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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蔡小雀]王爺床上是非多(萬年王朝春光好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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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21 00:39:12 |倒序瀏覽 | x 3
王爺床上是非多【萬年王朝春光好之三】作者:蔡小雀

身為狄親王府後院裡編號二百五的低等小妾
她雖有小妾身分,卻老是處於不在職狀態中
日日吃飽睡、睡飽吃,過著逍遙的米蟲生活
說白了她只是拿王爺當衣食父母、飯票看待
要她把王爺大老闆迷到神魂顛倒、對她寵愛有加?
她可是混進來當米蟲兼攢私房的,又不是當真瘋了
幹嘛把自己扔進後院這數百美人爭寵戰裡當炮灰啊!
卻不料她不長眼的撞破王爺大老闆白日宣淫的好事
惹來心眼小又愛記仇的傲嬌王爺成心把她往死裡整……
可惡啊!她只想在王府裡混吃混喝圖一世安生
他見不得她如意快活,偏要把她捲入爭寵奪愛的戰爭裡
隨口丟下幾句曖昧得死人的睜眼瞎話
輕易就為她拉來了後院一堆又一堆的仇恨和暗箭
他卻樂得在一旁閒看美人們為他爭風吃醋打破頭──
面對王爺老闆屢出賤招,她只能屈服討好於淫威之下
看來她的小妾身分已經從王爺玩物淪落為王爺玩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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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21 00:39:58
當王爺開始傲嬌時……蔡小雀

當史上最傲嬌王爺遇上史上最專業米蟲小妾時,他倆聯手第一個共同折磨陷害糟蹋欺負的是誰呢?

答案--我。

玄大王爺,苗小米蟲,你們兩個活生生拉鋸著的,都是我肉做的心哪!嗚嗚嗚……

不能因為我那麼坦率老實地向世人交代你們火辣辣的滾滾閨房樂,你們就把性格中最凶殘機車的那一面拿出來凌虐我吧?

一個是混吃混喝懶散到令人髮指(並讓養家活口小作者羨慕嫉妒到槌心肝),空領有小妾牌照卻老是在不在職狀態中,不過是稍微要求一下你發揮女主角的強大閃光,好生把王爺迷到神魂顛倒隨你上下其手……有那麼難嗎?真有那麼難嗎?真的就有那麼難嗎嗎嗎(養家活口小作者暴吼噴火中)

結果惹惱了大王,他老大一個不爽,下手虐的就是我,本是走「霸道中帶款款情深,邪佞中有萬種溫柔」的男主戰神路線,後來完全脫稿演出到「本王就是傲嬌!就是愛傲嬌!就是最傲嬌!不然你們想怎樣?想怎樣?」……

累得養家活口小作者一整個心力交瘁啊,偏偏又被虐傾向嚴重,眼看著米蟲小妾被只灰太狼逼到牆角,一下子羞呀惱呀愛呀氣呀,後來又因某些不能言說的歧見,一下子傷心難過、痛苦惆悵,而玄大王爺在逼瘋人的時候也同時被逼瘋,被一個小女人氣到團團轉、又拿她毫無辦法,只能越來越彆扭、傲嬌到一發不可收拾。折騰的是誰?

答案--還是養家活口小作者這抽筋酸抖的纖纖十指、臉上明顯的黑眼圈,還有一顆肉做的心哪哪哪……

不過話說回來,真是好久沒有如此痛並快樂著,還快樂到這麼爽了,這些日子來,就這樣看著狄大王先是被苗小妾惹到炸毛,再看苗小妾被狄大王反攻成功,就此一路壓著做……(咳,你們知道我的意思)然後狄大王得意忘形之餘大意失荊州,最後落得「虐人者,人恆被虐」的慘兮兮下場……

真真是好爆笑好糾結好虐戀情深,並且真他X的好痛快啊!

(敢情俺完全是一路在看玄大王爺笑話來著?哈哈哈哈哈)

到底傲嬌大王爺是怎麼收服,以及被收服的呢?

過程萬分精采,絕對轟動王朝,現在,就讓我們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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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21 00:41:09
第一章

陰陽殊性,男女異行,男以強為貴,女以弱為美。

--〈班昭女誡一)

苗倦倦披錦被、散青絲,光著雪白小腳丫,有形無狀地一手拿包子啃著,一手數著小几上的碎銀兩,始終在五十七兩和五十八兩間徘徊。

「小主,您先歇歇再數不行嗎?」貼身小丫鬟已經在旁邊站著盯很久,也忍很久了,終於忍不住開口,「您這都數了一上午了。」

說也奇怪,以往這個小主最好服侍了,天天不是吃飽了睡、睡飽了吃,就是戴頂藺草帽拖張竹椅到小荷塘邊,一垂釣就一下午,還邊釣魚邊同周公下棋,可是今天她破天荒一大早就醒來,還興沖沖搬出了塞在拔步床底下的一隻小匣子,倒出那堆晶晶亮亮小銀角子,就開始數算至今。

怪,太怪了!反常即妖,連小丫鬟癡心都覺得不安了起來。

「哎。」苗倦倦咬了一大口包子,含糊不清地歎了口氣。「癡心,你說,咱們這月銀有沒有可能漲呢?」

都兩年了,儘管已經盡量節流,可每月都得被迫打點些勢利的嬤嬤、丫鬟、奴僕,以保夏日瓜果有份,冬天炭火不缺,這麼一來二去的,能積攢下來的私房自然少得可憐。

唔,看來還是得想法子開源才行啊!

「小主……」癡心遲疑了一下,還是善心地小小聲提醒道:「身為王府後院登記第二百五號低等小妾,一個月十二兩月銀已是上限,再上去便是中等小妾的份額了。」

「我知道呀。」苗倦倦吞下一口包子,粉嫩小臉突然浮現嚮往之色。「癡心哪,你說有沒有什麼法子可以賄賂一下王大總管,讓他稍稍高抬貴手,悄悄把我的名字登記到中等小妾那一冊去呢?每個月月銀就能多上一倍呢!」

癡心正想點頭,可一想到王大總管那張油鹽不進的狡猾狐狸臉,不由卡了一下,隨即改口鼓勵道:「小主,您不如爭取在王爺面前露上臉,得了王爺的寵愛,這樣別說中等小妾了,就是一下子躍升為頭等小妾,配享一個月一百兩的月銀也不是問題啊。」

說是這樣說,但自服侍自家小主這兩年來,癡心比誰都要清楚這提議及實踐的可能性比教會豬在天上飛還要難。

唉!

果不其然,苗倦倦在聽完她的話後,只是拍了拍她的肩頭,語重心長地道:「癡心哪,你主子我雖不成材,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王爺後院美人千千萬,別說以我的容貌只能排到犄犄角角去,就算哪天王爺喝醉酒走錯路失腳到了我這小院來,咱們也只有緊閉門窗閉氣裝死的份兒,知道嗎?」

「為什麼呀?」癡心明明知道自家小主有多不爭氣,還是忍不住脫口問。

「因為『夫寵誠可貴,溫飽價更高,若為活命論,兩者皆可拋』。」她揮了揮手上吃殘了的包子,一臉沾沾自喜,「嘿,你可別小看這四句話,此乃我娘、我姥姥、我姥姥的娘、我姥姥的姥姥,母家家傳多年來,集無數代小妾後院宅鬥智慧血淚而成的最高保命守則!」

癡心沉默了大半天,最後終於開口:「小主……其實您就是懶吧?」

一語中的!

「欸,別這麼說嘛。」苗倦倦得意的笑容頓時化成了一抹訕然,「做為一個絕不給主家興風作浪、惹是生非的後院儲備小妾,我也是很合格的。」

「小主啊!您能不能別這麼廢啊!」恨其不爭的癡心幾乎嚎啕。

瞧瞧人家受寵的妾室過的是什麼好日子?

除了吃香喝辣、賞賜不斷,連帶身邊的丫鬟走起路來都格外威風,不像她們小紈院,別說賞什麼了,就快連蒼蠅都不飛進來一隻了啊!

「癡心,先喝杯茶潤潤喉再嚎好不?」苗倦倦好意地親手倒了杯茶遞來。

癡心看著生作粉妝玉琢、一臉憨笑的主子,剎那間越發悲從中來。

王大總管,奴婢現在轉工換主子還來不來得及呀?

漠北佔地遼闊,共有八州十三省,其中以盤陽城最為繁華鼎盛,熱鬧不輸京師,而身為漠北之王的狄親王府就建在盤陽城內,亭台樓閣、華築院落無數,統統攏聚在高高的王府朱牆之內。

其中,「裝」了狄親王玄懷月數百名如花美人的後院就佔了三分之一,另外三分之一是狄親王居住的主宅策天府,另外三分之一是前院的議事堂、猛虎堂、飛狐堂,還有招待外客用的無華堂。

此時,就在後院某一處王爺最新愛寵的荷見院裡,春風吹微微,新荷初綻,臨水的小築上輕紗掩住了無邊春光。

「嗯……王爺不要嘛……啊,別在這兒……」美人兒甜膩膩嬌吟。

「別躲,讓本王好好疼你。」一個渾厚慵懶又邪惡得令人酥麻顫抖的男聲透紗而出。

「嗯……啊……奴家受不住了……哦……」

不小心經過的苗倦倦先是腳步一頓,茫然地四下張望了一下,一時間還以為那隱隱約約傳入耳裡的淫聲浪語是自己出現幻聽了。

「啊……王爺……」

王、爺?

不妙,她莫不是撞見大老闆白日宣淫的事發現場了吧?

她心下一驚,趕緊屏住呼吸、抱緊釣竿、踮起腳尖貓著身子就要偷偷溜走,心下不忘暗暗咒罵自己幹啥午覺不睡,偏偏選在這個時候出來釣個鬼魚啊?

壞人歡愛場子是要給驢踢的,尤其對方還是她的衣食父母、米飯班主,弄得一個不好,因傷致殘還是輕的,要是因此被趕出王府後院米蟲行列,除了往後再沒如斯好吃好睡好賴的富貴窩可混吃混喝一輩子之外,她爹──通州知縣苗八旺──肯定會不惜掐死親女以向王爺賠罪的。

偏偏天不從人願,又像是怕什麼偏來什麼,在她好不容易躬身貓腰退到了一丈外,眼看就可以鑽過一道花牆奔回自己的豬窩時,砰地一聲,她好死不死一腦袋撞上了雕花廊柱!

「嘶──」眼前金星亂冒,她額頭痛到眼淚鼻涕幾乎全飆了出來。

就在苗倦倦抱著痛極似裂的腦袋低低哀叫的當兒,一個凶狠的嗓音如寒刃般劃破長空──

「誰?!」

現下趴地裝死不知來不來得及?

基於保命本能,苗倦倦顧不得揉痛到爆淚的紅腫額頭,立刻跪了下來,頭垂得低低的伏低做小,「『奴婢』該死!」

耳邊好似沒聽到腳步聲,可是下一瞬那個低沉渾厚嗓音已在她頭頂響起。

「意圖窺探本王,哼,你好大的狗膽哪!」

她吞了口口水,頭伏得更低了,背脊上冷汗狂竄,被那如泰山壓頂般的凌人氣勢和銳利如箭的目光盯得渾身發軟、發冷。「奴婢不敢,奴婢只是……無意間經過……請王爺明查。」

玄懷月盯著伏跪在自己腳下微微顫抖的嬌小女子,一頭烏鴉鴉的長髮綰了個不起眼的髮髻,單薄纖瘦得像是沒幾兩肉的身子穿著簡單的淡綠色春衫,就是後頸那一抹雪白頗有點意思。

「抬起頭來。」他心念微動,懶懶開口。

抬?還是不抬?抬了怎樣?不抬又會怎樣?

不知怎的,她腦子裡亂得儘是一堆有的沒的,最後還是礙於形勢,慢慢抬起頭來,沒想到才一眼,登時大大倒抽了一口氣。

驚艷啊!

但見大老闆生得一副濃眉銳眼、英挺俊朗的好美貌,身軀更是高大偉岸,自結實的胸膛到修長的雙腿,那鬆鬆掛在寬肩厚胸窄腰上的玄色長袍僅微微攏住,幾乎是半掩半露出那抹古銅色美好春光,以及極其霸氣盡顯的男色迫人而來……

啊!不行了不行了!苗倦倦及時捏住了發熱的鼻子,堵住險些歡快奔騰而下的兩管鼻血。

相較之下,玄懷月在看到她抬起頭來的那張脂粉不施、素淨鵝蛋小臉時,微生起的一絲興致瞬間消散無蹤。

唔,是青菜豆腐款的,沒味兒。

「下去吧。」他哼了聲,意興闌珊地一揮手。

這麼走運?

「謝王爺!」苗倦倦聞言大喜,忙一手捏著鼻子,一手抓著釣竿,不忘匆匆磕了個頭。「奴婢告退。」

……就差沒有歡呼出聲了!

玄懷月有些愕然地瞪著那跑得比兔子還快的嬌小背影。

「是以退為進嗎?」他摩挲著下巴,琥珀色的眸子微微一閃。

拙劣!

想他玄懷月縱橫沙場和情場十數年來,什麼樣男人女人、明的暗的伎倆沒見過?故意假意教他撞見,而後故作閃躲地速速離去,莫不是以為這種欲迎還拒的戲碼就能勾得他上心了吧?

他濃眉微挑,嗤之以鼻,下一刻毫不留戀地轉身重回方才纏綿熱烈的「床戰」上。眼前嬌啼歡語在耳,軟玉溫香在懷,他又怎會對那根淡而無味的豆苗兒有啥興致?

憑這點子心計就想算計他,還早著呢!

心急火燎地溜回小紈院的苗倦倦,一進門就急急哇啦哇啦嚷道:「癡心,快快快,點香備酒!」

「怎麼了?怎麼了?」原坐在內間幫主子繡荷包的癡心聞聲而出,手上的針線荷包還未擱下,一頭霧水地睜大了眼。「主子,您、您額頭怎麼了?您鼻子又怎麼了?」

「別管,我要謝天酬神先!」她滿臉狼狽,卻怎麼也掩不住逃出虎口的喜色洋洋,釣竿隨手一扔,迫不及待親自動手搬起小桌子擱到窗台下。「昨天分配給咱們的青棗兒呢?還有其他零嘴兒呢?快快快,統統拿出來拜。」

「是,小主。」癡心雖納罕,還是乖乖依言行事去了。

很快的,窗下小桌上已經擺放了甜酒、青棗、藕泥餅,癡心點燃了香遞到主子手裡,但見主子接過後身姿站得挺直,端正肅穆虔誠地憑香默默祝禱了起來。

主子嘴裡唸唸有辭,聲音壓得低低的,可癡心還是隱約聽到了幾句:老天垂憐、狗運亨通、有驚無險、吃睡不愁、一世安生……

主子這又是哪根筋搭錯處啦?

好不容易待主子敬拜完畢,無比虔敬地將香插進小香爐裡,癡心再也忍不住了。

「小主,您剛剛不是去釣魚嗎?」

「是啊。」苗倦倦雙手合十拜完三拜,回過頭來,嘴裡含糊地咕噥,「誰知道釣到豬婆龍了。」

「咱們王府裡還有養豬婆龍?那是啥?」癡心一臉驚駭。

「哦,南方那兒也有人喊作揚子鱷……咳,我餓了,有什麼吃的?」她清清喉嚨,趕緊顧左右而言他。

「喔,有有有。」癡心拿出一碟子百花糕。

苗倦倦踢脫了鞋襪,一屁股坐進鋪著軟墊的太師椅內,迫不及待拈起一片香噴噴的百花糕就往嘴裡塞,面露喜色,口齒咿唔不清地道:「百花糕耶……唔,真好吃,哪來的?」

「王爺給的。」

「咳咳咳!」她被滿口糕屑噎得一陣噴咳,險些嗆死,瞪大了滾圓震驚的眼兒,「你,咳咳……你說什麼?」

「小主,您怎麼了?不要緊吧?快喝口茶順順氣。」癡心嚇了一大跳,慌忙斟來茶水餵她喝,一手急急拍撫她後背心。「您別貪急,這百花糕還有,王大總管說王爺新近得了個點心御廚,做了百花糕給大家嘗嘗,連咱們都分到了一大匣子呢!」

吁,原來如此。

「那就好……」她鬆了好大一口氣。「咳咳咳……」

「您先喝口茶吧。」癡心安慰道:「小主,奴婢知道您自進王府兩年來,還從未被王爺召寢過,雖是嘴上說得硬氣,可想必心底也是急了的,雖說承寵的機會看似渺茫,不過您放心,奴婢一定會幫著您想法子在王爺面前──」

苗倦倦終於順平了氣,做了個深呼吸,神情無比嚴肅認真地搭著丫鬟的肩頭道:「癡心,看著我的嘴,我、真、的、一、點、都、不、急!」

她可是混進來當米蟲的,又不是當真瘋了,還把自己扔進後院這數百名美人爭寵戰裡當炮灰啊?

瞧瞧這後院裡住著的都是些什麼人、什麼身份?

有萬歲爺清皇遠賜而來的極品美人兒,有啥啥王爺、啥啥公爺家的金枝玉葉,還有某某藩王的愛女、某某侯爺的親妹,更有各家王公大臣的侄女、甥女、孫女什麼的,再不濟,也還有馳名漠北的第一花魁、江南絕代麗人歌姬、名門貴派的玉女掌門人之類的。

她一個小小通州七品知縣家的小妾之女,若不是兩年前,她爹趁著有幸跟知府前來參加王府年宴的千載難逢機會時,塞了紅包讓王府庶務三管家把她登記進王府姬妾名單中,在其他各方勢力上貢「年禮」給王爺廣充後院的如花美女隊伍裡,把她也混水摸魚送了進來,要不,像她這款相貌雖秀美卻不甚絕艷出彩的中姿美女,恐怕排隊排上三千年也入不了王府大門哪!

想起她進王府的前一晚,爹爹的殷殷交代彷彿仍在耳邊:「倦倦,你雖是爹的庶出之女,可容貌遠勝你那些嫡女姊姊,爹的前途和官運就交到你手中啦,千萬要使出渾身解數在王府後院中殺出一條血路,將王爺的心攏絡到手,爹爹將來就靠你啦,知道沒?」

基本上,苗八旺這個萬年知縣之位蹲太久,陞官心切,如今已是死馬當活馬醫。

苗倦倦面對自家爹爹的鄭重請托,內心也是感到很抱歉哪!

怎麼說呢?倘若她是天仙下凡,或是妖姬降世,或許還可以與這後院美人一拼,也或許還有數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可以完成爹爹的心願,只可惜……

哎,她實是有心無力啊!

「小主,您爭點氣吧!」癡心又想哀號了。

「咱倆又不是頭一天結識的,你主子我就是根廢柴,不認也得認哪。」她又塞了一塊百花糕嚼了起來,笑咪咪的。「癡心,你安息吧。」

「小主,人家都說色衰愛弛,失寵的小妾比搾過漿的豆渣還不值錢,像你這樣連一夜承寵都沒有過的儲備小妾,只怕將來下場更慘,萬一哪天王爺興起,要清理後院好騰位子給新人入住,或是等王爺娶了王妃、納了側妃之後,頭一批要被掃地出門的就是像你這種的。」

苗倦倦大啖糕點的動作一僵,面露一抹凝重沉思之色。

「是吧?對吧?奴婢說得很有道理吧?」癡心心下一鬆,微現喜色,再接再厲道:「所以小主無論如何都得同她們爭上一爭,說不定能教您掙出一番局面來呢!」

「噗!」她又恢復了慢條斯理地吃著百花糕的動作,笑嘻嘻道:「好癡心,多虧你提醒我。看來我是得加快動作,趁機多攢點私房,要不等被放出王府那天,兩手空空的就不好了。」

「小主……」癡心險些噴血而歿!

她剛剛有沒有在聽?她剛剛到底有沒有在聽啊啊啊──

彷彿嫌丫鬟受到的刺激還不夠,苗倦倦嚥下口中的糕餅後,忽又滿面希冀期待地想起一事。

「對了,癡心你說,這被放出府,會有遣散費吧?唔,堂堂親王府,福利應該很建全,你說這遣散銀子能不能有個百八千兩的?」

瘋了……這真真是瘋了……

癡心真恨不得自己立馬生出百斤蠻力,能三兩下將自家小主敲昏打包捆一捆直接扔上王爺的床上去,這樣就不用繼續在這邊浪費唇舌、聽這個廢柴小主說些離經叛道的胡說八道了!

「而且在王府一日,我就吃喝不愁,若被放出王府,料想也沒那等閒人有好狗膽敢納王爺後院的女人為妾。」偏苗倦倦還說著說著,越發沾沾自喜、得意洋洋起來。「嘿,這就叫拿著雞毛當令箭,往後我隨便找個小鎮一窩,便能繼續過上那等混吃等死的安樂日子,多好呀?」

癡心一時間想死的心都有了。

「您說得倒輕巧。」終究憋不住,她不甘心地問:「要是有哪天,王爺偏偏就看上您了呢?」

苗倦倦別過頭去,看著一臉激動的小丫鬟一眼,面色不禁有些古怪。

呃……不知能否坦白招認,其實剛剛王爺已經「看過」她了,結果毫無意外地、不出人意料地,完全沒「看上」她的事實嗎?

「咳。」不忍心對自己丫鬟打擊過重,她清了清喉嚨,只得盡量深入淺出地略作開示:「其實男人嘛,再好的顏色瞧個三五天也就覺得淡然無味,一下子便撂開手了,尤其是位高權重如王爺,什麼樣美人沒有?怕早就吃撐了……」

癡心瞪著她,小嘴微張,吶吶了半天,卻愣是想不出什麼話來駁倒自家小主的謬論。

「而且說真格的,」她假意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道:「再粗的鐵杵久了也磨成繡花針了,看看王爺都流連花叢多少年了,你確定他還能行嗎?」

癡心小臉漲紅了。

「啊,吃飽了,睡覺了。」苗倦倦抒完胸中己見,心中無事,又開始發困了起來,慵懶地舒展下腰臂。「癡心乖乖午安,主子我補眠去,有事沒事都不用叫我啦。」

「不是,小主,奴婢話還沒說完……」

「春眠不覺曉,睡覺剛剛好。」

「小主,您聽婢子說……」

「睡啦睡啦……」

「小主!」

就在主僕倆糾糾纏纏間,一個高大身影僵佇在窗畔,面色怒極。

說誰是豬婆龍?說什麼叫她不急?說什麼見鬼的遣散費?說什麼叫作他不行?

他不行?他不行?他哪裡「不行」了?可惡!還鐵杵磨成繡花針……

去他娘的鐵、杵、磨、成、繡、花、針!

玄懷月氣到臉色鐵青,鐵拳緊捏得格格作響。

若不是他一時無聊,轉而繞回來跟在這盤「青菜豆腐」後頭,又怎會知道他堂堂狄親王府後院居然藏了這等瞎了狗眼、不拿他的愛寵當回事,還滿口荒謬絕倫、大逆不道之言的女人?

「好個狗膽包天的蠢女人!居然膽敢如此蔑視本王,還拿本王的後院當養豬圈?好,很好,非常好!」他說得咬牙切齒,怒極反笑。

此時,迫不及待投入軟枕暖被中,正準備舒舒服服大睡一場的苗倦倦沒來由後頸寒毛一抖,背心發涼。

「咦?」她警覺地猛然回頭,迷惑地看著身後空蕩蕩的屋子。

沒人哪?

生男如狼,猶恐其尪;生女如鼠,猶恐其虎。

--〈班昭女誡二>

議事堂裡,氣氛凝重詭譎可怕。

「十七狐剛剛飛隼傳書而來,已率領十八狐等二十飛狐衛,殲滅了那幫子大漠馬賊,斬獲賊首共一百三十二人,剩下餘孽不足十八人,已逃入沙漠,不足為患,起回的劫貨贓物計有八十八大箱,目前已在運回途中,還有三虎方才也傳來消息……」一名身穿書生白袍,貌美如花的俊秀男子微躬身稟報,邊稟報邊偷瞄面色黑沉如鍋底的主子。

俊秀男子乃狄親王府的首席幕僚,名喚何自載,是辛丑年間的榜眼郎。當年他們那一科的狀元郎便是當今驚才絕艷的青年宰相文無瑕,據說,當初何自載的才思智略和文無瑕在伯仲之間,高下難定,只得決戰於一篇策論。

最後文無瑕作品大氣磅礡、至仁至德,有定國安邦之氣派,而何自載的策論則是通篇陽謀、機變論詐,具開疆拓土之鋒銳,兩相比較之下,身為將來儲備宰輔的狀元郎自然需求縱觀全局、大器沉著,因此這才分出了一二。

可是當年殿試之後,何自載這個榜眼立刻就被漠北霸王玄懷月給網羅到王府來當幕僚兼「爪牙」,專門用來對付北方所有膽敢不臣服於狄親王「淫威」之下的大大小小番國敵邦。

是故,機變幕僚何自載加上王府內的冷面統領燕歸來,恰好一文一武,成為本就霸氣威震天下的狄親王爺的左右臂膀,也是少數能夠在狄親王面前說得上話及開得起玩笑的人。

可是此時此刻,就算再給何自載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在看起來活像是就要殺人了的王爺面前,說上一兩句插科打諢的玩笑話。

所以,氣氛也就只能越來越凝重、越來越詭異、越來越可怕。

玄懷月濃眉微挑,「說呀,怎麼不說了?」

「咳咳。」何自載趕緊清清喉嚨,頂著眼前強大的壓迫感,硬著頭皮扯出一朵笑來,「王爺心情不好?」

「哦?」他目光如電掃射而來,似笑非笑的問:「你從何看出本王心情不好?」

糟,一腳踩中馬蜂窩!

「回王爺,屬下--」何自載立刻立正站好,端出生平最純良誠懇的表情,只差沒挖出紅跳跳的忠心來獻予吾王,很認真很嚴肅很虔敬地道:「眼花看錯了,王爺您心情沒有不好。」

「是嗎?」玄懷月嘴角笑意越勾越高,明明流露出十分之霸氣不羈、卓爾迷人,可是看在何自載眼裡卻是越發心驚。「那本王看起來心情是很好嗎?」

怎麼了?怎麼了?王爺今日怎麼笑得這般燦爛無匹又凜冽駭人?

「王、王爺……您、您有話好說……」何自載難得話說得結結巴巴,「只要能為王爺分憂,屬下縱然兩肋插刀、肝腦塗地也在所不辭啊!」

「還用不上你。」玄懷月神色倏變,目光莫測高深地望向門外,「本王,自、己、來。」

他望向的那個方向,是王府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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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21 00:41:35
第二章

誰來告訴她,為何一覺醒來,眼前竟是一片天地顛倒、豬羊變色咧?

