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雷恩娜]同命鳥(閻王寨之春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11
匿名  發表於 2015-8-24 00:21:00
  第十章卿卿我心

  卿鴻簡直羞愧得無地自容,不懂為何會如此失態。

  船停泊在此已過兩日,但自上回忘情地喊出容韜的名字後,這段時間她幾乎不敢再見船艙裡的病人,往往在甲板上一待便是一整日。

  而容韜在船艙中如同困獸,終於意識到自己是作繭自縛,他發瘋地想將卿鴻強行拖進來,江水這麼凍,風好冷好寒,她身子如紙糊的一般,還懷著孩子,卻避著溫暖的船艙唯恐不及,追究起來,症結全在他身上。

  他想法子想得快扯光自己的頭發,拜托趙蝶飛出動也無收獲,然後心一橫,不再瞻前顧後,她真不進來,他就親自抱她進來,拆穿便拆穿吧!反正卿鴻在他的懷抱中,她會生氣,會憤恨,卻絕對逃不了的。

  就在容韜下定決心,打算下床一腳踢開門板時,外頭有了動靜,那扇門緩緩拉開,教他心動又心痛的人兒終於出現,當下容韜想也未想,迅雷不及掩耳將腳收回棉被中。

  那股氣息強烈熟悉,甫進船艙,卿鴻又想落淚了。

  他是燦,不是那個人,不是!不是!不是!

  卿鴻拼命在心中三令五申,暗罵自己沒用,她逼自己抬起螓首,臉色蒼白對住床上的男子勉強微笑,鼓起勇氣說:"那一天,我很失態......你沒摔著吧?"

  容韜眼光無法移開,雙臂有一股難以抵擋的沖動,他想將她擁進懷裡,又怕適得其反,用盡力氣控制著,每根指頭都隱隱作痛了起來。

  "我沒事。"天知道他費了多大心力維持冷靜,感覺呼吸愈來愈粗重。"過來坐這兒,陪我聊聊。"

  卿鴻見他所指的地方,是點燃火爐又離他好近的床沿,心中警鈴大作,不是顧忌他而是擔憂自己,她怕感情把持不住,又要在人前失控了。

  搖搖頭,她歉然地道:"我得整理些東西,很快就出去。"

  唇凍得都發白,身子正顫抖著,她還要出去?!還敢出去?!

  怒氣和痛楚很快地將容韜淹沒,瞪著卿鴻,他腦袋如車輪轉動,要斟酌出最完美的方法來解決窘境。

  "待在裡頭不好嗎?"他問,不難聽出語氣中的煩躁。

  卿鴻略略慌亂地揚眉,深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力持平靜。

  "我仔細思量過了,我、我畢竟是要同你們分開的,蝶飛此行的目的是為了尋你下落,現下大事已定......我不能耽擱,該要獨自繼續行程。"一方面,她也要逃離他,那感覺愈來愈奇怪,令人心悸難平。

  蝶飛與幾名部屬下船打探滇門的消息,而燦應無力阻攔她才是,要走就得趁時。強打起精神笑了笑,卿鴻溫柔叮嚀,"你要好好休養,希望你身上的毒能早日解除。"

不等容韜反應,她徑自在桌上攤平一塊四方的布巾,將折疊好的衣物放在中央,然後又在矮櫃中取出她娘的骨灰壇,小心翼翼地包裹妥當,連著那些衣服一同用布巾綁緊,結成一個包袱,她掂了掂重量,確定骨灰壇被安穩地系緊了才安心,未到四川故鄉,她不得已,這一路上只好讓娘親暫時屈就。

  狀況來得倉卒,容韜一時之間難以反應,眼睛瞪得直勾,怔怔地隨著卿鴻忙碌的身影移動,看她攤布,看她取衣,然後是那個用黃巾包裹的小壇,一入眼他已然明了,心智終於被召喚回來。

