡輪,票都買了,還是過去那邊走一走吧,小傑從沒去過。」說完她轉頭看向對岸的方向,再沒看他一眼。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我在你身邊,你卻不看我。

  連釋允第一次品嚐到這種距離的苦澀,讓他的一顆心既疼又苦。這次是他的不對,是他做錯了,如果他跟她道歉,她會原諒他嗎?

  淡水對岸的八裏氣氛與淡水完全不同,雖然一樣遊人如織,但遊客們卻多了份悠閑感,腳步不再匆忙,歡笑更盛。

  許多人倚欄望潮或發呆,也有好多人隨興而坐,不管是石階梯、木階梯、木棧道或草地上、石頭上,只要是能坐的地方都有人坐,然後懶洋洋的,舒舒服服、快快樂樂的任時光流逝也不在意,還有好多人在騎腳踏車,單人的,雙人的,合家的。

  原本他們一家三口也能這樣的,不管是倚欄發呆、悠閑的隨興而坐或是騎車兜風,又或者是三者皆倶,他們可以這樣快樂又幸福的度過這個午後時光的,結果卻讓他破壞了,他真的是很該死。

  「媽媽,我也想騎腳踏車。」小傑羨慕的看著騎腳踏車的人開口對沈媛說。「小傑還太小,等你長大些會自己騎了,媽媽再帶你來騎好嗎?」

  「可是我不會自己騎,媽媽和爸爸可以載我呀,就像他們這樣。」小傑伸手指向不遠處的一輛親子車,上頭坐著的正如他們這般的一家三口。

  沈媛頓時沈默了下來。

  見媽媽沒說話,小傑轉向爸爸開口求道:「爸爸,可以嗎?」

  「當然可以。」連釋允迅速點頭,自是不會放棄這個可以和妻兒互動的好機會,可惜——

  「小傑乖,下次媽媽再帶你來好不好?今天時間太晚了,我們還要去買票,還要排隊搭船,還要坐車回家,還要去吃晚餐,有好多事情要做,所以下次好不好?」沈媛蹲下身來,柔聲對兒子說。

  從小就乖巧聽話的小傑雖然有些不願意,但還是乖乖地點頭:「好吧。」

  沈媛揉了揉兒子的頭,贊許的給了兒子一個溫暖的微笑,但連釋允卻只覺得一顆心愈來愈冷。

  她要怎樣才能原諒他,才能像之前那樣溫柔、笑意盈盈的對待他,不再對他視若無睹,連話都不願意和他說呢?

  他好想向她道歉,向她解釋之前的情況,他並不是真的要丟下他們母子倆,只是事發突然,一時之間他也沒時間考慮太多,反射性的就追了過去——不行,用「反射性」這三個字好像不太好,再怎麽反射也有回過神來的時候,而他回過神來的時間足足有半個小時,也未免太長了,簡直就是沒把他們母子倆放在心上。

  所以,他到底該怎麽解釋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到底該怎麽說呢?

  買票搭渡輪回淡水,再搭捷運回家,連釋允一路上都在想這個問題,連兒子和他講話,他都回應的心不在焉,然後便突然聽見老婆對兒子說:「別吵爸爸想事情。」之後連兒子都沒再和他說話,讓他只覺得孤苦伶仃。

  回到家已經晚上七點多了,沈媛簡單的煮了一鍋面疙瘩給大家當晚餐,依舊從頭到尾都沒理他。

  晚餐後,待她忙完廚房裏的事走進客廳,他以爲兩人終于有機會坐下來談一談,結果她緊接著又幫兒子洗澡洗頭,幫兒子吹頭發,幫兒子換床罩被套、整理房間,最後再哄兒子睡覺,等她從兒子房間裏出來都已經快十點了。

  他依然沒機會與她說上話,因爲她拿了換洗衣服後,又一頭鑽進浴室裏去洗澡,等她從浴室裏出來都快十一點,而他還沒洗澡,她卻已香香的爬上床倒頭睡覺,讓他郁悶的想拿頭撞牆。

  不行,這件事今天一定要解決,否則絕對會在未來變成兩人心裏永遠的疙瘩。

  有了決定後,他立刻衝去洗澡,以最快速度潔淨身體後,回房,上床。

  對于他爬上床的舉動,她沒有絲毫的反應,安靜地就像睡著了一樣,但是他相信她絕對是清醒的。

  連釋允仰躺在床上,只稍微猶豫了一下,便轉身伸手輕輕地攬上沈媛的腰,發現她渾身一僵卻沒有開口或移動身體拒絕他的接觸,溫柔的將背對自己的她摟進懷中。

  「對不起。」他沙啞的開口道。

  她依然沈默不語,沒有任何反應。

  他想了一下,再度開口繼續說:「那時候事出突然,我不想錯過可能讓自己恢複記憶或想起什麽的機會,所以才會急忙追上去,因爲錯過這次,我不知道下次的機會什麽時候才會來,又或者根本沒有下一次機會。」

  沈媛依舊靜靜地,一動也不動。

  「這是我第二次聽見那個名字——李蔓媛。」他告訴她,沒有停頓的繼續對她說:「第一次是在一個月前,我午休到外頭吃完飯正准備走回公司時,突然聽見有人在叫這個名字,那時候的我感覺就像腦袋突然被人猛敲了一記一樣,雖然依然什麽都想不起來,但是我知道這個名字一定和以前的我有關。事後,我午休時間都會到那附近轉,希望能再次聽見有人提起這個名字,因爲我想也許見到這名字的主人能讓我的記憶恢複,可是從那天之後,我便再也沒聽見有人提到這個名字,直到今天。

  「因爲等待太久又有所期待,我今天才會有這種失控的反應,真的很對不起,

  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松開小傑的手,撇下你們母子倆的。對不起,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每說一次對不起,手臂忍不住就收緊一分,好似不這麽做就會失去她一樣。

  「她是你太太嗎?」終于,沈媛開口說了句話。

  「我不知道。」他沈默了一下,老實回答。

  「我想八成是。」一頓,她忍不住有些酸澀的說:「看樣子你真的很愛她,即使失去所有記憶也忘不了你愛她的感覺。」光聽見她的名字就可以讓你棄我們母子倆而去。沈媛在心裏默默地說。

  「媛媛——」

  「拜托,不要再這樣叫我。」她心痛難抑的打斷他,想掙開他的懷抱,他卻不肯松手。

  「好,老婆,以後我就叫你老婆,好嗎?」他安撫的妥協道。

  「這兩個字也用不了多久,還是叫我沈媛吧。」她搖頭冷漠的說。

  「不要這樣,拜托。」他再也忍不住的抱緊她,痛苦的求道,「你不是跟我說過,在我記憶恢複之前,我依然是你的老公連釋允,我們要幸福快樂的過每一天嗎?」

  「我以爲我做得到,但看樣子沒辦法。」沈媛苦澀的說。

  在今天之前她以爲自己做得到,但事情發生當下她才知道她的心沒辦法承受這一切,沒辦法承受他哪天會像今天下午那樣,不管她在他身後如何叫喊,他都頭也不回,毅然決然的離他們母子而去,而下一次恐怕就是一去不回。

  一想到這,她就心痛不已,所以她決定長痛不如短痛。「連釋允,我們離婚吧,我放你自由。」她說。

  「不!」他驚慌的叫道,激動的將她翻轉過來面向自己,緊盯著她的雙眼低吼道:「你答應過我你不會將我拱手讓人的,你說你會試,說在我恢複記憶之前我們要幸福快樂的過每一天,你答應過我,允諾過我的!」

  他面無血色,驚慌痛苦全寫在臉上,讓她的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了出來,因爲他的樣子就像是他很愛她、很愛她,愛到不能失去她、不能沒有她的模樣,但她知道這只是假象,是她的希望,他愛的人從來就不是她。

  「我們離婚吧,連釋允。」她沙啞的再次說。

  「不。」他再次拒絕,堅定不移的拒絕,「不!」

  「既然已經知道她的名字,很快你就能找到她了。」她對他說。

  他搖頭否認她的說法。

  她繼續說:「你可以花錢請徵信社,可以上網捜尋,說不定在Facebook或微博上一搜就能搜到,你有搜尋過嗎?」

  他震愕的看著她,壓根兒沒想過還有這個方法。所以真如她所說,說不定在Facebook或微博上一搜就能捜到有關對方的訊息嗎?他突然有股衝動,想現在就拿起手機登入FE搜尋。

  「你是不是現在就很想上網捜尋?」她看穿了他的想法,心酸的開口問道。

  「沒有!」他心慌的迅速否認。

  「你不需要說謊,想上網捜尋就上網捜尋吧,我也可以幫你。」她說完便直接伸手要去拿她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

  連釋允倏然抓住她那只手,緊緊地壓在床面上,讓她動彈不得。

  她轉頭看他,想知道他這是什麽意思,怎知迎向她的卻是他幽深的眼神,以及他突然朝她壓過來的唇舌,深深地吻住她。

  他的吻帶著一抹絕望,動作也一樣,好似過了今天之後,他們倆便不再有明天。其實,這跟事實相差也不遠。

  想到這兒,沈媛心中也多了一股絕望的慾望,她將原本欲推拒他的雙手從他肩頭滑到他頸後,緊緊摟住他,迎向他熾熱猛烈的狂吻。

  就當今晚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晚的放縱吧,過了今晚,從此蕭郎是路人。

  在搜尋欄位上鍵入「李蔓媛」三個字,坐在公司辦公室裏的連釋允心跳一百的將滑鼠遊標移到捜尋鍵上,停滯了將近一分鍾的時間,這才閉上眼睛猛然按了下去。

  此刻他的心情非常的複雜,與其說是期待、緊張,不如用擔心、害怕來形容還比較貼切。

  是擔心捜尋的結果不如預期,害怕找不到他想要找的資料嗎?

  知道他的情況的人大概十之八九都會這麽以爲吧,就連他自己也覺得自己應該是在擔心害怕這件事才對,可是事實真是如此嗎?他不知道,只知道現在充斥他腦袋的全是有關沈媛的一切,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喜一怒,她的眼淚,她的憂傷,她的強顔歡笑,全部都是她。

  她說你真的很愛她,即使失去所有記憶也忘不了你愛她的感覺。他不能否認這句話,因爲她說的是事實,只是這個事實至今它依然還是個事實嗎?還是它其實已經不知不覺的變成了過去?

  昨天下午在淡水經曆的心痛似乎還在持續,只要一想到她對他視若無睹,看他就跟看個陌生人一樣,他就覺得心慌、覺得心痛。

  還有昨晚的離婚提議……

  他知道她是認真的,但愈是知道,他的心就愈慌愈痛。

  這一刻,他終于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已經深深地愛上沈媛了,而且對她的感情絕不遜色于他遺失記憶中裏的那個妻子——如果真的有那個女人存在的話。

  李蔓媛會是那個女人嗎?

