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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小黑明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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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楊挹殿]清康熙永慶升平前後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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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1 14:31:36 |只看該作者
110..第十三回     獨龍口俠義勝高杰 總鎮衙神鷂戲仙猿



詩曰:富貴從來未許求,幾人騎鶴上揚州?
  與其十事九如夢,不若三杯兩盞休。
  能自得時還自樂,到無心處便無懮。
  至今看破循環理,笑倚欄桿暗點頭。
  店家看銀子沒有了,要去報官來拿侯化泰,又想:「去不的,怕拿不住,反遭其禍。」自己前思後想,也就不敢去啦。手托著銀子,來至上房之內,說:「我今拿來原銀交給本主,你所吃我的飯錢,我如數奉送你吧。」侯化泰說:「你為什麼送給我?我給了你三十兩銀子呢。」焦掌櫃的說:「朋友,你是一個好英雄,我也知道,不必多說了。你的銀子你自己拿去吧。」侯化泰微然一笑,說:「你不必說了,我知道就是。不過三天,就還銀子與你,絕無妨礙。」焦掌櫃的答應,回來囑咐店中的小伙計說:「在上房侯爺那屋中多留神,不准得罪他,茶水勤送去。」小二答應「是」。
  過了兩天,侯化泰把銀子都還了店家,又把衣服鋪蓋都贖來,就在這裡住著。那侯化泰無事,去看那張廣太操兵演陣。看那高杰、姜玉也是本營的千總、守備,都是武藝精通,設立巡防處,勸辦團練,查拿盜賊,留心捕務。水面設立巡防船,治的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真算治世能臣也。
  這日,侯化泰在店裡上房聽見外面說:「焦掌櫃的,你可給我們找著廚子沒有?」焦掌櫃的說:「沒有,你再另找人去吧。」侯化泰聽見,出來一看,是一個當差官的模樣,他立刻問道說:「你們在哪裡呀?」那人說:「我們在總鎮大人的巡防處姜老爺那裡,找一個廚子,你有人給薦一個。」侯化泰說:「我就是廚子,吃什麼菜我都會做。吃麵要什麼條兒,就是什麼條兒。」那差官說:「也好,我們六個人吃飯都是在一處,早晚一桌,姜老爺在衙門裡吃。你要去就跟我走吧。」焦掌櫃的聽見,說:「我們可不當保人。」侯化泰說:「何必要保人呢!」那差官說:「我姓何,人都知道我這人辦事實成,你跟我走吧。」侯化泰說:「我把我的包袱也拿著。我不欠店錢,我走了,掌櫃的少賺我一份錢,故此他說不當保人。」何差官說:「不要緊。」二人來至巡防處。這裡是兩位千總、四位把總,每日有二百名兵該班。在這裡總辦是姜玉,千總鄒忠、李貴,把總是何士規、常奎坦、姚開甲、嚴應元,都是武藝精通。何士規帶侯化泰來見過他六個人,說:「這位是侯師傅,你們幾位今日晚飯是吃了,明日吃什麼?」常奎坦說:「給你兩弔錢買菜,明日早飯吃炸醬面,配六樣菜。」侯化泰接了錢,住在廚房之內。