苗倦倦呆呆地看著不大不小的花廳裡,放滿了禮匣、美食、金銀珠寶、錦繡綢緞,綰著小螺髻的癡心快樂得像一隻樂瘋了的蜜蜂,在眾多禮物間轉來轉去,一下子捧著這個、一下子抱著那個地送到她眼前。

「小主,您看您看,這是滿滿一匣子上好的東珠,天哪!奴婢這輩子還從沒見過這麼滾圓的極品東珠啊!」

「小主,您瞧瞧,這是江南水繡坊的雲緞,聽說五百兩銀子才能得一匹呀,而且市面罕見,因為每每出品便教王公貴族給訂光了!」

「小主小主,這是玫瑰餡的米酥,只有宮裡才有的,聽說這道點心可講究了,得經過七七四十九道工序才能製成這香、酥、脆、甜而不膩,花香滿口的絕妙滋味呢!」

「小主小主,這是……」

「停停停!」苗倦倦被繞得腦子都暈乎了起來,趕緊抬高一手阻止。「你先跟我說說,這都是發生了什麼事兒了?」

癡心小臉上興奮紅霞未退,喜色盈盈道:「小主,您出頭了,這次是真真出頭、走運了!咯咯咯,哎喲!恭喜小主,賀喜小主,奴婢在這兒給小主道喜啦!」

「癡心……」她眨了眨眼,環顧四周華麗璀璨炫花了人眼的各色貴物珍品,在最初的茫然後漸漸回過神來,面色也從呆愣轉為不安。「送錯了吧這是?荷見院在隔壁啊!」

況且,從她不小心經過偷聽到的「激烈戰況」中研判,王爺肯定對荷見院美人兒的表現滿意至極,才會龍心大悅,大手筆賜下這等珠寶首飾。嘿嘿,想也是,光聽迴盪在四周那股子纏綿浪蕩、嬌聲婉啼的撩人風情,嘖嘖嘖……

「怎會送錯?這可是王大總管親自督人送來的呢,呵呵呵呵。」癡心樂得合不攏嘴,一時間還頗具「旗下姑娘總算給老娘爭口氣了」的老鴇風采。

苗倦倦回過神來,趕緊擦了一下好姑娘家嘴邊不該亂流的口水,正色道:「非也非也,你主子我雖然愛財,但也不是那等見了銀子就眼冒狼光之人,是非好歹我還是分得清的。快,趁我還沒後悔前,趕緊命人把這些統統送到荷見院吧!」

「小主,您醒一醒啊!」癡心強忍下抓住她肩頭狂搖一陣的衝動。「這是王爺親口指名要送給您的!」

欸?啊?啥?王爺?親口?指名?送她?

「老人家說得對--」苗倦倦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喃喃自語,「白天睡大覺,果然最容易魘著了。」

「小主,您不是在作夢,這些統統都是真的。」癡心笑容卡了一下,隨即沒好氣地嘟起嘴兒,「我說您平時不爭也就罷了,如今都遇上了這等天上掉餡餅兒的好事,怎麼也不見您高興笑一笑?」

「我、我也很想笑,可、可我笑不出啊!」而且她懷疑自己這是光天化日見鬼了。

「小主,您就是平常睡多了,都給睡迷糊了,忘了您自個兒不是常嚷嚷說想漲月銀、攢私房嗎?」癡心滿面歡喜,興沖沖地勸服道:「您瞧,如今好事兒來了,這裡的金珠寶貝綾羅綢緞,隨隨便便也值上七、八千兩銀子吧?」

「我怕有命收,沒命花啊!」她乾巴巴地苦笑了起來,看著滿屋子的值錢寶貝,這種看得摸得卻吃不得的痛苦真是折磨人……嗚。

「小主……」

「不行,我得先弄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兒,就算死也得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吧?」她面色凝重想了想,隨即抬起頭來問道:「癡心,王大總管督人送這些東西來的時候,除了說這是王爺親口指名給我的以外,還說了些什麼嗎?」

「喔,對,最重要的忘了說了。」癡心一想起來就樂不可支,「大總管說請小主今天晚上務必要焚香沐浴盛妝,王爺今兒就在小紈院歇下了。」

「……」瞬間,苗倦倦腦中一片空白。

「小主?小主?」癡心先是一急,隨即掩袖笑了。「呵呵,小主,您這是樂壞了吧?實不相瞞,奴婢一聽大總管這麼說的時候也傻了,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呢!」

「癡心,快,幫忙打包!」苗倦倦跳了起來,火燒屁股似地急吼吼四處亂轉,一忽兒抓包袱巾,一忽兒撈私房錢匣子,最後三兩下紮了個大大的包袱迅速背在身後。「啊,突然想到你是王府家生子,那就抱歉了,咱們主僕倆今日便在這裡兩相告辭,往後山高水長,江湖再見!」

癡心眼看她邁開大步就要往門口走去,終於自傻愣狀態中清醒過來,連忙飛撲過去,一把死命巴住了她,哇哇叫了起來:「小主!小主,您要去哪裡?您不要奴婢了嗎,小主?」

「好癡心,我現在急於跑路,咱倆的依依不捨之情暫且先捺下,待來日等你出嫁,我一定想辦法弄來大禮幫你重重添妝,乖,先放開我的腿好不?」嗚,腳好重,寸步難行。

「不行不行不行!小主,您要是跑了,癡心就是侍主不力,肯定會被大總管杖斃的!嗚嗚嗚……」

「杖、杖斃?」苗倦倦頓時全身僵住,不再掙扎,心底陣陣發涼。「他們、他們會杖斃你?」

「是啊,王府規矩比照萬年王朝大軍律法,而且逃妾還視同通敵叛國,唯一死刑。小主,您千萬三思啊,嗚嗚嗚……」癡心抱緊她的腿,哭得一臉眼淚鼻涕橫流。

苗倦倦眼前一陣發黑。

爹啊,為什麼送女兒進王府前沒先打聽清楚啊?這下子她還有活路嗎?

見她一動也不動,癡心如釋重負,胡亂抹了把眼淚,趕緊站起來緊緊牽住她的手。

「小主,奴婢明白您這是侍寢前過度焦慮的症狀,畢竟是頭一次,又是處子之身,自然怕得不得了,可是奴婢聽伺候其他別院小主的姊妹們說,王爺龍精虎猛好厲害的,那些侍寢的美人兒個個在承歡之後銷魂極樂……咳!」一向為主盡忠大勇無畏的小丫鬟癡心也越說越害羞了,支支吾吾說完,趕緊下了個總結論:「總之,好不容易王爺看上您了,小主,您更該好好把握這個天大好機會才是呀!」

「還銷魂極樂,我看是魂飛魄散,早登極樂吧?」苗倦倦垂頭喪氣,沮喪不已。

就算她當初入王府前,本做好了或許有一天會被王爺瞄見,然後抓去侍寢個三五次再「汰換」掉的心理準備,可自從窩在王府小紈院這不起眼的小犄犄角里兩年多,她的心態已經從「人一來,燈一吹、眼一閉、心一橫,沒啥大不了」,漸漸演化成了「幸好僧多粥寡、狼多肉少、美人如林、王爺只有一隻,想必輪個三年五載也輪不到我頭上」的安樂懶散。

現在,居然冒出了王爺今晚要紆尊降貴到她院子來「這樣那樣」,這這這……叫她一時之間怎麼接受得了這個天大的無情打擊?

還不如乾脆落下一道雷把她劈了算了!

等等,事情有些不對勁……

「難道是因為今天中午被他撞見了的緣故?」苗倦倦眼底疑惑之色漸濃。「不對啊,他明明瞥了一眼就興致缺缺……」

難道是上等美味吃久了,今天想換換清淡的不成?

「小主,您就別再給奴婢添亂了,快點快點,等會兒王府膳房就會送來一桌子豐盛酒菜,您還是趕緊去沐浴妝點,好好兒安心等王爺來吧!」癡心又搖身一變成老鴇嘴臉,殷慇勤勤地把她往內房推。

苗倦倦突然間覺得自己像極了即將被拔毛洗刷刷後下鍋的雞鴨。

「癡心,不行不行,我心裡還是過不去。」她伸手緊巴住兩邊門框,試圖做最後的掙扎。「我總覺得今天的事沒有那麼簡單,說不定王爺根本就是成心想惡搞我--」

對!肯定是因為不爽她今天不小心撞破了他的好事……

「瞧您說的,王爺又不是吃飽了沒事幹給閒的,還專門特別花心思惡搞您。」癡心在她身後賣力地推,聞言猛翻白眼。「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爺,真想對您怎樣,不消出動一根小指頭就能捏死您了,還需要費這麼大力氣嗎?」

她一頓,「也對。」

「這就是啦。」癡心熱切地道:「小主,您千萬記得今晚承寵時得知趣點兒、身段放軟點兒、眼神拋媚點兒……」

「行了行了,你主子我自小是在後院小妾姨娘堆裡長大的,床上這點破事還用人教嗎?」她一時惱羞成怒,嚷嚷起來。

……那您又臉紅什麼呀?

「那奴婢就先幫您準備衣衫去了。」癡心不好意思吐槽自家小主那宛若熟透紅蘋果的臉色,只得換個方式好聲好氣道:「您記得洗香香啊!」

苗倦倦臉蛋霎時轉紅為黑。

洗香香?要不要再撒點胡椒,順道滴兩滴麻油就可以上桌了?

月上柳梢,燈籠高掛,小紈院的花廳內,但見一桌佳餚,一壺美酒,一對琥珀杯,靜待王府主子降臨,與美人同飲同樂之。

王爺與美人纏綿時,素來不喜有奴婢下人在旁打擾,所以癡心在準備好了一切後,對苗倦倦擠眉弄眼拋了句:「拿下王爺!你可以的!」而後就喜孜孜地溜走了,留下一身沐浴後花香誘人,寶髻鬆鬆綰就,著淡紫色單薄春衫,露出了大半個雪白誘人頸肩,姿勢慵然嬌弱、宛若斜柳羞花地偎坐在桌旁的苗倦倦。

待癡心前腳一出,擺出嬌媚若無骨樣的苗倦倦下一刻立馬散架,毫無形象地懶趴在桌上,還不忘一手猛揉自己坐到僵掉的腰背。

「哎哎哎,簡直要了我的老命了……」她呻吟出聲。

剛剛被迫擺成人體絕對無法達成的狐媚水蛇腰姿勢太久,久到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筋骨抽筋慘叫的聲音,真是不由令人懷疑起癡心在做她貼身丫鬟前,是在王府大牢裡擔任刑求逼供犯人的牢頭一職來著?

「累死了,不就侍個寢,用得著這麼大動靜嗎?」她咕噥,望著桌上擺滿了前所未見過的好酒好菜,肚子登時咕嚕嚕叫了起來。

王爺到底幾時才要來啊?

這酒菜真的要等他來才能開動嗎?

那萬一菜冷了酒冷了不好吃了,是算在誰頭上?

苗倦倦對著滿桌令人食指大動的酒菜良久,最後終於餓令智昏,不管不顧地大著膽子捏了只魚球扔進嘴裡,咿唔嚼了起來,偏還有的是理由--

「偶先素素看菜偶沒偶塗(我先試試看菜有沒有毒)……」

抱持著這個崇高的借口,於是乎苗倦倦挨個兒把滿桌的菜嘗了個遍,最後飽到捧肚打嗝,一臉歡快滿足不已。

燭光暈然,她也飽得昏昏然,看著猶自空空無人邁入的門口,就這樣望著望著,最後趴在桌上睡著了。

「嗝!」在沉沉陷入睡夢狀態前,她腦中閃過了一個模模糊糊的念頭--

呀,侍寢的酒菜真美味,要是往後王爺可以多來個三、五次就好了。

但見月兒悄悄往天際移,夜黑星更稀,高大俊美的狄親王爺玄懷月正懶懶半坐臥在荷見院小妾的腿上,舒舒服服地張嘴吃著美人纖纖素手喂來的西域紫葡萄。

他一身邪佞霸氣,舉手投足間皆是數不完的風流,道不盡的魅惑,通身上下唯有「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一詞稍稍可描繪詮釋一二。

「王爺,您今晚不是說要到小紈院妹妹那兒去的嗎?怎麼還到人家這兒來了?」美人兒嬌滴滴嗓音婉轉,半撒嬌來半捻酸。

「怎麼,本王來你這兒不開心?」他閉目享受著軟玉溫香,看似慵懶的神態裡卻有一絲冰冷的凌厲。

美人心一凜,趕緊再剝了顆葡萄,討好地含在小嘴裡,低頭撩人地哺餵了過去。「王爺,人家錯了嘛……」

玄懷月不動聲色地自柔軟芳唇裡嘗到了那枚甜汁淋漓的葡萄,鷹眸仍未睜,淡然道:「記住,本王不喜歡多嘴的女人。」

美人兒面色一白。「是,奴、奴家以後再也不敢了。」

「現下什麼時辰了?」

「回王爺,亥時了。」美人兒瞄了眼屋內金漏,怯柔柔地道。

已經亥時了?幾近夜深,為什麼那頭沒傳來半點動靜?

玄懷月心下一動,有些心浮氣躁地坐了起來,濃眉微擰,銳利目光射向大門外。

「王爺?」美人兒茫然低呼。

「別吵。」他瞇起了眼,側耳傾聽了片刻,沒有腳步聲,沒有壓抑的氣息,沒有低低飲泣的不甘,什麼都沒有。

見鬼的怎麼會什麼都沒有?!

「王爺,您怎麼啦?」美人兒見他神色晦暗莫辨,心一慌,忙將半裸酥胸偎了過去,嬌膩膩地在他鐵臂上緩緩磨蹭,希冀能將他的慾火蹭將上來,好得了今夜真正承寵歡愛的綵頭。

他胸中翻湧起一絲不耐的厭惡,嗓音冷了下來,「下去!」

「王爺……」美人兒悚然大驚。

他眸光如冷電般掃來,美人兒機伶伶一顫,嚇得手腳發軟,幾是連滾帶爬地下了榻,伏地磕首不敢起。

「王爺恕罪……王爺恕罪……」

「膩味!」他冷冷哼了一聲,忽覺索然無味地下了榻,甩袖負手大步離去。

一出荷見院外,玄懷月佇立在暗香浮動的園間花影間,琥珀色眸子幽暗莫測,已窺不出是喜是怒。

「一狐。」他沉聲喚道。

暗影一閃,一個高挑黑衣男子半跪在他面前。「主子。」

「那蠢女人現在在幹嘛?」

一狐破天荒猶豫了一下。

「嗯?」他目光一閃,有絲不悅浮現。

「回主子,」一狐有些遲疑,顯然也頗為納罕不解:「小紈院小主……睡著了。」

「睡著?」玄懷月一怔,隨即不敢置信地揚高嗓音,「你說她『睡著了』是什麼意思?」

王爺話一出,瞬間考倒了素有「千里之外奪人首級、暗衛中的暗衛、殺手中的殺手」之美名的飛狐堂頭子一狐。

「呃……」

糟,王爺最近火氣很是大啊,難道是通身勃然精氣旺盛過甚,就連這數百美人也無法舒解得了王爺勇猛精力的緣故?

就在一狐開始嚴正考慮起,是不是該把自己的職務調整為「千里之外擄人回府、為王爺床帷之福貢獻一己心力」,忽地眼前一花,主子已然不見了!

一狐一驚,忙扣指吹了一聲指哨,召來了二狐和三狐。

「老大,怎麼了怎麼了?」

「耶?老大,你怎麼沒在主子身邊?」

一狐盯著面前兩名兄弟,表情嚴肅地道:「吩咐下去,主子近來心情不好,飛狐堂一百八十二名暗衛皮全給我繃緊一點,要有哪個不長眼撞到了槍尖上去,莫怪我大刑伺候!」

「是,老大。」二狐和三狐互覷一眼,趕緊分頭管束手下去了。

一狐吩咐完畢,立刻閃身跟上了主子氣息遠去的方向--

小紈院。

夫敬非他,持久之謂也;夫順非他,寬裕之謂也。

--〈班昭女誡三>

苗倦倦側著小臉趴在桌邊,睡得正香,渾然不覺有個怒氣緊繃的男人正危險凜凜地盯著她的睡容。

若說上次她無意間吐露出的話十足挑釁了他的男性威嚴,那麼此時此刻睡到昏天暗地,睡到小嘴滿足地吧咂吧咂著,還睡到水袖上移,露出大半截白皙粉嫩玉臂,並且有一下沒一下地揉揉鼻子抓抓腦袋的她,簡直就是完全無視他漠北之王玄懷月的所有尊嚴。

久等他不至,沒有不安、沒有惶恐,不見絲毫忐忑、患得患失或是失魂落魄之情,更不見她急急讓人四處打聽他現下蹤影何處,究竟為何冷落她於空房之中,相反的,還睡得跟頭豬似的滿足酣然。

他目光一掃桌上吃了大半的菜餚,臉色更黑了。

想他玄懷月何許人也,普天之下,又有哪個女人不以蒙他垂青愛寵為榮為傲?偏偏她,這口毫不起眼的淡青菜、白豆腐,居然膽敢蔑視他的權威、他的美色、他的魅力、他的……恩寵!

「醒來!」憤慨之下,他毫不留情地在她腦袋瓜上重重敲了記。

「嗷--打雷了打雷了!不要劈我不要劈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女人瞬間痛得彈跳起來,雙手緊緊抱著劇疼的腦袋慘叫了起來。

他本是怒氣張顯的俊臉古怪地一窒,總算及時憋抑住了一絲噗笑。

笨死了,果然是不折不扣十足蠢蛋。

所以他居然在跟個笨瓜較真?

玄懷月一怔。

「嘶……誰打我啊?好痛……」苗倦倦揉著疼痛不已的腦袋,神智意識總算漸漸清明了過來,卻在見到眼前佇立的英挺男人時,渾身一僵。

王、王爺?

玄懷月一見她瞪著自己像活見鬼的表情,心頭那抹古怪感又被熊熊的怒意取代了。

「你就是這麼接待本王的?」他重重哼了一聲,大馬金刀地甩袍坐下。

苗倦倦啞口無言,其實是因為震驚過甚,腦袋還不十分靈光的緣故,直到被他瞪得背脊發毛,這才想起要說什麼。

「王爺該死--」她趕緊跪下來,雙手捏耳,擺出萬分慚愧之狀。

在苗家被主母大夫人罰久了,早練就苗倦倦一身示弱賣乖的伏低做小本領,信手拈來流利無比。

可惜馬有亂蹄、人有錯口,她動作很確實,台詞卻很掉漆……

「你說什麼?!」玄懷月臉色一變,大手砰地一拍桌面,盤盤菜餚跟著彈跳了起來。

她的心也跟著跳三跳,猛吞口水,這才意識到自己講太快了。「錯了錯了,是王爺饒命,奴婢該死……」

若是換作平常,玄懷月早就一傢伙捻死了這膽大包天的逆上東西,可是不知怎的,看她嚇得跟只呆頭蠢腦的鵪鶉沒兩樣,再不見之前那副全然沒拿他當回事的憊懶散漫之態,他就覺得心情大好。

「哼。」他修長指尖在桌上一下一下地輕敲著。

苗倦倦見狀越發心亂如麻,王爺看起來好像正在盤算到底是要拿她清蒸好還是紅燒好。

娘啦,叫你吃!叫你睡!這下惹毛王爺大老闆了吧?嗚嗚嗚嗚。

就在苗倦倦身如抖篩,內心淚流滿面的當兒,忽然有一隻骨節勻襯修長美好的大手遞到她面前。

咦?

「傻丫頭,本王有那麼可怕嗎?」那渾厚嗓音低笑著在她耳際響起,溫熱氣息如暖風襲來薰人欲醉。

吹得她渾身泛起陣陣陌生酥麻感,膝蓋一軟,原本的跪姿頓時成了一屁股跌坐在地,還不忘掙扎著後仰,同他拉開了一段距離。

不妙,大大不妙!

苗倦倦顧不得被美色蠱惑得胸口一陣卜通亂跳的震盪感,瞪著眼前笑得無比慵懶的高大俊美男,腦中警鐘大作。

堂堂王爺,笑得眉眼亂飛,好不淫蕩,肯定有鬼。

「你這是什麼表情?」大老闆笑著笑著又有些不高興了,索性伸手一勾起她的下巴,欺身得更近。「不高興見到本王嗎?嗯?」

要說實話嗎?

見他含笑眸光裡的那一絲冷意,苗倦倦二話不說,立刻選擇做放羊的小姑娘,乾巴巴地笑道:「高興,當然高興……奴婢給王爺請安,王爺福體安康,王爺壽與天齊,王爺千歲千千歲……」

為什麼明明她嘴裡說的是稱頌之詞,態度亦是無比誠惶誠恐,他還是覺得她很欠扁呢?

「聽說你叫……倦倦?」玄懷月捺下怪異的不悅感,修長指尖輕輕描繪、摩挲她豐潤柔軟的唇瓣,眸色暗深了起來。

她僵住,屏住呼吸,一動也不動。「……是。」

「真有趣的名兒,怎麼起的?」他的指節輕輕地游移、緩緩觸探她微啟的唇瓣,趁其不備溜入芳濡微潤的小嘴兒裡,誘惑無比地玩弄起她柔軟的唇舌,仿交歡之態般一忽兒進、一忽兒出,火熱目光越發魅惑,恍若直勾人心。

苗倦倦呼吸急促細喘了起來,又慌又駭地全然不知該如何反應是好,想回答,可他這般情色地褻玩著她的小嘴,可不回答,他又越靠越近,最後索性將她拉起,緊貼著他精壯的身軀。

「王……唔!」下一刻,他的唇已經牢牢覆上了她的唇瓣!

大手緊緊掌握住她的後腦勺,逼迫她不准抗拒不准逃離,只能承受,他的唇舌進入得更深,輾轉吸吮舔弄索求著。她低喘著,小嘴逸出模糊咿唔不知是抗議還是歡迎的呻吟,腦子昏成了一團漿糊,心跳得奇快奇亂,渾身灼熱酥癢難當。

驀地,隔著單薄春衫的酥胸一疼,乳尖已被兩指拈夾住,緩緩輕扯揉捻了起來,她倒抽一口氣,嗚聲又全數被他吞入嘴裡……可不行啊,唔,好疼,好麻……他、他的手指怎麼可以……

苗倦倦渾身軟如春水,想逃離卻無力也掙脫不開,只能眼睜睜由著他吻得自己意亂情迷,大手在她又疼又癢又麻的乳豆上揉轉撩撥,跟著將一隻酥乳豐盈握進大掌內,乳肉一下子被捏掐、一下子被搓揉,百般輕憐蜜愛誘惑情挑。

他熾熱的唇瓣終於放開她幾乎窒氣的小嘴兒,游移至她小巧如貝的耳朵,舌尖邪惡地舔逗著她的耳廓、耳垂,不時呵氣低笑。

「唔……好癢……啊……疼……」

上上下下都被撩逗得一塌糊塗,她星眸微閉嬌喘連連,死命想要抗拒這磨人的可怕銷魂感,可是每每一動,他另一隻大掌便牢牢扣住她的臀,用力將她往自己身下勃發的硬鐵壓去,嚇得她更是連動都不敢再動了。

不知幾時,她羞煞人的私密處已然春水汩汩,迅速濕透了腿間褻褲,怎麼極力止也止不住,只得拚命夾住雙腿,試圖裝作什麼也沒發生。

可是他可惡的大手偏在此際解開她身上的薄春衫,露出嫩綠抹胸下的凝脂雪膚,並靈巧地自肚兜下沿溜入,牢牢托住了她渾圓的酥乳,指尖毫不留情地在粉紅乳豆上一扣--

「啊……」她身若觸電般一震,嗚咽逸喉而出,「王爺……不、不要!」

「你全身上下都是本王的……」玄懷月的氣息微顯紊亂,只覺掌心玉乳酥滑若脂,又軟又綿又彈又勾魂,一時間恨不得一口吞了才是。「永遠不准對本王說不要--這是命令!」

「不要--」苗倦倦殘存的一絲神智仍在負隅頑抗,結結巴巴道:「您、您乾脆直接上--不、不要這樣磨人--我、我受不住--」

給個痛快吧,王爺大人!

「本王說你受得住,你就得受。」他笑了,在她耳邊低喃,那低沉笑聲無比誘人,令人心弦震顫難抑。「真想不到在倦倦春衫之下,竟是滋味這般甜美……」

「嗚……」她拚命扭著身子,想擺脫、想逃開這一波又一波如巨浪狂濤般的銷魂快感。

不能……她不能沉溺……要記住,姥姥家的小妾守則說過的:小妾只可以承歡,不能貪歡……啊……

他的牙齒恰在此時輕咬上她的乳豆,害得她渾身一抽,哆嗦著幾乎岔了氣。

不行不行,再這樣下去……她會兵敗如山倒的……

「嗚,王爺,拜託,直接、直接上吧!」她嗚咽喘息,哀哀懇求著。

「本王偏不。」她的反應實在太逗人也太誘人了,令他對身下這具敏感柔軟得不可思議的女體興味濃厚,幾乎有些愛不釋手起來,儘管下腹灼熱腫脹得隱隱生疼,還是忍不住想要撩撥得她更慌更狂更亂,直至她在他懷裡如幽香芬芳的花朵般盛放開來。

玄懷月大掌又滑下,不費力氣便撕開了她的褻褲,也不知用何手法,一下子便令她夾緊緊的雙腿微開,大手得逞地擠進去,一根修長指尖擠入了那緊窄濕暖得令他不由發出低低呻吟的幽穴裡。

「哼。」老天,這穴兒好緊。

「不--嗚,賞我個痛快吧……」她通身香汗淋漓,芳穴蜜汁流得一塌糊塗,整個人都快瘋了,怕得雙腿又想夾住又想逃離他修長的指頭。

心慌意亂間,苗倦倦雙手死命抵住他強壯精實胸膛,拚命想要推開他,可是用盡了吃奶的力氣也無法撼動他分毫,反而被他輕而易舉的一指神功,往內一深入蜜穴,再度逼得她倒抽了口涼氣,失控尖叫!

「啊--」身下腿間像是有什麼濕暖狂然噴湧而出。

「放鬆!天,倦倦放鬆些,你夾得本王指頭都疼了!」他俊美的面龐此刻也是熱汗密佈,渾身如鋼似鐵的肌肉更是繃得極緊,唯恐一個管不住便失控地直接要了她,撕裂了她--

不能貪歡不能貪歡不能貪歡啊啊啊……

「不要不要不要--」她狂亂得不斷搖頭,急喘著,嗚叫著,可卻無論如何也阻不住身下那陣陣蜜水如潮般的瘋狂噴濺和花穴的劇烈抽搐。

若不是他強壯鐵臂牢牢扣住她的腰肢,苗倦倦早就軟癱倒地了。

嗚嗚嗚,丟臉丟到姥姥家了,她愧對娘親、姥姥和姥姥的姥姥的教誨啊,居然被他一根手指頭就擺平,還狂洩得亂七八糟……嗚嗚嗚,讓她死了吧……

「天,本王的好倦倦……真是極品……」

玄懷月知道自己床上功夫萬女難當無人能敵,可是從未遇過僅因他一指,且還未真正「動手」就高潮得不能自已的女人。

而且從她青澀僵硬的肢體反應,還有那令人極致銷魂的緊窒和那層薄薄處子之膜中,他完全可確定她從未被男子碰觸、調教過。一想到自己是她的第一個男人,而且永遠會是她唯一的男人,他就覺得通身上下有說不出的熱血沸騰、狂喜難當。

……怪了,她又非他初摘紅丹嫩蕊的第一人,為何他會激動成這般?

玄懷月腦子昏昏然的,也無餘暇深思細想個中緣妙。

相較於他的喜悅,苗倦倦卻是羞窘欲死,這一刻真真恨不得立刻翻白眼暈過去了事。

玄懷月有點捨不得抽出被那蜜穴軟肉密密吸吮的幸福手指,可是他已迫不及待用自己的熱鐵取而代之,進入那無比銷魂蝕骨的小穴……一下子指頭抽出,隱約可聽到啵地一聲,那被長指堵住的香濡芳液瞬間洩流得更多了,自腿心緩緩流淌而下。

如斯勾魂誘人媚態,看得饒是久歷花叢、身經百戰的玄懷月也一時控制不住,低吼一聲立刻將她攔腰抱起,大步往內間床榻方向奔去。

「等一下等一下!」苗倦倦還沒換過氣來,又猛然被他壯碩身軀壓在床上,雙腿間蜜穴的抽搐都還未歇止,一時間嚇得魂飛魄散。

可來不及了!