  "那是什麼?"他明知故問,憶及那晚,他見到她躲在棉被下哭泣的模樣,當時憤恨和怒濤盲了他的眼,體會不了她失去親人的傷痛,而他給予她的不是溫暖的慰藉,是殘忍的打擊,讓一顆心支離破碎。

  卿鴻的動作明顯頓了一頓,柔聲的道:"是我娘的骨灰,我得帶她回四川成都,讓她和爹爹死能同穴。"

  忽然她像是想起什麼,由腰間解下一只精致的絨布袋遞給了容韜。

  "想麻煩你一件事,這個東西請你轉交給韜,說不定......他用得著。"

  容韜遲疑地接下,拉開那柔軟的絨布,心驀地糾結。那是一塊令牌,以黃金給出龍形、刻有皇帝御印的金龍令,眾生夢寐以求,見令如見天子。

  她還在乎他?替他雙重的身份擔憂嗎?容韜心頭燃起小小的希望火苗,啞聲低問:"從此你......不回京城?"

  卿鴻又是一怔,睫毛低低垂著,掌心輕撫著隆起的腹部,幽幽地說:"還能回去嗎?有什麼值得眷念?原是將心遺落,但這個孩子彌補了一切,我有他便足夠,一生已別無所求。"

  "什麼叫別無所求?!"容韜急了,按捺不住自己,聲音不由得提高,"孩子的事打算瞞一輩子嗎?你一個婦道人家,肩不能擔,手不能提,返回故鄉也是舉目無親,你養活自己都成問題,又拿什麼養活孩子?"

  "我......我......"卿鴻眼睛大大睜著,不是回答不出他的問題,而是炫惑於他的神情,朱唇動了動,她囁嚅著:"我會做針線活兒,也能裁縫衣服,多少可以糊口。另外,我記得老家院子有一小塊田圃,雖然荒蕪了,再整理整理也可以種些蔬菜,留著自個兒吃,或擔去市集賣都行的......"聲音愈說愈小,因為床上的男子死命地瞪住她,方寸驚懼的跳動,她依然堅持把話說完,"你別瞧不起人,我、我不會讓孩子餓著的,從現在開始我就一點一滴慢慢攢錢,將來給孩子吃好的、用好的,還要讓他上學堂。"

  她說錯話了嗎?!室內陡地寂靜無聲,氣氛緊迫得難以呼吸。

  "你、你做什麼這樣瞧我?"

  卿鴻心跳如擂鼓,戒慎恐懼地看著他,想哭的情緒又來欺負人,她覺得自己病了,眼前明明是燦,她卻喪失了分辨的能力。

  容韜氣得欲吐血。聽她的意思,真要讓他一輩子見不到孩子!他絕對相信她的話,讓孩子吃好用好,為了孩子她可以搾干身上最後一滴血。容韜心痛得頭暈目眩,覺得體內氣血翻騰又要走火入魔了。

  "你就這麼天真,以為容韜會善罷干休嗎?他若有心,早晚會追到四川,那時你又該如何?"不能發怒!不能發怒!他不是來生氣的,是要求她原諒!容韜不斷的心理建設,自制力消耗得太快,情況很不樂觀。

  卿鴻顰眉,鎖住淡淡的憂愁,低低長歎,那神態無比柔弱卻又無比堅忍。

  "該如何?我不知道呵。"搖搖頭,拋不開千絲萬縷的愁緒,她苦苦一笑,"逼不得已......也只好再逃了。"

  "若他是真心誠意乞求你原諒呢?他很後悔,非常非常後悔,恨不得殺死自己,對他......你可還有感情?"他問得心驚膽戰,一顆心幾乎要跳出喉嚨。

  卿鴻握緊包袱,垂眼瞧著自個兒的手指,沉吟一會兒,她終於輕放雙唇,聲音帶著求饒的意味,怯怯的說:"為何還要問?我曾對你坦然,這一生一世難以忘卻容韜了。心會痛,想一回便痛一回,我不願勉強自己,就由著它痛楚吧!久了,也就習慣了。孩子沒有父親,是我對他不起,我會加倍呵護他,將來孩子若是問起,我會告訴他......我、我愛他的父親,很愛很愛,會走至這般田地,誰也無力控制......"