  次日早晨起來,他連忙拿菜筐兒去上街買菜,自己生著火,做了兩樣菜,喝了四兩酒,把面也吃了,他自己躺在炕上一睡。那何士規等了又等心中著急,到廚房一看,知道廚子睡覺,一點動靜沒有。他進來說:「侯師傅,飯好了沒有?」侯化泰醒過來說:「早吃了。」何士規說:「怎麼早吃了?我並沒哪裡去,竟等飯呢,你送在哪裡去了?」侯化泰說:「並沒送,我吃了。」何士規說:「你怎麼吃呢?」侯化泰說:「你們幾位還沒吃飯呢?我打算是給我上工面吃,我不知道。我去叫飯鋪來送些現成的吃吧,我要做也趕不上啦。」何士規一聽也有理,叫來飯館中之人,要了些吃食。只因廚子稀少,也就沒辭侯化泰,又給他三弔錢,說:「晚飯你要早做,咱們七個人吃餃子,你可早做。」侯化泰答應。晚晌,他買的肉魚,自己煎炒烹炸,做了四樣菜,捏了些餃子。他打的紹興酒,他自斟自飲,吃個酒足飯飽。那李貴見飯老不得,派一個人來問侯化泰。侯化泰說:「早吃了。要工錢,今日下工。」那人回去一告訴李貴,這六個人全急了,說:「可了不得啦!我要看看這禿老頭兒是來耍笑咱們,我是不聽!」連嚷帶鬧,來至在廚房。侯化泰說:「你們六位來吧,給我工錢,我下工,這事太煩,我乾不了。」李貴一聽,只氣的火星亂跳,過來伸手要抓那侯化泰。侯化泰一閃身躲在一旁,說:「不可動手!要打架,你六個人也不行,全都算低。我要贏你,易如反掌看紋!」李貴說:「你別說大話唬我!」過去伸手要抓,被侯化泰一伸手拉在就地,說:「你這樣的不行!」那鄒忠等五人過來,都被他打倒。
  正在大家動手之際,忽見姜玉從外面進來,一見侯化泰,勃然大怒,說:「無知匹夫,休要逞強,我來拿你!」跳過來問:「是為什麼?」那何士規說:「我去僱他來當廚子,他一口應允,來在這裡,他領了錢,做了飯自己吃,你想叫人如何不生氣哪!與他說好話,他還講打。」姜玉說:「你七十來歲的人,不說理,我要打你,你不成。」侯化泰說:「小娃娃,你來!我說句大話,天底下要有人贏了我,他就是我師傅。你來!」姜玉一聽,氣的火星四跳,過來說:「好個老匹夫,你真不要臉!我來和你比試比試!」跳過來揮拳就打侯化泰,侯化泰急架相迎。兩個人拳似流星眼似電,腰似蛇形腿似鑽。那姜玉少年血氣方剛,勇力過人。侯化泰是速小綿軟巧,武藝驚人。那姜玉走了兩個照面,被侯化泰一腿踢於就地。姜玉氣的面紅耳赤,方要去拿刀來鬥侯化泰,只見賽鐵蓋高杰從外面進來,問姜玉是為什麼。姜玉說:「這巡防處有六個人駐班,找了這個禿老頭兒來做飯。今日早晨上工,給他兩弔錢菜錢,要吃麵,他做了自己吃啦。今日晚飯給了他三弔錢,他沒有做飯,自己又吃啦。這是欺負人!他們過來問他,他還講打,真是豈有此理!」高杰說:「好一個不要臉的匹夫,我來拿你!」過來竟撲侯化泰而來。侯化泰不慌不忙,和他鬥在一外。高杰是力大過人,侯化泰是全憑靈巧,他躥縱跳躍打。高杰流了一身汗,往南面一追侯化泰,不防他自己身落在澆花井內,有人救上來。
  忽聽外面有人說:「大人來了!」只見張廣太帶著幾個跟人來至這裡,問明瞭就裡,來至在侯化泰面前,說:「老俠義不必生嗔,何必這樣!他等有眼不識俠義,請至敝寓一敘。」侯化泰說:「大人見怪,某山野愚人,略知見識,自己一時粗淺,被大人見笑了。」張廣太執手,來至總鎮衙書房之內。是三間北上房,東西各有配房。三間上房是靠北,牆上掛著挑山,上畫的「掛印封侯」,兩旁都有對聯,寫的是:花木清香庭草翠,琴書雅趣畫堂幽。
  是名人筆跡。在北牆花梨條案上擺著爐瓶三件、果盤等物。這是兩明間在西,一暗間在東,條案西頭靠北牆是後窗戶,窗戶裡是茶几、杌凳兒。靠西牆是一張大,上是兩個靠枕,牆上一張橫批,寫的是「指日高升」,兩邊也有對聯,寫的是:丹霞照上三台瑞,彩錦裁成五色雲。