他已一把抽開金縷腰帶,散開了繡金袍,拉下玄色綢褲,彈跳而出的碩長堅硬若熾鐵,尺寸粗長驚人。

她不小心往下瞥了一眼,腦中轟隆隆一響,險險閉氣死去!

他他他……大大大……她還有命活嗎?

下一瞬間,他抬起她一條修長玉腿緊挨在自己精實健腰間,備好戰鬥姿勢,健臀微微往下一沉,那碩然巨大的圓柱前端慢慢地擠開了那幽蜜芳縫……他悶哼一聲,深吸一口氣,額際豆大熱汗點點而落,正欲分冰破玉的當兒,忽然外頭響起謹慎又緊張的低喚--

「主子!」

「滾!」正在緊要關頭被擾了興致,氣得玄懷月咬牙切齒,怒然咆哮如狂獅。

「別滾別滾--」苗倦倦終於自瀕臨嚇昏的狀態中爬回來,結結巴巴地嚷嚷,「王王王爺……外外外頭有有人找--」

天哪!他那麼粗那麼大那麼長又那麼硬,光是一個前頭頂開她就已經痛得像是快裂成兩半了,萬一要真給他「凶殘」的殺將進去,她就是不死也只剩半條命啊啊啊--

「稟主子,」在大門外的一狐頭低低,只敢盯著自己的腳尖,必須冒死來打擾王爺「雅興」的他也深覺悲催苦命啊。「雪隼回來了!」

玄懷月矯健強壯的身軀驀地一僵,幾個呼吸辰光後,猛然低咒了一句。

堂堂親王居然罵髒話?!

「什麼?」苗倦倦傻瞪著他,震驚得呆模呆樣一時恢復不過來。

玄懷月本就因慾求不滿而不悅,聞聲不由低頭瞪了她一眼,卻是被她蠢頭傻腦的表情逗樂了。

「等著本王。」他伸指輕彈她俏鼻尖一記,愉快地看見她疼得摀住鼻子滿眼憤慨,卻又敢怒不敢言的樣子,魅惑地在她耳邊笑了。「下回收拾你,嗯?」

什麼呀,他憑什麼語氣這麼得意這麼自滿這麼囂張這麼……

哎,也對,他可是王爺大老闆,想隨便對她幹點什麼不行呀?

苗倦倦沮喪不已,整個人沉浸在自憐自艾中,以至於不知何時被他又在唇上偷香了一記也不知道。

等她終於回過神來時,他已經走了。

「吁……」她差點五體投地跪下來感謝各路神明。

這年頭,果然混什麼飯吃都不容易啊!嗚嗚嗚。

苗倦倦只顧著慶幸自己逃過一劫,小命得保,全然沒有意識到映在一邊銅鏡裡的自己,小臉暈紅如盛放桃花,氣息嬌亂、鬢紊發散,一派春情無限的嫵媚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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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21 00:42:13
第三章

接下來幾天,苗倦倦戰戰兢兢,連最喜歡的睡覺嗜好都被迫擺一旁去,每天睜開眼就是緊張,害怕又被王爺大老闆惦記著了。

不過幸好,老天開眼,一連七天都不見王爺再踏入小紈院,王大總管也沒有再送來一些她本來會很高興笑納,可是只要一想到是王爺不知出自啥目的的賞賜,就忍不住會心生疑竇、寒毛直豎的金銀珠寶來。

就這樣日子一天一天過去,苗倦倦也從原本的備戰狀態,又恢復成了過去兩年來那樣吃飽睡睡飽吃、其樂樂無窮的米蟲生涯。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自那夜後不見王爺再貴人踏賤地後,癡心在她耳邊碎碎念的習慣也就越來越嚴重了。

「小主,這椒鹽花生是這樣吃法的嗎?您怎麼就一點兒也不顧念自己的身材呢?知不知道八顆花生如同一瓢油啊?您到底要奴婢跟您說多少次才記得住呢?還有,窈窕身段乃留住主子歡心的首要條件,您別成天盡糟蹋行不行?奴婢求求您了……」

癡心每天追在她屁股後頭,一下子忿忿叨絮,一下子苦口婆心,一下子淚如雨下,要是稍稍意志不堅定的,還真是有可能會被這個忠心小丫鬟搞到精神耗弱,只能自盡以謝天下了。

只可惜,非常有戰鬥力的癡心一對上養豬業及米蟲界雙重身份代表的苗倦倦,也只有注定完敗的份。

「癡心,這花生真好味。」她眉開眼笑,一臉滿足地喀啦喀啦嚼著花生,不忘讚美勞苦功高的小丫鬟。「哎呀!我真是幸福啊,都不知是幾世燒來的好香,居然能得癡心在身邊照顧我,正所謂人生但求一知己,死而無憾,好癡心就是我苗倦倦的知己呀!」

癡心被讚得小臉一紅,登時有些結巴起來,「小主你、你別以為這樣就可以轉移話題,糊弄奴婢……」

「咱倆誰跟誰啊?」她笑咪咪的看著貼身丫鬟,「身為小主的我,又怎麼會覺得冰雪聰明、伶俐可愛如癡心是可以輕輕鬆鬆、三言兩語就糊弄得過的呢?對吧?是說這椒鹽花生到底是怎麼做的?是癡心的獨門秘方嗎?吃來可比上次大廚房分配給咱們的花椒花生美味太多了。」

「噯,其實也沒什麼獨門秘方啦,只是恰巧合了小主您的胃口罷了,呵呵!」果不其然,癡心一下子就被繞昏頭了,臉兒紅紅樂呵呵地忙和自家小主分享美食心得。「就炒的時候椒鹽晚些下,那香味兒才夠足,還有還有花生得蒸得透,不用水煮,這樣炒起來嚼勁才好……」

「是嗎?真的呀?好厲害,我從沒想過可以這樣做耶!」

這對主僕,一時間還真是分不出究竟誰比誰更笨。

佇立在門邊的玄懷月,臉上神色不知該喜該怒還是該笑好,一方面又頗為懊惱自己身為漠北之王,堂堂親王之尊居然被對笨主僕無視到了極點,一方面卻又覺得站在這邊繼續看她倆比笨好像也不錯。

畢竟放眼天下無事,漠北又太平許久,之前沒帶眼出生的那票馬賊已經被飛狐兒郎們殲滅了,那些小邦小國也還沒敢亂蠢動,他閒到只能在後院裡這花採完那叢去,幾乎無聊到索性替門下兒郎們舉辦個相親大會了。

現下好不容易發現自家王府後院有苗倦倦這等極品笨的女子,倒令他打從一開始想要好生「教訓教訓」她的興致,已經迅速上升至想好生「玩玩弄弄」她的境界了。

誠如他這幾日冷靜下來告訴自己的:大魚大肉,好酒好菜吃多了,偶爾來盤白菜豆腐清清口倒也不錯。

玄懷月想得入神,全然掩飾不住自己虎視耽耽、眼放狼光、滿臉「性致」濃厚、迫不及待躍躍欲試的神情。

話說回來,為何自那夜之後他「失蹤」數日,就不見她有絲毫擔憂或是半分清瘦?非但如此,還能吃能睡,臉色紅潤,眉開眼笑。

思及此,他笑意盈盈的眉眼瞬間又有轉黑趨勢。

「嗯咳。」狄大親王終於按捺不住,重重咳出聲。

苗倦倦和癡心同時望向聲音來處,不過反應卻是大大不同,一個是瞬間掉了下巴,一個則是驚喜萬分,就差沒拍手歡呼了。

「奴婢見過王爺。」癡心連忙一扯還在發呆的苗倦倦,急急福了個身。「小主,王爺來了,您快些跟王爺見禮呀,不是說這幾日很是思念王爺嗎?」

她駭然無比地望了癡心一眼,光天化日這麼信口雌黃也行嗎?

玄懷月一聽小丫鬟如此稟報,男性尊嚴登時大大獲得滿足,正想矜持地挑眉假作渾不在意,卻在瞥見苗倦倦那副嘴角微抽、活像見到鬼的表情時,火氣又猛然往上竄燒了。

「本王渴了。」他不動聲色地道。

「奴婢馬上去沏茶。」癡心熱情地拍了拍原就乾淨的檀木太師椅,還不忘用肘頂了自家小主一記,邊陪笑邊拚命使眼色。「王爺請坐,小主您也坐呀。」

苗倦倦豈有不知她的意思是,叫她想辦法也「坐到」王爺腿上去,就像所有後院美人爭寵賣媚的手段一樣。

可她只要一想起那夜發生過的一切,不知怎的就覺尷尬得很,連招呼起來都掩不住一絲僵硬。「咳,是、是呀,王爺您請坐。」

「嗯。」玄懷月不客氣地朝主位的太師椅上一坐,斜挑濃眉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本王這幾日公務繁忙,未能前來相見佳人,倦倦不會見怪本王吧?」

「王爺乃國之重臣,貴人事多,公務繁忙也是應該的。」苗倦倦眼睛一亮,滿臉諂媚討好地道:「奴婢身為後院一小小侍妾,哪敢耽誤王爺大事呢?所以還請王爺切莫放在心上。既然王爺公務繁忙,奴婢就不浪費王爺寶貴的時間了,王爺走好,王爺再見……」

他笑眼一僵。「苗倦倦!」

「奴婢在。」

「你這是在趕本王?」

「……不不不!」啊,漏餡了,苗倦倦趕緊采迂迴戰術,露出一臉誠惶誠恐、指天誓日、一片丹心唯天可表之色。「王爺對奴婢如此愛重,連公務繁忙也不忘來看看奴婢,奴婢高興都來不及了,又怎麼膽敢趕王爺走呢?」

「去他娘的公務繁忙!」這女人存心氣死他不成?!

苗倦倦瑟縮了下,忍不住暗暗叫苦,這年頭當大爺的怎麼都這麼難伺候?

罷了罷了,再如何他也是自己的頂頭老闆,想安然在王府後院混吃一生,還是得哄得這位王爺大人高興了才行。

「是奴婢說錯話了。」她假意輕輕拍了自己嘴巴一下,陪笑道:「王爺,您大人有大量,不如就饒了奴婢這一回吧,往後奴婢再不敢胡言亂語,惹您不快了。」

「嗯。」玄懷月哼了一聲,果然臉色好看了些。「不過本王很不喜你口口聲聲自稱奴婢,你可是本王的妾,身份是擺在那兒的,如何和那些伺候人的下人一樣?」

苗倦倦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敢情這位王爺是忘了自己王府定下來的家規了?

「回王爺,王府家規第三百七十條有云:低等及未曾侍寢之小妾,身份層級等同王府二等丫鬟,主子前後須自稱奴婢,違者罰三個月月銀,累犯者杖責五大板。」她只得背誦出家規,以示證明。「所以王爺,奴婢本就該自稱奴婢,請王爺明察。」

「你是低等小妾?」他摩挲下巴,問出一句。

「是。」她眼角微抽了一下,自己念了這麼大篇,莫非王爺大人就只記得這一句嗎?

「原來如此。」他點點頭。

然後呢?然後呢?

都已經問到這個份兒上了,那現在是不是應該要因憐生疼,然後金口一開,大大方方賞個恩典,助她登上中等小妾寶座嗎?

苗倦倦終於想起了中等小妾等同於兩倍月銀,再抑不住地兩眼發綠光,熱切切巴望向他。

玄懷月接觸到她熱烈渴望的亮晶晶眼兒,幾乎可以在裡頭清楚看見銀子的形狀……嗯哼!

但見玄大王爺修長手指在桌上輕輕一敲,露齒一笑,優雅起身。「本王還有公務,先走了。倦倦就不用送了。」

劇情急轉直下,苗倦倦諂媚的笑容還凝在臉上,玄懷月挺拔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口。

「什、什麼呀?」她一回過神來,忍不住氣憤難平,就差沒對門口方向補了一記惡狠狠的中指。「王爺就可以耍著人玩嗎?王爺就可以愛來就來愛走就走嗎--呃,不對,他是可以……可是這樣算什麼嘛?這樣耍我究竟有什麼好處啊?」

可憐的苗倦倦至今猶不知,自己小妾的身份已從「王爺玩物」淪落至「王爺玩具」的地步了。

癡心歡天喜地的捧著茶進來,可才一跨進門,滿臉喜色瞬間全垮了。

「小主,王爺呢?您不要告訴我王爺已經走了,拜託不要!」

「王爺已經走了。」她有一絲訕然,不好意思地道。

「不--」癡心幾乎當場趴地哀號。「不不不--王爺好不容易才來的,小主,您到底知不知道王爺真的是好不容易才又踏入小紈院的--您居然沒有留住王爺,您您您--奴婢好命苦哇!奴婢遇主不淑啊--嗚嗚嗚……」

對於貼身丫鬟充滿戲劇張力、誇張至極的嚎啕大哭,苗倦倦除了尷尬地安慰幾句,實在也很束手無策,愛莫能助。

怎麼說呢?腿長在王爺身上,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這從來就不是誰能左右決定的呀!

「癡心,你節哀吧!」她想半天,也只能再乾巴巴地補充了一句。

癡心聞言,哭得更悲催了。

夫婦之好,終身不離房室周旋,遂生褻瀆。

--〈班昭女誡四>

做為一隻後院米蟲,最幸福的事就是能成天愛吃就吃愛睡就睡,無事看看閒書,數數銀子,釣釣魚什麼的。

其實身為後院女人,大家的生活模式都是差不多的,但有種苗倦倦從小時候看那些姨娘,一直到現在看王府後院那些美人,始終令她無法適應的行為,那就是--撲蝶。

到底是誰規定上至千金小姐下至美女小妾,人人都一定非得撲蝶來著?

今日春光極好,微風薰人欲醉,苗倦倦坐在小湖邊垂釣,釣著釣著又開始打起瞌睡來,卻隱約聽見了身後有擾攘嬌笑聲如銀鈴般細碎響起。

「咯咯咯咯……」

「呵呵呵呵……」

「您瞧您瞧,它朝您那兒飛過去了!」

「這兒這兒,它在這兒呢!」

「十八夫人,奴婢圍住它了,快來!」

「今兒這只紫金大斑蝶是我的,誰都別跟我搶!」

苗倦倦頂了頂帽簷,朝後瞄了眼,險些笑出來,喃喃道:「喔,撲蝶啊?」

可憐的紫金大斑蝶今日出門沒看黃歷,遇上了這群如狼似虎的美人兒,真慘。

苗倦倦非常知情識趣地將竹椅拉得離她們更遠,幾乎拉進了小湖邊的一叢花影內,卻沒想到忽然聽得撲通一聲--

「天哪!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十八夫人落水了!」

「十八夫人被人推落水了!」

一聲聲嬌笑瞬間變成了驚聲尖叫,苗倦倦忍不住好奇探出頭一看,卻沒想到被股重力拉扯著跌跌撞撞了出去。

「抓到了!奴婢抓到兇手了!」一個拔尖的女聲得意地高嚷了起來。

苗倦倦差點被扯得跌倒在地,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子,卻甩脫不開那如爪般牢牢扣住自己手腕的粗壯丫鬟。

再一看,眼前一群身著粉紅或鵝黃的女子紛紛衝將上來,像是捉拿朝廷欽犯,將她圍了個鐵桶似地水洩不通。

她匆匆瞄了一眼,自小久歷宅斗的腦袋瓜瞬間恍然大悟--

哎,陷害啊?!

苗倦倦歎了一口氣,忍不住暗罵自己今天幹嘛沒事出門來?要是一直躲在小紈院裡睡大頭覺,想必這堆女人也找不著這麼明顯的機會可以挖坑給她跳吧?

娘啦!都是可惡的玄大王爺,沒事害她變成眾人眼中的箭靶……

「這年頭低調做人與世無爭就是白日夢啊!」她咕噥。

那名美麗的可憐落水女已經被聞聲而來的侍衛們救了上來,渾身濕淋淋地蜷縮在丫鬟懷裡哆嗦著,蒼白的小臉蛋滿是受凍柔弱之色,模樣楚楚,我見猶憐。

「大膽賤人!居然膽敢對我家小姐動手。」那名牢牢扣住她手腕的粗壯丫鬟迫不及待大罵,眸底閃爍著詭計得逞的貪婪愉快之色。「你可知道我家小姐除了是王爺最為寵愛的十八夫人外,還是護勇國公家的千金,哼!都不知你竟是哪來的狗膽,竟然企圖謀害我家小姐……來人,還不快把這個賤婢押下去重打八十大板!」

這八十大板要當真打下去,苗倦倦就想不重新投胎也不行了。

「唉。」她顧不得被抓得劇痛不已的手腕,未語先歎息。「等一下,我有話要說。」

「事到如今,你這心狠手辣的賤婢還有什麼話說?」那粗壯丫鬟冷笑道。

「正主兒都還沒開口,你這配角兒嚷嚷得震天價響,萬一事有不成,知不知道死的就是你這出頭鳥?」苗倦倦用另一手摘下頭上的帽子,露出娟秀的臉蛋,面色頗為無奈。「姑娘,有風切莫駛盡帆,忠心誠可貴,小命也要緊哪!」

粗壯丫鬟一窒,神色略微不安。

十八夫人柳無雙瑟瑟抖著,眸光一閃,低低啜泣了起來。「你、你好狠的心,好毒辣的口……好,好,你不認,我就等著王爺給我作主……嗚嗚……」

「王爺來了!王爺來了!」不知誰忽然喊了一聲。

剎那間全場氣氛又是一變,眾人不約而同屏氣凝神,靜得鴉雀無聲,唯剩下柳無雙那哀哀啜泣的聲兒,更顯得分外可憐楚楚、楚楚可憐。

「這都是在做什麼?」氣勢恢宏的玄懷月一降臨現場,冷眸電光般迅速一掃,十有八個都顫了顫,急急低下頭去。

唯二的一個是姿容宛若風中柳,瑟瑟嬌柔,弱不勝衣的柳無雙,一個是衣飾簡單,面上瞌睡痕跡未褪,滿臉無奈的苗倦倦。

「王爺……嗚嗚嗚,您要給妾身作主呀……」柳無雙裹上了丫鬟因「先見之明」而攜來披上的披風,依舊掩不住腰若約素、纖細憐人的身段,嬌弱弱地嗚咽著撲進玄懷月的懷裡,「妾身不知哪兒得罪了這位妹妹,竟、竟被她狠心推入湖中險些淹死,妾身差一點就再不能見到王爺您了,嗚嗚嗚……」

他憐惜疼寵地環擁著佳人腰肢,撫慰道:「雙兒,你受苦了,別怕,本王在此。來人!還不快傳大夫,還有薑湯,熱水,沒瞧見你們主子一身濕透了嗎?」

苗倦倦佇立在原地,默默地看著這一切。

見玄懷月如此呵憐疼惜愛妾的模樣,她沒有羨慕,沒有嫉妒,只有深深佩服自己的先見之策。

幸好,她不打算愛上他;幸好,她真的只是來王府混口飯吃的;幸好,她由始至終只拿他當頂頭上司看待,否則,若是心中已有了他,見此情此景,恐怕早已心痛若絞,恨不得自插雙目,了此殘生了吧?

若心中愛著一個人,又怎承受得了見他懷裡擁的是另一個女人?

這是三妻四妾慣了的男人們,這一生永遠不會懂得的痛。

玄懷月眸光微抬,恰巧瞥見一旁站著的苗倦倦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嘲諷,不知怎的,胸口一悶。

她的笑容,她的眼神,帶著毫不掩飾的疏離和慶幸之色,讓他心下微微抽緊,像是被什麼掐擰住了。

好像她明明就站在這裡,明明就是他王府後院的一名姬妾,可實際上,她卻離他千山萬里遠,彷彿只要他略一晃眼,她立時就不在了。

玄懷月心口一窒,臉色微變,銳利眸光直勾勾地盯著她,命令道:「過來本王這裡!」

「王爺?」他懷裡柔弱無骨輕顫不絕的柳無雙一震,抬首可憐兮兮地望著他,「王爺……雙兒冷……」

「嗯,本王知道,本王摟著你呢!」他環緊她,目光卻直直地逼視著始終動也不動的苗倦倦,眉眼間掠過一抹微惱。「苗倦倦,本王的話你沒聽到嗎?」

「回王爺,奴婢聽見了。」她眸光低垂,掩住了一絲諷刺,嗓音聽來恭敬,「可恕奴婢待罪之身,如今被扣押當場,自是不能隨意走動,請王爺見諒。」

玄懷月這才注意到有個粗壯丫鬟緊緊抓著她的手,眼神變得森冷,斥道:「還不放手!」

粗壯丫鬟嚇得趕緊鬆了手,跪倒在地叩頭不絕。「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奴、奴婢只是怕兇手脫逃,這、這才……」

「王爺,阿梨是妾身的貼身丫鬟,自小護著妾身的,她也是心疼妾身這個主子受人欺負,這才衝動了些,請王爺這次就看在妾身的面上饒了她好嗎?」緊貼這強壯精實胸膛的柳無雙怎會察覺不出他身上隱隱散發的怒氣,忙哀哀乞求,「雙兒沒有她照顧不行的,王爺……」

玄懷月心不在焉地聽著懷裡佳人啜泣如梨花帶雨,雙眸深深地凝視著低著頭,揉著腕,綠繡鞋尖有一下沒一下踢著腳下石子的小女人。

那粉嫩雪白的手腕已然浮起一圈讓人觸目驚心的瘀紅腫脹,可見得那擰握之人施力有多麼重。

玄懷月心下一緊,不知哪竄來一股沸騰怒火,大聲斥道:「來人!把這欺主犯上的東西押下去,叫大總管按王府家規重重責罰!」

「是!」侍衛上前。

柳無雙一喜,忙對阿梨使了個眼色。

阿梨立時獰笑著欺身過去,一把又抓住了苗倦倦--

下一刻,眾人眼前一花,已聽得阿梨慘叫著跌出了老遠,口濺鮮血地癱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苗倦倦卻是莫名其妙地落入了個強壯有力的懷裡,被玄懷月一雙鐵臂緊緊圈住,力氣之大險些勒得她斷氣。

「咳咳,放、放開啦!」

「你這笨蛋!就不知道要躲嗎?」打雷般的咆哮在她頭頂響起,震得她耳膜嗡嗡生疼。

「王爺,你動作那麼快,我躲個鬼啊?」她想也沒想,膽大包天的抗議之言已脫口而出。

「說的是本王嗎?本王指的是剛剛那個欺主犯上,傷了你的賤婢!」玄懷月臉色鐵青,氣急敗壞。

苗倦倦一怔,剎那間有些感動,可更多的是想歎氣。

王爺大人哪,在場「欺主犯上」的「賤婢」那麼多個,也包括她在內,誰會知道他在講哪一個啊?

別說是她了,就連王府侍衛不也搞錯人?剛剛凶巴巴衝上來的那副陣仗就是來捉她的吧?

相較他倆的大眼瞪小眼,此時此刻傻傻地靠在丫鬟懷裡的柳無雙,卻是滿眼震驚哀絕、不敢置信。

「王、王爺?」

「叫您哪!」苗倦倦終不敵他銳若鷹眸的憤怒之眼,很快敗下陣來,趕緊逮著機會顧左右而言他,戳了戳他的胸膛提醒道:「十八夫人渾身濕透受了涼,正需要您的照顧……」

「本王是大夫嗎?」他打斷她的話,完全不給好臉色。

「呃,不是。」她吞了口口水,只得再接再厲,「可是--」

「本王后院什麼時候輪到你作主了?」他怒氣騰騰地斥道。

她一僵,素來溫吞懶散的泥人性子也忍不住有失控的跡象。

「本王愛摟誰愛寵誰,你管得著嗎?」他倒是吼人吼上癮了。

誰愛管他後院這些爭風吃醋挖坑陷害狗皮倒灶的破事啊?!

本來好好在這邊釣魚兼打瞌睡,要不是他這些找錯對象喝錯醋的嬌姬愛妾沒事亂找人麻煩,她用得著浪費大好春光不睡覺,跟他們在這邊上演這一出王府宅斗戲碼,她腦子浸水了嗎?給門夾了嗎?

玄懷月見懷裡這向來懶散散慢洋洋的小女人氣到臉蛋漲紅的模樣,不知怎的心頭一陣大快,索性訓斥得越發熱烈起來,「哼,本王有冤枉你嗎?你說啊!你倒是說說看啊!」

全場眾人俱是滿眼駭然地瞪著平時高高在上、威霸天下的自家王爺,此刻卻是傲嬌任性到令人齒冷哆嗦的幼稚舉動。

不!不不不!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這個王爺一定是有人冒充的!

眾人正在內心仰天吶喊之際,玄懷月卻低頭看著懷裡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苗倦倦,再忍不住笑了,得意洋洋道:「哼,本王諒你也無話可說。」

王爺大人,您還能更無恥嗎?

苗倦倦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深深吐了一口氣,終於還是決定將是非與尊嚴擺一邊,秉持著「出錢的是老闆,有錢的是大爺」的小妾守則--

「王爺英明,王爺睿智,王爺千歲千千歲。」

哎,王府後院待久,果然非瘋即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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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21 00:43:04
第四章

蘅香院內。

柳無雙仰頭喝盡一碗苦出了膽汁來的湯藥,隨即恨恨地將藥碗往下重重一摜,磅啷碎裂聲響起,屋裡服侍的丫鬟們嚇得忙跪了下來。

「小姐息怒!」

「給我閉嘴!統統都是一堆沒用的東西!」柳無雙尖聲怒斥,氣得渾身發抖。

丫鬟們瑟瑟地低伏在地,一時間屋內僵凝死寂得落針可聞。

「嘖嘖嘖,這都是怎麼啦?」

一個妖嬈身影隨著嬌滴滴嗓音而來,那紅衫美人週身上下透著股彷彿隨時都能滴得出水來的嫵媚,此刻她懶懶地朝門邊一靠,眉兒一挑,又是數不盡的風情萬種。

柳無雙身子一僵,眼神陰沉了下來,「你來做什麼?滾!」

「喲,今兒天熱,聽說無雙姊姊都到湖裡戲了趟水,怎麼現今還是一身火氣呢?」紅衫美人兒掩唇一笑。

「都是些死人嗎?沒聽見本小姐的話?還不快快把某些下等的娼妓之流趕出本小姐這蘅香院?」柳無雙正要發作,一轉念,隨即強捺下怒氣,不屑地哼了哼,「髒死了!」

紅衫美人兒木芍葯眼角微抽,面上依然笑意盈然。「姊姊這話教人聽了揪心呢,不過同為服侍王爺的姊妹,奴家若髒,想姊姊也乾淨不到哪兒去哩。」

「你!」柳無雙又是心頭火起,臉上氣得變色。「本小姐乃護勇國公府嫡出的千金,還是王爺擺了席請了酒,堂堂正正抬了進府的,你這出身青樓的賤人拿什麼跟我比?」

「哪兒的話,無雙姊姊想是忘了一樁事兒了?」木芍葯臉上卻是笑得更歡了。「姊姊呢,是護勇國公爺屁顛屁顛地求著、巴著送進狄親王府的『禮』,可奴家這花魁,卻是王爺一擲千金,用五萬兩銀子高價從百花樓給捧回來的,誰是貴的,誰是賤的,有眼珠子的人都瞧得清清楚楚呢!」

「你這個不要臉的妓女,你--」柳無雙瞬間漲紅瞼,怒不可遏地對著一旁聽呆了的丫鬟們尖叫道:「你們都死了不成?還不把這賤人給我抓住重重打死!打!打!」

「是!」丫鬟們如夢初醒,殺氣騰騰地爭相上前要拿人。

「你、你們想幹什麼?奴家可是王爺的人……」木芍葯臉色一白,終覺大難臨頭,慌得立時想逃,卻怎敵得過如狼似虎的凶悍丫鬟,在拉拉扯扯間,嬌媚臉蛋挨了好幾記火辣辣巴掌,整個人更是被打得鬢亂釵搖、狼狽不堪。

「嗚嗚嗚……求姊姊饒了奴家吧,奴家再也不敢了……」

見木芍葯一個花朵似的美人兒被打得臉頰都腫了,唇角也都破了,淒淒慘慘哪還有半點嫵媚騷勁兒,柳無雙滿腹沸騰的怒火總算發洩了大半,得意地揮手止住眾丫鬟。

「罷了,看在王爺的面子上,今兒就放你這賤人一馬,下回要敢再來我蘅香院討打……」柳無雙獰笑,「就別想本小姐再饒你這條爛命!」

「謝、謝謝姊姊不殺之恩,嗚嗚嗚……」但見木芍葯小瞼慘白渾身是傷,嗚嗚咽咽地告饒後,跌跌撞撞地去了。

「哼!憑你一個下九流的小小娼妓就想跟本小姐鬥?」柳無雙接過丫鬟沏來的新茶,愜意地呷了一口,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

「是呀,今兒可好好地讓這狐媚子嘗到了咱小姐的威風和手段,以後她可再不敢在小姐面前囂張了。」一名丫鬟湊趣兒地吹捧著,「冒犯了咱們家小姐,那不是找死嗎?」

「行了,不過一個上不了檯面的娼女罷了。」柳無雙眉一挑,笑意斂止,面色陰沉。「只是沒想到,我還是小瞧了小紈院……你們說,難道王爺真的看上了那個既沒家世又貌不出眾的低等小妾嗎?」

丫鬟們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敢吭聲。

威猛狂霸、睥睨天下的漠北之王,誰能窺伺揣度得了其深沉心思的萬分之一苗頭?