  一直以來他都很想知道這個答案,想找到她恢複自己失去的記憶,可是現在他卻猶豫了起來,問自己知道了又如何,恢複了記憶又如何,能回到過去,回到他靈魂穿越到連釋允這個人的身體裏之前嗎?

  現在的他是連釋允,法律上是,事實上也是,唯一不是的只有靈魂,但靈魂這個東西至今連科學都還無法證明其存在與否,他說出來誰會相信,只會當他是神經病吧?所以,他拚命的想尋回那些不屬于連釋允的記憶到底是爲了什麽?

  爲了那對被他遺忘的母子,即使無法回到從前,不能回到他們身邊,也必須知道他們過得好不好。一個聲音在他心裏答道。

  他呆愣了一下,頓時有種撥雲見日的感覺。

  天啊,他真是個白癡、笨蛋,怎會早沒想通這件事呢?很早以前沈媛不是已經告訴過他,他成爲連釋允的身分已是不能改的事實,他怎會左耳進右耳出的聽了就忘,始終沒認真想過這件事呢?

  他真是個大笨蛋!如果他直到和沈媛離了婚之後才恍然明白這事,他肯定會連死了的心都有了。

  太好了,這下子沈媛就無法再說要和他離婚了,因爲沒有理由,因爲他不會離開他們母子倆,因爲他是她的老公,是小傑的爸爸,不管是在法律上還是事實上都是。

  心情突然整個輕松了下來,他輕吐出一口氣的睜開眼睛,感覺明明身處在同一個空間,時間也相距不過幾分鍾的差距,但好像一切都變得不同了,有種海闊天空任鳥飛的自由感覺。

  他嘴角微揚的看向電腦螢幕上的捜尋結果,這回他沒有猶豫,沒有擔心害怕或緊張期待,有的只是心平氣和。

  只見螢幕上頭羅列了一堆有關「李蔓媛」三個字的所有相關網頁資料,他移動滑鼠點選,開始逐一檢閱。

  可以說差不多同一個時間,沈媛也坐在家裏用筆電在網上捜尋著有關「李曼媛」三個字的資料,只是相對于連釋允直覺打出了草字頭的「蔓」,沈媛只能曼、镘、漫、慢的一個字一個字逐一捜尋了。

  她並不確定自己要找的人究竟是誰,只能以已婚,育有子女,年齡在二十至三十五之間做爲篩選條件,凡符合條件的網址皆存入書簽中,等晚上連釋允下班回家之後再交給他浏覽。

  她這麽做並不是爲了要氣他,或者是與誰賭氣——例如自己,她只是想長痛不如短痛而已。

  沒錯,她只是想長痛不如短痛而已。

  從離開連家,他們一家三口搬出來自個兒租房子住之後,她幾乎沒有一天沒爲過去的懦弱和優柔寡斷後悔,她想,如果她當初早點鼓起勇氣不顧一切的帶小傑離開連家的話,他們母子倆又何需委曲求全的在連家被踐踏、欺淩這麽多年,痛苦這麽多年呢?

  所以這一次在明知道拖下去也是痛苦之後,她才會主動開口提出離婚的要求,幫他也幫自己結束這段令人無可奈何的痛苦與緣分。

  至于傷心難過,她想時間久了總會撫平的,是吧?

  專注于忙碌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轉眼天色已暗,連帶屋內的光線也暗了下來,將她驚醒,匆匆出門去幼稚園接兒子,再匆匆趕回家准備晚餐。

  因爲出門接兒子的時間晚了些,不巧又遇見老師找她談了一會兒話,等她回到家著手准備晚餐時,已比往常晚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因此,當連釋允准時下班回到家時,她還在廚房裏爲晚餐忙得不可開交。

  「我回來了。」

  「對不起,今天有事擔擱了下時間,要再等一會兒才能吃飯。」聽見他的聲音

  出現在廚房門口,她忙得連回頭看他一眼的時間都沒有,只能匆匆解釋,趕緊加快切菜的速度。

  「不要急。」他上前道,伸手摟住她的腰。

  他突如其來的動作把她嚇了一跳,手上菜刀一抖,不小心就切到了手,痛得她低叫一聲。「啊!」

  「怎麽了?切到手了嗎?我看!」他也被嚇了一跳,著急的抓起她的左手來查看,只見她左手食指上被劃了一個將近一公分的傷口,鮮紅的血正從傷口滲出來,瞬間染紅了她的指腹。

  「沒事,只是個小傷口。」沈媛無奈道,覺得這真的是個無妄之災,還好傷口不大也不深,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什麽沒事,流了這麽多血還說沒事?」他生氣的說。

  這不是你害的嗎?沈媛忍不住在心裏腹誹了一句。

  「真的沒事,這麽一點血而已,哪叫多呀?我以前切到時,流出來的血是用滴的,這只是輕劃一下而已,拿張衛生紙把血擦掉就行。」

  他不置可否,沈著臉將她拉出蔚房,拉到客廳,按坐在沙發上。

  「家裏有沒有急救箱?」他一臉嚴肅的開口問她。

  「別這麽誇張。」她有些哭笑不得的說。

  「小傑,你知道家裏的藥放在哪裏嗎?」連釋允轉頭問兒子。

  小傑搖頭,看見媽媽的手在流血後,眼眶迅速的紅了起來。

  「媽媽沒事,別哭。」沈媛趕緊安撫兒子,然後轉頭瞪了連釋允一眼,無奈的抱怨道:「你看,孩子都被你嚇到了啦,明明就只是一個小傷口,偏要這麽大驚小怪。」

  「藥箱在哪兒?」連釋允依然一臉嚴肅的看著她,堅定的問道。

  「電視櫃下面的抽屜。」沈媛有種被打敗的感覺。

  連釋允動作迅速的將簡易急救箱拿來,小心翼翼的替她的傷口消毒,塗上藥物——

  「暫時別擦藥,貼上OK繃就行了,我還要煮菜。」她忍不住開口阻止他,他卻置若未聞,不僅繼續上藥,最後還誇張的拿出紗布卷來,想用紗布來幫她包紮傷□。

  「餵!」她終于忍不住出聲抗議,因爲這實在是太誇張了。「紗布比OK繃透氣。」他解釋道。

  「不包更透氣。」她沒好氣的說。「這小傷口根本就用不著理它,貼OK繃也只是爲了方便我待會兒做事而已,別忘了我還要煮菜。」

  「菜我來煮。」

  「你會煮嗎?」她一臉懷疑,反射性的問道,然後又突然想起那次他煎荷包蛋熟稔的模樣。

  「感覺好像會,即使不會,你在一旁指導我不就行了。」他一邊說,一邊趁她不注意就用紗布把她的傷口包紮好了。

  沈媛無言以對,最後也只能由他了,反正她也有點好奇他會不會煮菜,而且不管會不會,能吃上一頓由他親手料理的晚餐,未來也能多個紀念、多個想念不是嗎?

  瞬間她被一股淡淡的哀愁所籠罩,不由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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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8 22:32:41
  第七章

  他真的會煮菜,而且廚藝完全不輸給她,煮的菜連小傑都不斷地說好好吃'好好吃,活似她這媽媽平常煮的菜有多難吃似的,讓她有些小嫉妒。

  不過後來兒子有偷偷跟她解釋說,因爲他以爲爸爸不會煮菜,煮出來的菜會很難吃,結果不會難吃還很好吃,所以他才會一直說好吃,並不是真的比媽媽煮的菜好吃,讓她聽完後心情頓時好了許多。

  其實她並不是真的在嫉妒,也不是沒容人雅量,不願承認他有不輸她的好廚藝,她只是覺得廚藝是她唯一拿得出來的優點,如果連這個優點都被他比了下去,那她對他而言不就一點用處都沒有了嗎?所以她才會有不甘的感覺,覺得好郁卒。他真的是一個好男人,用「理想男人」四個字來形容也不爲過,只可惜不屬于她。

  恨不相逢未嫁時原來就是這種心情呀,真的是好無奈、好難過。

  「在發什麽呆?」

  一只手從後方伸過來摟住她的腰,讓沈媛瞬間回過神來,感覺他從後方將她整個人擁進他懷中。

  沈媛突然想起這是他今晚第二次伸手摟她,感覺不太像他平時會對她做的舉動,因爲平常他雖對她又好又溫柔,在與她做愛做的事時也很熱情,但在房間以外的地方,他從未對她有過牽手以外的動作,接吻、摟腰都不曾。

  可是今晚他已兩次這樣摟著她的腰,先前一次在蔚房,這回又在客廳裏,他這是怎麽了?因爲昨晚的交談嗎?因爲她說要離婚,所以他才會想用這種類似親密討好的動作挽回她的心嗎?他讓她心酸、心痛的好難受。

  「我今天上網查了有關李蔓媛的訊息,找到很多相關資料。」她看向桌幾上的筆電開口道,感覺身後的他瞬間僵了一下。

  「我也查了。」他沈默了一下,緩慢地開口說。

  這回換她僵了僵身體,她命令自己放松,然後才以平常的語氣開口問他,「然後呢?查到了嗎?」

  「什麽也沒查到。」他說。

  「這怎麽可能?!」她訝異的轉身,難以置信的看向他脫口問道。她明明就查到很多,只是不確定在那些資料中有沒有他要找的那個人的資料而已。這麽龐大的資訊中,怎麽可能什麽也沒查到呢?

  「沒什麽不可能的,事實就是事實。」他一臉無所謂的聳肩,樣子看起來既輕松又毫不在意。

  「你不失望,不難過嗎?」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疑惑的問道,總覺得他今天從公司下班回來之後好像就變得有些奇怪。

  「不失望,不難過。」他沒有一絲猶豫,堅定的搖頭道。

  「爲什麽?」她真的覺得他愈來愈奇怪了,因爲她看得出來也聽得出來他現在說的是實話。

  「因爲我已經想通了。」他微笑的看著她說。

  「想通什麽?」她莫名其妙的問。「想通對現在的我而言什麽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什麽?」她問他。

  「你和小傑。」他深深地看著她,一本正經的道。

  她怔了一下,瞬間心痛的差點落淚。

  「不要跟我開這種玩笑。」她瞪著他厲聲道,因爲她會當真、會充滿希望、會飄到天上,然後當哪天希望破滅,她會從天上掉進深淵重重地被摔死,她不想讓小傑失去爸爸之後還得失去媽媽,她真的不想。「這不是玩笑。」

  「這是玩笑!」她深吸了一口氣後,改以嚴肅正經的表情和語氣對他說:「我希望你以後別再跟我開這種玩笑,我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這不是玩笑。」他再次說道。

  「我要回房間睡覺了。」她倏然從沙發上起身,然後指著桌幾上的筆電對他說:「我今天查到很多有關李蔓媛的網頁,全都存在「我的最愛」李蔓媛的資料夾裏,你可以看一看,也許有漏網之魚。」說完,她轉身要走,卻讓他拉住了手。

  「留下來陪我看。」

  「我想睡了。」她拒絕。

  「好,那我陪你回房睡覺,等哪天你有空時陪我看,我再來看。」他說著就從沙發上站起來,一副要隨她回房睡覺的模樣。

  沈媛非常的無奈,因爲現在也不過才十點而已,她說想睡只是藉口,回房她根本就睡不著。無可奈何之下,她只好重新坐回沙發上,陪他查看那些她今天已經看了一天的網頁。

  看一頁刪一個網址,看一頁刪一個網址,短短不到半個小時,連釋允已經把沈媛花了一整天搜尋,存檔在「我的最愛」中李蔓媛資料夾裏的網址全部清空,讓她一整個傻眼,無言以對。

  「看完了,全都不是。」他開口結論道。

  「你確定你有認真看,不是在敷衍我?」她忍不住懷疑的看著他說。

  「我爲什麽要敷衍你?」他反問。

  她愣了一下,心想,對,他爲什麽要敷衍她,想找人的人是他又不是她,他敷衍她做什麽,所以那些真的全都不是他要找的人了?怎麽會這樣呢?