  下款是「中州潛庵湯斌書」。侯化泰落座在正面八仙桌東邊,張廣太在西邊相陪。有兩名小童,都是十三四歲俊品人物,身穿藍細布大褂,內襯白布小汗褂,藍中衣,白襪雲鞋。送過茶來,甚是溫雅。這是張廣太新收的兩個小童,一名漁童,一名樵叟。張廣太說:「老俠義是仙鄉哪裡?貴姓高名?我領教領教。」說話甚是謙恭。那侯化泰見張廣太這樣恭敬,自己也不隱瞞,說:「張大人既然台愛,我也不能不實說了。我姓侯,名化泰,乃山東東昌府侯家寨的人。我有一個綽號兒,人稱追風仙猿,在江湖之上五六十年,到處殺貪官,斬惡霸,剪惡安良。一生自己無事,淨為他人忙。我也是聽人說你是俠義為人,我特來相訪。」張廣太也把自己生平說了幾句,叫家人擺上酒來。那桌案擺好,二人對坐,談心吃酒,兩個小童兒伺侯他。張廣太說:「侯老英雄,天下能人不少,我不能盡知,當年你也是久在外面闖蕩,是天下的英雄數著哪個?」侯化泰說:天下的英雄我也見過無數,是我的對手人甚少。我就知道一個人,並未見過面,大概也死了。除此人之外,天下就是我侯化泰一人了。再有比我腳程快的,我就改了性!我兩頭見日,能行一千一百里。」張廣太說:「這腳程,天下是真少!」侯化泰說:「也就是我一人,要再有比我快的,我改了姓!」
  正說在這裡,忽聽那後窗戶外有人說:「侯化泰,你先別吹,你這可要改了姓啦!你改姓吧!」侯化泰聽見這話,一縱身出去。張廣太瞧著真快,果然名不虛傳,心中佩服。出離書房,往外一看,但則見各處房上沒人。不多時,侯化泰回來說:「張大人,這後院中有什麼人住著?」張廣太說:「沒有。」二人回至書房,方才落座。侯化泰說:「這不是人,要是人,連個影兒全都沒看見?」張廣太也勸他。只聽窗外又有人說:「侯化泰,你先別吹,我明明是人,哪裡有鬼?你改姓吧!」侯化泰面紅耳赤,躥至院中上房去找。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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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1 14:32:04 |只看該作者
111..第十四回     憑腳程戲耍侯化泰 請俠義雙探峨嵋山



詩曰:愁境時侵總不愁,何妨物外任遨遊。
  世途成敗殘枰子,人事高低急水舟。
  簞食幸無陳蔡厄,褞袍寧卻子方裘。
  營名營利終何益,贏得斑斑白上頭。
  侯化泰又追上房,在各處找不見有一人,自己想:「怪道人說『強中更有強中手,能人背後有能人』,我侯化泰閱歷四方各處不少英雄,不想今日在獨龍口遭這樣戲耍,我必要找著他才是。」他在各處尋找,並不見一人。自己無奈,回到書房,又羞又氣。自己想:「我皆因愛說話,惹出這樣是非來。人生喪家亡身,言語占了八分。我要不說,焉有這樣呢!」越想越悔。張廣太說:「老俠義不必懮疑,這是過往游神亦未可定。天色不早了,你喝兩碗茶吧。」去叫漁童烹茶,樵叟去請李貴大哥、鄒二爺、高杰、姜玉等。
  大家到書房,全都見過禮。侯化泰見眾人恭敬他,又和張廣太談論武藝,說些閒話。那侯化泰說到得意之處,自己想要吹,又怕窗外有人。張廣太派人伺候他在書房安歇,眾人各自去了。追風仙猿侯化泰乃當時人物,怕睡著了被人耍笑,自己思想:「張廣太他不認識別人,就便是有能人,我追不上的也少,這是我一生愛說之報應。大江大浪我經過無數,來此要現眼!」自己千思萬想,一夜無眠。次日起來,無面在這裡住,要告辭走。張廣太說:「不可。我知道老俠義無事,我還要領教領教。今日吃完了早飯,願意哪裡逛請去逛,我今日有事。老義士要走,是怕昨夜晚窗外說話之人?」侯化泰說:「既蒙見愛,不必『俠義』稱呼,我也脫俗。兄弟,你要依我之言,我就多住幾日;你要不依我之言,我這就告辭。」張廣太說:「很好!兄長言之有理。」派人擺飯,二人同桌共飲,各吐肺腑。