  這番話震傻了一個男子。

  容韜的目光直勾勾,一瞬也不瞬的,眼底有兩簇燦爛而熱烈的火花,在那兒跳動鼓舞著,俊顏一陣白一陣紅,他凝視著她,心中有著無法形容的狂喜。

  天啊!她愛他,她依然愛他!腦中反反復復只有這個訊息,在這一份強烈的激動裡,容韜一時間竟不知說些什麼好。

  "你......"怪異的空氣迫近,心中的不安正無形擴張,卿鴻猛地抬頭,禁不住發出驚喘。那、那明明是容韜的眼神!明明就是的!

  她又犯胡塗了,眼又花了,是這樣的!一定是!卿鴻在粉飾太平,模模糊糊知道事有蹊蹺,可卻沒膽子印證。

  "我要走了。"擄緊包袱,她丟下話,頭也不敢回,匆匆走了出去。

  容韜尚未回神,沉淪著、陶醉著,恍惚地傻笑。卿鴻的話仿佛是定心丸,鎮住他動蕩不安又萬分沮喪的心緒。他要她的人、她的寬恕、她腹中的孩子,更要她的心,這一切原就在他的掌握,怎能讓她由身邊溜走?

  "卿兒!"容韜大喊,奔雷般追了出去,四下張望,輕而易舉找到她的身影。

  就在一旁比鄰而停、較為小型的船只上,卿鴻正同船主詢問,希望能搭上前往四川成都的順風船。

  那聲叫喚傳來,卿鴻快要暈倒了,全身不住地打顫。這是惡夢!絕對的惡夢!她不敢回頭,緊張無比地求著船主,"拜托你,不管是不是去四川,能不能現在開船?我、我可以給你錢,我求你,求求你......"她驚悸惶恐,知道那人朝這邊逼來了,她已經語不成聲。

  "嫂子......我......"船主支吾其詞。

  卿鴻壓根沒聽見對方的稱呼,逃走的時機喪失,她急了、昏了,存著鴕鳥心態想找地方躲起來,二話不說,她立即往船艙方向沖,才拉開門板,腳步尚未跨人,她整個人如同遭受雷擊,臉色白得像張紙,眼睛睜得好大好大,眼中滿是無助,唇上無絲毫血色。

  船艙裡頭,是真正的容燦。

一切,昭然若揭。

  "卿兒。"一轉眼,容韜來到她身後。

  誰在喚她?心好痛、好痛。卿鴻恍惚轉過身來,眼光迷迷的停留在那個男子臉上。想笑,她該要大笑才是!有誰像她一般永遠讓人玩弄,讓人當成傻瓜戲耍?她是天字一號的笨蛋!

  "卿兒!"容韜痛楚低喊:"不要笑,不要笑!"

不僅是想,原來她真的笑了,笑得眼淚流了滿腮,水霧模糊了視線。
第八章
一雙健臂抱住了自己,卿鴻掙扎不開,猛地腹部一陣緊縮,那疼痛來得又急又快,她驚喘地抱住肚子,仿佛呼吸不到空氣,兩眼眨也不眨,眼淚卻如泉湧,關也關不住、停也停不了。

  "好痛......孩子,我的孩子......"她以為自己在尖叫,實則氣若游絲。

  "天啊,天啊!"容韜神志昏亂了,將卿鴻護在懷裡,見她無助受苦的模樣,他心魂欲裂,完全不知所措。

  "快將她抱進船艙!快!"被誤認為船主的李星魂出面主持局勢。

聞言,容韜迅捷如電,攔腰抱起卿鴻,裡頭養傷的容燦十分識趣,早將床鋪讓了出來,他退坐在角落的椅子,反正床邊沒他的位子,低啜手中熱茶,打算好好欣賞雙生兄弟作繭自縛的下場。