  「她會不會用媛媛這個名字,你捜尋一下媛媛這兩個字。」她眉頭輕蹙的對他說,怎知他卻直接把筆電的螢幕壓下來蓋上,讓她愕然轉頭看他,脫口叫道:「你幹麽?」

  「到此爲止。」

  「什麽意思?」

  「意思是查不到就算了,以後順其自然。」

  「就像昨天在淡水那樣順其自然嗎?」她不由自主的嘲諷道,話一說完自己就愣住了,因爲她講話從來不曾這麽尖酸刻薄。她是怎麽了?

  「對不起。」她迅速向他道歉,真的覺得自己這樣好壞。「不,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昨天的事真的傷你很重對不對?對不起,對不起。」

  他心痛的張開雙手將她緊緊地擁進懷中,沙啞的語音中滿是悔不當初的懊惱與歉意。

  「你先放開我。」她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冷靜地開口要求。

  「不。」他拒絕,「這輩子我都不會放手,永遠。」

  她呆了一下,心想又來了,他今晚真的有點奇怪,因爲這種話不像他會講的話,他不會講出明知道自己做不到的承諾。

  「你今晚有點奇怪,是不是生病了?」她終于忍不住開口問他,伸手探了探他額頭的溫度。

  「我沒有生病。」他有些哭笑不得的將她的手從自己的額頭上拿下來,好奇的問她,「哪裏奇怪?」他不覺得自己有哪兒奇怪,只覺得在想通一切之後,心情整個都舒坦起來而已。

  「舉動和說出來的話。」

  「舉例說明。」他俊眉輕挑。

  「你剛說你這輩子都不會放手,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你又何必說出來騙人騙己呢,以你平時的個性,是不會隨口說出這種話的。」她看著他說。

  「原來你這麽了解我。」他目不轉睛的看了她一會兒,不知是感歎還是欣慰的說了這麽一句後又道:「既然你知道以我的個性是不會隨口亂說的,那就表示我說的全是認真的。所以沈媛你聽好了,我再說一次,這輩子我是絕對不會放你離開我的,絕對,永遠。」他箍緊她的腰,認真地凝望著她,以信誓旦旦的語氣說。

  沈媛頓時整個人都心慌意亂了起來,因爲她既希望他所說的是真的,又害怕自己會空歡喜一場,患得患失讓她心生恐懼,只想逃離這裏,逃離他。

  「我剛才已經叫你不要開玩笑了。」她面無血色的對他說,掙紮著想遠離他,「放手,連釋允,不然我真的要生氣了。」

  「你在怕什麽,老婆?」他柔聲問道。

  「你先放手。」

  「等我們一起解決了你內心裏的恐懼之後,我便會放。」堅定的凝視著她再度問道:「告訴我,你在怕什麽?」

  她心慌意亂的怒視他,抿緊唇瓣沈默不語。

  見她不說話,他也沒催她或逼迫她,只是調整了下姿勢,讓兩人都能坐得更加舒服些,然後緩慢而平靜地對她說:「我喜歡這樣抱著你的感覺,有一種很甯靜的幸福,這感覺我以前好像從沒有過。」

  「說謊。」她忍不住輕啓唇瓣吐出這兩個字。

  「沒有。」他搖頭說。「雖然我也覺得自己有這種感覺很奇怪,因爲照理說,如果我過去有一個深愛的老婆,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的話,怎會對這種擁抱的感覺有陌生與觊觎,真的很奇怪。」他的表情和語氣中有著明顯的茫然與不解,不像在作假。

  「只要找到那位李蔓媛小姐,一切疑問都能迎刃而解。」

  「你說的沒錯,不過這疑問解不解都沒差,重點是我喜歡這樣抱著你的感覺,你好香、好軟,有我老婆的味道。」他將臉頰埋進她頸肩與秀發間深呼吸。

  他的舉動和那句老婆的味道讓沈媛不由自主的鼻頭酸澀,眼淚差點掉下來。

  「不要這樣。」她聲音沙啞的開口求道。

  「不要怎樣?」他擁著她,下巴輕靠在她肩膀上。

  好像這樣很幸福,好像很愛她,好像剛說的一切都是真的,眼前幸福的氛圍也是真的一樣,她在心裏說,眼淚終于忍不住的從眼眶裏滑落下來。

  「不要怎樣?」沒聽見她的回答,他擡起頭來看她,卻被她淚流滿面的模樣嚇了一大跳。

  「怎麽了?爲什麽哭,老婆?別哭、別哭。」

  他手忙腳亂的替她擦拭臉上淚水,心疼的將她擁進懷裏輕輕拍撫著,一會兒又低頭看她止住淚沒,見她仍在哭,又迅速將她擁回懷裏,整個顯得有些不知所措、無計可施。

  「噓,老婆別哭了好不好,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再也不會讓你傷心難過了,我發誓。對不起,老婆,對不起,我愛你,對不起,對不起。」

  沈媛的抽噎聲猛然停住,在他懷裏掙紮的擡起頭來,淚眼婆娑的緊盯著他,「你剛剛說什麽?」是她聽錯了嗎?

  「我說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錯。」

  「不是這句話。」她搖頭道。

  「我再也不會讓你傷心難過了,我發誓?」他試探的問。

  「不是。」她再次搖頭。

  「對不起……嗎?」

  「不是,是下一句。」

  下一句?他下一句說的不也是對不起嗎,怎麽還會有什麽下一句呢?連釋允眉頭輕蹙,實在想不起來自己剛剛除了說這些之外,還說了什麽是她想再聽他說一遍的話。

  「我剛剛還說了什麽嗎?」他小心翼翼的開口問她。

  沈媛暫停的淚水在聽見他的問題後,瞬間整個決堤,淚如雨下。

  「老婆,噓、噓,別哭,你想聽我說什麽,只要告訴我我都說給你聽好不好?」他手忙腳亂的柔聲勸慰,唯一能做的還是那一百零一招,迅速將她擁進懷裏。「別哭了好不好?你知不知道你哭得我心都碎了。噓,乖,別哭,噓——」

  沈媛也不想一直哭個沒停,但是她真的好難過,眼淚一直停不下來。

  原來他是在說謊騙她,自己剛說過的話怎麽可能馬上就忘了呢,除非是無心隨口亂說的。

  我愛你。她還以爲是真的,原來只是爲了安撫她隨口亂說的,她卻驚喜莫名,信以爲真,真的是傻瓜。

  我愛你。他怎麽可能會對她說這句話呢,他愛的人又不是她,是她自己腦袋不清楚,到現在還在作夢。

  我愛你。不是都已經下定決心要長痛不如短痛的放他走了嗎?爲何她還要觊觎這句話,難道她還想用這個理由欺騙自己,相信他說的永遠嗎?清醒一點,沈媛,你賭不起。

  之前他問她怕什麽,她沒有說,不是不想說,而是她懷疑說了有用嗎?他能懂她的恐懼嗎?

  他問她昨天的事是不是傷她很重,沒錯,真的很重,重到她幾乎無法承受。

  在他之前,這輩子一共有兩個她很愛的人曾松開過她的手,一個是媽媽,一個是爸爸。

  媽媽是難産過世的,這無可奈何,但她的生活卻因此而有了巨大的改變,讓她首次對原本愛她的人松手離她而去有了陰影。

  爸爸的松手是害她病入膏肓的主因,讓她對被原本可以依靠的人松手抛下,充滿了無盡的恐懼與怨恨。

  而他,在昨天成了那第三個令她陷入無盡恐懼、心生怨恨的人。

  雖然她的理智不斷地告訴她,他的情況情有可原,她不該爲此而怨恨他,但是深埋在她心裏的陰影卻不受控制,讓她身心都不由自主。

  她真的不想恨他,像怨恨爸爸那樣一輩子老死不相往來、永不相見,甚至連聽見有關他的消息都心生不悅,因爲她即使不爲自己,也得爲小傑著想,他是小傑的爸爸呀。

  所以,除了離婚,在他昨天松手放開他們母子倆之後,他們已無第二條路可走。

  她絕望的哭泣,淚如雨下停不了。

  沈媛很想和連釋允離婚,但每回和他提起這件事,他不是一口回絕,就是假裝沒聽到,讓她一整個無計可施。

  但這卻不是最讓她頭痛的事,最讓她頭痛的是他對她的態度整個變得很黏膩,又黏又甜,膩得她有時候雞皮疙瘩會爬滿身,偏偏趕也趕不走他,罵也罵不走他,讓她相當的煩惱。

  「老婆早安,昨晚睡得好嗎?」

  瞧,說曹操曹操到。

  昨晚他們明明就同床共枕,既沒有分床睡,也沒分房睡,他醒來一見她就問她睡得好嗎,會不會太矯情了?還有,說話就說話,幹麽非要動手動腳的對她摟腰,又低頭吻她呀?而且同樣的舉動,他一天至少會做兩次,早上起床一次,晚上下班回家一次,真是一點都不覺得煩?