  吃完飯,侯化泰要去訪訪這個窗外之人是誰。自己信步出了衙門,他看見那街市之上人煙甚密,知道這窗外說話之人,他斷不能在街市之上閒游,或幽雅之處,或寺院之內,亦未可定。自己信步兒往西,方一出城,在閒鄉盡處,只見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兒在那樹上拴套兒,那旁邊有三人藤圈、一個銅鑼。那老頭兒身高五尺,五短身材,麵皮透白,四方臉,一部銀髯;身穿細毛藍布褂,藍布中衣,白襪,青雲鞋,在那裡口中直叫:「蒼天哪!蒼天!不想我死在這裡。我七十六歲的人,死在這獨龍口,家中也無人知道,我作了他鄉怨鬼,異地孤魂了。哎!猴兒呀,你拋開的我好苦!」侯化泰一聽,看見這人甚慘,過去問道:「你為什麼哭啊?」那老頭兒說:「我是遠方人,來在這裡,以耍猴兒為業。我自幼兒買了一個猴兒,其性最靈,我教他練各種玩藝,無不精通。又會拳腳,又練十八般兵刃。昨日我來在這大街玩耍,我一時間得了五弔錢。那總鎮張大人的跟人看我耍的好,叫我去衙門內去耍。那內宅人也有看見的,都給我那猴兒果子吃。我那猴兒貪圖著吃果子,他不肯跟我出來。好容易的我把猴兒帶出來,不想他扭斷繩兒跑了,我隨後追著,到了那總鎮衙門首,他跑進去不出來了。我和他們要,那門上人不講理,竟把我猴兒留下。老漢我這樣大年歲,不想我被人欺負。我別無能為,就指著一個猴兒,他若是走了,我就餓死了。我上吊一死!」侯化泰說:「不可,你跟我走吧,咱們到了總鎮衙門,我給你把那猴要出來就是。」那老頭兒跟隨在後,走了不遠,那老頭兒把鑼與藤圈都拾起來,追上侯化泰,望他脖子上一套,他手打銅鑼,說:「瞧耍猴兒的,來看耍猴兒的!」侯化泰氣往上升,伸手要抓那個老頭兒。那老頭兒一閃身躲過去,說:「你要動手,你如何成?」侯化泰見那老頭兒把眼一瞪,二目如電,自己心中一動,說:「老英雄,我錯了,你莫非是江蘇上海縣的鑽雲神鷂朱天飛兄長?」那老頭兒說:「然也,我正是朱天飛。我要不然,我也不耍笑你。我看你昨日與那姜玉等動手,你也太無容人之量了!你說那些大話算什麼?」說的侯化泰一語不發,愣了半晌,說:「兄長,我昨日也說過,只有一個人他是我的對手,我耳中早有知道,兄台保雲南鏢,不能在此。兄長這是從哪裡來?」朱天飛見侯化泰這樣,自己倒後悔,說:「師弟,你我道藝相交。」把藤圈兒給摘下來,「我收你作個師弟。」侯化泰聽見,連忙請安,說:「師兄,你如何來至此處?」朱天飛說:「賢弟要問,這話可就長了。我自幼父母雙亡,留了我姐弟二人。我在外保鏢,來家之時,我姐丈己經故去了,留下一子名姜玉,我也教他跟我練些拳腳。他在家度日,我時常給捎帶銀兩。只因我在楚雄府臥病一年之久,未能回家,及至病好,又保鏢上了昭通府,住了一年,才回江蘇上海。我看我姐姐家中無人,一問鄰右人等,說我姐姐故去,我外甥跟一個張廣太去了,我也不知道張廣太哪裡去。我由去歲在平安莊拿花面魔王金四虎,路遇馬成龍,才知道姜玉在這獨龍口。我來此已一載有餘。我知道北五省有兄弟你這個人,作了些驚天動地之事。走吧,此處也不是說話之所,你我回衙門。」
  正說著,只見正東高杰、姜玉、鄒忠、李貴四人來至這裡。朱天飛給四人引見侯化泰,大家見禮已畢,一同回歸衙門。張廣太接見,到書房大家敘禮已畢,擺上酒筵,大家吃酒。自此侯化泰在這裡住下,每日談論些武藝,住了有半個月之久。這日外邊有人稟報:「外面來了一個姓王的,名叫天寵,特來拜訪。」張廣太說:「請。」不多時,從外面進來了王天寵。