  卿鴻根本說不出話了,氣息又短又促,全身僵直,她眼睛依舊眨也不眨!淚如泉湧,驀然間,血絲由緊抿著的唇滲出,溢出嘴角。

  "天啊,天啊!"容韜捧住她冰冷的臉,只會喃著這句。

  "她全身痙攣,咬傷了自己。"李星魂邊說,邊忙著將三稜金針過火消毒。

  容韜崩潰的喊道:"卿兒,你打我、殺我吧!"無助低吼,他強行扳開卿鴻的嘴,將自己的手指塞進,兩排牙緊緊合上,深深咬入他的肉中。他沒有痛感,因為跟心頭的不捨相比,軀體已喪失感覺。

  金針緩緩由卿鴻雙邊的太陽穴位直刺而入,天靈一針,再加眉間一針,卿鴻終於合上眼眸,最後一波的淚珠擠出眼眶,部分落進枕頭裡,部分掛在兩頰上,那張臉白得透明,嘴角眉梢,遺留著淡淡的驚惶失措。

  "沒事的,目前最忌諱移動她,我會叫人煎一帖安胎補身的藥送過來,你別再胡亂嚇唬嫂子,若再來一次,難保不會動到胎氣。"李星魂收回診脈的手,將金針一根根拔除。

  容韜恍若未聞,將指頭抽離她的嘴,已是鮮血淋漓,但他不在乎,動也不動地盯住那張楚楚可憐的秀容。他才是被嚇唬的一方,感覺自己好似游歷了地獄,如今重返人間,卿鴻就在眼前安靜地合眼休憩。他原是無神論者,在這時刻,心胸竟漲滿了對上天的感激。

  心痛地低喊一聲,容韜將臉埋進那柔軟的頸窩裡,深深吸取卿鴻身上和發上的香氣,他的心還在顫抖,碎裂的靈魂還沒拼湊完整。

  卿鴻放松了,一切緩和下來,半夢半醒間,她恍惚感覺到那男子哭了,淚好熱好燙,灼在她頸部的肌膚......

  ???

  可憐的容燦又被"請"回趙蝶飛的大船,在"回春手"李星魂的治療下,有效地控制毒素,只是若想根除,還得尋求藥方的引子。

  當晚趙蝶飛返回,知道容韜的事跡敗露,對卿鴻大攤牌,她聽了親親五哥和容燦敘述的精采片段,扼腕至極,大歎竟錯過這場千載難逢的好戲。

  小船這邊沒有輕松氣氛,容韜跪在床邊,大掌不斷揉著那雙軟手,那麼冰,那麼冷,若不是怕傷到孩子,他恨不得將內力渡進她體中。端詳著那細致卻慘白的臉龐,濃密的睫毛勾勒出淡淡的陰影,唇瓣疲倦地抿著......容韜感覺心髒正讓好幾道的力量朝四面八方撕裂,那痛苦是如此的深刻。

  方才煎來了藥,卿鴻沒法服用,容韜學著以往她哺喂他的方式,一口一口讓她喝下。唇邊沾著藥汁,他卷起衣袖,小心翼翼地為她擦拭,驀然他心痛至極,唇俯了過去,虔誠地蓋在那點柔軟上頭。

  "嗯......"卿鴻的唇蠕了蠕,無意識的呻吟著。

  容韜大喜,抬起頭緊張的打量,"卿兒,卿兒......"一聲聲皆是焦灼熱烈的呼喚,由靈魂最深處發出。

  那小扇般的眼睫輕輕顫著,卿鴻真的醒了,張開迷的雙眼,緩緩合上,又緩緩睜開,茫然若失地,她瞧見那男子陰郁的神情,心猛地一抽,被那份憔悴、狼狽和失魂落魄的樣子震懾住了。