  好吧,說實話,她也不覺得煩啦,只是明明都跟他說她要和他離婚了,他還動不動就摟她、親她,真的讓她覺得很困擾。

  有時候她真的很想揪著他的耳朵對他河東獅吼一番,問他到底有沒有把她說的話當一回事?不過這問題根本不需要問,因爲從他的行爲舉止來看,答案肯定是沒

  有,也之所以她才會這麽的無奈又煩惱,一整個無計可施。

  「老婆,待會兒吃完早餐我們出去走走,你有沒有想去什麽地方?」連釋允笑咪咪的問,今天是周休二日的第一天,天氣晴朗,適合外出旅遊。

  「沒有。」沈媛冷淡回應,原意是想讓他知難而退,讓兩人間的關系不要這麽親近,能疏離些,怎知他一句話就讓她破功。

  「那我去問兒子。」他說,不等她回應便已迅速轉身離去,讓她無奈加三級。現在的他已經知道她的弱點,該拿什麽絕招對付她,而兒子便是他對付她的殺手鐧。

  果然,不一會兒就見身上仍穿著睡衣,臉上仍帶著些許困意的兒子咚咚咚的朝她跑來,邊跑邊以興奮的語氣朝她叫道:「媽媽,爸爸說今天要帶我們去動物園看圓仔是不是?真的嗎?我想看圓仔,我想看圓仔。」

  看兒子興奮開心的模樣,她忍心潑兒子冷水說不去嗎?不忍心。事實上呢,就算潑了也沒用,因爲她也不是沒試過,他接下來還有一招,那就是投票表決,然後她就會以二比一,少數服從多數的結果被強迫跟隨。

  不去?兒子會泫然欲泣,做爸爸的會機會教育,什麽合群,什麽以身作則,什麽說話不算話、賴皮、言而無信、家庭不和諧、夫妻不和睦之類的罪狀立刻會如雪片般的飛來將她淹沒,讓她不從也得從。

  總而言之,兩個小時之後,她就身處在動物圜裏了,兒子的手被她緊緊地牽著,她的腰被他緊緊的摟著掙脫不開,一家三口被擠在前來看圓仔的人群裏。

  圓仔說真的很可愛,但讓人觀賞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加上人又多,讓人興致直接打了對折。不過小傑倒是看得很開心,離圜時嘴巴還叽叽喳喳的說個不停。

  看兒子這麽開心,她也很開心,暫時忘了所有煩惱享受著天倫之樂。

  離開動物園後,他們接著又去了貓空,除了帶兒子坐纜車遊玩外,還找到一間獨具特色的茶藝餐廳吃了一頓風味餐。

  「媽媽,這個好好吃,你會不會做,回家你再做給我吃好不好?」小傑捧著一碗茶燻雞丁吃得眉開眼笑,一邊吃還一邊不忘擡頭對她說。

  「這裏吃不夠,回家還要吃呀?」她笑問兒子。

  「嗯,不夠。」小傑用力的點頭。

  「可是這整盤都是你一個人的耶,吃這麽多怎麽會不夠呢?」她逗兒子。

  「爸爸也有吃!」小傑反駁道,轉頭看向爸爸,希望爸爸能證明他說的話,結果爸爸卻不知道在看什麽,都沒在看他。「爸爸。」他大聲叫道。

  「怎麽了,兒子?」被兒子這麽一叫,連釋允迅速回過神來,低頭問。

  「媽媽說這整盤都是我吃的,我才沒有,你也有吃對不對?」小傑指著那盤雞丁肉說。

  「對,爸爸也有吃。」連釋允點頭道。

  「媽媽你看,爸爸說他也有吃。」小傑得意的說。

  「好,你快點吃,不然爸爸再吃你就沒得吃了。」沈媛點頭對兒子說,說完忍不住轉頭朝後方看了看,回頭問連釋允,「怎麽了?」拜兒子所賜,她也發現他的不對勁了。

  「靠窗戶那張桌子的人我好像認識。」連釋允眉頭輕蹙的對她說。

  靠窗戶?沈媛聞言再度回頭看向他所說的那張桌位,只見那裏坐著兩男一女正在泡茶閑聊,三個人年紀都不大,都在三十左右,唯一的女性既時髦又漂亮,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還有一頭烏溜溜的長頭發,皮膚又白晳,絕對是男人最愛的典型。沈媛的心不由自主的沈了沈。

  「那位李小姐?」她回過頭來,嗓音澀啞的輕聲問他。

  連釋允愣了一下,眨了眨眼才恍然明白她口中的李小姐指的是誰。他急忙搖頭,「不是,我指的是坐在那女人左手邊的那個男人。」

  「男人?」這回換沈媛愣了一下,然後爲掩飾自己的尴尬,她再度轉頭看向他所說的那個男人,發現自己對那個人一點感覺或印象都沒有——不過這是廢話。

  「你是不是想起什麽了?」她回過頭來問他。

  「他應該姓陸,陸成峰——他的名字。」連釋允緩緩地點頭道。

  「還有呢?他是誰?和你是什麽關系?朋友還是兄弟?或者是公司同事?」她緊盯著他問,有些緊張著急又有些擔心害怕以及無所適從,整個感覺就是五味雜陳。他的記憶終于要恢複了嗎?

  「不知道,但應該不是兄弟。」連釋允搖頭說。

  「什麽意思?你不是因爲想起了什麽才知道那個人的名字嗎?」沈媛一臉不解的看著他。

  「不是,只是覺得那個人很面熟,感覺過去的自己應該認識他,然後那個名字就突然冒了出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也還不確定那個人的名字是不是真的叫陸成峰?除了這個名字,你依然什麽都沒想起來?」沈媛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問。

  「嗯,不過我想應該八九不離十。」連釋允蹙眉道,否則根本無法解釋他腦袋裏爲何會突然冒出「陸成峰」這個名字,而不是什麽張成峰、李成龍、王成功之類的名字。

  「那要不要過去確認一下?」沈媛猶豫的問,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想做什麽,希望他恢複記憶,還是不希望?因爲只要確認,在那個人的幫助之下,說不定他的記憶很快就能恢複了,然後可能便是他離開他們母子的時候……

  「要怎麽確認?別忘了我現在是連釋允,那個人並不認識我,而我除了知道他的名字之外,其他什麽都沒想起來。」連釋允苦笑道。

  「你忘了你還記得另外一個名字嗎?!」她提醒他,甩開自己紊亂不堪的情緒,因爲她承諾過她會幫他。

  「你說的是李蔓媛?」

  沈媛點頭。「這兩個人既然都和你有關,說不定他們倆之間也相互認識。」

  聞言,連釋允臉上的表情不禁變得有些激動與期待了起來。

  她看著他繼續說:「如果他們真的互相認識的話,我們可以假裝我們是李蔓媛的朋友,曾聽她提過他也看過他的照片之類的就行了。」

  「如果他們不認識對方呢?」

  「那只要說我們認錯人就行了。」

  「但是這樣要如何解釋我們爲何會知道他叫什麽名字?」他蹙眉問。「也許是在別的朋友那裏聽說過,而不是我那個朋友說的,是我記錯了,不過肯定我們一定有共同的朋友。」沈媛早已想好應付這個問題的答案。

  「這樣可以嗎?」

  「總之交給我。」沈媛信心十足的說,一點也不擔心會因認錯人、鬧笑話而丟臉,因爲如果怕丟臉的話,這些年她要如何在市場裏與菜販們爲了便宜個五塊錢或十塊而斤斤計較、討價還價的來存私房錢呢?只要能達到目的,對外人臉皮厚一點又如何,她一點也不擔心,也不覺得害怕或丟臉。

  她的信心十足安撫了他,讓他忐忑的心漸漸平穩了下來。「好,都交給老婆你,我們現在就過去嗎?」

  「等吃飽之後再過去。如果真的認錯人了,我們可以直接結帳走人,免得尴尬。」她理所當然的說。做完丟臉的事之後當然要火速離開現場。

  連釋允呆了呆,忍不住笑了起來,沒想到她連最後這一步都想好了。

  「老婆,你真厲害。」他伸出大拇指給了她一個贊。

  沈媛被他稱贊的莫名其妙,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然後低下頭來哄兒子快點吃,一邊思考著待會兒自己該如何開口,如何應對可能會出現的懷疑等問題。

  她希望……

  她希望什麽呢?希望那個男人是陸成峰還是不是?若是,是希望他認識李蔓媛還是不認識?

  總之,一切聽天由命,順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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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8 22:33:24
  第八章

  連釋允抱著小傑,伴著老婆走向靠窗的那張桌位旁,心跳得有點快。

  在旁人看來,他們一家三口就像是用完餐正准備離開的模樣,所以那座位上的三人完全沈浸在自己的聊天裏,對他們的靠近連擡頭望一眼都沒有,直到聽見沈媛出聲詢問的聲響,這才同時轉頭看向他們。

  「對不起,請問你是陸成峰先生嗎?」沈媛的目光只對准一人,坐在女人左手邊的那個男人。

  「我是,請問你是?」男人輕愣了下,應答的同時,臉上有著明顯疑惑不解的神情。

  他是!沈媛和連釋允兩人心中同時一陣激動,不過臉上表情卻很鎮定。

  「我是蔓媛的朋友,李蔓媛。」沈媛微笑的答道,心髒卻因緊張而撲通撲通的跳得好大聲,大聲到她忍不住都要懷疑對方是否也聽見了。

  「蔓媛的朋友?請問你是哪位?」

  他果然認識李蔓媛!

  確認答案後,沈媛的心反而慢慢地平靜了下來,感覺冥冥中老天果然自有安排,否則怎會不管他們上山或下海都能遇見和他失去的記憶有關的人,看樣子老天也是站在想幫他找回過去的記憶那一方呀。

  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他果然不屬于她,果然。

  這些感歎的思緒僅在她腦中一閃,沒時間讓她多想或哀怨,因爲她沒忘記自己還有任務未完成。

  「我叫沈媛,不知道蔓媛有沒有跟你提過我?」她微笑的對陸成峰說。

  「沈媛嗎?」陸成峰滿是疑惑的臉上多了些不確定。

  「對,沈媛,看樣子蔓媛一定沒跟你提起過我,不過也不能怪她,可能連她都快要忘記有過我這個朋友了,因爲我們都失聯好久,好久沒見了。」

  沈媛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說道,沒給對方開口説話的機會,緊接淳義問:「她近來還奸嗎?孩子多大了?她老公叫什麽名字呢,怎麽一時之間我竟然想不起來,叫什麽呢?叫……嗯……叫什麽呢?嗯……」

  「邱束凱。」同桌女子忍不住開口道。

  「對,好像就叫這個名字,邱束凱。」沈媛激動的猛拍了下手叫道。

  「他們結婚也有好幾年了,孩子生了幾個,應該過得很幸福吧?以前我們在一起聊天時還曾開玩笑的說過以後要結娃娃親。這是我兒子小傑,蔓媛她有生女兒吧?」她露出一臉期待的表情。

  「她生的也是兒子,一個兒子。」那女人笑道。

  「什麽,也是兒子?那怎麽可以,你們誰有她的電話,可不可以給我,我要打電話跟她說,叫她再生一個女兒給我做媳婦!快點,給我她的電話號碼!」沈媛不滿的叫道,一副誓不罷休的模樣。