  書中交待,王天寵是從哪裡來呢?只因那王天寵要給恩兄顧煥章報三釘之仇,誤走三岔山,遇見虯首龍楊永安。把女兒許配他為妻。有楊永安之弟楊永太,他現在天地會八卦教中為督糧會總,見了王天寵,提說自己在峨嵋山臥底之故,「你要殺吳恩,你去可不成。你訪能人入峨嵋山,我作為內應,探問顧煥章死於何人之手,我幫助他捉拿教匪。就是吳恩不好擒,他精通法術,有一宗法寶,名曰『陰陽八卦鈸」,百發百中,前在襄陽與神力王打仗之時,連勝清營四十八陣。這宗東西須要留神,要能有人偷得此八卦鈸到手,可去妖道一隻膀臂。還有一口太阿劍,乃是一口寶劍,能削銅鐵、剁純鋼,水斷蛟龍,陸斷犀象,迎風斷草,刻木如絲,殺人不帶血。要有能人盜得此物來,可以捉拿吳恩。還有一件,峨嵋山內有一個一字並肩忠勇王馬杰,此人乃俠義之人,要有人去探問他的口氣如何,他必知道顧煥章之生死。據我想,木板三釘之人未必準是顧煥章,這其中定有情節。」王天寵一聽,愣了半晌,說:「欸!此時我顧大哥一死,我又是人家都認識的。要說英雄,我也不知哪裡有英雄。我先在江湖十數年間,並未遇見一二知己。我有兩個拜弟,是兄弟二人,武藝超群,一個叫笑面無常張大虎,一個叫笑面閻羅張二虎。他兄弟二人武藝雖然好,也不能出乎其類。張大虎他現在獨龍口兼管船隻,張二虎給我照應聚泉山。我要把他二人找來,在二十四座海島之內,再請幾位豪傑,跟我破這峨嵋山也好。」楊永太說:「張家弟兄可以前來,那二十四海島頭領不必前來。你要去找張大虎,順便到獨龍口,這個地方是張廣太作總鎮,他妻韓氏是滄州雙俠韓成公的女兒,馬杰是大刀韓成公的拜弟,他們許有來往。張廣太也愛交朋友,他許有幾位英雄在他手下,你不可不先見張廣太。」王天寵說:「也好,我明日起身。我這裡有金鏢一支,你帶去,日後有人拿我這樣的鏢見了你老人家,千萬照應就是了。我別無可囑。」楊永安治酒款待再三,盡歡而散。
  王天寵這日起身,一直順大路奔獨龍口。這日到了獨龍口總鎮衙門,在回事房一說,家人通稟進去。不多時,張廣太和姜玉、鄒忠、李貴四人迎接出來。張廣太身穿官服,笑嘻嘻緊行幾步,說:「王義士一向安好!」請了一個安,王天寵還禮。姜玉三人過來,彼此見禮已畢。張廣太說:「王兄裡面請坐。」讓至三堂後西院內,書房是坐北向南的,四扇綠屏門,裡面是三間上房,前出廊後出廈的。院中雖小,有各種奇花時放。一看北面抱柱上有牌一塊,上寫「怡性仙館」四字,兩邊各有對聯,寫的是:花間酌酒邀明月,石上題詩掃綠苔。
  有兩個小童引路,讓進怡性仙館。這屋中甚是幽雅,靠北牆八仙桌一張,兩旁各有椅子。牆上掛著一軸橫披,上畫的是「虎溪三笑圖」,兩邊配兩條對聯,寫的是:美酒吃得微醉後,好花看待半開時。
  東西兩個暗間,裡面安放圍屏帳。讓王天寵在東邊椅子上落座,張廣太西面相陪。姜玉在東間把幔帳捲起來,鄒忠、李貴等屋中落座。書童端上茶來。張廣太問道:「王兄這是從峨嵋山來?我聽說教匪勢派甚大,山不易破。馬成龍兄與我師兄都被穆將軍調去,這大營內上將惟有倭侯爺與王義士了。」王天寵聽到這裡,說:「欸!你還不知嗎?倭侯爺探山被獲,我要替兄報仇,恨自己單絲不成線,我來此和賢兄訪問,可有認識的英雄俠義無有?」方才說到這裡,只見簾子一起,從外面進來兩位俠義,共議捉拿吳恩。雙俠初探峨嵋山,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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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第十五回     二義士初入峨嵋山 興會莊巧遇瘟道