  "你真的醒了,卿兒......"他不住地將吻灑在她的掌心。

  好久,卿鴻不說話,只是淒愴地望著他,所有的記憶紛紛回籠,一波又一波,她是巨浪中的小舟,就要讓無情波瀾卷入海底。

  "卿兒,"容韜眼中布滿血絲,想對她傾注無窮無盡的感情,想對她說好多好多的話,他喉頭動了動卻不知該從何說起,最後只化成一聲:"原諒我。"

  原諒我?原諒我?原諒我?卿鴻的方寸頓時扭絞了起來,痛蔓延到四肢百骸,竄入血液,侵奪了思緒,她的臉以愈加慘白,心底的傷痕被狠狠地揭開了,化作溫熱的水,由眼中流洩出來。

  "三番兩次的捉弄,你盡興了嗎?"她冰冷冷的,語調卻是軟弱,"若我已提供完娛樂,能不能請你大發慈悲,求求你高抬貴手,放我一條生路。"

  "卿兒!"容韜絕望的喊,冷汗布滿額頭,他慌亂得不知所措,捉住卿鴻的雙手,將自己的臉頰貼熨在那軟綿的掌心,迭聲喊:"原諒我!原諒我!卿兒,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是天底下最壞的人,你打我也好,殺我也好,不能放你走!我、我懊惱死了!懊悔死了!懊惱死了!"

  掌心是一陣濕潤的溫熱,和昏睡前沾在頸窩肌膚上的溫暖潮濕一般,卿鴻的心湖驚濤駭浪了起來,冷漠的表相已然破碎。

  "你這是......為了孩子?"連聲音也是破碎的了。

  他一出現,她就亂了、昏了,沒法恨他,她可以選擇不理不睬,漠然對待,但事實就是事實,無力抗拒呵......聽見心底嘲諷的笑聲,不禁自問:卿鴻,這是何苦?!何苦?!何苦?!

  這般情愛,一朝跌入便在其中沉浮,四面是癡,八方皆苦。

  容韜緩緩抬起頭,男兒有淚不輕彈,但他已到極度傷心之處,憐惜與痛夢縈回胸懷,恨不得將心挖出,好讓他的懊悔能昭告天地。濕潤著眼,他緊緊望住卿鴻,清清楚楚、酸楚而溫柔地說:"我瘋狂懺悔,乞求你原諒,是因為我對你不起,做了許許多多該死的事,辜負你、辜負曾有的誓言,沒有絲毫的理由脫罪,因我罪有應得。"

  那語調這麼低沉,充滿了求恕的意味,那麼的低聲下氣又柔情依依。他的指輕輕抬起,輕輕碰觸她的面頰,又輕輕拂開黑如墨染的發,那樣的小心輕柔,仿佛她會一碰就碎。

  他繼而啟口,雙眼盛載滿腹情懷,"我要孩子,更要你。卿兒,自從城南大街相遇,我就管不住自個兒的心思,然後你成為我的妻,我一邊親近你,一邊又嚴厲警告自己要保持距離,我做不到、做不到啊!接著你洞悉了我的身份和秘密,不問是非對錯,一味地護我,而我卻不斷給你壓力,建立的信心如此薄弱。當初我將燦和運送鐵器的消息透露給你是故意的,因靖王爺在花園中與你的一番話,我體內的猜忌就開始作祟了,我故意試探你,內心卻瘋狂祈求你的忠誠。事情爆發,我立刻聯想到你,那時我真以為自己死了,讓你捅進一刀,深深刺入胸口,因而面對你時我說了很多喪心病狂的話,實在太痛太痛,我沒有力量承擔,只想盡意地發洩憤恨。卿兒,卿兒......原諒我,我......我不要失去你,回我身邊,求你......"