「苗、倦、倦。」柳無雙手一緊,幾欲捏碎手中薄如蟬冀的剔透玉茶碗,「本小姐記住了!」

小紈院內。

苗倦倦面上僵著笑,心下卻是叫苦連天。

這位煞神王爺大人到底要坐到幾時啊?

還有,坐就坐,幹嘛非得把她整個人拉坐在他大腿上,還用鐵臂牢牢地圈住她腰肢,連動都不准她動。

難道仗著寬肩厚胸窄腰、大腿結實修長,渾身上下滿溢雄性勾人氣息,就可以這樣隨意輕薄無知少女……呃……

苗倦倦的氣憤甫騰騰上升,隨即又被「為人妾者」的自覺狠狠打落凡間。

算了,大王愛怎樣就怎樣吧。

察覺到懷裡僵硬的小人兒忽然洩了氣般地軟掛在他懷裡,玄懷月嘴角微微上揚,帶著連自己都未曾發現的異常好心情,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乖。」

她悶哼了聲,靠在他寬闊精壯的胸前,抑下不願承認的心慌意亂、燥熱難禁,開始了她最擅長的裝傻裝死狀態。

料想堂堂雄霸一方的親王,每日案牘之上政事軍務堆積如山,後院美女如雲艷福似海,就算一時興起耍純情,恐怕捱不了幾多時便會破功,大嫌無趣地撂開手了吧?

於是乎,苗倦倦開始在心裡數起羊來,半惡趣味地揣度看誰撐得久。

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

「咳,其實今天的事……愛妾?倦倦?」沒人應聲,玄懷月低沉嗓音一頓,復又柔聲道:「卿卿?」

「呼……」懷裡已是傳來細微鼾聲。

他皺起濃眉,抬起偎在胸口的小瞼蛋一看,俊美臉龐霎時一陣青一陣白,真不知該怒還是該笑,甚至是索性掐死這個膽敢不把他放在眼裡的笨女人好!

不到幾個眨眼的辰光,她居然就這樣大剌剌地睡死過去了?

「你--是豬投胎嗎?!」他說得咬牙切齒,「苗倦倦!給本王醒過來!」

可惜苗倦倦因適才精神緊繃過度,現下一個鬆懈便倦意上湧,自然而然昏睡得人事不知、雷打不動。

但見她濃密如小扇子的長睫毛垂掩著,雪白中透著粉紅的臉蛋滑如凝脂,小巧的鼻端和豐潤如櫻桃的唇兒隨著睡意微噘著,還不時吧咂兩下,好似夢見了什麼好吃的,教他頓時忘了惱怒,目不轉睛地盯著懷裡人兒,胸口又竄起熱火,真想立時將她「就地正法」。

可見一張睡得粉嘟嘟嬌憨憨又無比愜意安然的小臉,就這樣心滿意足地蜷靠在他胸口,那沸騰的慾火忽地被某種陌生且柔軟的心疼掩蓋而過了。

還是給嚇著,累了嗎……

「在本王懷裡睡得這般香甜,你究竟是對本王太放心,還是壓根不懂提防為何物?」他喃喃自語,修長指尖憐寵地撫摸著她豐軟誘人的唇瓣,忍不了低頭在其間肆虐蹂躪的衝動。

平心而論,像她這種單純、少根筋又沒心眼的蠢女人,在王府這紅粉煙硝、殺人於無形的後院裡,注定被吞吃得連渣都不剩,若照往例,他半點也不覺可惜。

既是技不如人,下場本該如此。

他玄懷月從不缺女人,王府後院比起皇帝後宮妍色更勝七分,放眼天下,哪個女人不以上他狄親王的床為畢生美夢?

可是不知為何,今天當他看著她孤伶伶地站在那兒,眼底沒有驚慌,沒有無助,只有一抹淡淡的嘲諷和悵然,他的心就像是被什麼狠狠揪了一下。

他不喜歡他看到的。

寧可見她繼續不知好歹,懶散得令人髮指,氣得他暴跳如雷,也好過那一剎那她眼底幾近荒涼的認命。

他下意識地收緊懷抱,大手稍嫌用力地將她箍得死緊,一股莫名悶氣直充胸臆。

「叫你懶,現在成箭靶子了吧?今日若非本王存心庇護,你早被那群如狼似虎的女人給咬碎了,哪還能睡得這般安生?」他越想越火大,不禁低下頭重重咬了她小嘴一口,惹得她發出模糊嗚咽的抗議,心下頓時一樂。「哼!看你以後還敢不敢無視於本王的寵愛?聰明的話,日後便得對本王感恩戴德,以身相許,好生伺候--」

玄懷月越想越是志得意滿,索性趁她睡得迷迷糊糊之際,毫不客氣地解了她襟上衣帶,揭開那翠色外衫,大手探入盈握住一邊的雪白酥乳,既是捉弄又是挑逗兼帶洩憤地掐握搓揉了起來,還不時惡作劇地摳彈那倏然堅硬如豆的頂端櫻果,成功惹來她一陣瑟縮戰慄。

「唔……疼……」她扭動身子微微掙扎,小臉揪皴著,隱約像是就要醒來。

他心一緊,忙停住了手上動作,屏息著一動也不敢動,也不知自己在慌什麼。

好不容易見她蹙著的秀眉又漸漸舒展開來,小臉漸漸回復憨然睡態,他窒住的呼吸總算恢復正常,大手又忍不住開始蠢蠢欲動,這次他不敢再逗起她紅緋緋硬疼的乳豆兒,而是輕柔地掐揉著那嫩柔的渾圓,修長掌指時而捧握住豐盈,時而深深揉掐著滿手的滑如凝脂。

這股偷香竊玉的感覺越發刺激了男人的慾望情焰,他呼吸粗喘沉重,胸膛劇烈起伏。

天,他真想不管不顧便低下頭深深含入、啃吮……

「好卿卿,」他隱忍得沁出薄汗的額緊緊抵在她馨香玉頸處,瘖啞地低低笑了。「你就從了本王吧,嗯?」

被他貪戀渴望的人手捏來摸去的,饒是苗倦倦睡功驚人,終還是察覺到了什麼,不自在的在他懷裡動來動去,不斷閃避騷擾,尋找最舒服的姿勢。

玄懷月低沉粗啞地呻吟了一聲。

娘的!他這根本不是在折磨她,而是引火上身、自找麻煩。

活色生香、軟玉凝脂就在眼前,若換作平常,他早老實不客氣地一把抱起美人兒顛鸞倒鳳、被翻紅浪去了。

可不知為何,明明已是週身慾火灼燒,他卻不忍吵醒懷裡玉人,尤其在她滿滿信任地偎在自己懷裡睡得這般甜香的時候。

她睡得恁般天真無害,難道他好意思當場變身禽獸餓虎撲羊?

「啐,本王還沒淪落到得趁你睡著才能要了你。」他忿忿咬牙,咕噥著抱怨,「等醒了以後,再教你嘗嘗本王的厲害!」

他深吸一口氣,俊臉緊繃漲紅,最後還是只能百般難耐地挪動坐姿,試圖舒緩些許胯間灼硬熾熱如巨鐵的「兄弟」,逼迫自己分心去想些政務之事。

嗯,大漠馬賊都抓光了,那些往返販貨的商隊往後大可安心,如今放眼藩地四方太平、左右無事,王府又陷入一片無聊,那是不是該再主動去欺負欺負最近的番邦了……

玄懷月向來稟持著「本王不好受,誰也別想好過」的一貫霸王性格,在慾求不滿的當兒,三兩下轉念間,很快便定下了下一個「倒霉鬼」是誰。

而此刻,在遙遠的五百里之外--卻是最鄰近狄親王藩地--倒在酒池肉林間的阿煞國國王沒來由地打了個大大的寒顫。

縱恣必作,則侮夫之心遂生矣,此由於不知止者也。

--〈班昭女誡五〉

苗倦倦醒過來的時候,先是舒舒服服地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可滿足的呵聲才呼出了一半,忽然發現胸前怎麼鼓脹酥癢得微微發疼,心下暗自納悶,莫不是夜裡給蚊子叮了?

咦?對了?那個陰魂不散、箍死人不償命的玄大王爺呢?

她第一個念頭就是撿查身上有否異狀,除了右手腕被層層紗布環繞了個密密實實外,通身上下並無其他不妥之處。又見屋內除了自己之外連半個鬼影都不見,這才放心地長長吁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她拍著胸口,慶幸地咧嘴笑了起來。「王爺沒有趁人睡著『奸屍』的習慣……」

「呸呸呸!」癡心端著一金盆的水和燦爛的傻笑進來,聞言不禁變臉。「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知道了。」她吐了吐舌,從善如流地輕拍兩下嘴巴。

「小主快快梳洗用早飯吧,王爺可是命人送了好多補品來給小主呢。」癡心這才安心,又重新樂笑得跟朵花似的。「奴婢還從沒見過那麼多好東西,什麼百年野山參、極品燕窩、蘭城上選烏雞……哈!看往後還有誰敢瞧不起咱們小紈院、瞧不起小主您!」

苗倦倦滿臉困惑茫然。「可我昨晚跟王爺沒怎麼呀!」

補品湯藥什麼的,不都是侍寢過後才有的福利嗎?

「呵呵,雖然王爺沒真讓小主您侍寢,但他可心疼小主了,非但抱了小主一下午,小心翼翼把小主放在枕上,晚上臨去前還依依不捨地吻了吻小主的額頭,並不忘叮嚀奴婢千萬得好生看護小主,莫教旁人擾了小主。噢,奴婢就知道王爺待小主與眾不同,小主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了……」癡心雙眼迷濛如夢似幻,簡直要喜極而泣。「嗚嗚,老天垂憐啊!」

「噗!」誰知當事人卻是越聽表情越奇怪,最後甚至哈哈大笑,只差沒當場噴出一句:小癡心,你發夢了不是?哇哈哈哈哈!

「小主!」癡心轉喜為惱,險些氣歪了鼻子。「婢子說的是真的!」

「噯。」苗倦倦這麼一通笑完,心情也鬆快了大半,笑咪咪道:「別急別急,這當中玄機由小主我來給你解釋解釋。咱王爺大人那素來可是走『從頭看到腳,風流往下跑;從腳看到頭,風流往上流』的倜儻型路線人物,昨兒他想必是一時心血來潮,換一換純情小生路線,這才有了你看見的那番情景。是故看過也就罷了,千萬莫擺在心上才是,明白沒?」

癡心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微張小嘴像是不服氣要辯駁,可思及昨夜王爺那柔情密意得近乎詭異的罕見舉止,話就全卡在喉頭,半字也吐不出了。

苗倦倦自顧用青鹽漱口、清水淨面過後,回頭看癡心一臉如喪考妣的沮喪狀,不禁寬言安慰道:「沒事兒,咱們這不都好好的嗎?而且還免費撈著了一堆的補品賞賜,夠咱們小紈院吃喝好一陣子哩,這的確是可喜可賀啊!」

「小主,難道您當真一點兒也不擔心失寵於王爺嗎?」癡心臉上滿是恨鐵不成鋼。「好不容易王爺對您上了心,您更該想法子好生留住王爺呀!」

「唉……」她搖頭晃腦地歎了口氣。「好癡心,教我說你什麼才好呢?你呀你,真是白跟我兩年了。」

「小主……」癡心不服氣。

「我只問你,昨兒下午王爺抱了我,那後來晚上他又去抱了誰?」她嘴角微往上彎,語氣淡淡地問。

「昨夜……聽說……本來是該輪到去蘅香院的,結果……後來……寢在了裁紅院的芍葯小主那兒。」癡心小臉垮了下來,悶悶地道。

「看吧!」她樂了,頗為自己的先見之明大感得意。

「可、可那是因為芍葯小主被十八夫人打了,聽說打得不輕,都咯血了,王爺這才去安慰她的。」癡心總算及時想起要「安慰」她一二。「小主,您放心,王爺不是自願的。」

不是自願的?他玄懷月乃漠北之王,這世上除了當今清皇還能對他說上一兩句話外,普天之下有誰敢違逆、或勉強得了他玄大王爺的?

這種自欺欺人的話若真信了,那才叫蠢到極致、藥石無救呢!

苗倦倦笑盈盈地自行梳起了發,雪白如嫩蔥的指尖在翠綠綠玉梳襯托下,越發顯得瑩然可人,銅鏡裡映照出的鵝蛋小瞼眉清目秀,俏生生如初生荷葉上的剔透露珠兒,可又怎麼樣呢?這王府後院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小主,您真的一點都不著急嗎?」癡心兀自在旁焦慮地碎碎叨念,「萬一王爺真給那芍葯小主勾了魂去,往後再也不來小紈院了怎麼辦?」

「不怎麼辦哪!」耶?不是說有什麼燕窩烏雞嗎?

見她一臉到處找食的饞相,自覺對牛彈琴的癡心歎了口氣,只得快步去外頭的小廚房端了一直溫在灶上的人參烏雞湯、極品燕窩粥和紅棗銀耳羹進來,試圖在主子邊大啖的時候繼續苦口婆心規勸。

「小主,您不可不防,那芍葯小主可有心計了,聽說她被打之後連王府大夫也沒驚動,只是坐在王爺前往書房必經的路上對月歎息、嚶嚶低泣,被王爺發現之後也不說什麼,只是偎在王爺懷裡一個勁兒的落淚……」

「有沒有有沒有?不愧是北方第一花魁,都做好功課進來的,這招宅斗必備的苦肉計一出,但凡王爺是個公的都得給三分面子。」她嘖嘖讚歎。「美人兒梨花帶淚,最是銷魂哪!」

「小主!」癡心差點吐血。

「知道了知道了。」她安撫地拍拍氣到發抖的小丫頭。「我知道好癡心一心護我,生怕我給人鬥垮了連小命都不保,你放心,我惹不起總躲得起吧?從今兒咱們小紈院便閉門休館了,高掛養病牌,哪管外頭鬧翻了天去,也沒我們什麼事兒,你說好不?」

「小主英明!」癡心眼睛亮了起來。

「好說好說。」她咧嘴一笑。

「小主這招『以退為進』用得好、用得妙、用得呱呱叫呀!」

「……」苗倦倦強忍翻白眼的衝動,低頭假意撫著裙上皺褶,眼角餘光瞥著了右手腕上裹得嚴實的紗布,心微微一動。

耶?癡心終於改了包紮時愛打結綁蝴蝶花的習慣啦?

書房。

「稟王爺,十八夫人跪在外頭青磚上說要向王爺請罪,若王爺不見她不原諒她,她就跪死不起來。」王爺的貼身小廝小靈子低首敬稟。

玄懷月單手支著頭,邊逗弄著金勾架上的鷹寵雪隼,正聽著何自載報告一篇昨夜臨時奉命速速擬出的,關於「荒淫無道吃喝嫖賭兼涉嫌意圖危害漠北邊疆國土之阿煞國王」的征討文,才聽到了一半,聞言微抬手止住了。

何自載心中先是替那位護勇國公家的千金暗暗哀悼了一下,隨即微笑著退至一旁,不忘瞅了身邊的燕歸來一眼。

欸,老燕,聽說護勇國公千金貌美如花,想幫忙美人兒求情不?

想死嗎?你!

燕歸來面無表情地給了他一個冷冰冰的眼神。

「咳。」何自載低頭忍住欲衝出口的笑聲。

玄懷月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倆,「很喜歡看本王后院美人掐架的戲嗎?」

「咳咳咳……」何自載這下子是真嗆到了。

燕歸來更加是眼觀鼻,鼻觀心。

「去,」玄懷月眼抬也不抬,對貼身小廝道:「告訴她,本王從不受人威脅,一盞茶過後人若還在,做棄物論。」

「是!」小靈子恭敬應道,迫不及待跑出去攆人了。

開什麼玩笑,他們家王爺連皇上的話都當耳邊風了,豈會搭理她個小小國公之女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恐嚇性言語?

「繼續。」玄懷月半瞇著眼,修長指節輕敲桌面,「剛剛說到哪兒?」

「咳,是。」何自載動作迅速地打開手中的征討文,念起下頭擬定的進攻計劃戰略要點。

正才說到第八事項,去宣旨的小靈子又跑進來了,這次是硬著頭皮的。

「稟、稟王爺……」小靈子在主子冰冷凌厲的目光下,幾乎擠不出聲音來。「十八夫人聽了王爺的話走了,可……可是她又揚言說要去小紈院打死妖、妖精苗小主!」

何自載和燕歸來豎起雙耳,不約而同望向安坐榻上的主子。

「唔,知道了。」玄懷月心不在焉地逗弄著雪隼,濃眉抬也不抬。「剛說到由十三虎帶軍,然後呢?」

「王爺?」何自載有些遲疑。

「後院是女人的事,本王懶得理,真亂了規矩,王五會處置的。」他不動聲色地道。

王五者,王大總管也。昔日猛虎堂副堂主,後因傷退役轉職王府內院。

「是。」何自載會意,立時再朝下念第九事項。

半炷香時辰過去後,始終愜意閒懶地偎在榻畔的玄懷月忽然坐起,整了整繡金衣袍。

「走了,」他朝兩人一個挑眉,笑得張揚恣意,「看戲去。」

看……戲?

燕歸來眨了眨眼,何自載則是一愣後,隨即笑著應道:「是!」

唉,只能說這世上不管是看上王爺或是被王爺看上的女人,俱是悲喜難料、福禍不知啊。

而在小紈院這頭--

「小主,怎麼辦怎麼辦?打來了打來了!」癡心緊緊抵住砰砰震響的大門,全然慌了手腳。

「賤人給我出來!」

「不知哪來的狐狸精竟然迷得王爺神魂顛倒,今兒絕對不放過你!」

「好大的狗膽敢欺負我們家小姐,當我們護勇國公家都死絕了?」

外頭叫囂不休,夾雜著乒乒乓乓撞門聲響,聽得人心驚膽戰。

苗倦倦煞有介事地戴了個象徵養病用的抹額,一頭長髮隨便用條帶子束攏在肩後,素淨的小臉看起來還是恁般粉嘟嘟,手上拿了顆大紅蘋果津津有味地啃著,一搖三晃地走出小院落,伸頸探頭隨意往鏤花窗外一看。

「來的人挺多的嘛!」

「小主!」癡心被眼前「虎狼屯於階陛,尚談因果」的主子氣得跳腳連連。「人都打上門來了!」

「王府裡的門窗都做得挺牢靠的,不怕她們砸得開。」她喀滋地又咬了一口香甜多汁的蘋果,咿唔嚼著。「她們叫罵累了也就散了,若是不累,在外頭守個三天三夜也不打緊,咱們糧食飲水都屯好了,怕她們個三七二十一呀?」

癡心一聽,驚色褪去,臉上瞬間湧現滿滿的崇拜之色。「小主好聰明!小主好厲害!」

「我?我是被動接招,躲字為先,最厲害的還是裁紅院那位呢!」苗倦倦嗤地一笑,眨眨眼兒。「不對,真正厲害的是咱們王爺大人,閒著看美人們為他爭風吃醋打破頭,過後他再接著左擁右抱,其樂樂無窮!嘖嘖,真好,真羨慕人。嘿!下輩子我也要投胎當男人,好嘗嘗這坐擁三妻四妾的銷魂滋味。」

「呃……」癡心訕訕然,不知如何答好。

兩人都沒發覺在屋脊上,有個高大偉岸的身影已經黑透了臉。

何自載憋著險些逸出的嗆笑,悄悄朝燕歸來使了個眼色,顧不得待他回神,已然速速逃離現場。

戲正精采,不過也要有命看哪!

只剩忠心耿耿的燕歸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尷尬地僵立在當場,還得當自己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聽見。

「好你個苗倦倦,把本王當什麼人了?」玄懷月氣歪了臉,俊容上素來的好整以暇被想活活掐死某個女人的恨恨衝動取代。「膽敢跟本王搶女人--不,竟敢跟本王搶當男人,本王今晚就辦了你!讓你銷魂個痛快!」

待在他身後裝背景的燕歸來止不住一陣抽氣加咳嗽,「咳咳咳……」

底下一個不知死活的女人還在振振有辭、自顧自地遐想聯翩。

「癡心,你說以後要是咱們有幸離開王府自立門戶,不如也養幾個小倌來吃吃豆腐,你看如何?」

「小主……」癡心像是快被她的話給震嚇得暈死過去了。

轟地一聲!小院子裡那株大槐樹連枝帶干地裂成了兩半!

剎那間,全場靜止死寂,連門外的囂張喧嚷都化成一片鴉雀無聲。

苗倦倦手中吃殘了的蘋果咚地掉落滾地,抬起手想揉眼睛看清楚些那樹的慘狀,卻發現自己的手在抖,只得強自鎮定地穩了穩心神,乾笑道:「春雷動,劈錯了,沒事沒事,意外意外,好在沒傷著人。」

這下子就連燕歸來都難掩同情地踩了苗倦倦一眼,就沒見過這麼想自尋死路的。

苗倦倦話聲甫落,但覺狂風倏起,她眼前一黑,身形一輕,已然消失在眾人眼前。

「有鬼啊啊啊……鬼抓走小主啦啊啊啊……」癡心慘叫了起來。

唯有功夫出神入化的燕歸來眼角餘光「勉強」捕捉到了自家王爺猶如大鵬展翅鷹擊長空,又有如鬼魅陡臨閻王拿命地一把攫走了苗倦倦的盛怒背影--

苗小主,自求多福吧!

苗倦倦莫名其妙被抓抱到半空中飛來飛去,從一開始的驚恐呆滯到心悸茫然到閉眼認命,最後演變成飛久了怎會停的苦中作樂。

心情一下子上天一下子入地,不可不謂之隨遇而安,以至於當她整個人終於被扔在厚實鬆軟碧綠如茵的草地上時,她還不忙著睜開眼,而是先揉了揉吹風過久發癢的鼻子,憋回打噴嚏的衝動,這才鬆了一口氣,小手上下摸了兩下,確定沒有哪邊跌斷骨頭後,方睜開眼--

「王爺?!」她張口結舌。

「哼!你還認得本王?」玄懷月抱臂站在她面前,狀似魅惑狂放閒然如故,實則咬牙切齒殺氣蒸騰。

「王爺說笑了。」還有些頭暈目眩搞不太清楚現況的苗倦倦乾巴巴陪笑,拚命搜腸索肚想出自己幾時又惹毛這位老大的原因,「王爺是北地的王,是王府的主心骨,還是後院眾家姊妹的天,奴婢雖身為低等小妾,素來萬分崇敬王爺,又怎會認不出王爺的天人之姿呢?」

饒是十分清楚這妮子貪生怕死、胡說八道的種種不良劣跡,狂怒跳腳中的玄大王爺偏偏聽了這番話,胸口澎湃洶湧的怒火還是不自覺地消散了三分,一絲喜意悄悄溜上心田。

「哼!」然身為金尊玉貴的王爺大人,心下不提,面上依然保持冷冰冰黑臉。「當本王沒聽過諂言媚語,三兩句話就想打發了嗎?」

「唉。」看著面前這個明顯等著人來哄的傲嬌王爺,苗倦倦心裡真是滋味複雜萬千。

她真不明白,為什麼他誰都不找,愣是要找她糾纏?難道真是閒到發慌了?還是她臉上非常明顯刻著「歡迎拍打褻玩」?

「數三聲,給本王個不就地斬殺或當場要了你的理由。」玄懷月見她悶不吭聲,又火大上來,咬牙字字自齒縫中迸出:「否則休怪本王不、客、氣、了!」

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下意識蹭著身子往後退,臉上堆起滿滿討好的笑。「因因因……為王爺英明神武人見人愛,自自自是不屑同苗倦倦一個小小姬妾一一一般見識啊!」

他看著她怯生生慌亂亂如初生兔子,再無半點平素令他看不順眼的萬事不經心,嘴角不禁略感滿意地往上勾,怒氣消去,逗弄她的惡趣味興致又上來了。

「證明給本王看。」

「欸?什麼?」

「既然本王英明神武人見人愛,想必在卿卿的心中,也是愛極了本王的。」他一抖身上繡金勁袍,英姿瀟灑地盤腿而坐,似笑非笑地瞅著她。「可本王素來信奉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若是卿卿能以實際行動說服本王,本王就考慮暫且今日放卿卿一馬,嗯?」

卿……卿卿?

狄大王果然不愧風流大師風月老手,一面挾帶王者英朗霸氣,還能一面口吐這柔情肉麻暱語,難得的是兩者竟不相互衝突,反而合併成了種令人屏息的勾魂蝕骨放蕩不羈,惹得人春心翩翩飛。

犯規犯規犯規!堂堂一國王爺用美色和肉體勾引人是可恥的!

苗倦倦吞了口不該亂流的口水,努力將視線從他笑得又邪又魅的「英俊美貌」上頭移開來,試圖抖落身上莫名失控飆升的灼灼燥熱感,不無憤慨地撇了撇唇。

「不願意?」轉瞬間春風消失,酷寒驟降。

「怎麼會呢?呵呵呵呵……」她像被燙著般立時彈跳起來,滿面諂媚小手緊緊握住他修長的大手,賣力地上下猛搖一通,以示賣好。

這妮子果然吃硬不吃軟,幸而本王通身上下無一處不硬……

玄懷月全然沒意識到自己笑得眉眼春懷蕩漾,偏還假意一臉凜然正經八百,彷彿剛剛心起邪念勾惹小妾娘子的狼虎男人不是他本人,又復哼了聲,「貧嘴!」

「是奴婢不好,讓您生氣了,王爺息怒。」她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還是只能可悲地屈服討好於淫威之下。

「本王是那等心胸狹窄會同個小女子斤斤計較之人嗎?」他哼得更大聲了。

苗倦倦雙手捧住腦袋,一時間真想狠狠朝地面咚咚咚猛敲。

蒼天啊!你收了我去吧!

就在此時,一隻溫暖生了薄繭的掌心驀然落在她額際,「不舒服?」

她一震,呆住,心沒來由重重地跳了下。

他銳利霸氣的目光一反往常,專注地盯著她,蹙起的眉心有淡淡的憂慮,在檢查過她額際溫度後,眉宇皺得更緊了。「你在發熱。病了為什麼不說?」

「我……」病了嗎?她愣愣地望著他。

「還以為你掛病牌子是在鬧脾氣,沒想是真病了。」他皺眉,隨即將她攔腰抱起,面色凝重,低頭看著她的眼神卻頗溫柔。「閉上眼。」

「耶?」為啥?