  「何必舍近求遠,要媳婦跟成峰說就好啦。」那女人似笑非笑的瞥了陸成峰一眼道。

  「什麽意思?爲什麽我要媳婦要跟他說?」沈媛錯愕的問道,這回不是演戲,是真的疑惑。

  「因爲他們倆再過不久就要結婚了。」

  「呃?結婚?」沈媛雙眼圓瞠,完完全全的傻住了。

  李蔓媛和陸成峰要結婚了?那邱束凱呢?她不由自主的轉頭看向身邊的男人,只見他的臉色蒼白一片。她迅速將頭轉回來,脫口問:「那邱束凱呢?」

  她得轉移那三個人的注意力,免得他們發現她老公的異樣。

  那三人安靜了一會兒,才由那女人開口說:「邱束凱已經過世了,車禍過世。」

  「啊!」沈媛驚叫一聲,震驚的問:「那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

  「半年前。」

  「怎麽會發生這種事?」她喃喃自語般的說,一副難以置信又震驚的模樣。

  「蔓媛她一定很傷心難過……」

  「她傷心難過嗎?」那女人嘴角微揚,突然用有些嘲諷的語氣低聲道。

  「什麽?」沈媛看向她,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眼花看錯了。

  「沒什麽,你不是要李蔓媛的電話號碼嗎?我念給你,你記下來。」那女人拿出手機,在熒幕上滑了一下,然後念出一串號碼給她。

  沈媛將號碼輸入手機,與她對照確認無誤後,向她道了聲謝謝。

  「老婆,時間不早了,我們是不是該走了?兒子累了。」連釋允忽然開口沈聲道。

  「好。」她立刻點頭,然後轉向那三人歉然的微笑道:「不好意思,孩子一早就出門玩了一天累壞了,我們得走了,有機會再聊,掰掰。」

  說完,她朝他們揮揮手,一家三口朝結帳櫃台走去,結完帳後再向那三人揮了下手之後,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一切順利的像場夢一樣,只是爲什麽她沒有達成目的的雀躍感,有的只有沈重。

  李蔓媛和陸成峰就快要結婚了,邱束凱車禍過世,半年前……

  這些消息來得太突然了,雖然他們還不能百分之百確定那個邱束凱是否就是連釋允所要尋找的記憶,但是光半年前車禍過世這一點,感覺便已有八成的可能性。

  而這些都不是致使她心情沈重的原因,她之所以心情沈重是因爲如果邱束凱真是連釋允的前身的話,那麽深刻在他骨髓裏的幸福生活和珍愛妻兒在哪裏?如果邱束凱真是他,那麽李蔓媛便是他深愛的妻子,是他幸福的來源才對,可是爲什麽那個女人卻在他屍骨未寒,死了也不過才半年的時間便要再嫁他人?這不合理,太不合理了!

  最讓她介意的還有一點,那就是剛才那個女人嘴角微揚,嘲諷的說出那句「她傷心難過嗎」的樣子好像意有所指,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沒有開口說話,因爲對她這個旁觀者來說,這突如其來的一切訊息都讓她震驚到難以接受了,不難想像對當事人的他會有多衝擊?

  所以他沈默不語,她也沒開口打擾他,直到回到家,幫兒子洗完澡將他哄睡了之後,她才來到他身旁,擔憂的出聲問:「你還好嗎?」

  「不好。」連釋允苦笑的答道,因爲他現在的感覺真的很不好,腦袋裏的模糊記憶正與背道而馳的訊息衝突著,感覺就像要爆炸一樣。

  「你先別想那麽多,也許那個邱束凱並不是你。」她握住他的手,柔聲安撫道。

  「這麽多的巧合,你認爲不是的機率有多大?」他苦笑著問她。

  沈媛沈默了一下,這才緩慢地開口說:「你知道一個女人失去丈夫,帶著一個孩子生活會有多辛苦嗎?她得照顧孩子,還得賺錢養家,家事、公事、孩子的事,加在一起可能會將人逼瘋,這是在如果找得到工作的情況下,如果找不到工作,沒有收入,身邊又沒錢呢?爲了養活孩子,她什麽不能做,何況是找個可以讓她和孩子依靠的男人再嫁。

  「我們並不知道她在丈夫突然過世後所要面臨的是何種生活,所以不要輕易下結論,等見到她,知道真實情況之後再說好嗎?」她握著他的手,認真的凝望著他柔聲說。

  「如果是你,你也會在短短的半年內就再嫁嗎?」連釋允直視著她緩聲問。沈媛頓時無言以對。

  如果她是李蔓媛,而他的前身真是邱束凱,是她的老公,並且深愛他們母子的話,她不會再嫁,不管多辛苦,即使是要她去撿拾破爛,去做洗碗工,只要能正正當當的賺到足夠他們母子倆生活,不會餓死的錢,她就絕對不會再嫁,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你會再嫁嗎?」他再次問道,堅持的態度擺明了他非聽到答案不可的決心。她無奈,只能開口回答他。

  「不會。」她說,下一秒已被他緊緊地擁進懷裏。

  「我就知道你不會。沈媛,不管我是連釋允或是邱束凱,從今以後我就只有一個老婆,只認一個老婆,那個人就是你,我愛你,沈媛。」他緊緊地抱著她說。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告白,沈媛整個人都呆住了。她很感動,在他說他只有一個老婆,只認一個老婆,而那個人就是她的時候,她很驚喜,在他清楚地對她說出她夢寐以求的那三字愛語時,甚至差點喜極而泣。

  但是她的心只激動了一會兒,很快就平靜下來,因爲她知道這些話根本當不了真,他正在氣頭上,說出來的話八成是氣話。

  「你現在正在生她的氣才會這麽說。」

  「你不相信我愛你?」他猛然擡起頭來緊盯著她的雙眼沈聲問她。

  「等過段時間你見過李小姐,弄清楚你對她的感情之後,如果你願意再對我說一次剛才你說的話,我一定會相信你。」她輕扯嘴角,牽強的對他微笑道。

  「在這種情況下,爲什麽你還想將我推給她?」他有些怒不可遏的質問她。

  「因爲我不想你後悔。」

  「我才不——」

  「不要說氣話。」她伸舌塢住他的嘴巴,對他搖了搖頭。「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原以爲深愛自己的人轉身便投向他人懷抱,遇見這種事任何人都無法平靜面對的。可是我還是希望你不要被憤怒衝昏了頭,做出將來會後悔的決定,這不僅是爲了你,也是爲了兩個家庭,兩個孩子,兩個女人。我這樣說你懂嗎?」

  連釋允深深地看了她一會兒,溫柔的親吻了一下她的手,才將她的手從自己的嘴巴上拿開,苦笑的開口道:「我很想說我不懂,但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明白就好了。」沈媛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雖然明白,但是有句話還是要跟你說。」他認真的看著她。

  「你要跟我說什麽話?」沈媛不得不開口問,因爲他並沒有繼續往下說出他要跟她說的話,只是沈默的看著她,深深地看著她,看得她渾身都覺得不自在了起來。

  「我愛你,沈媛。」他深情款款的對她說,

  她聞言渾身一顫,分不清是因爲他說的話,還是他專注深情的眼神。他的認真讓她感到害怕,害怕原本堅定的心會因此而動搖而軟弱。

  「拜托你現在不要跟我說這個好嗎?等你見過李蔓媛和你們的兒子之後,如果你的心意仍然不變,到時候再跟我好嗎?」她求他。

  「我的心意絕對不會變。」他斬釘截鐵,堅定不移的對她說。

  「拜托……」

  「不,你別拜托我,這回換我拜托你安靜地聽我把話說完好嗯?老婆,就這一次。」他打斷她,懇切的求道。

  沈媛很想說不卻又無力開口拒絕,因爲這是他第一次這樣認真的懇求她。

  見她沒說話,連釋允立刻把握機會,迅速開口,一股腦兒的把心裏想說的話說出來。

  「我愛你,沈媛。這句話我一定要在和李蔓媛見面,或恢複記憶之前告訴你才行,因爲這是我的真心,是我絕對不會改變的心意。我不希望事後再說是因爲不想你心生芥蒂,不想你有以爲自己是我退而求其次所選擇的備胎的想法。這想法一旦産生,我被誤會沒關系,但你一定會很煎熬、很痛苦,我不要你受這種根本不需要受的折磨。」他伸手輕撫著她的臉,溫柔的凝望著她說。

  「說出來也許你不會相信,」他繼續說。「但是早在我們第一次利用網路查詢李蔓媛這個名字那一天,我的心就已經做了決定,有了答案。現在的我是連釋允,我的老婆是沈媛,兒子是連希傑,我們一家三口過得隹福又快樂,這樣的生活我一點也不想失去它,因爲我發現我真的很愛我現在的老婆沈媛和兒子小傑,很愛、很愛、很愛。」

  沈媛的淚水終于在他連續說出第三次很愛後,再也控制不住的從眼眶中滑落下來,一滴接著一滴,淚如雨下。

  「我愛你,沈媛。」他伸手將她擁進懷裏,低頭親吻她的秀發,再次對她說道,「我無法想像失去你的感覺,因爲那會讓我心亂如麻、心慌意亂,恐懼、心痛到不能自已。雖然我仍想不起失去的那些記憶,但是這種心亂如麻、心慌意亂,恐懼、心痛到不能自已的感覺,我確定過去從未經曆過,因爲這種感覺太可怕,我不可能會遺忘。」

  「所以,」他捧起她的臉,溫柔替她吻去臉上的淚水,柔聲求道:「請你不要再跟我說你要和我離婚的話好不好,老婆?不要離開我,也不要再想將我推給別人好嗎?我愛你,你現在可以不相信,但是請你給我機會、給我時間,我會用一輩子的時間來向你證明這句話,證明我是真的愛你,很愛、很愛你,好嗎?」

  沈緩哭得不能自已,除了不斷掉眼淚和抽抽噎噎的吸鼻子外,根本無法開口說話。

  「好嗎?」他乞求的再次問道。

  她發不出聲音沒法開口說話,只能點頭,一再的點頭。「謝謝你,老婆,謝謝你。」

  連釋允激動不已的再度將她擁進懷裏,緊緊地抱著,發誓一輩子也不松手,這個占據他的心,卻不讓他安心,老是讓他心亂如麻又心疼不已的女人啊。

  「……媽……媽媽。」

  朦胧間,似乎聽見兒子的聲音,沈媛在困意深濃中掙紮的醒過來。眼睛又澀又重又緊,有點睜不開的感覺,她喃喃地出聲喚道:「小傑?」

  「媽媽,媽媽醒了。」

  小傑開心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讓她確定自己不是作夢,于是她努力睜開眼睛,終于看到兒子站在她床邊,臉上帶著因見她醒過來的開心笑容。

  「你怎麽會在媽媽房間裏?」她問兒子,腦袋一片混沌,還不是很清醒。

  「沒有早餐,小傑肚子餓。」

  沈媛一呆,瞬間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老天,現在幾點了?