  他吻著她的發、她蔥白的十指,頓了頓,緩和胸口過分的激動。

  "我知道你對我還有情,你愛著我。"

  卿鴻想絕然地抽回手,想扭過頭不瞧他、不聽他,想叫他走,但是,她什麼都沒做。他的那些話,充滿歉疚、乞求、熱烈和痛楚的話......一字字、一句句敲擊她心底最柔軟、最委屈的地方,卿鴻哽咽而淚霧淒迷,心軟了大半,可想到他耍卑劣手段假扮容燦,騙她說出好丟人的話,她又怨又氣苦,強辯著:"我......我不愛你......我不要愛你,我不愛,不愛--"

  容韜吻住了她的謊話,捧著那潔白的雙頰,他吻得深入,以慣有的愛戀撩撥卿鴻的心,半晌,他緩緩抬頭,雙目神俊炯然,來回在卿鴻泛著紅潮的臉上梭巡。"你親口說出的話那麼快就忘卻了嗎?真不愛我,你又何必將金龍令轉交?對我你在乎著,仍放不下心。"

  "不是、不是......"她的話毫無說服力,昏亂地搖頭。

  "你敢看著我的眼再說一遍嗎?"容韜不讓她躲避,額頭對著額頭抵住了她,眼瞳中燃燒著情火,那份熱焰就要將卿鴻燒成灰燼。

  "我、我不愛......"她心虛,話未盡眼已合上。

  容韜一點兒也不相信,由懷中掏出裝有金龍令的絨布袋,淡淡的說:"既然你不在乎,我又何必在乎自己!"猛地,他奮力一擲,那塊令牌由敞開的窗戶飛出,迅速沒入黑夜,然後是墜落江面的聲音。

  "不要!"卿鴻攀住他的臂膀,一切都太遲了,所有的真情寫在淚痕斑斑的臉上,焦急的低喊:"那是唯一能讓皇上赦罪的方法啊!你沒了它,若真的出事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容韜一把抱住她,眼在笑,眉在笑,因她珍貴的綿綿情意。

  "卿兒,你沒法否認對我的感情,你愛我,很愛很愛,我卻沒向你表白心事。"他的唇印在她的發梢,密密將柔軟的身子圈在胸膛,啞聲繼語:"我也愛你呵,很愛很愛。我已向皇上請辭,卸除了北提督的職權與名號,你不做貴族郡主,我也不當朝廷的將才,我們相守著,就做一對平凡夫妻?"

  貼在他胸口,一聲一聲的心音清楚無比,這不是夢,不是夢呵......卿鴻幽幽歎息,身子靠得更緊,將臉埋進容韜的衣襟,藕臂悄悄的、主動的滑向他的腰際,先是抓著衣服,然後抱住了他的腰干。

  他愛她!即便又是一次的騙局,她也認了。窩在那寬敞胸膛,她嘴角彎著美好的弧度。"做一對平凡夫妻......"她喃著,仿佛答復了容韜的請求。

  "卿兒!"容韜乍然欣喜,將她推開小段距離,尋求保證,急急地問:"這麼說,你是原諒我了?告訴我,你原諒我了?"

  忽然間,卿鴻不言不語,瞠目瞪著眨也不眨,呼吸陡地急促,努力喘息,四肢變得又僵又直,那神態分明是痙攣的征兆。

  "天啊,天啊!卿兒,不要,我求你,天啊,天啊!"

  容韜大駭,臉上的血色陡地四散隱去,慘白如鬼,冷汗冒得凶急。他不知道為何會這樣?五弟明明說了一切沒事,容韜心頭沒了主意,只曉得自己又要發瘋了,想也未想,他連忙將手指塞進她齒間,可是這回卿鴻卻遲遲沒有咬下,狀況也沒有緩和。

  "卿兒,我不問了,我不惹你傷心了,我該死,我該死,天啊,天啊......"