「你怕高。瞧不見就不怕了。」

她腦袋嗡嗡然,渾身忽冷忽熱,各種亂七八糟的感覺充斥心口,分不出究竟是喜是悲是驚是茫然,在他有力的懷抱裡,她只覺昏昏沉沉起來。

也許她真的生病了,否則怎麼會覺得這個男人的臂彎很溫暖、很安心、很……可靠。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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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21 00:43:41
第五章

向來好吃好睡、三百年沒傷風過一次的苗倦倦還真受了風寒,這一病就是連躺三天下不了床。

最嘔的是人家美人臥病都是楚楚可憐,偏生她是發燒同喉疼齊來、鼻涕和噴嚏齊飛,擤了三天的下場便是雙眼紅腫若杏,鼻端破皮出血。

病得跟蓬頭鬼似的,最是不想見人,卻還得被迫「接見」那些宣稱來探病的後院「好姊妹」。

屁啦!哪是來探視她的?還不都是擠著蹭著搶著要來看坐在她床邊守著的那位大王?

苗倦倦苦著一張紅紅白白慘不忍睹的病容小臉,無言地望向這三天來每到喝藥時刻必不缺席榻前的玄懷月。

「王爺……咳咳,奴婢喝過藥了。」她被滿屋子鶯鶯燕燕的憤恨嫉妒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又被各種胭脂水粉花香薰得氣息混亂,終於再也忍不住大著膽子開口趕人了。「王爺公務繁忙,何不--」

他臉色一沉,「這偌大王府都是本王的,本王想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走!」

這沒心沒肝的,想他一堂堂威風凜凜雄霸北地的當朝親王,紆尊降貴親自前來盯她喝藥,不感動不感激也就罷了,居然還攆他走?

普天之下有哪個女人不視他為天人為戰神,又有哪個女人不想博得他的青睞和寵愛?就唯獨她,看著他的眼神裡非但沒有深深的癡迷和愛戀,反而清清楚楚地浮現一個詞--

飯票。

他越想越恨得牙癢癢,天生的執拗性子也就越發作得厲害。

想在他王府裡混吃混喝圖一世安生,他偏不教她如意快活,偏要教她捲入這後院女人爭寵奪愛的煙硝戰爭中,不生生脫了她一層皮,他還解不得這口憋氣!

思及此,玄懷月眸光微閃,轉怒為笑地輕揚嘴角,抬手溫柔地替她撩開了落在頰邊的一綹青絲,柔聲道:「卿卿,本王擔心你。」

屋內眾人齊齊倒抽了口涼氣,一時間妒火恨火大盛,險些在苗倦倦身上瞪透燒穿成了洞。

苗倦倦都快哭了。大王,你這不是存心整死小的嗎?

「奴婢……」她有苦難言,只得咬著牙低調再低調,「位卑人鄙,粗陋之姿,怎當得起王爺錯眼相看,這後院眾姊姊妹妹個個美若仙子,才貌賢德兼備,方配得上伺候王爺左右。」

此言一出,週遭的不滿總算稍稍平息一分,可惜她還來不及鬆口氣,又被突如其來落在額心的輕吻嚇得僵呆了。

「本王就愛卿卿的自謙。」他那雙俊朗眉眼對她笑得好不親暱愛寵,和煦若春風拂面。「乖,好好睡個午覺,晚上本王再來陪你喝藥,嗯?」

「……」她臉一陣青一陣白。

玄懷月起身後,一拂寬袖,對著屋內滿滿幽怨癡慕的姬妾皺起眉頭,沉聲道:「探完病後就速速散了,誰都不准擾了本王的卿卿,令她勞累傷神。」

「王爺……」鶯鶯燕燕們委屈至極,淚眼汪汪。

「違者,家法處置!」

在另一陣抽噎吸氣聲過後,苗倦倦毫不意外地再度接收到來自眾姝怨念深深的萬針齊發。

喂!說話的是他,你們死瞪我幹嘛?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苗倦倦在躲到被子裡縮成一團後,還被這般毒恨的目光戕害,也忍不住火了,不客氣地怒瞪了回去。

就在這一波又一波眼箭眉刀中,始作俑者的玄大王爺已然樂呵呵地離去。

此際朝中太和樂,邊疆無大事,無聊到發慌的時候,看一看自家後院的小打小鬧也挺有意思的。

「唔,叫老何暫緩徵討阿煞國一事好了。」他嘴角彎彎上揚。

「好卿卿」應該還能再玩上一陣子。

果然,狼改不了吃肉本性,就知道她那天是病糊塗了,才會有一剎那間誤以為他懷抱溫暖、為人可靠--我呸!

她果然發燒到白花花瞎了一雙狗眼哪!

「小主,那、那是王爺送來的雪絹,五百兩銀子一匹……」

「不--」苗倦倦回過神來,看著桌上被自己無意識間失手戳得稀爛的絹緞,心下一痛,慌忙丟了剪子緊摟著它,失控地哀號起來。「嗚嗚嗚……五百兩銀子飛了!癡心,你怎麼也不阻止我?」

本來還想留著藏箱底,好將來出府時拿去高價賣掉攢私房的……心痛啊!

「奴婢來不及說呀!」癡心越說越小聲,「還以為是主子捧雪絹出來憑物訴情思的。」

「訴個鬼情思啊?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對那個王--」她強嚥回「八蛋」二字,小臉青白,咬牙切齒的擠出話來:「王爺,哼,有情有思的?」

自從他三天前撂下那幾句曖昧得死人的睜眼瞎話,就為她拉來了後院一堆又一堆的仇恨和暗箭,害她險些吃東西被毒針刺到、走路被菜油滑倒、賞個月還能被不知哪裡的一盆冰水淋得全身濕。

還情思咧,誰會喜歡上一個成心把她往死裡整的惡霸大王?又不是腦袋給驢踢了!

「我敢說他絕對是故意的。」她恨恨道。

「小主,依奴婢看,王爺待您是真心的,瞧這幾天他日日來探望,百般溫柔體貼,放眼這後院還沒哪個女主子有這樣的殊榮呢!」癡心雙手捧胸,掩不住滿臉深深崇拜的嚮往。「唉,要是有人能這麼對奴婢,就算對方是販夫走卒阿貓阿狗,奴婢都開心死了。」

「你還小,不懂男人險惡啦!」她鄙夷地瞅了一眼。

「小主,您自己不也還是個姑娘家?」癡心嘟嘴,涼涼地刺道。

苗倦倦一聽之下整個炸了,跳了起來,氣咻咻道:「就知道你嫌棄小主我還沒開封,不夠本事!」

「誰讓小主您每次都不把握機會把王爺撲倒?!」越想越是槌心肝啊!

「那是因為--」

「因為什麼?」

苗倦倦一時啞口無言。對喔?為什麼?

自己本來就是他名義上的小妾,從頭到腳自裡到外都貼上了「狄親王玄懷月後院專用品」,不管他要清蒸紅燒還是白灼,愛怎麼吃就怎麼吃,她只有配合滾床單的份兒,哪還許她願意不願意的?

可此時此刻,她終於恍然醒覺到自己內心深處真正的意願--

沒錯,她是不願意的。

不願意和眾多女人共享一個男人,不願意自己只不過是男人眾多的女人之一,更不願意守著為妾為物的宿命,只能任人打賣的到老、到死。

倦倦,為人妾者千萬不能愛上主子,這是大忌,一旦愛上,就是個死。

娘和姥姥語重心長的訓言在耳畔響起,帶著道不盡訴不明的蒼涼。

「我原來以為我可以做好這個妾的……」她低喃,心口像是有種什麼蜂擁擠著爭相要跑出來,有點悶痛,有點酸苦,小手下意識緊緊揪著左胸口的衣襟,彷彿這樣就能阻止那崩裂危險的失控感。

可為什麼現在不願意了呢?

她究竟在害怕什麼?

「小主?小主,你怎麼了?」癡心也慌了。「怎麼臉都白了?」

苗倦倦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在心底自一數到十,再睜開眼時,眸中不穩的震顫已然恢復平靜,微涼的指尖鬆開揪皺了的衣襟。「嗆到。」

「什麼?」

「剛剛口水嗆到,現在好了。」她抬眼,笑得太燦爛。

見癡心微張嘴巴,茫然的目光中隱隱帶著不信,她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僵,隨即大剌剌地一拍小丫鬟的肩,「好你個小丫頭敢質疑英明小主我?該罰!」

「小主!」癡心急得跺腳。「您別轉移話題,是不是風寒又犯了?奴婢這就去請大夫--」

「不是風寒,是饞蟲犯了。」她笑,摸摸小肚子。「好幾日吃什麼都嘴淡得很,今天突然想吃我們家癡心姑娘的椒鹽花生了。」

「椒鹽花生嗎?」癡心眼一亮,「奴婢馬上就炒去。」

待癡心樂顛顛地奉命去了,苗倦倦嘴角笑意漸漸消逝,取而代之的是若有所思的悵然。

窗外,春日花開正盛,可再是滿庭繁花,也抵不過春去冬來、似水流年……

她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

青春是那麼短暫,君恩卻涼薄如水,如果她終究改變不了為妾的命運,至少可以牢牢守住自己這顆心。

絕不,愛上誰。

夫事有曲直,言有是非,直者不能不爭。

--〈班昭女誡六〉

自風寒好後,苗倦倦又開始了她能坐就不站、能躺就不坐,吃吃睡睡看看雜記閒書的米蟲生活。

為了讓外頭那群爭寵爭到殺紅了眼的女人遺忘她的存在,她甚至連出去湖邊垂釣的嗜好都改了,至多在自己院子裡曬個太陽,或在樹蔭下睡個午覺。

只可惜她忘了,有些人不是關上大門就可以阻絕在外的。

這天晚上,她在癡心的服侍下舒舒服服的洗了澡,套件寬大柔軟的綢衣,正躺在窗下的美人榻上邊晾乾長髮,邊手持了卷「萬年王朝疆域志」看得津津有味。

原來南方「路」、「靈」、「蕪」三州並稱水鄉,素有豐饒魚米之都的美稱,運河所到之處儘是花樹盛放、柳絲垂揚。

書上所描繪的地域風光景致,令她這個自小在北地長大的土包子,不由心生嚮往。

雖說漠北因鐵礦、銅礦和寶石礦之故,富有天下,八州十三省也是異域商旅熱鬧往來之地,處處可見繁華,但究竟是怎樣溫柔旖旎的城,才能被喚作似水之鄉?

如果她不是個女子,是不是就能走遍三山五嶽、遊歷這大好江山無盡風光?那麼抬眼望去的天空,會不會不再只是縣官後宅、王府後院這一角四四方方的天?

苗倦倦想得入神,連窗外何時出現了個高大身影也渾然不覺。

「在想些什麼?」

「誰?」她猛然驚醒,吶吶地瞪著窗外掩沒在屋簷陰影下的高挑男子,心跳亂了拍。「王、王爺?」

「卿卿以為是誰?」玄懷月慵懶地閒問。

她一時語塞,心裡亂糟糟的,又是疑惑又是驚惶又是防備,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什麼。

話說,倒也是有好些天沒見過他了。

「卿卿這些時日想本王嗎?」他眼眸含笑,深邃眸光令人難以抵擋。

她自認沒有什麼見不得光的心思,可不知怎的,卻在他那樣的眸光下本能閃避開了眼,「王爺好興致,曬月光嗎?」

「曬月光?噗,好一個曬月光,我家卿卿好生有才……」他一怔,隨即笑了開來,饒是夜色濛濛中,依然可見俊美笑容勾魂至極,一不小心就讓人失了神。

她有一剎那腦袋空白,小嘴微張,總算理智還沒太廢,很快便將跑遠了的魂再度拘將回來,默念了兩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並掐了大腿一把,疼得再沒空暇耍花癡。

「夜深了,王爺何不早早去歇覺?」她聲音有些僵硬。

玄懷月眼兒一亮,笑得越發愉悅。「既然卿卿誠意相邀了,本王再婉拒就折煞卿卿的心了。」

「王爺等等!」她臉色大變,急亂間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袖。「我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的視線落在她「膽大包天」揪住自己衣袖的雪玉小手上,眸光微閃。

苗倦倦這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麼,燙著般急忙忙想縮回手,卻被一隻溫暖有力的大掌反握住。

一時間,流光靜謐,月色無聲。

玄懷月明亮的眼神灼灼然地盯著她,臉上似笑非笑,大掌堅定地牢牢扣住她的小手,仿若一世不放。

她屏住呼吸,恍恍惚惚間,只覺心跳如擂鼓,耳際腦際嗡嗡然亂成了一片,張嘴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倦倦,」他低聲地輕喚,「你還要躲本王到什麼時候?」

望著那陌生的專注溫柔目光,苗倦倦霎時間心亂如麻,僵凝著一動也不敢動,只能沉默。

「原以為很快便會投降,沒料想卻是這般倔強固執的小東西。」他低喟一聲,悵然道:「倦倦,做本王的女人就這麼不好嗎?」

她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怔怔地望著他。

「沒錯,你不是以退為進,也不是在玩心計,你這些時日來的種種,告訴了本王一個事實--」他眼底的笑意全然消失了,悵惘之色更深。「你是真的不想同本王有任何干係。對嗎?」

她低下頭,掩住了自己的慌亂失措和無言的承認。

「為什麼?本王就這般教你厭惡?」他嗓音很輕,語氣卻有些沉重。

「……不是厭惡。」良久,苗倦倦終於鼓起勇氣開口,「王爺乃人中龍鳳,身具天人之姿且權傾天下,世上女子誰不戀慕?然倦倦性情頑劣又兼疏懶無狀,並非男子良配美眷,更無福服侍王爺左右,因有自知之明,是故從來安守一隅……但說白了,只知食王府糧,卻不思效力王爺,確實是佔了王爺的便宜,倦倦認錯。」

他氣一窒,銳利鷹眸陡現一絲微惱。「誰要你認錯來著?」

「我--」

「出來。」他突然命令。

「王爺?」她後退了一步,小手依然被禁箍在他掌中,不由有些急了。「其實倦倦對您而言是不過是雞肋--」

「是不是得由本王說了算!」他動作如閃電,也不知是怎樣的手法便迅速將她撈出窗外,霸道地攬在懷裡。

苗倦倦倒抽了一口氣,小臉漲紅了起來。「王爺--」

「別說本王不愛聽的話。」玄懷月低頭重重咬了她小嘴一記,滿意於她的瞬間呆愣,隨即擁著她,身姿如鷹似隼一個躍起便飛上了高高的屋簷。

她緊緊抓著他胸前衣襟,明明不是初次了,仍舊嚇得腿軟人癱……這這這、又又又想幹什麼了?

難不成他怒上心頭,想將她拎至屋簷上再一腳踹下,摔她個一團肉醬方才解氣?

苗倦倦臉色瞬間慘白,忍不住暗自痛罵自己真是太平日子過久,渾忘世上還有個「死」字了--玄大王爺是她能惹的嗎?

就在她忐忑慌然,面色如灰之際,突覺一件大氅隨著寬人溫暖懷抱緊緊包攏住她顫抖發冷的身子。

「別怕。」頭頂的低沉嗓音溫和如月色。

她心弦一顫,又是一呆。

「今晚月色極好。」他摟著懷裡柔軟小人兒,抬頭仰望夜空中那一輪皎潔明月。「倦倦喜歡賞月嗎?」

她手足無措地傻坐在他懷裡,半晌後才想起他問了什麼,聲若蚊蚋地回道:「嗯。」

「本王以前喜歡驕陽如熾。」他望著蒼穹明月,平靜地道:「大片大片的金光灑下來,極致壯麗,看什麼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有一年,本王領兵在戰場上與敵軍廝殺了三日三夜,渾身血汗濕透了衣衫盔甲,最終殲滅了赤厥五十萬大軍……全身雖脫力乏透,卻是滿心歡傲得意,待回頭一看,身後隨行出征的十萬北地兒郎已剩不足一萬,大片沙漠上屍橫遍野,在陽光下分外灼目刺痛人心。」

苗倦倦屏息聆聽著,目光裡的防備漸漸化成了悲憫之色。

「而當初朝中允諾後援的六十萬大軍,始終駐守各地,按兵不動。」玄懷月淡淡地說起那血淋淋的宮斗政爭往事,語氣平靜漠然,彷彿與自身無干。「人人眼睜睜看著我漠北兒郎為國殯命,死傷無數。」

「經此一役後,本王方知世上事,多是混沌骯髒,本不需瞧得太過清楚,當得太認真。」他嘴角浮起一絲似悲是恨的嘲諷笑意。「自那日後,本王就喜皎月勝烈日,深覺朦朧迷濛勝過清晰靈透無數。」

這就是當初先帝駕崩後,他寧可終身守在漠北,醉臥美人鄉,也不願同其他皇子爭奪那至高無上龍椅的原因嗎?

人人說他霸道跋扈、風流無度,可卻無人探求聞問,一個原本頂天立地、傲視天下的漠北戰神,為何要過起這荒唐不羈的日子?

她的眼眶灼熱濕潤了起來,心一陣陣發緊,小手遲疑地貼上環在自己腰間的微涼大手。

他微微震動,目光明亮地落在那隻小手上,胸口竄過一抹熾熱。

「王爺已盡力做了自己該做的事,」她的聲音裡有著不自覺的溫柔和撫慰,「戰士們信任王爺、追隨王爺拚死守住了自己的家國,定是無憾,也決然不悔?至於值得不值得,旁人心思如何,又與我們何干?珍惜的,自當感念終身不忘,不珍惜的……去他的呢!」

他怔住,細細咀嚼她這番話,心頭滋味複雜萬千,不知是驚是喜是愕然,可她最後那句「去他的呢」,頓時逗笑了他。

「好倦倦,說得極好。」他心下一快,眉眼跟著歡然舒展,笑得恁般英氣勃勃,卻又既邪且魅。

「看!」她心下悸動,慌亂地抬手往半空中瞎指了一通。「好大的蚊子!」

「哪裡?」他隨著她指的方向看去。

「啊,不好意思,看錯了。」她開始一貫的裝呆賣傻。

玄懷月這下子真的朗聲哈哈大笑了起來。

只是玄大王爺怎麼也沒想到,本是設局、做出一番「自憐身世」好勾得這小女人心軟、為自己神魂顛倒,卻渾不知真正落入網中的是誰。

自那夜之後,他便晚晚來敲她的窗。

苗倦倦想要恢復自己的提防之心,可是每當看著他笑盈盈若有所盼的「純真」眼神,還有拎著壺茶,非常單純想跟她月下聊天的做派,她那個「不」字怎麼也說不出口。

坦白說,不急色不拋媚眼不耍風流不胡亂發火的王爺,相處起來還挺舒服自在的。

每當她在他寵溺包容的笑眼下,就會開始莫名其妙大放闕詞、胡說八道起來,而且好像她越是恣意閒談亂說,他就越是笑得心滿意足愉悅不已--她是錯亂了不成?

苗倦倦托腮擰眉,很是困擾地樞著一隻白玉壺蓋玩,腦中響起了他留下這只剔透珍貴的天下名壺給她時的話:本王就把最心愛的東西寄放在倦倦這兒了,倦倦切記好生珍惜。

「幹嘛沒事講這麼曖昧不明的話?好像寄放在我這兒的不是他的壺,而是他的--咳咳咳!」她登時被自己嚇岔了氣,嗆咳連連。?

「哎呀!小主你怎麼了?」癡心捧了盅紅棗湯進來,見狀急急過來拍她的背。

「沒事……咳咳,噎到。」她趕緊揮揮手,故作無事。

「小主,你怎麼沒事常噎到?」癡心疑惑問道。

「……對啊,我也覺得很納悶。」她說這話有些心虛,語氣飄了飄。

其實只要不想起跟那位王爺大人有關的事,她也就不會這麼心亂氣短了。

「對了,小主,聽說……」癡心忽地想起一事,眼放賊光神秘兮兮地湊近她耳邊,小聲道:「王爺最近都沒有到各院去耶!」

「咳咳咳咳咳……」

「小主?小主你還好嗎?怎麼了怎麼了?」癡心一時傻眼,慌了手腳。「要不要傳大夫?要不要要不要?」

「別--」她連忙抓住癡心的手,咳到一張小臉都漲紅了,好不容易才順過氣來。「只是口水……咳!梗到。你幫我斟杯茶來,我喝一口就好了。」

「真的嗎?小主,您可千萬別忌病諱醫呀!」癡心斟來了茶水,一臉憂心忡忡。

「真沒事,有事我還能成天吃飽睡睡飽吃嗎?」她喝了口滋潤清涼的茶,窘迫尷尬的臉色又回復笑盈盈。「你--咳,那消息怎麼來的?」

「整座王府傳得沸沸揚揚,後院裡怨氣沖天,都快炸了鍋了。」癡心偷偷瞄了她一眼,猶豫道:「大家都在猜,莫不是王爺又看上了外頭哪家的美人,一門心思都掛到新人身上去了,所以無暇顧及這後院春色……」

苗倦倦努力保持面無表情,只是一個勁兒低頭假意喝茶,卻心亂如絮。

「小主,您也別太傷心了,男人喜新厭舊逢場作戲實屬平常,可就算王爺真的又看上了旁的美人,他也一定不會捨了主子的。」癡心生怕她難過,極力安慰道,「怎麼說小主您也是這後院裡冊上有名的正規小妾,誰敢不拿您當回事兒呢?」

她臉色有一絲古怪地看著貼身丫鬟,不知該笑還是該歎好,半晌後,只得拍了拍癡心的肩,語重心長道:「好癡心,謝謝你一心為我。」

「小主就是奴婢的主子,奴婢為您著想都是應該的!」癡心眼眶紅紅,「小主您別擔心,奴婢馬上就出去把事情查探個清楚--」

「欸欸,回來!」她急喚住,隨即吞吞吐吐地道:「不用查探了,王爺……最近晚上都同我閒聊至天明。」

「真的?!」癡心聞言大喜。

「嗯。」她趕忙叮嚀道:「可這事絕不能透露出去,萬一惹毛王爺和其他人就不好了。」

「對對對,要低調,一定要低調!」癡心立刻會意,點頭如搗蒜,臉上湧現如夢似幻的傻笑。「奴婢這幾日馬上開始縫製小主子的小衣小褲,不論是小王爺還是小郡主的都得準備,免得到時候趕不及穿……」

「想到哪去了?」她有些哭笑不得,「哪有什麼小王爺小郡主?連床都沒摸到邊,哪裡鑽出個小主子?」

「原來王爺喜歡野合啊……」癡心小臉紅紅,嘖嘖稱奇。

苗倦倦一口茶噴了出來。「才、才沒有!」

「耶?可您不是說--」

「只是純、聊、天!」她窘紅了臉蛋兒,紅霞朵朵,卻是咬牙切齒。

「……小主,你真浪費。」癡心搖頭歎氣,又開始恨鐵不成鋼了。

不行,再同癡心胡攪蠻纏下去,別說噴茶,等會兒噴血都有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按著突突抽疼的腦門,「我得去睡一會兒,不用叫我吃飯了。」

癡心正想張口再說些什麼,忽然門外響起一個帶著明顯笑意又顯恭敬的聲音,道:「稟苗小主,您外頭有客找,不知小主欲見否?」

來人一身青色團錦長衣,笑似狐狸,居然是王大總管。

「奴婢見過大總管。」癡心趕緊上前見禮。

「大總管好。」身為低等侍妾的苗倦倦也不敢忽略禮節,忙下榻淺淺福了個身。

可沒想到王大總管卻欠身回禮。「屬下不敢,小主客氣了。」

「欸?」她一愣。

「稟小主,您娘家父親苗八旺老爺前來求見,不知小主可否願見?」王大總管沒有多做解釋,只是微笑問著。

「我爹來了?」苗倦倦先是一喜,隨即心下一沉,遲疑道:「若是見……好似不合規矩。」

她早將王府後院妾室守則背得滾瓜爛熟,其中有一條便是上等小妾以下娘家親眷,若未得王爺發話,或是大節時出府回門一回,否則統統一概不可入府相見。

少數有那個資格得與娘家人會面的,只有王妃、側妃或是貴妾。如今王府尚未有王妃和側妃,貴妾倒是有十九個,其中以蕃王佳娜公主為尊,福王郡主曲賢兒、護勇國公家千金柳無雙、蝶刀門玉女掌門人趙玉、漠北第一花魁木芍葯等人……在王爺面前最為得臉,偶爾可在生辰日或大節時於府中會見娘家親眷。

思及此,她有一剎地恍惚,心下有些刺痛。

甩了甩頭,苗倦倦將不該浮現的心緒逼出腦間,面上端起合宜謙遜的笑。「勞大總管代為告知我父一聲,若無要事,待年節回門時再相見。」

王大總管面上笑意不改,目光卻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小主不需擔憂,王爺已有令示下,准小主今日與苗老爺會面,一敘父女之情。所以小主可要見?」

他竟然特別准了她見娘家人……

她心下一熱,腦子有一瞬地昏昏然,不知哪冒出的喜意爭相破芽而出,一時間渾忘了該回話。

「小主?」

苗倦倦這才回過神來,雙頰酡紅似榴花艷艷,深吸口氣穩了穩心神,才回道:「咳,如此謝過……王爺和大總管了。」

「屬下已命人領苗老爺至無華堂左閣的墨令軒。」王大總管不知從哪變出了一隻外嵌珠寶螺鈿的漂亮紅木小匣子,恭恭敬敬奉上。「這是王爺賞賜小主的,讓小主務必在接見娘家人時戴上。」

「是。」她小手微抖地接過,心下不知該歡喜還是忐忑。

待王大總管離去後,癡心歡天喜地的衝過來,小嘴都快笑咧到耳邊了。「太好了太好了,奴婢就說王爺待小主是真心的,您瞧,又是為小主開了特例,又是讓王大總管親自給小主送首飾來……我們小紈院終於揚眉吐氣啦,哈哈哈哈!」

苗倦倦無言,心裡仍是慌亂無措,茫茫然不知所以。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不明白,他其實大可不必這樣百般討好她的,她名義上就是他的妾,雖然憊懶麻煩了點,可他若真想得到她,只要一聲令下,她自然得乖乖把自己洗淨弄香的放在床上,等著他臨幸。

別說是對她一見鍾情或是再見傾心,這種話拿去哄哄癡心這種純情小丫頭或是後院其他女人自是游刃有餘,可她從小眼看耳聞的血淋淋教訓多了,還會相信這種詞才叫有鬼了呢!

那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呢?

在滿腦子哄亂成一團之際,癡心早已快手快腳地幫她換好了一襲粉紅衫子、榴花紅裙,外罩精繡小蘭花的襖子,腰繫一隻打了流蘇絡子的碧色瑩瑩冷玉,還綰好了美麗的墮馬髻,臉上略點胭脂。

許是她平常懶怠打扮,習慣素面朝天久了,今日這麼一妝點之下,銅鏡裡映出的她竟是顯得粉嫩鮮艷如一朵俏生生的櫻花。

「嘩,小主,您原來這麼美呀!」癡心都看呆了。

苗倦倦摸了摸臉,也不可置信地喃喃:「癡心原來有一雙化腐朽為神奇的巧手啊!」

「那是小主天生麗質,奴婢也只是錦上添花嘛,呵呵呵。」癡心咯咯笑,一臉與有榮焉。「您說,要是王爺現在看了您這一身妝扮,會不會迫不及待把您摟在懷裡恣意愛憐……」

「癡心,你學壞了。」她聽得一頭冷汗,嘴角抽了抽。「這種淫詞穢語哪聽來的?」

「哎喲!小主,您就別害羞了,奴婢懂您的心情的,嘻嘻嘻!」癡心對她擠眉弄眼。

怎麼純真小丫鬟越來越有朝極品老鴇發展的趨勢了?