  她動手掀被,被子才掀到一半又迅速蓋回身上,因爲她發現被子下面的自己沒穿衣服。

  昨晚她終于停止哭泣後,有些害羞又有些尴尬的立刻以洗澡爲由,躲進浴室裏,然後洗完才發現自己忘了拿換洗衣物了。

  無奈下,她只好向他求助,請他幫她回房間拿套乾淨的衣服給她。他拿了,卻在她開門伸手向他要衣服時,就這麽的闖進浴室裏,然後接下來……

  想起昨晚從浴室漫延到臥室的激情,沈媛的臉不由自主的熱了起來。她搖搖頭,甩開那些令人臉紅心跳的記憶,沒忘記兒子還餓著肚子站在床邊等她。

  「小傑,媽媽要起床穿衣服,你先到客廳等媽媽一下好不好?」她對兒子說。小傑乖巧的立刻點頭,轉身往房門外跑去。

  兒子離開後,她終于可以掀開被子,起身下床去找衣服穿了。只是她才掀開被子坐起身,腳尖都還沒碰到地板,一只鐵臂就突然伸過來摟住她的腰,下一秒她就又躺回床上去了。

  「你要去哪兒?」他聲音沙啞的問道,將臉頰埋進她肩頸處的秀發裏。

  「去廚房做早餐。小傑已經起來了,正坐在客廳裏餓著肚子等我做早餐給他吃。」她回答道。

  聽見兒子已經起床了,他似乎也驚了一下,擡起頭來問:「現在幾點了?」

  她轉頭從床頭櫃上的鬧鍾找到連她看了都吃了一驚的答案。「九點了,竟然九點了?!

  」她難以置信的叫道,迅速將他圈在自己腰上的手拿開,匆匆跳下床,然後一邊衝到衣櫃前翻找衣服穿上,一邊不停的念念有詞道:「難怪小傑會跑來跟我說他肚子餓,竟然已經九點了,怎麽會這樣?我們怎麽會睡得這麽沈,睡得這麽晚呢?還好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上課,否則就完了。」

  「就算要上班上課也只是遲到而已,還不到完的地步。」連釋允側躺在床上,悠哉的開口道。

  「還不都是你害的!」她忍不住轉頭瞪了他一眼。昨晚的他實在是太過了,幾乎纏了她一整晚,直到她求饒了才停止胡鬧,她想不累昏睡過頭才奇怪。

  他呆了一下,似乎也想起了昨晚的激情,忍不住露出一臉得意帶點傻笑的表情嘿嘿嘿的笑了起來。

  她沒時間埋他,穿好衣服白了他一眼後,便匆匆走出房門去幫兒子做早餐。

  早餐吃得比較晚,一家人用完早餐都快要十點半了。

  「兒子,想好今天去哪兒玩沒?」連釋允問兒子。

  小傑一臉爲難,猶豫不決沒辦法做決定,因爲剛剛爸爸跟他說了好多地方讓他選,那些地方他都沒去過,每一個都好想去喔。要去哪裏呢?可不可以跟爸爸說他全部都想去?

  「你不想先去見李蔓媛嗎?」沈媛忍不住開口問。

  「見或不見都沒差。」連釋允看了她一眼,緩慢地搖頭道。

  「怎會沒差?也許你的記憶可以恢複,而且那個人曾是你深愛過的人,還有那個……孩子。」沈媛忍不住看了兒子一眼,心想著一個是他前身的親生兒子,一個是後來與他有血緣關系的兒子,這兩者對他而言孰輕孰重,還是他會選擇一視同仁呢?

  「你又胡思亂想什麽?」連釋允忍不住歎息,伸手將她拉到身邊,摟著她的肩膀道:「昨晚我跟你說過的話你忘了嗎?現在的我是連釋允,我的老婆是沈媛,兒子是連希傑,我們三個人才是一家人。」

  「可是那兩個人是你曾經捧在手心呵護深愛的人,你不可能不想見他們吧?」她看著他說。

  「昨天之前我的確很想見見他們,看他們現在過得好不好,因爲如果他們過得不好的話,我還可以想辦法幫助他們改善生活,但是現在不需要了。」

  「爲什麽?」沈媛才問出口,下一秒就知道爲什麽了。

  那個女人再過不久就要結婚,擁有新的家庭和新的老公了,自然不需要他這個已經過世的亡夫幫忙照顧,所以他才會說不需要了。他一定很難受。

  「我們來去淡水。」她深吸一口氣,霍然決定道,「上回去沒時間騎腳踏車,今天我們來去騎個夠。」

  「騎腳踏車!我也要去騎腳踏車,媽媽,我也要騎!我也要騎!」小傑雙眼發亮,開心的又叫又跳,瞬間忘了剛剛自己還在掙紮該選擇去哪裏的煩惱。

  「要去嗎?」沈媛看向連釋允微笑問。

  「好。」連釋允啞聲應道,心裏滿是溫暖、激動與感謝。

  自從上回去淡水之後,他有好幾次找了各式各樣的藉口想帶她和兒子再去一次,結果全讓她給拒絕了。他知道她拒絕的原因正如他想再去一次的原因是一樣

  的,爲了他的放手,爲了她的心結。

  她在心裏築了一道牆,冰封了自己的心,拒絕他的靠近與溫暖,讓他這段期間飽嚐懊悔,還被擔心和害怕折磨得日夜忐忑不安。但是現在她卻主動拆了那道牆,主動靠近他,只爲了給他安撫與溫暖,這叫他怎能不感動呢?

  「老婆,我真的好愛你,很愛、很愛。」他情不自禁的抱緊她說,說完還低頭給了她一個火辣辣的法式熱吻。

  沈媛措手不及的被他鬧了個大紅臉,伸手推著他提醒他:「兒子就在旁邊,你快別鬧了。」

  「放心,我已經教育過他,爸爸親媽媽、抱媽媽是因爲愛媽媽。」他對她說,說完還轉頭朝兒子問:「兒子,對不對?」

  「嗯。」小傑抿著嘴,帶著一臉偷笑的表情用力的點頭。

  沈媛突然有一股搗臉呻吟的衝動。「你平常趁我不注意的時候都跟兒子在說些什麽呀?」她質問他。

  「說有關愛與和平的事。」他回答。

  「相信你才有鬼!」她咬牙道。

  他頓時哈哈大笑,感覺自己好像好久沒笑得這麽開心、這麽愉快了,感覺好好。

  有了目標,一家三口很快便打理好一切,出門遊玩。

  他們直接搭乘捷運到淡水,因爲肚子不餓,也沒停下來吃東西,便又直接搭渡輪到對岸的八裏去租了一輛親子車,一家三口踩著腳踏車四處兜風。

  他們騎了兩個多小時,兩個大人騎得汗流浃背,只有那個小人笑得阖不攏嘴,意猶未盡的不想停下來休息,可惜小人沒有決定權,所以最後他們還是在一間複合式餐廳門前停了下來,休息順便享用三人遲來的午餐。

  雖然都已經快三點,早過了午餐時間,但餐廳裏依然坐了近八成的客人,有的在用餐,有的在喝咖啡聊是非,有的則在休息打瞌睡,很是熱閙.

  侍者將他們帶至一張四人座的無人桌面,送上白開水和Menu後便暫時離開,等他們決定好餐點之後,這才又走過來替他們服務。

  剛開始時,他們忙著點餐根本沒有時間去注意鄰桌坐了些什麽人,直到點完餐等候餐點上桌這段時間閑來無事,才有機會去打量、去注意最靠近他們的一桌坐了對男女,很年輕,感覺應該是出來約會的男女朋友,不過卻各自低頭,專注地滑著自己的手機,餐廳裏和他們一樣的低頭族還滿多的。

  第二靠近他們的桌位坐了一個挺時髦的女人,塗著鮮紅色的指甲油,一手撐頭一手滑手機,看起來有點意興闌珊狀,不似那對情侶那麽專注,比較像是無聊才滑下手機打發時間一樣。突然間,女人擡起頭來看向前方,開口道:「講完了?」

  順著她的視線,沈媛看見另外一個一樣打扮時髦,但卻漂亮得讓人眼睛一亮的美女從門口的方向走過來,對那坐在位子上的時髦女人微笑點頭道:「嗯,講完了。」

  「看你一臉幸福的模樣,真是讓人嫉妒。」時髦女人說。「你也可以很幸福呀,是你自己不要的。」

  「誰會不要幸福呀,但又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你有這麽好的男人運,一個老公比一個老公好。」

  「你在胡說什麽?」

  「我哪有胡說,之前那個除了長得差一點外,對你百依百順,簡直就是捧在手心裏怕摔著,含在嘴巴裏怕化了。這樣已經夠讓人羨慕了,結果現在這個一樣對你癡心不悔,而且還長得這麽帥。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爲什麽好男人都落在你手上?我好恨!」

  沈媛在那位時髦美女走回座位時便已收回自己的視線,但是注意力卻無法收回來,尤其在聽到那句「一個老公比一個老公好」之後,偷聽得更專注了,因爲她實在太好奇那位美女到底有過幾個老公?不過聽到這裏,好像就只有兩個,第三個還沒有出現。

  現在她比較好奇的反倒是她和第一任老公是爲了什麽事而離婚的?如果她那任老公真如她朋友所說的對她那麽好的話。

  「不過說真的,你應該要好好感謝邱束凱。」

  沈媛頓時渾身僵直,作夢也想不到會在這裏突然聽見邱束凱這個名字,這世間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她不由自主的擡頭看向坐在她對面的老公,只見他整個人呈現一種完全靜止不動的姿態,看樣子他也聽見了。

  只聽那個時髦女人繼續說:「他走了讓出了你老公的位置也就算了,竟然還留了這麽大一筆遺産給你,真不知道他上輩子到底欠了你多少,這輩子要還這麽多感情和金錢給你。」

  美女沒有應聲。

  「蔓媛,他到底留了多少遺産給你,可不可以稍微透露一下,我真的很好奇。」

  蔓媛?李蔓媛?!那個美女竟然就是李蔓媛,邱束凱的妻子!沈媛震驚瞠大雙眼,無法自已的再度轉頭看向那個美女,然後聽見那個時髦女人問完剛才的問題之後並沒有停下來等候李蔓媛的回答,而是接著歎息道。

  「不知道他若知道你們的兒子根本不是他親生的,他會不會死不瞑目?老實說這段時間我一直有種良心不安的感覺……」

  時髦女人接下來說些什麽,沈媛完全聽不見了,因爲她被震呆了,耳朵和腦袋都因剛才爆炸般的消息而轟隆作響著。

  兒子不是他親生的,兒子不是他親生的……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她倏然驚醒的轉頭看老公,只見他一臉震驚,面無血色的看著李蔓媛所在方向一動也不動的o

  現在……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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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8 22:33:56
  第九章

  餐廳侍者來了,送上他們所點的套餐,沈媛臉部肌肉僵硬的擠不出微笑,只能面無表情的開口說聲謝謝。

  「媽媽,我要吃牛排,牛排!」小傑叫道。

  「好,媽媽——」

  「我來餵他,你先吃。」連釋允突然開口道,讓她呆呆的看著他,一時忘了回答。

  只見他拿起刀叉,雙手平穩的切著盤子裏的牛排,一邊切一邊餵兒子,等整塊牛排都切成適合兒子吃的大小方塊肉後,便將叉子交給兒子,讓他自己吃。從頭到尾,他的一舉一動都和平常一樣,沒有一絲不同,但也因此才更令她擔心。