詩曰:利欲驅人萬火牛,世途擾擾幾歡悲。
  漫言富貴書生分,誰解青袍誤老儒。
  王天寵正和總兵張廣太二人談話,忽見簾子一起,從外面進來了兩位英雄。王天寵抬頭一看,頭前那位年約七十以外,五短身材,約有五尺;身穿藍綢子大褂,足下白襪雲鞋,藍寧綢套褲。再望臉上一瞧,面如古月,目如朗星,雙眉似箭,二目神光足滿,三山得配,四方口,一部白鬍鬚,好似銀線相似。後面跟著那位是身高六尺以外,頭上並無髮辮;身穿青洋縐大衫,內襯白綿綢褲褂,西湖色綢子套褲,足下白襪,青雲鞋;淡黃的臉膛,細眉毛,大眼睛,白分明,二目神光帶煞。王天寵看罷,連忙站起身來讓座,說:「二位請坐。」張廣太站起身來說:「我給你三位引見引見。」用手指定頭前那位老者說:「朱大哥,這位是福建台灣聚泉山的公道大王王天寵,自峨嵋山神力王爺大營內來看我。我給你二位見見。」那老者說:「久仰王義士的大名,今幸相會,此乃三生有幸。」張廣太又說:「王義士,你不認識這位?此乃是雲南的鏢頭,鑽雲神鷂朱天飛。你二位彼此照應。」王天龐聽罷此言,連忙施禮,說:「老兄台英名著於四海,今幸在此相逢,真是我王天寵三生之幸也!」張廣太又指那位禿老頭兒說:「此位是威震山東的追風仙猿侯化泰。」王天寵聽了,喜之不盡,過去行禮。四人落座。
  朱天飛、侯化泰二人問道:「王義士這是從哪裡來?」王天寵說出自己要替師兄顧煥章報仇雪恨,要訪天下的英雄,同入峨嵋山刺殺吳恩的話,說了一番。侯化泰聽完了,一陣冷笑,說:「王義士,你要活吳恩我給你拿個活的來,你要死吳恩我把他人頭給你取來。」朱天飛聽了這話,一回頭說:「你這話也太大了。你想想,神力王所帶有數萬之眾,英雄豪傑不少,都不能取他致勝。你好大的口氣,我可不敢應。」這幾句話說得侯化泰面紅耳赤,一語不發。王天寵聽了,連忙說:「二位老英雄不可。我今此來,正為訪求能人;你二位要一斗氣,我的事就不能辦了。」朱天飛說:「不然。我二人久有滅吳恩之心,無奈心有餘而力不足。今借著王義士這件事,我二人舍死忘生,進峨嵋山前去探聽,到那裡見機而作可也。」王天寵說:「就煩求進山細訪那馬杰如何,並煩訪問我師兄生死下落。」朱、侯二人說:「我們明日起身。」張廣太說:「二位兄台要進峨嵋山,須從西北幽僻小路進去。我前年跟飛刀會總侯起龍走過這座山,裡面有接天嶺、青蓮島、興會莊、引會莊,是瘟道人葉守敬、虎遁真人葉守清這二人管理。那山下是六十四座山莊,分為八八六十四卦之象。我知道各莊都有賊兵,都是一個大頭目管著。還有那六十四處,都各有頭目。吳恩住通天寶靈觀,上有幾處是他常住之地:一名會仙台,在觀內東邊;二曰如意宮,在後山;三曰逍遙閣,在五層殿之西北。山上方圓六十餘里,各處都有景致。」
  朱天飛聽完了,說:「事不宜遲,你我就此動身。」張廣太說:「不可。我略備水酒,給你三位送行。」吩咐廚下備酒,家人伺候,讓王天寵、朱天飛上坐,侯化泰、張廣太相陪。那邊是姜玉、高杰、鄒忠、李大爺四位一桌,共兩桌。
  家人擺上菜來,大眾開懷暢飲,談說些古往今來的英雄。又說起這大清國自定鼎以來,真是國泰民安,君王有道,這伙教匪不知天時,逆天作事,焉有不敗之理。吳恩他守這座孤廟,也無甚益處。王天寵說:「不然,還有他的老窩巢在雲南楚雄府水路。大竹子山有仁和教主白練祖,比吳恩的法術高強。還有勸善會總蔡文增,手下雄兵數萬,猛將百員。小竹子山有坐山雕羅文慶和蔡文榮,也有數萬雄兵。還有穿雲關、石平州、祁河寺、越山泉、湖耳山等處。湖耳山是雲南第一勇士小霸王楊勝,手下有四員大將,又有一萬敢死軍。這幾處要平定了,大快人心。」張廣太說:「凡事自有定數,天數、人力相並,方可成功,總要諸公努力才好。我今是眼觀旌捷旗,耳聽好消息。」朱天飛說:「我等多者百日,必有捷音相報。」席散,眾人談心。天到九點鐘才吃完飯,大家安歇。