苗倦倦胡思亂想著,隨手打開了紅木匣子,乍然間瑩光四射而來,她不禁屏息,滿眼驚艷地看著裡頭靜靜躺著的一支珠釵。

這支釵子樣式簡單,並無纏金繞翠、纍纍贅贅的精緻華美做工,釵身是溫潤的碧綠翡翠,釵頭上卻是鑲了一顆珠圓玉潤、完美無瑕的碩大珍珠,散發出瑩瑩如月色的光暈。

本王就喜皎月……

她心弦劇震,霎時無法呼吸。

這是……他的意思是……

不不不。沒什麼意思,這全是風流老手哄女子歡心的手段,別中計,別在意,別……別真當了一回事,聽見沒有?!

苗倦倦腦中的理智猛敲警鐘,可指尖卻自有意識地撫上那渾圓柔滑、柔然如月的珍珠,眼前彷彿浮現月光下,他溫柔眼神純粹而專注,嘴角彎起的似寵若溺笑意。

她胸口像是有什麼瞬間塌了,隨之而起的是又熱又暖又亂的一陣悸蕩,如汩汩春水肆意奔流,管都管不住。

「嘩……」癡心驚歎連連,隨即興奮萬分,「快!小主,奴婢來幫您簪上!」

她愣愣地任憑小丫鬟擺佈打理,望著打磨得光可監人的銅鏡中的自己,映照出鬢髮如雲,明珠動人,雙頰嬌紅若打翻了胭脂,再掩不住滿滿的春光瀲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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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21 00:44:21
第六章

「爹爹。」

苗倦倦一路上走來都像是踩在夢裡雲間,直到看見了那個坐在雕花窗下太師椅上顯得侷促忐忑的熟悉身影時,她瞬間清醒,眼眶發熱,再也掩不住心裡的急切,小碎步疾奔了起來。

「倦倦--」苗八旺聞聲抬頭,胖胖的瞼上頓時湧現了歡喜,隨即一頓,起身恭恭敬敬喚了一聲:「給小主請安。」

她的腳步陡然停住,眼眶灼熱刺痛,幾欲落淚。

喊什麼小主,請什麼安?他是她爹,是自小看著她長大的爹啊,他不是王府的奴才,她也不是王府的主子--

不,不對。不管她認或不認,她都已經是王府的妾,王爺的所有物了。

她心一痛,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刺疼地瀰漫開來,好半天才遏止壓制了回去,再抬眼,目光已恢復了平靜。

「爹爹。」苗倦倦緩步上前,嘴上彎起一朵佯作歡然的笑意。「您老人家近來身子可好?大娘和……姨娘她們都好嗎?」

「好,都好。」苗八旺老眼微現淚光,連忙拭去,笑道:「噯,瞧下官這失態的,教小主見笑了。」

「爹爹別這麼說。」她深吸了口氣,微笑道:「爹爹坐,先喝口茶潤潤喉,您久等了吧?」

「不不,還好還好。」苗八旺見她才一落坐,身後的貼身丫鬟立刻體貼地奉上茶,再恭謹地退至廊下,不禁欣慰地道:「見小主在王府過得好,下官也就放心了。」

真的嗎?他真的就這麼放心嗎?

苗倦倦看著眼前卑微討好的父親,喉頭不由泛起一陣深深的苦澀。

曾經她恨過,怨過,為什麼爹爹能眼睜睜看著大娘光明正大欺負姨娘、羞辱庶女,連吭都不敢吭一聲,只敢私底下偷偷安慰她們一二?

為什麼爹爹能精心為嫡女安排前程、風光嫁入富商家為妻,卻將她當成討好權貴上司的禮品,偷偷摸摸送進了王府做這見不得人的妾?

但最後她看清楚了現實,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命,既是出身輕賤就不該心比天高,人只能認命,一如她的娘親、她的姥姥……

所以她認命,認分,乖乖在王府後院成為一個等待侍寢承歡的小妾,做一個只知混吃混喝,有今天無明日的米蟲。

她把她的怨恨傷痛全化成了往地下鑽攀的籐蔓,牢牢禁箍、保護住自己的心,安全棲息在內心深處那一個最黑暗的地方--

如果她不再對任何人交出心,就不會再有人能傷得到她的心,也不會有人再能輕易把她賣掉!

直到今日再見父親,見他臉上那滿滿討好、忐忑畏縮的笑,她卻發現自己曾經的怨懟悲憤忽然變得蒼白無力、迎風碎散。

爹爹只是為了守護住最心愛的東西,所以才捨棄掉相對之下,對他而言不那麼重要的束西。

是啊,誰活著都不容易。

就算尊貴強悍如萬年王朝的戰神玄懷月,昔年也是馳騁沙場、血戰無數,在槍林箭雨中拼了命頑強地活下來,方才掙出了漠北這一方霸業。

一想起他,她心口隱隱作苦的痛好似被某種溫暖漸漸撫平了。

她的眼神不自禁柔和了起來,抬手輕碰發間那支珠釵,彷彿奇異地得到了一些些安心、支持的力量。

「是,」她聽見自己平靜地開口,「女兒在府中衣食無憂,王爺也待女兒很好,爹爹只管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苗八旺歡喜得頻頻搓手,像是高興得不知怎麼說話,好半晌才記起來意。「啊,對了,下官今日是來跟小主報喜的。」

「喜?」她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似笑非笑。「恭喜爹爹又要娶新姨娘了,真是老當益壯啊!」

「咳咳。」苗八旺尷尬到嗆咳連連,只能乾笑。「小主果然冰雪聰明……咳,不過這次是雙喜臨門,歡姨娘又有身孕了!」

「什麼?」她呆住了。

「恭喜小主又要做姊姊了?」苗八旺忍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咧嘴得意地笑開了。

怎麼說呢,他苗家就是苗子好,收成多啊,哈哈哈哈哈……

苗倦倦乍聽之下先是呆愣,然後是喜悅,可在瞥見自家老爹那張賊笑到很欠扁的老臉,嘴角不由抽了抽。

這位爹爹能再更無恥一點嗎?今年都整六十了還來那一套納新人、生崽子,就不怕人戳他脊樑骨罵他為老不羞嗎?

苗倦倦想起苗家後院那一堆姨娘和姊姊妹妹,揉了揉眉心,唉,算了,狗能改得了吃屎,人能改得了死性嗎?

「還望爹爹能記得多多照顧一下歡姨娘就好。」她挑高一眉,皮笑肉不笑地道:「雖說倦倦名義上的嫡母是大娘,可倦倦也是自歡姨娘肚裡生的,人說血濃於水,若知道爹爹沒能關照好歡姨娘,倦倦可是不依的。」

苗八旺的笑容一垮,胖呼呼的身子不由抖了一下,忙陪笑道:「當然當然,小主完全可以放心,下官已經準備好了兩個穩婆、四個丫鬟,日夜盡心照顧歡姨娘,保證會把她養得白白胖胖,為小主添個壯實的小弟弟。」

「弟弟啊……」她有一絲嚮往。

自古母憑子貴,若娘親真的有了親兒子,就算不能記在自己名下,日後養老送終也有了盼頭。

「就知道小主性寬仁厚,最是疼惜娘家。」苗八旺慇勤地打商量道:「歡姨娘近日常設香案求禱這胎能生個兒子。下官聽說了城外普救寺香火鼎盛,求子很靈,只要是一家老小前去虔心祈求佛祖,心願無不應允。不怕小主笑,下官昨兒個帶了全家浩浩蕩蕩去上過香了,可那住持大師卻說還缺了一個,下官左思右想,缺的不就是小主您嗎?」

苗倦倦手裡的杯盞差點翻倒,一口茶梗在喉頭。「咳咳……什麼?這也行?」

「佛祖很靈驗的。」苗八旺非常嚴肅正經。

「我沒有詆毀佛祖的意思,只是……」她目光對上求子若渴的老爹時,下面的話全自動嚥了回去。

「下官求大總管向王爺稟報過了,王爺說要看您的意思。」苗八旺眨巴著滿滿懇求之色的老眼,「知道小主蒙王爺這般寵愛,下官真是死了都值啊……」

又來了。

她捧著突突作疼的額頭,歎了一口氣。「爹爹,您誤會了,若論受王爺的寵,我前頭還排了三、四百個名額哪!王爺對我只是……呃,總之王爺是個好人。」

「欸?」

「總之,若王爺真的有話給大總管,說允我出府去佛祖跟前上香,為姨娘祈福求子,那就太好了。」她努力把話題拉回來,不忘補拍一句馬屁,「當然王爺的恩澤,我們苗家一族自是該感恩戴德、銘刻五內的。」

「這麼說小主答應了?」苗八旺眼睛一亮。

「答應了。」她點點頭,看爹爹歡天喜地的模樣,不禁笑了。

再想起能出府去佛寺祈福敬香,她心下更是掩不住雀躍興奮,在王府後院窩了兩年,終於能出去見見天日透透氣啦!

「癡心癡心,快快快!」她跳了起來,忙不迭大呼小叫,樂不可支。「回小紈院收拾收拾,我們要出去放風了!」

侮夫不節,譴呵從之;憤怒不止,楚撻從之。

--〈班昭女誡七>

「嘩……樹耶……花耶……天空耶……白雲耶……人耶……」

坐在王府女眷專用的寬敞舒適馬車中,苗倦倦從馬車一出王府側門,立刻就毫不淑女地掀開窗簾子,對著外頭城景街容觀賞得津津有味,嘖嘖讚歎不絕。

沒辦法,太久沒外出見人了,看什麼都新鮮。

「小主,您把簾子放下吧,這樣拋頭露面太不合宜了。」雖然癡心自己也很想看,還是沒忘記貼身丫鬟的職責。「給王爺知道了會生氣的。」

「王爺在後院摟他的美人辦他的正事,哪裡有空管這種閒事?」她笑嘻嘻道,乾脆揪了癡心來一同「拋頭露面」。「你瞧,那兒有個捏面人兒的攤子,咱們待會兒下去請他幫咱們捏一雙做紀念好不好?」

「當然--」癡心總算記起,慌張張地猛搖頭。「不行不行,這是有違王府禮制的,奴婢不敢?」

「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她嘿嘿笑。

癡心一時無言,敢情小主忘了車上有馬伕、車外有侍衛了吧?

「好癡心就別掃興了,難得可以出一趟門,沒有走走逛逛買個小物,也不知道下回能再出門是什麼時候了。」她歎了一口氣。

癡心小嘴微張,又合上,又張開……最後還是心軟了。「好吧。」

「那好,停車停車!」

在車伕和王府侍衛想阻止又不敢阻止的錯愕目光下,苗倦倦不管不顧地拎了裙擺便跳下車,樂呵呵地奔向捏面人攤的老頭前。

「勞煩,兩支。」她笑嘻嘻道。

老頭眨著眼兒看了看她,再看了看她後頭的人,顯然被嚇到。「夫人說的是一對兒吧?」

「什麼夫人?人家我還是個清清白白的--」她略感不悅地皺眉,嘟起小嘴。

「的什麼?」一個低沉嗓音飽含威脅地自她頭頂響起。

苗倦倦瞬間背脊一寒,雖然沒回頭,也可以感覺得到身後那股令人喘不過氣來的強大氣場和重重壓力。

「……爺。」她總算記起這是在府外,勉強吞下了那個「王」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弱弱地喚,「您、您也在呀?這麼巧?哈哈,哈哈……」

「夫人在這,爺怎能不來?」

一隻溫暖有力的大手搭在她肩上,她小小肩頭一沉,像是半邊身子都麻掉了,只能因怕死便狗腿地一個扭身,反客為主地緊緊摟住他強壯的胳臂,小臉埋在他懷裡厚顏裝可愛。

「妾身正想您呢,您就來了,我們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她面上肉麻,實則內心爆汗中。

真怕他一個不爽抬手一揮,她就得噴飛出盤龍城外去!

玄懷月低頭看著自家這好沒臉沒皮、以為裝瘋賣傻耍憨就能逃過一劫的小妾,本想好生惡整她一番,可虎軀被軟軟香香的小身子這麼一攬著,不由震了震,有種陌生的酥麻熱感迅速浮上胸口,然後他就再也生不了氣了。

「哼。」他心軟得一塌糊塗,臉上仍是冷峻不爽。「夫人剛剛原是要捏面人兒給誰?」

苗倦倦眼角餘光瞄見了遠處對她猛搖手的癡心,支支吾吾道:「就……一支送爺,一支妾身自己留著玩。」

「好主意。」他鳳眸一亮,對看傻眼的攤子老頭道:「捏得好,爺有重賞。」

「是是是。」攤子老頭見眼前男的俊、女的嬌,又是一身華貴氣派,早知非尋常人,連忙使出了畢生絕活,不一會兒便捏出了兩個活靈活現的捏面人兒。

一個高大挺拔俊美霸氣,一個纖巧清秀宜人,連她眉宇間那抹憊懶悠哉之色都唯妙唯肖,逗人至極。

玄懷月愉快地接過那一對面人兒,隨手拋了枚五兩重的亮晶晶銀錠子給老頭,迫不及待欣賞把玩了起來,尤其是那只像極了她的小模小樣的面人兒,他簡直愛不釋手。

「分妾身看一眼好不?」她還不到他肩頭高,只得拚命踮腳擠過去看。

「喏,收好了。」他很是爽快地分了一支給她。

苗倦倦瞪著塞到自己手裡的「他」,半晌後,有些哭笑不得地道:「爺,您拿錯了。」

「嗯?」一記殺氣騰騰的眼刀砍來。

她心下一慌,忙陪笑道:「妾身一、一定好好保管爺的英偉之姿。」

「嗯。」王爺大人總算滿意,冷厲眼神又恢復柔和似水。「爺也會好好珍惜的。」

她的心臟不爭氣地狂跳起來,清清喉嚨顧左右而言他,「咳,妾身也該出發去普救寺了。爺請自便。」

「就這麼不待見爺?」某王爺大人臉又黑了。

欸?這話又是從何說起?

「妾身不敢。」她趕緊低頭認錯。

他哼了聲。「那好,走吧。」

「走?」她抬頭愕然地瞪著他,「王爺,您也要一起去?!」

「對。」玄懷月本想生氣,卻見她驚愕得滾圓如兔的呆傻眼神時,不禁又覺好笑,索性伸手在她頭上亂揉了一通。「怎麼,有意見?」

「……沒。」只是這還叫哪門子放風啊啊啊……

苗倦倦拖著沉重的腳步,意興闌珊地跟在那高挑挺拔身影後頭,沒精打彩地上了馬車。

癡心早躲到車伕那頭去了,偌大的車廂裡只剩下他們兩人,溫度忽然上升了起來,她感覺到詭異得燥熱、尷尬、不自在。

怪了,方才坐著還覺得這車寬敞,可為什麼塞進一個高大魁梧的他,裡頭位置就變得格外狹窄擠迫了?

也許是因為那偉岸的身軀……或是那週身強大凌人的氣勢……

她臉紅了,不自覺扭動坐在鋪錦軟墊上的小屁股,試圖離窗口近一些,好透透氣。

玄懷月由始至終興味濃厚地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俊朗臉龐浮起一抹笑意。「別說你怕本王,本王可不信。」

「……」她訕然地回以一笑,心下暗暗腹誹。

反正說怕,他不信,說不怕,又顯得她狗膽滔天,這話裡處處陷阱,教人怎麼回呀?

「卿卿,怎麼天亮之後反倒跟本王生疏了?」他嗓音慵懶而誘人,滿滿煽情,曖昧意味濃厚。

苗倦倦像被燙著尾巴的兔子那般險些驚跳起來,「你你你少說那種引人誤解的話--」

人家是晚上化狼,他是白天變身,怎麼才一個晃眼不見,那個記憶裡月色下的純情好兒郎,突然又回復了印象中的風流邪佞王爺行止?

等等,他該不會有孿生兄弟吧?

「是卿卿最愛誤解本王了。」他歎了一口氣,語似無奈。「難不成你只願夜裡相見,白天就翻臉不認帳了嗎?你把本王當什麼人了?」

話說這位傲嬌王爺臉上寫滿的委屈是什麼意思啊?怎麼反倒像是她把他吃乾抹淨了還想賴帳?

「王爺,您別再玩人了好不?」她悲催地呻吟了。「奴婢人矮心小氣短,遠不是您的對手,以大欺小也不是真英雄吧?」

「你是不是從沒信過本王是真心誠意的?」他眸光微黯,幽幽道。

她一顆心重重跳了一下,亂糟糟的腦子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話:「奴婢不是,我只是……」

「你只是不信本王,」他眸光犀利地盯著她,「所以才口口聲聲對本王自稱奴婢,堅不改口,甚至時時拒本王於千里之外,好似本王是會吃人的老虎--說穿了,你就是不信本王會喜歡上你,對嗎?」

苗倦倦啞然無言,便是默認了。

「為什麼不信?」玄懷月語氣深沉而平靜,像是無咄咄逼人之意,她卻還是覺得被逼至了牆角。

良久,靜謐的車廂內只隱約可聞穩健的馬蹄聲、和車輪轆轆的轉動聲。

「……倦倦只是尋常女子。」她終於開口,再抬眼,眸光已不見慌亂失措,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壓抑已久的疲憊。「不會是王爺心悅喜愛的那種人。」

那樣淡淡的疲憊,卻教人莫名心疼難禁。

玄懷月嘴角那抹淺笑消失了,眼神複雜,靜靜地看著她。「尋不尋常,喜不喜愛,不是由你說了算。倦倦如何能代本王所思所想?」

望著他眉眼間的坦蕩舒朗,她一時間衝動地坦率相問:「那王爺喜愛倦倦什麼?」

他一窒,臉上浮現一絲不自然,張口想說些什麼,卻是遲疑地一頓,濃眉隨即擰了起來。

「如果本王知道的話就好了。」他悶悶地哼了一聲。

苗倦倦聞言,眸底那抹防備的疏離消失了大半,怔怔地望著他。

他看起來是真的彆扭,一下子握拳抵在嘴邊清清喉嚨,一下子眼神虛虛地飄開了,就是不看她。

「就沒見過你這麼麻煩的。」他有些焦躁地咕噥,越想越不爽。

「你……是真的?」她輕輕問。

微暗的車廂內,有人的顴骨可疑地紅透了,她還來不及看清楚,也不及反應,玄懷月高大身形已火速掀簾而出--

「馬車是娘們坐的,太憋氣了,本王還是騎馬痛快!」

簾落聲消人影已然不見。

只聽得外頭馬聲嘶鳴,滾雷般奔騰遠去,苗倦倦依然呆愣如故,只是傻傻地望著那微微晃動的車簾子。

他、他剛剛那是在害羞嗎?

「小主,您還好吧?」癡心探頭進來,笑得好不喜心翻倒、花枝亂綻。「呵呵呵呵呵……」

她回過神來,臉頰瞬間紅透了。「笑什麼笑?事情才不是你想的那樣!」

「奴婢沒說什麼呀。」癡心靠了過來,手肘頂了頂她。「怎麼樣?跟王爺告白了嗎?」

「告白個鬼啦!」她努力保持表情木然,可粉嫩耳垂上的紅洩漏了些蛛絲馬跡,「我們可是去佛寺上香的,你都想些什麼不乾不淨不清不楚的呢?」

「小主最愛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啦。」癡心對她頻頻眨眼,儼然一副「你知我知大家知,就不用再多做解釋了,我懂」的心知肚明狀。

她氣到索性整個人趴到窗邊,一顆腦袋掛在窗口,自顧自地看著外頭揮別熱鬧繁華城景後,映入眼簾的翠綠山光秀色。

「王爺剛剛騎馬走了,說是要先到普救寺找空明大師弈棋喫茶。」

「……」沒聽見。

「王爺臨行前吩咐車伕別趕得太快了,免得小主顛簸暈車。」

「……」還是沒聽見。

「王爺交代說了讓我們務必要好好照顧小主呢!」

她再也忍不住了,漲紅著發燙的小臉猛地轉過頭來,「最好王爺有時間囉哩叭唆交代這麼多啦!」

「嘻嘻嘻!」癡心以手掩唇,笑得像只偷吃了雞的狐狸。

苗倦倦還來不及考慮是要撲過去狂捏小丫鬟粉嘟嘟的臉頰洩憤好,還是乾脆自己一腦袋磕在車廂壁上昏了算了,驚變就在電光石火間發生--

馬車毫無前兆地猛力煞住,她和癡心猝不及防地在車廂裡滾跌成了一團,還未呻吟唉叫就聽見外頭響起刺耳的刀劍相擊聲,馬兒受驚地嘶鳴,王府侍衛大喊:「有刺客!護住小主!」

--為什麼會有剌客?

--誰那麼無聊來刺她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王府小妾?

--真要刺,也該去刺玄大王爺愛寵過的那十九個貴妾吧?

也許是米蟲廢柴當久,腦袋瓜也生渣掉漆了,此時此刻正是急難危險時分,苗倦倦沒去想該如何跳出來反敗為勝,好讓王府侍衛從此對她這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弱女子刮目相看,相反的,她腦袋瓜中瘋狂亂竄的還是些亂七八糟的思緒,只有身體本能在一記冷箭閃電般射入車廂之際,自有意識地抓住癡心緊趴在車廂地板上。

箭身直直釘在車壁上,發出嗡嗡然的震動聲,可見勁力之大。

「癡心,快幫我把茶几翻過來擋著!」她心一寒,求生的慾望終於戰勝了糊塗憊懶的腦袋,迅速伸手過去拉那只放置小茶具的上好堅硬紫檀木幾。

「小主,您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受傷?」癡心驚慌心急地喚,幾乎哭出來。

「我沒事。」她吃力地把茶几翻倒,豎起四方桌面擋住自己和癡心,雖然鬆了一口氣,還是蒼白著臉色凝重地傾聽外頭聲息。

外面刀劍聲越發凌厲了,當中還夾雜著幾聲驚怒的呼喝:

「定要狄親王府的人償命!」

「玄懷月滾出來!」

原來是找王爺尋仇的!

她心一沉。

忽然又是幾支銳箭嗖嗖射進車內,準確地釘在茶几面上,其中一支幾乎透木而過。

「這樣不行,小主,奴婢護著您,您快走!」癡心拚命拉扯她,想擋在她跟前助她離開。

「不行。」她絕不拋下癡心自己逃命,何況外頭刀光劍影,並沒有比車廂內安全。

況且她們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唯有在車裡乖乖待著,才不會給外頭奮勇殺敵的侍衛們添亂。

「老李,快駕車帶小主離開!」

不知哪個侍衛喊了一聲,下一瞬馬兒吠然長鳴,馬車重重彈跳著往前衝去。

「攔住他們!」

簾外傳來馬伕悶哼聲,搖搖晃晃的馬車漸漸停住了。

糟了,車伕若不是受傷就是凶多吉少……

苗倦倦心一緊,臉色大變,倉卒間低喊道:「這樣不行,癡心,我出去駕馬車--」

「小主不可以!」

下一刻,有股殺氣冰冷地劃過長空--

當車簾被橫空劈開的剎那,苗倦倦的心臟彷彿停止了,眼裡只有那雙突然出現在面前的凶狠血紅殺眼,她自知避無可避,只能閉上眼等待那落在身上的可怕劇痛。

車頂乍然被渾厚掌力掃碎了,在陡現的燦燦金光下,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自天而降,她還來不及睜眼,身子已落入了一個溫暖有力的臂彎裡。

王爺?!

玄懷月一隻鐵臂牢牢扣住她的腰,寬大身軀護住了她,一甩袖便擊飛了那名凶悍的匪人,低下頭,聲音鏗鏘如金石:「別怕,本王在。」

苗倦倦繃得緊緊的心一鬆,微顫的指尖緊緊攀附著他胸前衣襟,明明不斷告訴自己「他來了,沒事了,沒事了」,可鼻頭卻不知怎的酸楚發熱了起來。

差一點,只差一點點,她就也再見不到他了……

「本王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察覺到懷裡的小身子驚悸顫抖,他心頭一絞,沉聲道:「倦倦,你信我嗎?」

她心弦劇震,抬眼直直望入他堅毅的雙眸中。

「我信。」她心頭一熱,聽見自己脫口而出。

他笑了起來,眸光神采飛揚,長臂緊扣,摟著她閃電般拔地而起,飛出了破碎的馬車之外,閃過一波箭雨,穩穩落在一匹烏黑駿馬上。

「區區幾個跳樑小丑,就想欺本王的人?」玄懷月鷹眸一閃,嘴角緩緩上勾,笑得令人不寒而慄,「嗯?」

十數名黑衣人一顫,被震懾得後退了兩步。

「姓玄的!江湖有江湖的規矩,就算你貴為當朝王爺,敢滅了我沙幫就得付出代價!」為首的黑衣人一咬牙,手持染血彎刀直指向他,掩不住滿眼仇恨怒火滔天。「今日定要叫你屍橫當場,為我沙幫眾兄弟報仇!」

他似笑非笑,教眾人內心更是寒氣直冒。「莫不是以為本王只會行兵佈陣,今日既落了單,就能教你們撿著便宜了嗎?」

為首黑衣人臉色一變?「少廢話--拿命來!」

「本王只是怕嚇著了我家卿卿……」他低聲似歎若喟,旋即劍眉一挑,冰冷笑意乍露的當兒,一拉韁繩、一夾馬腹,霎時疾如怒龍卷雲地衝向那群為數眾多的黑衣人,不忘溫柔吩咐一聲:「好卿卿,抱緊本王。」

「嗯!」苗倦倦依順地伸臂環緊他矯健精實的腰。

下一刻,他一手撈起鞍袋旁的銀弓,在眾人還來不及眨眼間張弓搭箭,修長指尖倏放,弦上三支銀羽箭破空而出。

咻咻咻!箭似流星追月,百步穿楊地正中三名黑衣人心窩!

剩餘的黑衣人大驚失色,又懼又怒,紅了眼地揮舞著刀劍撲了過來,有的則是搭弓想抽冷子放暗箭。

玄懷月張揚大笑,渾身散發剽焊勃然英氣,剎那間,他彷彿不再是狄親王府那傭懶風流的俊美王爺,而是化身成了昔年縱橫沙場、天下無敵的漠北戰神!