  「老公,你還好吧?」她小聲且小心的問道。

  「還好。」他表情平靜的點頭。

  「真的嗎?」她不信。

  「真的,快點吃吧。」他給了她一個安撫的微笑對她說。

  不知道該說什麽,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撫他,她切了塊牛肉送到他嘴邊對他說:「你也吃。」

  他微微一笑,張口接受她的好意,與她分享她的套餐,夫妻倆就這麽你一口我一口的甜蜜用餐,但那只是外人看起來是這樣的表相,事實上兩人此刻的心情既不甜蜜也不平靜。

  距離他們不遠處的李蔓媛繼續與她的朋友聊著天,兩人似有說不完的話題,聊天的聲音沒停過,也之所以讓他們聽見了許多秘密。

  原來李蔓媛和陸成峰很早以前就認識,因爲兩人是初戀男女朋友。

  原來李蔓媛的兒子邱子毅根本就是陸成峰的親生兒子,是當年她在和邱束凱結婚前幾天,與陸成峰發生一夜情所留下來的愛的結晶。

  原來當年李蔓媛之所以會嫁給邱束凱也非她所願,全是爲了母親的希望與期盼,以及剌激當年絲毫沒考慮要和她結婚的陸成峰,結果目的沒達成卻真把自己給嫁了。

  她說她承認自己無時無刻不在後悔,卻無法主動開口說出想要離婚的話,因爲邱束凱真的對她很好,好到讓她找不到離婚的理由。

  她說她原已接受一輩子當邱太太的命運,不料消失多年的陸成峰又重新出現在她面前,讓她再度評然心動。

  她說邱束凱並不知道兒子不是他親生的,她覺得這樣對他反而好,因爲至少死時心無芥蒂。

  邱束凱原來是個孤兒,沒有父母,但聽說有個妹妹,只是妹妹年幼就被人認養,兄妹倆早已失聯。

  邱束凱擁有一間公司,規模不大,但很賺錢,在他車禍過世之後,已被她處分轉賣他人。

  她們天南地北的聊了很多,關于陸成峰的事,關于時髦女人與她現在男友的事,關于投資理財的事,關于鄰居的事、同事的事、家裏的事等等,直到他們一家三口吃飽結帳離開,她們還在說個不停,只是聊些什麽他們就不知道了。

  親子車再度上路,隨著他們夫妻倆的踩踏安靜地前進著。坐在座椅上的小傑依然興致勃勃,沒有消停的東張西望,偶爾冒出幾個問題,卻沒有非要得到答案不可,轉身就忘,很自得其樂。

  「老公,你還好吧?」沈媛擔憂的輕聲問。

  「我很好。」連釋允轉頭對她說。

  「真的嗎?」

  他聞言忍不住笑了開來,「這兩個問題你不久前才問過我,怎麽又問了?而且還一字不差。」

  「你怎麽還笑得出來?」她皺著眉頭說,心情沈重。

  「我爲什麽笑不出來,因爲我現在很開心呀。」他笑容滿面的說。

  「騙人。」她的神情瞬間變得更加肅穆難過。

  「真的。」他保證的對她說,「因爲從今以後,那些人真的就跟我沒有任何關系了,沒有血緣關系,沒有情感包袱,什麽都與我無關了,所以我真的很輕松、很開心。」

  「老公……」她心痛的叫道,總覺得他是在強顔歡笑,根本不像他所說的很輕

  松、很開心。將心比心,誰遇到這種事能夠輕松、開心的起來,他這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

  「我真的很好,只是有一點不甘心而已。」

  她倏然轉頭驚愕的看他,連腳踏車都忘了要踩。「老公,你千萬別做傻事,答應我!」她緊張的叫道,一臉心急如焚的表情。

  「你在胡思亂想什麽啊?」他忍不住失笑。

  「你說不甘心。」她指證曆曆的看著他說。這意思不就是他想要報複嗎?

  「我指的是錢。留了這麽多錢給他們一家三口用,想想真是不甘心,那全都是我的血汗錢,要用也該由我們一家三口來用才對。」他有些不甘心的恨聲道。

  「你是不是想起什麽了?」她敏感的問道。

  「嗯。」他點頭。「我和她可以說是鄰居,在我十八歲離開育幼院之後,就與她們母女倆在同一棟大樓租房子住,她媽媽對我很照顧,很喜歡我。」他告訴她。

  「你全部的記憶都回來了?」她瞠目結舌的看著他,有些驚愕與難以置信。看到那女人就回來了?

  「不是因爲看到她,而是因爲她說的那些關于我的話。」似乎看穿她心裏在想些什麽,他解釋的對她說。

  「我又沒說什麽。」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聲道,旋即忍不住問他:「所以你真的不知道那孩子不是你親生的嗎?」

  「不知道。」他歎息的搖頭道。

  「但是你不是也認識陸成峰嗎?他們父子倆難道長得一點都不像?你是怎麽認識他,難道真的從沒懷疑過嗎?」

  「子毅長得比較像他媽媽。陸成峰那個人我很早以前就認識了,那時候他還是李蔓媛的男朋友。」

  「你還是從頭開始說好了,關系太複雜了。」沈媛腦袋有些亂。

  連釋允輕歎了一口氣,才緩緩地將三人錯綜複雜的關系與故事告訴她。

  原來邱束凱離開育幼院後與李蔓媛母女比鄰而居,李母見他老實又只有一個人,便對他多方照顧,相對的,李蔓媛家裏沒男人,有粗重的工作邱束凱也當仁不讓的全負責起來,這樣來來往往的也就熟稔了起來。

  李母很喜歡他,但李蔓媛卻始終對他冷冷淡淡的,兩人年紀雖然只差了三歲而已,卻話不投機到幾乎無話可說的地步。

  李蔓媛長得很漂亮,自然不乏追求者,之後也交了男朋友,兩個人有如金童玉女般相配,讓他自慚形穢、黯然神傷,因爲他其實一直很喜歡她,從第一眼見到她之後。

  他二十五歲那年,她二十二歲正要從大學畢業步入社會的時候,李母罹癌,肝癌末期,短短半年便撒手人寰。她在死前一直放心不下女兒,數度哭泣不能見她結婚生子。李蔓媛爲達成母親最後的心願,開口要陸成峰和她結婚,後者卻不願意,兩人因而鬧翻。

  李母病情愈來愈嚴重,在邱束凱鞍前馬後、無微不至的幫忙照顧,以及李母對他贊譽有佳,多次提到如果女兒能嫁給像他這樣的男人她死也瞑目的效應下,李蔓媛竟然真的點頭說出,如果邱束凱要娶她的話她便願意嫁給他,然後兩個人便在李母與醫院幾個醫生和護士的見證下結了婚,李母一個星期後溘然長逝。

  九個多月後,他們的兒子出生,取名邱子毅。

  李蔓媛對他的態度始終不冷不熱,但是他卻很愛她,對她百依百順,將她捧在手心裏呵護著,連同與她長得極爲相像的兒子也愛屋及烏的視若珍寶。

  他一直覺得自己很幸福,有一個漂亮得人人稱贊的美女老婆,還有一個一樣漂亮可愛的兒子,所以爲了回報他們帶給他的幸福,他更加的努力賺錢,拚搏事業,只爲了給妻兒更好更富足的生活,不料後來卻因車禍而喪生,之後還經曆了這不可思議的一切。

  連釋允說完這一切後,忍不住苦苦的笑了起來,感覺自己身爲邱束凱時的人生根本就是在爲人作嫁,到頭來只是一場空,甚至連曾經存在的痕迹可能在過了兩三年之後,都會被人徹底遺忘。

  不值得,真的是太不值得了。他不由自主苦笑的搖了搖頭。

  「是不是感覺很冤枉?」一旁的沈媛突然開口問他。

  「冤枉又能如何呢?」他歎息道。

  「其實你根本不需要覺得冤枉,因爲老天已經撥亂反正,而且也給了你補償。」

  他轉頭看她。

  她對他咧嘴一笑,笑盈盈的凝視著他問:「你不覺得嗎?」

  他認真的想了一下,蓦然咧嘴笑了起來。「你說的沒錯,的確是這樣。」他笑容滿面的點頭道。

  原本的他擁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卻不知道那根本就是充斥謊言的假象,而且還是岌岌可危。如果他沒意外喪生的話,說不定過不了多久他就得面對一切殘忍的事實。前一刻還幸福無比,下一秒卻從雲端重重的摔落下來,他承受得住那種打擊與差異,不會瘋了嗎?

  老天讓他車禍喪生,卻讓他穿越到連釋允的身體上,擁有俊帥的外貌與新的人生。而且重點是,這個人生讓他一樣擁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卻不再是假象,也沒有謊言充斥其中,只有滿滿的幸福、歡樂與愛,比他原本所擁有的好上一百倍——不,一千倍、一萬倍。

  撥亂反正和補償?老婆說的對,她說的實在是太好了,的確是這樣。

  「哈哈哈……」他遏制不住,忽然仰頭哈哈大笑了起來,心裏頭那抹不甘與被他壓抑著沒有說出口的怨恨,在這一刻消失的無影無蹤,讓他整顆心整個人似乎都變得輕盈了起來。

  「老婆,我愛你。」他笑容滿面的大聲說,剛巧有其他遊客與他們擦肩而過,驚訝的轉過頭來,獻上他們的注目禮。

  沈媛忍不住臉紅的白他一眼,小聲道:「你幹麽突然這樣?!」

  怎知他接下來卻更加變本加厲。

  「老婆,我真的好愛你。」他繼續大聲說道,說完便停下踩踏直接轉過身來,嘴對嘴用力的吻了她一下。

  她瞠目結舌,當場被嚇傻,因爲他們附近有不少遊客,許多人都看到了這令她害羞的一幕,有些人還看著他們當場就笑了起來。

  天啊,地啊,他真的實在是……

  找不到適合的形容詞,她只能用力使勁地踩腳踏車,以最快速度逃離現場。因爲太羞人了!