  次日天明,早飯已畢,朱天飛、侯化泰、王天寵三人告辭,張廣太送至總鎮署外,四人分手。王天寵等三人在路上曉行夜住,饑餐渴飲,一路上無心觀望山水景致。這日到了三岔口,嘍兵通報進去。虯首龍楊永安親自迎接出來,一見朱天飛,二人行禮。原來他二人是故舊之交,今日相逢,喜之不盡。楊永安說:「朱兄台已然是歸隱之人了,今日出山,大展鴻才,弟實欽仰!」用手一指侯化泰,問:「這位老豪傑是哪路英雄?」朱天飛說:「賢弟,你原來不認識他?我給你引見引見吧。此人就是我三年前和你說的北五省有名的英雄,追風仙猿侯化泰。」楊永安連忙施禮說:「失敬了。」侯化泰連忙還禮,二人分外親近。四人進了山寨落座,從人獻上茶來,四人吃茶。王天寵說:「你二位今日跟我來至此處,要進了峨嵋山,吉凶未卜。我這裡有金鏢一支,你二位帶起來。」朱天飛接過來,帶在兜囊之中,問:「帶此物有何用處?」王天寵說:「這個鏢,你二位要進了山,見著管糧會總楊永泰,那是我的叔丈人,你二位把金鏢交給他,自有照應。」楊永安叫家人擺酒,四人對坐吃酒,直吃到初鼓之後,方才安歇。一夜晚景無話。
  次日天明,早飯已畢,朱天飛、侯化泰二人告別,王天寵送至山下,說:「請二位兄台保重,弟不遠送了。」朱天飛說:「賢弟,你等候吧,我二人去也。」那侯化泰說:「都是自己人,不必客套,你我容日再見。」說罷,二人順大路進了峨嵋山。但則見青山如畫,翠嶺生雲,蒼鬆映日,野獸潛蹤。真是山路險如羊腸,是一條崎嶇之逕,猿鶴相親,鬆篁交錯,另有一派的新奇景況。侯化泰看見這樣山景,不由長歎一聲說:「哎!大丈夫處世上,渾如作一場春夢。光陰過隙,不覺催人已老,百歲光陰,幾何瞬息就到,惟有青山不改。」朱天飛說:「你所說之話,乃是人之常情。我想大丈夫生在世上,必要轟轟烈烈作一場事業,不辜負此生,也不辜負此身,留下一點英名,傳為千古佳談,方是丈夫所為。」
  二人正說著話,猛抬頭一看,但則見一道山嶺在正南阻住了去路。上面旌幡招展,號帶飄揚,有五六千八卦教兵在上面把守,威風凜凜,說:「呔!山下鼠輩休要逞能!你等是哪裡來的?趁此實說!」朱天飛說:「我二人上山來投降的。」那嘍兵哈哈大笑,說:「你這樣年紀,我們八路都會總並沒有養老院。」朱天飛二人順道上了山嶺,說:「眾位且別笑我二人老,昔日太公八十才遇文王,保武王興周滅紂,八百諸侯會於孟津,一戰而成功。後漢黃漢升,八十還能帶兵取定軍山。我也不是說句大話,提起我的名姓,你家會總爺必請我入山。」那兵丁正在講話,只見那把守接天嶺的正印會總吳鐸、吳峰二人,過來問朱天飛:「你二人是從哪裡來的?姓什麼?叫什麼?」朱天飛說:「我叫朱天飛,是上海人氏,綽號人稱鑽雲神鷂,久走四川、雲南、陝西各路的鏢。只因我這個師弟侯化泰,他在山東東昌府殺了贓官知府蔡紹榮,我二人身犯重案,被在官應役之人捉拿,我二人無處躲避。今聽說這裡八路都會總招賢納士,我二人特來投降。」吳峰聞聽,心中一動,說:「原來是朱天飛,我家會總爺常提說,他今既來投降,不可錯過。」說:「朱老英雄,你那師弟他叫什麼名字?」朱天飛說:「他叫追風仙猿侯化泰。」吳峰說:「我送你二位到興會莊,見忠正王都天會總瘟道人葉守敬去。」朱天飛說:「相煩了!」