一夫當關,萬夫莫敵。

苗倦倦睜大了眼,屏息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腦中唯有閃現這兩句話。

她著迷地望著他那一手來如雷霆、去似電馳的神射功夫,不到幾個呼吸的辰光,就見地上七橫八豎的屍體,個個中箭之處都是心窩,無一例外。

四名王府侍衛殞了三名,車伕也死了,剩下的那名侍衛傷得極重,卻還是拖著鮮血不斷往外冒的傷腿過來,半跪在地慚愧請罪。

「屬下護主不力,罪該萬死!」

「不怪你,是本王大意了。」他將弓收回鞍畔,溫和道:「你帶著小主的丫鬟先行回府,本王在這兒等七狐他們來收拾。」

王府兒郎戰死,屍身是一定要帶回盤龍城安葬的。

「是!」

「慢著。」苗倦倦自震撼中回過神,見不久前還生龍活虎的王府侍衛已然成了一具具的屍身,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強忍著眼眶裡的灼熱淚意,掙扎著就要下馬。

「倦倦?」他伸手抓住她的腰肢,有些憂心地看著她,「驚著了嗎?」

「我要下去。」她小臉白得毫無血色,卻是固執堅持地要爬下高大的駿馬。他歎了口氣,只得依了她,親自抱著她下了馬,直待她穩穩地站在地面上,手卻仍不捨放開。

玄懷月臉色也有些不好看,眉宇間緊蹙成了個川字,想起剛剛若不是自己半途中突覺心神不定,這才決定策馬趕回來,只怕他現在見到的就是苗倦倦的屍體了。思及此,他的胸口像是被什麼狠狠掐擰住了,有一瞬的無法喘息。

苗倦倦沒有察覺到身後男人的異狀,而是走到那名侍衛面前,欠身福了一禮。

「謝謝你。謝謝你們……」她環顧另外四人的屍身,哽咽住了。

那名侍衛心下一熱,眼底閃過受寵若驚之色,吶吶道:「屬下不敢當小主的相謝,護衛小主安危本是屬下分內之事。」

她看著侍衛不斷流血的傷腿,目光滿是不忍,忙揚聲對跌跌撞撞跑過來的癡心喊道:「癡心,找找看車上有沒有傷藥和乾淨的布,快!」

「不用了不用了,屬下隨身有帶療傷之物。」王府侍衛平時水裡來火裡去見得多了,早已練就一身「出門帶藥包」的習慣。

「好,那你快先包紮好再說。」她催促道,本想上前幫忙,可看到那名侍衛一副嚇得半死的模樣,只得作罷。「呃……那讓癡心來給你搭把手吧。」

「這……」

「別像個娘們扭扭捏捏的,我們家小主見不得血,你想害她被嚇著嗎?」癡心心急著想到自家小主身邊伺候,見他還磨磨蹭蹭浪費時間,忍不住母老虎上身,凶巴巴道,「藥給我!」

年輕侍衛懾於「淫威」之下,只得乖乖被癡心大手大腳地包紮著。

「記著下次再護我,若遇上像今日這樣寡不敵眾的局面,就不用管我了。」苗倦倦真摯地道,「你有功夫跑得比較快,可以回去報訊,事後也才能帶人來幫我報仇。記清楚了嗎?」

「倦倦!」玄懷月把亂糟糟的心緒推至一旁,抬步來到自家小妾身畔,聞言臉又黑透了,咬牙切齒喝道:「瞎說什麼呢你?!」

「是啊,小主,您萬萬不能這樣想。」癡心氣急敗壞道。

那名侍衛也滿頭大汗。「小主放心,以後屬下就算拼去這條命也會護衛好您的安全!」

「傻呀,眾生平等,我的命又不比任何人珍貴。」她老實地道:「況且我又不會武,礙手礙腳的,只會連累你們死得更快,反正記住下次--」

「不會有下次!」一條強壯的手臂已將她捉回懷裡,吼聲轟然如雷。

她縮了縮腦袋,後背緊貼著他,清楚感覺到他因怒氣而劇烈起伏的強壯胸膛,心下不禁一陣恍惚,有種軟軟的、暖暖的溫柔甜甜地自胸臆間蕩漾開來。

「爺。」她的手搭在他緊攥成拳的手背上,輕輕低語:「謝謝你。」

玄懷月低下頭注視那主動碰觸自己的雪白玉蔥小手,胸膛泛起陣陣激盪不已的熱流,沸騰著翻湧著爭相要跑出來。

這、這是什麼?為什麼他會有種管不自己的感覺?

還有這氣血翻騰、忽喜忽憂又忐忑失措的滋味又是怎麼回事?

生平首次,玄懷月一時腦袋空空,無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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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21 00:44:56
第七章

夫為夫婦者,義以和親,恩以好合。

--〈班昭女誡八〉

窗外,下起很大的雨。

苗倦倦盤腿坐在榻上倚窗發呆,望著外頭霧濛濛一片的雨中園景,相同被這雨打得亂糟糟的,還有她的心。

自那日遇險後,王爺大人就下了死令,不准她再出王府一步。

聽說連她爹遞帖子在二門外求見,都被王大總管親自婉拒了。王爺說了,誰再敢打擾苗小主,軍法處置!

「那我爹怎麼說?」她聽了這個消息,抑不住有些心急。

「苗老爺自然是嚇得話也不敢多說一字,馬上就告退了。」癡心瞥見她眼底掠過的落寞,連忙安慰道:「小主,您放心,王爺命大總管備了很多珍貴的補藥送到縣府衙門,說要給歡姨娘養胎用的。」

她聽得既歡喜又忐忑,心裡滋味複雜難辨。「王爺……人真好。」

珍貴的不只是那些補藥,還有他居然百忙之中,還能抽空為她體貼她娘親的那片心。

心思恍惚間,她想起了他曾問過的那句話--

倦倦,為什麼不相信本王會心悅喜愛你?

能嗎?敢嗎?她可以拋卻一切的顧慮和心防,為他也為自己勇敢地去信、去愛一次嗎?

不知為何,抵禦設防的心牆已搖搖欲墜,在他不顧王爺尊貴之身,冒著生命危險衝過刀光箭雨前來救她,在他牢牢環抱住自己,彷彿害怕一鬆手就會失去了她,在他愛屋及烏的種種舉止之下……

「小主,王爺是頂天立地的卓偉男兒,他定會護您一生的。」癡心真誠地勸道。

她微涼的手貼在心房處,癡癡然地問自己:倦倦,你真願意把自己交給他嗎?

眼前浮現他狂傲卻光芒熠熠的笑眼,他含笑低喚著自己「卿卿」的神情……

倦倦,你信我。

「癡心,我想相信他。」苗倦倦深深吸了一口氣,眸底閃動著流晶燦燦的熱烈光芒。「我可以相信他的,對嗎?」

「當然!」癡心大喜,重重點頭。

她隨即默然不語,可雙頰再也掩不住桃花般紅暈渲染了開來。

癡心眼睛一亮,樂得迫不及待溜出去向王爺報喜了。

好消息好消息好消息,小主終於心結盡釋全解,王爺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啦,哇哈哈哈!

當天晚上,雨停了。

「癡心,你這是在幹嘛?」

苗倦倦正坐在榻上把玩著那只可愛俊俏的「王爺牌」捏面人兒,卻看見癡心進進出出、忙得腳不沾地,甚至還有其他婢女進來幫著換上如夢似幻的粉紅色花月帷簾、絛紅織錦繡花床褥、鴛鴦戲水綾羅被。

她越看越覺得心下不妙。

怎麼有種很熟悉、很詭異、很似曾相識的感覺,一個半月前也有個晚上是這樣的做派……等等,一個半月前?!

「你你你……這該不會是在安排晚上要侍寢的工具吧?!」她手一抖,險些失手擰斷了「王爺」的腦袋。

癡心掩著唇兒笑著。「小主好聰明,小主好厲害。」

「聰明個鬼!厲害個屁!」她頓時抓狂大暴走,「誰說要侍寢了啊啊啊--」

「打鐵趁熱,若是由著小主再三心二意下去,奴婢都等老了,幾時才能抱上小主子?」癡心偏還有話說,哀怨的小眼神裡滿是指控。

苗倦倦眼前發黑,又驚又慌又怒又羞,直想翻白眼暈去,可是不行,她還得確定好一件事--而青唇白嘴兒哆嗦問道:「你、你該不會也去找過王爺了吧?」

「小主怎麼這樣問呢?您把奴婢當什麼人了?」癡心嘟起嘴,一臉受傷樣。

她提得高高的心登時放了下來,吁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這種事奴婢當然是先請示過了王爺才敢準備的呀!」癡心說得理直氣壯,「奴婢才不是那種欺上瞞下、背主違上的惡奴呢!」

還、敢、講!

苗倦倦差點一口血當場噴出來。

「哎呀!小主,您也別唉了,反正早晚橫也是一刀豎也是一刀,您就眼一閉牙一咬,從了王爺吧!」癡心苦口婆心勸道,可惜眼裡閃亮亮的「老鴇本色」表露無遺。

「……這種幾時上床捐軀的事不是該先問過當事人嗎?」她已經氣到無力了,只能做最後的困獸之鬥。

「可王爺批准了呀!」癡心想到今天前去報喜信時,王爺那發亮的帥氣鳳眼和笑得合不攏的嘴,心中不禁油然升起一股身為忠奴好僕的驕傲感。

總算是為主分憂啦!

「……」苗倦倦徹底無言了。

新月已上枝頭,夜靜風寂,半明半昏園子裡,唯聞花香幽幽輕送。

玄懷月拎著只紅釉小酒壺,斜倚坐在大榻上,高大修長身軀罩著件常服,寬袍大袖,銀線在衣擺精繡出流雲織紋狀,微攏的襟前露出一抹古銅色的精實胸肌。

去小紈院安置的時辰差不多了。

今晚,她便能徹徹底底、真正成為他玄懷月的女人。

此時此刻,由身體內外竄升狂燒出的灼熱慾望正叫囂不休,一想到她,他全身血液就全部向下朝某個男性碩大巨物衝去,硬脹得他坐立不安,熱汗隱隱透膚而出。

但,他卻始終無法移動腳步。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遲疑、顧慮些什麼。她是他的女人,他去抱、去要了自己的女人乃是天經地義,有什麼好猶豫的?

可是他內心深處卻隱隱感覺到,只要一碰了她,有些事就會開始失控了,變得異常麻煩和棘手,他再也不能像過去一貫的灑脫、不羈,愛怎樣就怎樣了。

然而這麼古怪的念頭是哪兒來的?

他百思不解,心下怏然。

啐,他玄懷月幾時這般猶疑不決過?

反正她這一生注定了是他的女人,永遠都會守在他背後,不管他何時想起她、回頭看--她都在。那就足夠了。

他心念一轉,疑慮盡消,站起身,義無反顧地大步踏月而去。

此刻小紈院裡,果然宮燭高照,紗影衣香,酒菜滿席,縱使非正妻不能用大紅之物,可淺櫻嫩桃般粉緋緋的諸多佈置,依然將寢室氤氳成了一片喜氣洋洋。

著一身淡粉紅宮紗流雲衫,烏髮如雲,玉容皎潔的苗倦倦就端坐在榻上等他。

玄懷月略顯急切的步伐停頓在房門口,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濃濃滿足感充斥心頭,深沉目光再也抑不住地熾烈了起來。

他的卿卿。是他的女人。

他緩緩跨步而入,熾熱的眼神透著一絲溫柔。「等本王很久了?」

「還、還好。」苗倦倦心跳得好快好快,雙頰止不住地發燙,緊張的交握著雙手。

他頎長挺拔的身影來到她身前,有一剎那,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彷彿不知該說些什麼,又或者是一切盡在不言中。

她耳畔儘是自己心跳如擂鼓的怦怦聲,心一陣慌一陣緊,說不出是喜是惶還是亂。

然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他竟單膝半蹲在她面前,溫暖粗糙的大手輕輕握住她的手,感覺到其中的冰涼,不由圈握得更緊了。

「卿卿,別怕我。」

「王爺……」她欲言又止,喉頭緊縮,面色有絲無措的愴然。

「本王不會傷害你的。」他覺得自己的心瞬間軟成了一汪水,盛滿心疼與憐惜,聲音更低啞更溫柔了。「倦倦可以信我。」

「我知道,可是我--必須先跟王爺坦誠,開誠佈公說個明白……」苗倦倦閉了閉眼,終於鼓起勇氣,低聲開口,「我願意侍寢於王爺,承歡於王爺,把身子交給王爺。」

他俊容倏然喜悅地亮了起來,眸光閃閃如烈日驕陽。

「但……」她遲疑的但書又令他心下一緊。「但私心說來,我並不是個賢良的女子,也不是個合格的小妾,若王爺待我無心無愛,只為一晌貪歡,那麼倦倦這輩子這一顆心也還是只會牢牢地握在自己手中,誰也不給。」

「你說這是什麼--」他雙目震驚,不敢置信地瞪著她。

「若王爺願與倦倦從此兩心相繫,此生不再有二女,那麼倦倦願生死相隨於王爺左右,為王爺傾盡所有,直到我閉目斷氣的那一天。」她索性心一橫,把所有疑慮矛盾掙扎種種掏心話,全數傾倒而出,「可若王爺不願,請恕倦倦能許的,只有這個身子!」

「你!」他高大身形僵硬了起來,萬分驚怒又不可思議。

聽聽,這是身為女子該說的荒唐混帳話嗎?

見他鬆開她的手,怒極地起身在屋內來回恨恨踱步,苗倦倦心一涼,語氣越來越輕越來越弱,最後只能苦澀一笑。

「倦倦也知這一切不過是妄想,癡人說夢,王爺乃當世英雄,人中龍鳳,能攬盡天下美人芳心,又何須獨獨眷戀倦倦一人?」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口出此狂悖之言?」玄懷月怒騰騰地站定在她面前,惱憤中隱約夾雜著一絲難言的挫敗感。「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麼?本王雖對你另眼相看,甚至也能默許你爭寵,可不代表本王就得受制於你,任你肆意妄為,亂了規矩!」

苗倦倦極力維持的平和搖搖欲墜,她抬眼望著他盛怒如猛獸的銳利目光,彷彿像是想狠狠地將她的腦子剖開兩半,看清楚裡頭究竟都裝著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她苦笑了。自己這算不算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可我不能騙自己,更不想騙王爺。」她目光脆弱,唇畔微笑像是隨時會凋零,仍舊固執堅定地喃喃,「這般說清楚,是因為我不能陷王爺於無情不義境地中,初始相歡時,隻字片語不提,待最後王爺轉身戀寵他人時,才兀自暗自神傷,深怨王爺薄倖負心……」

他聽得愣住了,一時渾忘自己仍在狂怒中。

「其實倦倦只是一個平凡女子,任性懶散又不知好歹,還時時惹得王爺不快,從來就不是良配美眷,王爺今日聽完倦倦的話,若是從此誓不再踏足小紈院,我心中對王爺也只有深深感念,不會有半點怨懟。」她抬頭仰望著他,眸光裡有著令他心疼的故作堅強,甚至還擠出一絲強顏的笑。「王爺是磊落昂藏男兒,心胸寬闊,有納百川大海之量,還是這漠北天下的王,倦倦無緣長伴您身側,是倦倦沒有福分,非王爺之故。請王爺切莫放在心上。」

她的話令他想狠狠搖晃她,又想狠狠掐死她,可是他更加無法掌控阻止的是,心口逐漸為她而柔軟融化。

在理智尚未來得及管住自己的雙手前,玄懷月發現自己已然展臂將她攬在懷裡。

「笨死了……」他低頭把臉埋在她柔軟幽香的頸項間,不悅地悶哼道,「像你這樣的笨蛋,怎麼博得男人歡心?」

「王爺……」

「算了,本王就勉勉強強犧牲自己,接收了你這個笨蛋丫頭吧!」

苗倦倦心靜止了一拍,屏住呼吸,一時間以為自己是昏了、傻了,耳朵出錯了。

「本王會把倦倦放在心尖上。」他終於抬頭,目光幽幽閃亮,笑意隱隱,允諾道:「不僅僅是一晌貪歡,本王答應你,會最寵你、最疼你,決計不教你有機會暗自神傷,傷心流淚。」

「王--」她情不自禁跌墜入他深沉蕩漾魅惑的黑眸中,有些昏昏然,卻又感覺到似是哪裡出錯。

可是苗倦倦再也沒有機會深思熟慮了,下一刻他已低下頭來,傾盡所有纏綿地深深吻住了她。

洞房花燭夜,良宵正長……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宛若是場世上燃燒得最熾烈的大火,譜織著最醉人的美夢,以及最驚心動魄的抵死繾綣……情思朦朧迷離間,泣紅啼羞難訴……

他灼熱的吻自她的唇瓣糾纏至叩開貝齒,需索那方暖潤芳津,唇舌激烈追逐著,半是哄誘半是強迫地逼迫她自閃躲的青澀到喘息著迎合。

「王、王爺……別……別揉那裡!」她倒抽了一口氣,顫抖地弓起身子,嬌泣嗚咽了聲,「疼……」

他修長的指尖揉捻著她雪白酥胸前的一隻小櫻果,肚兜半褪,瑩然若脂似玉的嬌軀有說不出的惑人勾魂,他胸口一熱,再難抑動情時的狂野需索,低下頭便含住了那俏紅色的乳珠。

「王--」她嗚咽破碎,身子如弓般一顫。

「好卿卿,別怕……」他留戀纏綿地在乳珠上舔弄愛啃著,大手開始向下探索,強行擠入她緊緊夾著的雙腿,輕輕一扣上頭敏感青嫩的小芽。

「唔,等、等等,慢、慢一點……」她又羞又慌又急地頻頻想躲,卻又怎麼抵抗得了這個慾火焚身的大男人?

他在撩撥她的同時,也不由自主被她勾去了魂,全身上下叫囂著滿滿狂猛的慾望,下身的碩長熾熱似鐵,再不進入她那芳濡緊窄的誘人花穴,恐怕他就要爆裂而亡。

「卿卿這次先給本王,待會兒再……慢……」他額上熱汗滴落她雪白酥胸前,再也抑不住地低吼一聲,下身重重一沉--

他滿足的悶哼夾雜她痛極的尖叫聲中,那碩長熾鐵一頂已是入了個頭,再一入便撕裂了那處子象徵,剎那間元紅點點如桃花碎,混合著方才被誘出的濕膩花露泥濘成了一片淫靡。

她痛得幾欲暈厥,卻又被他頂弄得險些魂歸離恨天,只覺下身火辣辣的又熱脹又劇痛又是說不出的撐……

「對不起。」他被她小穴內的緊窄酥肉一夾,但覺身下巨物艱困難行,卻又被包覆得銷魂欲醉,低低呻吟了一聲。「好卿卿,放鬆些……再讓本王進去,嗯?再進去一點點就好,嗯?」

「痛痛痛……你、你先出去一點點……」苗倦倦只覺得都快被穿透釘在床上了,那陣陣劇痛中又帶著莫名酥癢的慄然感令她慌亂了起來,腦中越發糊成了一片。

「好倦倦,你摸摸,本王才進入一點點,再進去些好不?」玄懷月急切地抓過她的小手覆在自己猶露在外頭大半的長物,嚇得她燙著般拚命想縮手。

「不要不要……夠了夠了……嗚,會死人的……」

什麼驚人尺寸啊這是?為何跟「出嫁前」娘偷偷教過的都不一樣?

現在才進去一點點就已經痛得她死去活來了,要是真的全部進去那她還有命活嗎?

她嗚嗚著正要抗議,沒想到卻被他纏綿至極的吻給吻得七葷八素、無法呼吸,下一瞬,他猛然一沉身,齊齊盡根而沒!

「唔!」她幾乎岔了氣,再忍不住十指緊緊扣住他強壯肩頭,痛得渾身發顫。

辣手摧花啊啊啊……

在她的嗚咽嬌泣聲中,他邊哄著邊抱緊她奮力馳騁抽送了起來,一次次的進入,頂得身下人兒陣陣癲狂慄然,自己更是在一次又一次驚人的快感中低吼了起來……

這一夜,抵死纏綿,癡纏不休,顛鸞倒鳳,傾情盡洩了數回,直待黎明曙光乍現,他才死死抵著她紅腫羞花釋放出最後一波激動的濁白熾熱,終於心滿意足地緊緊攬著她,沉沉睡去。

雖說那個晚上害苗倦倦足足癱在床上兩天才勉強下得了床,自知失控縱慾禽獸過度、要得太狠的玄懷月,內疚得在她身邊賠了好久的禮,還再三允諾立誓下次絕對會自製些。

苗倦倦一聽之下還挺感動的,直到後來發現這傢伙根本是睜眼說瞎話。

但是自那晚後,他們夜夜恩愛纏綿如新婚夫婦,他再不曾讓她臥榻獨眠過。

就算是大白天,只要玄懷月毋須處理公務時,也會戀戀地賴在她身畔,時不時偷個香,調個笑,然後逗著逗著又毫無意外地擦槍走火,熱吻著滾上了床榻去。

自然,有時候也不僅僅是在床榻,有時是梳妝台上,她光裸的小屁股被迫坐著,雪白大腿緊夾著他矯健精實的腰,低低呻吟嗚咽地承受著他的強力抽送。

有時是她雙手撐著窗欞,高高地挺起渾圓如蜜桃的俏臀,吞吐著他自身後猛力貫入的巨大熾鐵,被撞得一陣又一陣乳蕩臀搖,斷斷續續低泣不絕。

有時是如同此刻--

她被要求要跨在他身上,一次又一次吃盡他硬燙的碩大,她緊窒濕暖的蜜穴早因過多的快感而抽搐得幾乎暈厥,偏偏還被嫌人小力弱,在她勉勉強強馳騁了小半刻、累得癱靠在他強壯汗濕的胸膛時,他還笑著催促道:「卿卿再動動,怎麼沒勁了?嗯?」

「好、好累……累死了,讓我休息一下……」她嬌喘吁吁,連話都快沒力氣說了。

「卿卿這是要活活折騰死本王啊。」玄懷月先是笑,隨即難耐地悶哼了聲,索性向上挺腰動了動。

「啊,太深了太深了……」她下身吞了他過大的巨物,險些一口氣上不去,苦苦求饒道:「王爺等等,再等等,讓倦倦再緩口氣……太脹了,疼……」

「那卿卿自己動,好不?」他俊美臉龐因忍耐而熱汗淋漓,嘴角卻勾起一抹邪笑,哄誘道:「等你好些了,本王再來……讓卿卿像剛剛那樣再死過一遍,嗯?」

「不要不要不要……我、我真的受不住了……」原星眸半閉的苗倦倦嚇得睜大了眼,拚命地搖頭,氣苦地嚶嚶抗議道:「而且你剛剛不是說,這、這是今天最後一回了嗎?你不能說話不算話……你是王爺啊……」

「誰教卿卿的滋味如此銷魂絕美,本王都恨不得死在你身上了。」他歎息,平素引以為傲的強大自制力,似乎總是在她身上一再失效。「你這小妮子便是生來克本王的,還不許本王動,想生生憋死你男人嗎?」

「那你快點出來不就沒事了嗎?」

她渾身上下骨頭都快散了,昨晚都他被折騰了大半夜,今天一早不小心「碰醒」了他,又被他抓起來強行「賠罪」了一遍又一遍。他不怕精盡人亡,她還怕自己洩身太多回,提早香消玉殯。

還讓不讓人活啦?

「我盡量。」

「什麼盡--」苗倦倦來不及反應,一下子閃電般已被推躺在床上,在他高大身軀朝下重重頂入的剎那,尖叫了一聲,「等--唔!」

那個伏在自己身上的高大精碩男人開始瘋狂抽送起來,大手拉起她一條玉腿環在他腰際,在一下比一下重的狂頂重鑿中,只聽結合之處傳來羞人的水聲汩汩咕唧,苗倦倦被他癲狂地抽弄深搗得蜜穴又酸又脹、又緊又酥麻,蜜液熱流四濺,幾欲崩潰暈死過去。

「不要了不要了……唔唔,真的、真的不要了……」她死命咬著下唇嗚咽求饒。

「好卿卿,再大聲些,本王喜歡聽你叫……」又一個深挺!

「啊……你、你這隻大色鬼……嗯哦……變、變態……嗚,頂到了頂到了,不行不行,我要死了……」嗚,這個淫聲浪語的色女絕對不是她--求求誰來一棍子敲昏她吧!

漫長折磨人的銷魂糾纏中,床間被翻如春浪,褥上白濁汁液愛潮飛濺濕透了處處。

直到那巨大快感終於狂捲而來,瞬間她深深沒頂了,腦中白光一閃,再受不住地厥了過去,軟軟地倒在他緊緊擁抱的懷裡。

她劇烈抽搐的下身吸得他更緊,玄懷月暢快地嘶吼一聲,碩大緊緊抵住了她宮口,剎那間陽精盡數噴湧而出……

他閉著眼長長地吁出一口氣,汗濕浹背心滿意足地摟緊懷中昏睡的小人兒,有種前所未有的滿足幸福感充塞心口。

「傻卿卿,本王怎捨得放開你呢?」他疲憊卻愉悅地凝視著懷裡人兒,憐惜地為她拭去額上細碎汗珠,低喃道:「這輩子你都是本王的,本王會最寵你,最疼你,待你如珠似寶,讓你成為這王府中人人稱羨、最受寵的女人。」

這一生至今,他從未給過任何女人這樣的承諾。

可因為是她,因為他的卿卿,所以他願意、樂意給予她這份別人從來沒有過的殊榮和愛寵。

至於她說過的專寵和唯一……

「傻丫頭,」他愛憐地吻了吻她緋紅粉嫩的頰,輕輕笑了。「真真是個傻丫頭。」

世上男人三妻四妾本屬尋常,更何況他乃堂堂一國親王?

「傻卿卿,本王就算日後娶了正妃,你永遠是本王最寵愛的一個,本王也會一輩子護著你,你大可放心的,明白嗎?」他柔聲道。

懷裡人兒睡得正憨,小臉粉撲撲煞是可人,他修長指尖細細描繪著她的眉、她的鼻、她的唇,一次又一次,眷眷戀戀,愛不釋手。

陰陽交合,男女相歡,天經地義也。

--〈狄親王語錄〉

當苗倦倦醒來後,渾身腰酸背疼,好似被拆開又重組了般,尤其是私密處花瓣,更是熱辣辣紅腫得她一動便痛得齜牙咧嘴,要不是清楚感覺到蜜處曾被細心抹上了清涼的藥膏,而且會這麼「親自動手」的必定是那位王爺大人,她早開口把他痛罵上一萬遍又一萬遍了。

「噯噯噯,我的腰,我的腰……」她扶著像是快斷掉的腰肢,唉唉叫地苦著臉,勉強蹭下了床。

他是餓虎投胎的嗎?久經風月還這麼好食慾,天天拿她當大餐吃,幾乎把她從頭到腳裡裡外外全吃了個一乾二淨。最氣人的是出最多力的人明明是他,可他在一番翻雲覆雨過後,一下床立刻又是精神抖擻地出門辦公去了,她卻活像被一整隊馬匹重重踩過般,沒躺在床上養個半天是下不了床的。

「小主,快快快,這是王爺命人特地為您熬的山參烏雞湯,吩咐奴婢一定要看著您趁熱喝完的。」

癡心樂顛顛地捧著一大沙鍋雞湯跑進來,後頭還列隊似地跟了十幾個丫鬟,恭恭敬敬滿面堆歡地輪番送上其他補品?

「小主,還有這紅棗極品粥……」

「小主,還有天麻歸龍魚片湯……」

「小主,還有枸杞嫩筍大骨粥……」

「小主,還有四物老母雞湯……」

苗倦倦看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遲疑道:「呃……」

老天!這些要真統統喝下去,不是肚子脹裂而死,就是大補過頭、狂噴鼻血而亡吧?

「太多了,只給我一人吃也太浪費了。」她秀眉皺了皺,猶豫道:「不然一樣幫我留小半碗,其他的都分送給院裡其他人吃吧。」

「不行!」癡心抗議了。「這是王爺特別吩咐大廚房給您熬的,您給了別人不是折了王爺的心意嗎?」

「問題是全部喝完也太不符合現實了。」她歎了一口氣,小手撐著腦袋瓜,深感頭疼。

一位王爺大人是心血來潮便不管不顧、廣賜恩澤,一個死忠小丫鬟是堅守崗位,以王爺命令是從,不達目的絕不罷休,就沒人想想十五、六鍋補湯,是要她喝到掛嗎?

「再說了,小主,您就算是一片好意,其他院裡的夫人和小主們恐怕也只會覺得您是在她們面前炫耀王爺的寵愛。」癡心提醒。

苗倦倦一愣,不由暗暗自罵了一聲。「豬啊!」

是最近過得太幸福太快樂也太逍遙了,逍遙到她人腦袋都變豬腦袋了,居然忘記,自己現在可不真真正正成了後院眾美人怨妒仇恨的眼中釘、肉中刺了嗎?