  他心要碎了,不敢移動卿鴻,急急撕裂衣袖,將布塞進她的嘴中代替他的手指,人像箭一般奔了出去,船艙門板讓他一踹全毀。

  "星魂!星魂--"

  聽見那求救的巨雷聲響,卿鴻笑了,清醒而感動,心酸而喜悅,拿開口中的衣布,她撫摸自己的肚子,柔聲地說:"娃兒,我們原諒了爹,好不好?"

  ???

  半年後

  容韜又要瘋了,無助扯著頭發,像無頭蒼蠅在小小的前廳踱步,來來回回轉了好幾個時辰的圈子。

  薄薄的牆板毫無隔音作用,他的神經繃至極點,讓內房淒厲的叫聲嚇得汗涔涔,再下去就要淚潸潸了。

  "哎呀!容爺,你不能進去啊!女人生孩子,男人怎麼能看?出去,出去,別守在這兒,待會小翠送熱水來呢,你別擋路呀!"一個老嬤嬤掀開布簾,硬生生擋住裡頭景象。

  "可是......她在喊疼啊!"

  "哪個女人生孩子不疼啊?安啦!"她可是杜家村第一把交椅的產婆,什麼陣仗沒見識過?今兒個這椿她游刃有余,倒是這男人快讓她煩死了。

  "熱水、熱水!"小翠喳呼著,端著盆子急急步近。

  "我來!我來!"

  "來個頭!"老嬤嬤拍掉容韜伸出的手,一把搶過水盆,頭很痛的說:"容爺,你還是繼續兜你的圈子吧。"身子一轉,又進了內房。

  小翠是個十三歲的小丫頭,跟著老嬤嬤學"一技之長",她很有經驗,站在布簾子前雙手大大張著,有一夫當關的氣勢,老成地說教。

  "大爺,你不能進去,這是忌諱,以前就傳下來的,大家都得遵守。你甭著急,老嬤嬤很厲害,你媳婦兒的臀兒又圓又俏,肯定生得容易。"

  容易個鬼!容韜提心吊膽得快要虛脫,可能是頭胎的關系,卿鴻痛了好幾個時辰,孩子還是不肯落地。

  就在此時,一聲破天的尖喊傳來,然後是片刻的沉默,接著嬰兒響亮的啼哭劃破寂靜,震天地響。

  "卿兒!"容韜大喊,人往裡頭沖去,小翠被他擠到一邊涼快了。

  "恭喜容爺,賀喜容爺,你媳婦兒幫你生了個白胖的千金啊!"老嬤嬤果然經驗老到,三兩下已將剛離母體的嬰兒安置妥當,交到容韜顫抖的手中,她帶著小翠到外頭清洗,將內房留給兩夫妻。

  孩子,他和卿兒的孩子!容韜難以形容此刻的感受,每一分的知覺全浸淫在感動的浪潮中,他在床沿坐了下來,怔怔地看看孩子,又怔怔地看看卿鴻。

  "你怎麼哭了?"卿鴻問。她的臉依舊蒼白,卻染著美麗的喜悅,小手輕輕撫拭容韜的臉,眸光溫柔似水。

  "是嗎?"難怪臉頰熱熱的。他低啞地說:"我剛才很害怕,現在太感動。"

  "傻瓜......"她笑著,眼眶也濕濕的。

  "我喜歡女娃兒,她長得跟你一般模樣,將來會是個大美人。"容韜驕傲的說,一只手懷抱女兒,一只手攬緊嬌妻,"等你身體養壯些,我想帶著你和孩子回一趟閻王寨,讓兄弟們見見你,可好?"

  "嗯。"卿鴻在他懷中點頭,反手抱住了他,也抱住孩子,心底無限柔情。終於,說出那句話。"韜,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我不生氣、也不怪你了,很早很早就已原諒了你。"

  又一波的感動席卷而來,有妻如此,有女如此,他已無所求。

  "我也要告訴你一件事,"容韜側頭親親妻子的頰,柔聲說:"我愛你,很愛很愛。"

  願天下有情之人終成眷屬,相知相守。

--全書完--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9-10 07:22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