  不再執著于前世的記憶與有關的一切之後,連釋允整個人顯得煥然一新,每天給人的感覺都是精神飽滿、生氣蓬勃的模樣,一天比一天帥氣,這讓沈媛不由自主的産生了危機感。

  老公這麽帥又這麽有能力,她這個整天窩在家裏當個家庭主婦的平凡女人真的配得上他嗎?她不住的想。雖然他愛她,但衆口铄金、積非成是、三人成虎的事在

  這個社會上屢見不鮮,所以爲了以防萬一,她決定要去找工作做,不爲了賺錢,只爲了增廣見識和擴充自己的社交圈,不向無知婦人與黃臉婆邁進。

  連釋允聽了她的決定後,毫無異議的表示贊成,問他贊成的理由是什麽時,他的回答竟然是——

  「只要你喜歡、想做的,我都會無條件的贊成。」意思就是他會把她寵到沒邊就對了。

  她聽了好笑又感動,情不自禁的傾身吻他一下做爲感謝。

  工作真的不好找,尤其她算是二度就業又沒有任何工作經驗,再加上有家庭羁絆也不能隨時配合公司需要加班,光是這幾項就讓她的應徵履曆全都石沈大海。

  真是無言又無奈啊,不過還好家裏不缺她這份薪水,因爲不久前連家裏唯一算得上對她好的人——連父從大陸回來過一趟,得知他們一家三口已搬出連家大宅,自個兒在外租房子住之後,感歎之余直接將三千萬的定存轉到連釋允名下,讓他們夫妻倆突然有種被錢砸到的感覺。

  總而言之,即使她永遠找不到工作,他們家也不會有經濟壓力,不過她還是希望自己能夠找到工作。

  皇天不負苦心人,也許是她的希望太過強烈,她的工作來得很突然,而且完全和她預想的工作不同,甚至可以說是相差十萬八千裏。

  她原本是想找辦公室職員做個0L的,結果主動找上門的工作卻是蔚師——幼稚圔煮飯的阿桑。

  事情經過是這樣的,兒子就讀幼稚園負責煮飯的王阿桑的婆婆突然重病,王阿桑爲照顧婆婆不得不辭去煮飯的工作,事出突然,院長急招老師幫忙尋找蔚師,老師又請家長幫忙打聽,然後兒子在老師提起這事時,突然大聲推薦起她來,直叫媽媽做的菜比幼稚園的菜還要好吃,然後老師便經院長同意,請她暫時幫忙一下,然後這一幫忙這份差事就掉到她頭上了。

  總之,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她終于找到了工作,而且爲了這個工作她還得去考廚師執照,也算增廣了見識和擴充了社交圈,還算不錯,只是她的OL夢飛了就是。

  「這麽想當OL在辦公室裏上班,叫你進爸的公司你又不要,這樣你的OL夢就不會飛了。」連釋允揶揄她道。

  「如果只有你和爸在的公司我當然會去,但是妹夫也在,而媽還是公司的大股東之一,可以自由的進出公司,我到那裏不是自投羅網嗎?」她沒好氣的翻白眼道。

  「也對,她今天就去了。」

  「又去?」她瞠大雙眼。

  「嗯,已經連續三天了。」連釋允無奈的點頭。

  「目的呢?」

  「還不是一樣,要我搬回去住。」

  「你,一個人?」

  他點頭。

  「還真是不死心啊。」她歎息道。

  「如果二十年後兒子也和我一樣爲了媳婦不要娘,你會死心嗎?!」他問她。

  「小傑不可能和你一樣,因爲我不是媽,不會這樣對待媳婦。如果媳婦當真和我八字不合的話,我會舉雙手贊成分開住,免得兒子介于兩個女人之間左右爲難。」她認真的搖頭道。

  「也對。」他無奈的說,深深地歎息。

  「你想回去嗎?」她問他,心想前世的他是個孤兒,今世好不容易有了父母,或許他會想要承歡膝下。

  「老實說不想。」他搖頭。

  「你剛剛的樣子看起來不像不想。」

  她訝異道。「我剛剛是什麽樣子?」

  「無奈、歎息。」

  「無奈是,做連釋允什麽都好,就是攤上這麽一個尖酸刻薄、剛愎自用的母親。歎息是,偏偏她是連釋允的母親,不能直接與她斷絕關系,不知道還要被她糾纏多久,有點厭煩。」他歎息著說。

  「這是你的真心話嗎?」她顯得有點驚訝。

  「怎麽了?」他好奇的看著她,不懂她怎會露出驚訝的表情。

  「我以爲你會想要擁有父母、擁有家。」

  「如果是慈祥的父母我當然會想要,但像媽那種就敬謝不敏了。至于家,我現在不就擁有一個家了嗎?」他伸手將她拉進懷裏,從她身後溫柔的環抱著她,深情款款的說:「你就是我的家。」

  「是少了一點。」她同意道。

  「那是不是要再增加個一兩個成員比較好?」他又問她。

  「的確。」她再度認同他的看法。

  「我覺得家裏陽盛陰衰,再加一個女性成員會比較好。不過兒子年紀還小,要他一個人保護妹妹有點吃力了點,所以再多一個弟弟,兄弟倆一起保護家裏的小公主比較讓人放心。你覺得呢?」他再問。

  「有道理。」她點頭。

  「那就說好喽,咱們家成員一共有五個人,現在還差兩個人。所以,親愛的老婆,咱們擇日不如撞日,不如現在就開始努力來做人吧。」他眉飛色舞的說完,低下頭來就想吻她,進行他的做人大計劃,怎知卻被她突然喊卡。

  她在他懷裏轉個身,伸手環抱著他的腰,眷戀的貼靠在他胸前說:「你也是我的家,我今生今世唯一的家。」

  他伸手捧起她的臉,深深地親吻她,然後一把將她攔腰抱起,抱至床上放下後傾身覆在她身上,啞聲道:「我覺得我們的家族成員少了一點,你覺得呢,老婆?」

  「等一下。」她倏然叫道,伸手抵住他的肩膀。

  「老婆?」他疑惑不解的出聲詢問。「你先起來。」

  「怎麽了?」他問道,並沒有起身。他的做人大計劃都還沒開始實施,怎麽能起來呢?

  「也許第四個成員已經有了。」她看著他,緩慢地微笑道。

  「什麽?」他呆了呆,一時沒能理解她這句話的意思,直到他將她剛剛說的那句話又想了一遍,他這才慢慢地瞠大雙眼,難以置信的看著她,結結巴巴的開口問:「你、你的意思是、是你已經、已經懷孕了?!」

  「也許。」她笑著說,給了他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老婆!」他激動又著急的叫道,然後想到自己還壓在老婆身上,嚇得趕緊翻身爬起來,憂心忡忡的看著她,又看向她的肚子問:「老婆,你沒事吧?我剛剛有沒有壓到寶寶,寶寶沒事吧?」

  「寶寶都還沒成形怎麽壓得到?而且我記得我剛才說的是也許。」她哭笑不得的對他說。

  「所以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還沒驗過所以不知道,但我的經期已經晚三天了。」

  「你的經期我記得你說過很准。」

  「對,所以我剛才說也許第四個成員已經有了。」她微笑,臉上有著一抹母性的光輝。

  「我去買驗孕棒。」他完全沒辦法在未知中多待上一秒,倏然跳下床道。

  「都已經十一點多了。」她對他說。

  「便利商店就有賣。」他說完這句話,人已像陣風般的跑出房間,跑得無影無蹤。

  沈媛笑著搖頭,隨他高興,沒有阻攔他。

  等候他歸來的時間,她伸手輕覆在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上,回想著當年發現可能懷孕的心情,和現在真的是完全不同。雖然這和年齡與處境有差,但最主要的還是要看孩子爸爸的反應,連釋允剛才的反應真的是讓她滿意極了。

  她的人生從這一刻算是完全苦盡甘來了吧?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客廳傳來開門的聲音,不一會兒,連釋允便有如旋風般的衝了進來。

  「老婆,我買回來了,快去試試。」

  他說著將手上買來的東西一股腦兒的塞進她手中,她低頭一看,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你買這麽多盒幹什麽?」她問他,因爲她手上整整有三盒的驗孕劑。

  「以防萬一有一盒是ng商品,還有一盒是爲了驗證的。」他一本正經的回答,還說得頭頭是道。「快去。」他一臉期待的催促著她。

  「先說好,如果沒有,你不能太失望。」看他這麽期待,她反倒有些擔心了起來。

  「沒有我們再努力就行了,我不會失望。」他保證的對她說。

  她深吸一口氣,帶著那三盒驗孕劑走進廁所去檢驗。

  連釋允站在廁所門外等得心急如焚,感覺時間好像過得特別慢。

  「老婆,好了沒?結果出來沒?有嗎?」他等不及的出聲問道,真的是急死人了。

  這並不是他第一次經曆老婆懷孕的事,前世李蔓媛懷孕時他也有過初爲人父的激動與喜悅,但由于李蔓媛對他的態度冷淡,總是波瀾不興的,他的高興與激動大多只能壓抑在心裏,然後陪她理性而冷靜的面對她有孕的好消息。

  可是這一回感覺完全不同,沈媛的溫柔,沈媛的寬容,沈媛的愛……

  和她一起生活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壓力或壓抑,每天都身處在幸福之中,每每感覺自己不可能會比現在更幸福,下一刻更幸福的感覺卻又將他圍繞。

  現在的他真的很幸福、很幸福。

  千呼萬喚中,緊閉的浴室門終于打了開來,他一個箭步上前,將老婆摟進懷中,小心翼翼的看著她,輕聲問:「結果怎麽樣?」他屏住呼吸。

  她微笑的點點頭。

  「意思是……有了?」他雙目圓瞠,仿佛置身美夢般難以置信的問。

  「嗯。」她輕聲應道。

  「哈哈哈……」他倏然仰頭大笑,笑得暢快,笑得恣意,笑得好像是獲得了全天下的財寶般開心得意。

  「老婆,我要做爸爸了。」他停下笑聲,低下頭來感動的對她說。

  「你已經做爸爸很久了。」她不得不說,希望他別有了這個孩子就忘了小傑。

  「我知道,只是感覺還是很激動,好開心。」他親吻她說。「老婆,我愛你,還有謝謝你。」

  「我也一樣謝謝你,謝謝你愛我。」她伸手環抱著他說,完全能體會他的激動與開心,因爲嚴格說起來,她肚子裏的孩子才是他們倆真正的第一個孩子,在愛中孕育出來的孩子。

  夫妻倆心貼著心,靜靜地擁抱著對方,一起品味著此刻的幸福與感動。「明天我陪你去婦産科檢查。」過了好一會兒,連釋允開口道。

  「好。」她靠著他輕聲應道。有點想睡了。

  「然後去幼稚園辭職。」

  「好。」她反射性回答,下一秒猛然擡起頭來瞪著他問:「什麽?」她的睡蟲全被嚇跑了。

  「然後去幼稚園辭職。」他平靜而溫柔的看著她,重複的說。

  「爲什麽要辭職?」她無法不問,雖然明知道答案。

  「因爲你懷孕了。」

  「懷孕了也可以工作呀。」

  「如果是坐辦公室的工作我不會阻止你,但是這份工作得出賣勞力,光是每天早上到市場買三十幾個人三餐的食材,恐怕不是你現在的身體狀況負荷得起的。老婆,這份工作你不辭不行。」他認真的看著她,溫柔卻堅定的對她說。

  「我知道了。」她歎氣的答道,一整個無奈。

  她的職業婦女生涯在曆經五天後,正式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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