她到現在還沒出事,已算是狗運亨通、福大命大。

苗倦倦不自禁打了個寒顫,吞了口口水。

「小主別擔心,王爺會護著您的。」癡心完全對自家大老闆是信心十足。

她臉頰微紅,忙顧左右而言他。「咦?怎麼今天湯嬤嬤還沒來?」

湯嬤嬤是王府藥樓的管事嬤嬤,專司照料王府上層主子的身子,自她正式承寵的第二天起,王爺就命湯嬤嬤天天送一碗固本培元的黑漆漆湯藥來給她,還非讓湯嬤嬤親自盯著她喝完才罷休。

說人人到,她話聲甫落,一臉嚴肅的湯嬤嬤已經端著湯藥過來了。

「小主,這藥您得趁熱喝,否則藥性就差了。」湯嬤嬤將還冒著熱氣的湯藥奉上,叮嚀完後垂手恭立一側。

「謝嬤嬤。」她接過碗來,憋著氣一口一口喝完了那苦得死人的藥。

都說良藥苦口,可就算是補身子的,天天這麼喝也吃不消啊!

「小主,蜜餞。」癡心趕緊遞過一小匣子酸桔汁摻蜂蜜醃漬的蜜餞。「快些甜甜口。」

她迫不及待揀了枚蜜餞入口,總算把滿口的苦藥味給壓了下去。

待吃過飯後,就算再怎麼怕出門惹人眼紅,可悶了好些天的苗倦倦最終還是鼓起勇氣,偷偷溜到外頭散散步、消消食。

成天不是在床上就是在他懷裡,最遠還沒走出這個小院子,她實在也太頹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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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21 00:45:45
第八章

「小主,奴婢打探過了,前頭春惜亭那兒沒人。」

「奉命」先去前頭探了路回來,癡心額上微有汗意,小喘著氣地稟道。

「那就好。」苗倦倦鬆了口氣,對貼身丫鬟笑道:「春惜亭那裡風景好,地勢又高,從那兒可以看見王府後山那片桃花林,現在正是桃花盛開的季候,一定很美。」

「小主喜歡賞桃花,何不乾脆命人抬了小轎到桃花林,近些不是瞧得更清楚嗎?」

「噓,往後這話就別提了。」她警覺地對癡心睞了一眼。

「為什--」癡心愣了下,隨即恍然領會過來。「您是怕桃花塢的七夫人誤會?」

「總之保守些好。」她眸光平靜清和,低聲道:「七夫人是福王爺最心愛的女兒,聽說王爺平時也格外敬重她三分,我們終歸能避就避,別教有心人誤會了。」

「小主思慮的是,奴婢知道了。」癡心立時聽懂了,忙點點頭。

「咱們走吧。」苗倦倦挽著癡心的手,腳步輕緩閒然地往不遠處的春惜亭走去,見小丫鬟還有些沮喪,不禁打趣道:「癡心真可憐,跟了個沒用的主子,連想揚眉吐氣走路有風都不行。」

「小主性子太寬和了。」癡心憋了憋,最終還是忍不住為她打抱不平。「若換作是旁的小主,還不知輕狂張揚成什麼樣子了呢,哪像小主這樣連出個門都得鬼鬼祟崇,活像見不得人似的。」

癡心真是不明白,小主現在可是王爺心尖尖上的人兒,受寵的程度又是這後院裡獨一份兒的,別說下人們見著她奉承都來不及了,就連那些貴妾夫人,只怕也沒人敢在這時候擰其鋒芒,她又何須連出門逛個大園子還像過去那般低調閃躲?

「現在王爺天天歇在小紈院,我要是敢因此驕傲自大、得意忘形,別說後院夫人們一人呸一口口水就能把我活活淹死,只怕連老天也會降雷劈了我。」過得再幸福再逍遙,她腦子也還是清楚的。

「在後院的這些主子裡,恐怕也就只有小主您會這樣想吧。」癡心嘟嘟嘴,很是感慨地道:「說到底,還是小主外家的根基太淺了,沒有底氣,要不然就不用這麼綁手縛腳地怕得罪人了。」

苗倦倦聞言不禁一笑,沒有過多解釋自己不是沒底氣,她只是懶,懶得見人,懶得還要分心神去跟人鬥。

況且現在對她而言最重要的是--玄懷月的心。

每天晚上她能在他溫暖的臂彎裡安然睡去,每天早上一睜開眼,就能看見他愜意的睡容,這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事;至於後院裡其餘的意氣或權勢之爭,對她而言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信步登上了碧簷如翠的八角春惜亭,她對著開闊的天地和舒爽的清風,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地吐出,覺得胸臆間儘是滿滿的清朗歡悅。

「小主,奴婢命人去準備些茶點來吧?」癡心用條絹子替她擦乾淨了椅上的小小灰塵。

「不用了,像這樣就很好。」她笑。「而且就是吃撐了才出來散步消食的,哪裡還吃得下?」

「對喔!」癡心也吐了吐舌,笑了起來。

身後驀然響起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她倆的笑容同時一頓,有些愕然地回頭。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木芍葯和柳無雙陰惻惻地看著她,身後還跟了一大堆丫鬟婆子,越發顯得氣勢驚人。

苗倦倦心一沉,面上仍是雲淡風輕,若無其事地淺淺一笑,忙起身做了個禮。

「十八夫人,木夫人。」

王府內除了貴妾有排名外,其他上等侍妾均以「某某夫人」稱,中等侍妾是「某某主子」,唯有低等侍妾被喚為「小主」。

話說回來,一向水火不容的兩人現下同時出現在她面前,顯然是應了那句老話--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苗倦倦心底歎了口氣,卻也知道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她早晚都得面對這些人、這些事。

「呀,怎麼當得起苗妹妹這一禮呢?」木芍葯掩袖笑了,笑起來清艷又嫵媚,不愧是昔日的漠北第一花魁。「苗妹妹現今正得寵,只怕隨便吹口氣兒都能把我們吹出王府外了,這一禮,還不生生折了我們的壽嗎?」

癡心眉頭一皺,就要開口,卻被苗倦倦悄然按住了。

她唇上笑意不減,似乎沒聽見木芍葯明褒暗貶的嘲諷。「回木夫人的話,夫人這麼說奴婢可不敢當,得不得寵都是王爺的恩澤,夫人雖說看在王爺的面子上要免了奴婢這一禮,可奴婢卻不敢違了這王府的規矩。」

木芍葯眉角微微抽動,媚極的笑臉有一瞬地僵硬,隨即又恢復如常。「真沒想到苗妹妹口齒也如此伶俐,平時我們還真是小看妹妹了。」

「裝模作樣的賤人都是明一套暗一套的,有什麼稀奇?」柳無雙完全不掩飾心裡的輕蔑不屑和仇視,冷冰冰地道:「木妹妹,想你當年雖出身青樓,卻是個清清白白的清倌兒,哪裡會知道這些小門子小戶子調教出來的下賤淫婦的手段?」

自上次她被王爺「教訓冷落」後,王爺再也沒有踏入過她的院子,王府裡所有人也都知道她再不受王爺待見,不只背後指指點點,連明面上都敢不拿她當一回事看,再不復過去那樣地殷切奉承討好,為此,她是恨透了苗倦倦。

偏偏她現在不敢輕舉妄動,怕王爺再為了這個賤人,反過頭來指責處罰她,可這一口氣又叫她如何忍得下?

這一回,就算當面不敢對苗倦倦動手,可也決計不讓她好過!

柳無雙那番刻薄怨毒至極的話,當場讓癡心臉色都氣白了。

「十八夫人--」

苗倦倦依然阻住了跳腳的癡心,神情沉靜卻微帶冷意,淡淡道:「十八夫人和木夫人既然這般好興致,那麼便在這兒多玩會兒吧,奴婢就不打擾了。癡心,我們回去了。」

「慢著!」柳無雙上前攔住了她,再也忍不住幾欲噴出火的恨毒目光。「急什麼?難不成我和木妹妹是大老虎,會把你吃了?」

十八夫人,您真是有自知之明啊!

她用指節揉了揉鼻子,掩住了一絲無奈的笑意。「哪是呢?奴婢只是怕在這兒擾了兩位夫人的雅興罷了。」

「苗妹妹這麼說是不願賞臉陪我們坐坐囉?」木芍葯不冷不熱地插了一句,「也對,現在王爺眼裡只有苗妹妹,苗妹妹哪還需要把誰放在眼裡呀?」

「奴婢不敢。」

「既然自稱奴婢,就是知道自己占的還是那低等小妾的份額,不過是個奴才罷了。這人哪,就要記得自己的身份,別給了點臉子就張狂得不記得自己的祖宗十八代了。」柳無雙重重哼了一聲,語氣裡的尖刻更深。「苗家不過小小一縣令,就是給我們護勇國公府下人舔鞋子都不配呢!」

饒是苗倦倦心性散慢,一向懶做意氣之爭,聞言也不禁臉上變色了。

「苗家人官小職微,自然不敢比得護勇國公家的好教養,好官威。」她強抑著胸口沸騰灼燒的憤怒,冷冷地道,「在國公府眼中,一員身沐皇上聖恩、領朝廷俸祿、銜職為百姓做事的七品縣令,連去舔國公府下人的鞋子也不配,奴婢今日真真長見識,也受教了。奴婢待會兒就去信家裡,讓縣衙上下人等千萬好生記得,務必要代為傳揚護勇國公府家的赫赫威名才是。」

「你!你竟敢陰我?!」柳無雙先是得意,聽完臉都黑了,心慌意亂地尖聲叫道:「我明明不是那個意思--」

「那沒辦法了,誰教奴婢天生人拙嘴笨,只聽得懂人字面上的話,不懂得底下圈圈繞繞的意思呢?」苗倦倦皮笑肉不笑。「所以只好請十八夫人多多擔待了。」

「你、你這個黑心狠毒的賤人!」柳無雙氣得瑟瑟顫抖,就想撲過去狠狠抓爛她的臉。

「柳姊姊不可!」木芍葯在一旁見機不對,趕緊出言打岔。「你千萬別衝動,不能中了計啊!」

柳無雙身子一頓,還未來得及說話,苗倦倦已經笑盈盈地截過話去。

「就是,十八夫人別衝動,這兒證人這麼多,再說了什麼大逆不道、有辱聖上的話,就算奴婢想為您遮掩也遮掩不住呢!」

「你--苗倦倦--你這個死丫頭,賤蹄子--」柳無雙氣到臉都歪了,暴跳如雷,掙扎著就要衝過來撕她的嘴。「我今兒跟你拼了--」

木芍葯和丫鬟婆子們慌得七手八腳忙攔人,苗倦倦立時趁亂拉著看戲看得津津有味的癡心走了。

「小主好英明!小主好厲害!」回到小紈院,癡心滿眼熱切的崇拜。「我要學我要學!」

這一招殺人不用刀、氣死人不償命的「口技」要能學起來,此生受用無窮啊!

相較於癡心的興奮激動,苗倦倦卻是一回來就懶懶地側躺在榻上,一手支著腦袋,面露沉思,心不在焉。

「小主,您不開心嗎?瞧那十八夫人都快吐血了……」

「覺得累。」她長長吁了一口氣,眼神疲憊地望著遠方,心下不由一陣迷惘。

這一生,她就得像今日這樣,不斷跟這些女人大眼瞪小眼地鬥下去嗎?

他的懷抱他的寵愛他的笑容,時時令她心裡備感溫暖踏實,可是一想到他後院這些鶯鶯燕燕、花花草草,她突然覺得很惆悵,還有種說不出的悲傷。

那麼多女人都圍繞著、仰望愛慕著的他,是她們名義上的夫君、男人,她今天能在口舌上稍稍佔了上風,背後倚靠、仗勢的也是因為他近日的專寵。

可是如果有一天,這樣的寵愛不再了呢?

就像柳無雙、木芍葯以及其他院裡的女人,何嘗不是曾經享受過被他憐寵疼愛著的滋味,可現在呢?

妾心如蒲草,君恩卻似東流水……

她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現在的她們,就是以後的我嗎?」她喃喃自問,臉色白得再無顏色。

不行,說好了要相信他的,她怎能一筆抹煞他這些天來待她的真心實意?

「小主,您臉色很不好,是給氣病了嗎?還是剛剛受了風著涼了?」癡心小心翼翼地關注著她的臉色,越看越覺不對勁,不由急了。「奴婢馬上請大夫去!」

「不是,不用,我很好。」她深吸一口氣,擠出一朵笑來,煞有介事地摸了摸肚子,「我好像又餓了耶,屋裡還有什麼吃的嗎?」

「餓了?」癡心一愣,忙道:「有有有,那些補湯粥飯都還在小灶上溫著呢,奴婢立刻叫她們送來,還是小主想吃新鮮炒的幾個菜?不如奴婢給您現做去?」

「別忙,把那個人參烏雞湯端一碗來就好了。」

「欸,奴婢這就去。」

好不容易喳喳呼呼團團轉的癡心離去了,苗倦倦臉上掛著的笑容隨即消逝無蹤,繼之而起的是一抹茫然--對自身未來、前途難料的茫然。

原來果真是由愛生怖,因怖生懼。

她自從把自己給了他,將他放在了心上之後,就開始一天比一天更在乎,更害怕失去他;所有以前她最引以為傲的瀟灑、渾不在意,全都一點一滴地消失了。

現在的她,時而忐忑、時而恍惚、時而不安……

苗倦倦悚然而驚,臉色瞬間蒼白若紙。

那,她還會是她嗎?

入夜,苗倦倦沐浴過後,打散了如雲的長長黑髮,在窗畔吹著風,等待著青絲晾乾。

夜很靜,靜到可以隱約聽見自遠處前院傳來的酒宴喧嘩笑鬧聲。

聽說今天是要宴請當今天子清皇派來漠北送賞賜的德郡王,清皇賜了王爺今年江南進貢的天衣絲百匹,還有南海明珠、紅珊瑚樹等等奇珍異寶數大箱,以及清皇特別命皇家御膳宮點房做的十幾匣子牡丹酥、荷花餅、桂花糕等等。

她是曾聽說過當今聖上玄清鳳非常喜愛玄懷月這個堂兄,所以有什麼好吃好用好玩的都不會忘記他。

今日才知,原來清皇真的待他極好、極愛重,並不忌憚他功高震主,也不猜疑他手握天下兵馬。

苗倦倦不自覺地鬆了口氣。

只要他是平安的,好好兒的,那就好,那就好。

她這樣在窗邊托腮凝思,呆呆地望著黑漆漆的窗外,不知道胡思亂想了多久,久到那隱帶酒氣的熟悉雙臂將她攬了進懷,她才驚醒過來。

「王爺回來了。」她回過頭,眼底笑意亮了起來,隨即又一皺眉,「瞧臉都紅透了,定是喝多了。喝過解酒湯了嗎?」

「不要解酒湯,本王只想吃倦倦解酒……」俊美英朗的玄懷月醉裡越發任性,一手環攬著她的柳腰,另一手已鑽進了她胸前衣衫裡,壞壞地握住一邊的雪白渾圓,指尖邪惡地夾揉起上頭敏感如豆的小櫻珠。

「王爺!」苗倦倦倒抽了口氣,身子登時酥了大半,卻也羞窘得面紅若霞地掙扎了起來。「別--這樣動手動腳的--不、不喝解酒湯,當心明早又頭疼--」

「好卿卿,本王想你得緊,先讓本王進去一會兒……」他在她耳垂輕輕噬咬啃舔了起來,大手迅速拉下她的褻褲,在她猝不及防間已直直貫入了!

「唔--」她還未濕潤,被他那碩長男性巨物硬生生捅了進去,登時痛哼了一聲,被撐得好難受,又燙又脹火辣辣地生疼,一口氣險些上不來,只能僵在他股間一動也不敢動,頻頻吸氣呼氣,試圖減緩、適應那絲絲疼的緊脹。「慢、慢一點……讓我緩口氣兒……」

許是聽出了她嗓音裡的哀求之意,酒興情慾正濃的他心下一疼,只得強忍著熊熊沸騰的渴望,體貼地先維持原姿勢不動,耐心等著那交合處微乾澀的芳谷漸漸沁出濕潤凝露,熾燙的唇舌卻還是留戀不捨地徘徊、舔吻著她幽香雪白的頸項,不時含住她的耳垂,舔弄得她一陣酥麻戰慄,小小身子敏感畏羞地一扭……

他舒服地低低呻吟了一聲,再也難耐地大手緊掐住她腰肢,猛然向上挺了挺,幾個劇烈的起落後,是更加激烈的狂轟猛炸,撞得她細碎嚶泣不絕,酥胸纖腰俏臀顫抖搖曳如雨打薔薇、浪捲小舟。

男人精壯身子牢牢扣住柔若無骨的小女人,時而欺身在上大加奮戰,翻搗得身下一片泥濘,時而捧住小臉吻得纏綿悱惻氣喘吁吁,時而靜靜貼靠、環摟著香汗淋漓的軟玉溫香,密密契合得仿若天生一體。

她昏昏欲睡地偎枕在他強壯有力的臂膀間,累得幾乎虛脫,雖感渾身黏膩膩不舒服,尤其雙腿間更是微微一動,便羞人地流出那釋放在自己體內的濁白陽精和她自己的動情花液……

一想到這兒,她臉紅得再也無法安然若素地癱賴著不動,掙扎著就要支起身子,卻被個慵懶的大男人箍得更緊。

「卿卿別動,」他睡意迷濛,語氣卻依舊霸氣得緊,沙啞地低哼了聲。「本王喜歡摟著你睡。」

「王爺……」她紅著臉,輕推了推他的胸膛。「我去打濕些溫帕子來……淨一淨身子。」

「原來卿卿還有力氣,那剛剛為什麼又求饒了?」玄懷月在她耳畔笑了起來,曖昧誘惑勾人地道:「嗯,再來一次好不好?」

「不、不行,」她小臉瞬間滾燙通紅,結結巴巴道:「都、都三次了……況、況且王爺明早不是還要招待德郡王去打獵嗎?得留著些體力……」

「傻倦倦。」他低沉醇厚的笑聲更歡,惹得她心下一陣陣怦然震盪。「本王曾連續三個晝夜不眠不休奔馳千里,一舉將五萬匈人盡皆殲滅於山谷中,體力可好得很,現如今只是用來『對付』一個,自是綽綽有餘,倦倦說是嗎?」

「誰、誰在跟你比這個啊?」

「噫,卿卿火氣恁般大,莫不是在氣憤方才本王『殺』得你還不夠……不夠滿足……嗯?」他眼睛一亮,懶洋洋的語氣立時變得熱切,說話間身下那異物瞬間又抬頭脹大了,甚至故意朝前頂了頂。

她虛軟無力的嬌花哪堪他再這般欺陵挑逗?嚇得朝後縮了縮,卻沒料到恰恰好迎觸到他扶捧在她光裸俏臀上方的大手,反而被他逮著機會伸入一指,直直地深入那濡濕溫暖微腫的小穴中。

「玄、懷、月!」她腦子轟地一聲,這才知什麼叫前有狼後有虎。

「哈哈哈哈……」孰知玄懷月非但不惱,還笑得越發歡喜恣意。「本王的倦倦變小野貓了,唔,真好,真帶勁兒,本王喜歡,再多叫兩聲來聽聽。」

苗倦倦羞到渾身似紅透蘋果,又氣到話都說不出--一整晚被這個獸性大發的男人壓著翻來覆去這樣那樣也就算了,連雨散雲歇後的休息時間還被迫加場不肯罷休。

「你、你的手再不出來,我、我真要生氣了!」

「好倦倦,莫氣……」他修長指頭在裡頭徹底翻攪勾惹起來,引得羞花顫抖痙攣陣陣,懷裡人兒止不住聲聲咿唔嗚咽,心下越發來了興致,瘡啞道:「再一次,嗯?這次慢慢來,好不?」

「不、不要!」她咬牙抗議著,「你、你要就、速……速戰速決……」

每次所謂的快來至少都得耗上一個時辰,慢慢來還不要了她的老命?寧可賞她個痛快吧老大……嗚?

「卿卿真乖。」感覺到懷裡小女人渾身瑟瑟戰慄,嬌泣難禁,再無平素的懶散、漫不經心,玄懷月心下沒來由地滿足至極,指尖撩撥挑逗的動作更加邪肆恣狂。

玄大王爺最後還是再度將苗小米蟲在床上吃乾抹淨,直到她累極昏過去,方緊摟著她釋放了出來。

「我的倦倦……」他心滿意足地歎息。

睡著的小人兒小臉布著細汗且紅潤可愛得不得了,完全是飽受疼愛過的模樣,可為何眉心卻蹙著的?

他一怔,抬起指尖輕輕揉開眉間那道結,下意識將她往自己懷裡擁得更緊。

他的倦倦有什麼煩心事嗎?

男以強為石,女以弱為水,滴水終能穿石也。

--〈苗小主語錄〉

連著幾日,玄懷月都因招待德郡王一行人而早出晚歸,回到小紈院的時候常常都是她熬到撐不住睡著了,待隔日醒來,又見他已經起身出門了。

雖然還是擁著她入睡,有時也會捺不住吵醒她翻雲覆雨一番,卻是做完了一次便收手,不再像平常那樣對她癡纏不休、要個沒完。

苗倦倦開始懷疑自己是有被虐傾向還是怎的?居然對此情況有一絲的悵然若失和忐忑不安?

為了不讓自己胡思亂想,她索性翻找出被扔進櫃裡冷了兩年的針線籃子。

「小主,你、你在做什麼?」癡心看傻了眼。

「做女紅啊。」苗倦倦手勢靈巧俐落地穿針引線,動剪裁出了荷包大小的玄青綢緞。

「你會?!」癡心張大的嘴巴像是可以塞入顆大鵝蛋。

她手上剪子差點裁歪了,沒好氣地睨了癡心一眼,「這種基本技能我還是有的啦!」

「可是……沒想到……嘩……」癡心臉上的吃驚漸漸被一抹亮色取代,曖曖昧昧地笑了起來。「是做給王爺的嗎?」

苗倦倦臉蛋瞬間滾燙通紅,支支吾吾道:「就……練練手。」

「王爺要是知道了小主親手幫他做荷包,一定開心極了。」癡心笑嘻嘻的。

「都還沒動工呢?」她不由尷尬地道:「你別告訴他,而且說不定我做得很醜。」

「不會不會。」癡心咧嘴笑。「更何況禮輕情意重不是?」

「總之不許說。」

「奴婢明白,是驚喜嘛?」

癡心果然不愧是稱職完美的第一忠僕,除了絕口不洩漏秘密外,她還避過了王府針線房,去外頭最大的繡樓幫苗倦倦買回最上等的各色彩繡絲線,省得又被後院其他夫人小主探出了苗頭。

不過萬萬沒想到自家小主還真是不動則已、動則一鳴驚人,居然做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好女紅,甚至比馳名天下的湘繡蘇繡更加細緻典雅美麗。

「嘩……」癡心瞪著眼前這只花不到三個白天便完工的精緻荷包,難掩滿滿崇拜地觸手摸了一下下。

細細金線摻著黑色絲線繡上的展翅飛鷹,栩栩如生彷彿隨時會凌空而起,翱翔天際,且由銀線穿梭著紅絲、紫線交織的流雲環繞,更顯霞光萬丈、氣勢動人。

苗倦倦邊揉著酸疼的手腕,邊忐忑地問:「你覺得怎樣?還行嗎?唉,太久沒有動針線了,果然人說訣不離口、拳不離手……」

癡心抬眼看著因緊張而叨叨絮絮的小主,不禁噗哧一笑。

「幹嘛笑?」她一僵,「真、真的很醜嗎?可、可是我覺得還行啊,雖然沒有往常的水準,但也不至於太差吧?還是我眼力真的不行了?繡完了分不出美醜好壞?完了完了!我就知道人不能太懶--你幹嘛一直笑?」

「哈哈哈哈……」癡心再也忍不住抱住了苗倦倦。「哎喲,小主您真可愛,真沒想到還會有您這麼心慌意亂的時候呀?」

她被笑到有點惱羞成怒,偏偏沒聽見答案又不能心安,最後只能嘟起了嘴,「行啊,學會笑主子啦,那麼厲害不如你也繡個給我?」

「沒沒沒,奴婢哪敢笑主子呢?奴婢一手針線爛得可以,拿出來不是給主子您丟人嗎?」癡心趕緊宣誓忠心。「奴婢是對小主的神繡之法佩服得四肢無力五體投地。」

「少來?」笑成這樣,看起來就很詭異。

「是真的,這荷包做得真好,飛鷹簡直就像活的一樣,好有氣勢好好看哪!」癡心滿心真誠地讚道。

「真的?」苗倦倦反而臉紅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能行就好。你覺得王爺會不會喜歡?」

「那肯定是。」癡心點頭如搗蒜,忽又想起,問道:「小主打算今晚送給王爺嗎?」

「……嗯。」她頰色有些微羞。

怎麼說也是個還不到十八歲的小姑娘,提起給心上人送荷包這種事,不害羞她還是人嗎?

可是接下來一連三天,玄懷月卻沒有再踏足過小紈院。

又是一個難以入眠的夜晚。

月掛當空,夜風習習,苗倦倦抱膝坐在長廊下的椅上,默默望著那通往外頭的月洞門,門一直沒關,隨時等著那個高大英偉的男子出現,踏月而來。

「小主,夜深了,王爺今晚應該不會來了。」癡心捧著杯熱茶走近,愛笑的小圓瞼上透著一絲不忍,低勸道,「說不定是陪著德郡王去巡遊旁的都城,還未回盤龍城呢。」

「如果王爺和德郡王出了盤龍城,一定會有儀仗、有隨軍護衛,不會半點消息動靜也無。」她接過熱茶,冰涼的指尖卻絲毫感覺不到溫暖。

但她也不想將自己陷入棄婦的自怨自憐裡,因著一些風吹草動便幻想著他移情別戀不要她了。

那些夜裡的擁抱癡纏和憐愛寵惜,怎麼會是假?

他要她信他。她信。

雖然他脾氣不大好,性情有點惡劣,自傲自大又重欲戀色,可是她知道他也是個頂天立地的磊落男子,不屑用謊言贏得女人的心。

他從不需要,是因為這世上不會有女人抵抗得了他的愛寵與溫柔,包括她在內。只是--

「癡心,原來,我也會怕……」她低低歎了一聲,落寞地將臉龐埋在屈起的膝上。

原來她也是尋常女子,也會彷徨心慌,亂絮無依……

「小主,您千萬別胡思亂想,王爺心裡真的只有你,他不會辜負你的。」癡心這話自己越勸越沒有底氣。

身為王府的家生子,看多了王爺歷年來遊歷花叢間的種種「戰績」,雖然從不曾見過王爺對其他女人這麼上心過,可男人就是男人,尤其有權有錢的男人,兼又是天之驕子,若是喜新厭舊也屬平常。

她越想越是心疼自家小主,眼眶都紅了起來。

「傻瓜。」苗倦倦瞥見她淚汪汪的表情,反倒振作起了精神,露出了一朵笑。「我不過是好些天沒見著他,自己心亂了。我知道,王爺說了不會負我,他答應過了就會做到的。我信他。」

「對對對,小主您這麼想就對了。」癡心吸吸鼻子,重重點頭。「咱們要對王爺有信心。不如奴婢明天再出去打聽打聽消息吧?」

「不用了,德郡王還在,王爺定是很忙。」她的目光恢復了清明之色,輕快地道:「我幫不上他的忙,怎麼還能給他添亂呢?」

「可是……」

「睡啦睡啦。」她假作伸了個懶腰,打了個長長的呵欠。

說不定會像過去一樣,她睡著以後,他就「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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