  那吳峰立派了兩名兵丁,良馬兩匹,「送二位賢士至興會莊去。」那兵丁拉馬過來,朱天飛二人上馬,順這一座接天嶺往南。但則見山峰峭壁,道路崎嶇,兩山坡都是古柏蒼鬆。往南走了有七八里之遙。但則見是一座關城,阻住去路,上插旌旗,有無數的教兵把守。至關城,守門兵丁問:「往哪裡去?」那送朱天飛的教兵說:「我奉我們會總之命,送這二位投降的賢士來見都天會總。」那兵丁說:「我去稟報一聲,你二人隨我來吧。」帶他二人進了城,往南走至十字街,往西路北裡便是天地會會總的府門。朱天飛二人下馬,早有人通稟進去。正遇葉守敬在內書房閒坐,家人說:「回稟爺知道,今有接天嶺的吳峰遣家人送來兩個投降的人來:一名朱天飛,一名侯化泰,現在府外侯爺的示下。瘟道人一聽這二人來,心中一動,說:「此二人乃當時人物,其肯歸天地會八卦教,其中定有緣故。我必須知此如此。」書中交待,這瘟道人葉守敬,他是河南人,自幼兒喜道書,好奇談。
  他拜地理教主袁治千為師,授他一部《仙法會原》。看那書上皆左道之術,他甚為用心習學。他自煉一種藥,名瘟香,要點著,其味異香,人若聞見,立刻昏迷,非他的解藥不能緩過來。他自造了一桿瘟旌,裡面有自來簧,要衝鋒打仗,不是人家的對手,他一晃那旗子,人就跌下。會使一口寶劍。今日聽說有人來投降,他料想:「這朱天飛,侯化泰二人必是被大清營中人所請,前來詐降,我出去一問,便知是怎麼一段緣故。」遂吩咐:「傳伺候升帳。」外面答應,先放三聲鎮山大炮,然後一陣鼓響,那聽差的五百名削刀手,四員大將是杜光、賈茂、姜振宗、何永,四人都是勇將。葉守敬頭戴九梁如意道冠,身披紫緞色八卦仙衣,上繡八卦,也是乾三連、坤六斷、離中虛、坎中滿,中間太極圖,腰繫水火絲,足下白襪雲履;肋下佩一口寶劍,綠魚皮鞘,黃絨穗頭兒,黃絨挽手,真金什件;手內拿一把蠅甩。升坐了帥位,叫人把兩個投降之人帶上來。不多時,朱天飛、侯化泰二人進來,一看這瘟道人葉守敬在當中坐定,兩邊列削刀手五百名。二人看罷,躬身施禮,說:「都天會總在上,我朱天飛有禮!」侯化泰也行了禮。只見那道人把面目一沉,二目一睜,一陣冷笑,說:「我把你這兩個該死的匹夫,你二人是放著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吩咐手下人等:「把這二人給我了,推出去斬!」不知二人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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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第十六回     紅鬍子懷私刺雙俠 侯化泰露情定巧計



詩曰:胡笳動處玉關秋,驚醒癡人夢裡愁。
  不敢笑他年少婦,而今我已悔封侯。
  瘟道人葉守敬叫人朱天飛、侯化泰推出去斬,朱天飛說:「我二人無罪,不知都天會總因何殺我二人?」葉守敬說:「你二人是被大清營內之人派你前來詐降,山人早已知曉。」朱天飛說:「吾二人因在東昌府犯了彌天大罪,無處躲避,才來投奔峨嵋山來。今天未見八路都會總之面。你也不問白,誤殺好人!」葉守敬聞聽朱天飛之言,心中躊躇,料想:「這兩個人也許是真心投降,待我看他二人的武藝如何。」想罷,遂吩咐手下人給他二人鬆,說:「你二人既來投降,必有驚人之藝,當面練過吾看。」朱天飛答應說:「吾練一趟給會總看看。」把拳腳架一拉,分開門路,拳似流星眼似電,腰似蛇行腿似鑽,速小靈便,打了一路拳,名為羅漢拳,門路精通。怎見得?有贊為證:羅漢拳,站當場,斜身繞步逞剛強。伏虎勢,暗裡藏。反背錘,把人傷。鴛鴦腳,最難防。連珠炮,神鬼忙。單鳳貫耳,順手牽羊。
  練完了,氣不湧出,面不改色。侯化泰也練了一趟拳腳。葉守敬又看二人施展飛簷走壁之能,二位各施所能。練完了,葉守敬說:「很好,二位賢士請坐,我方才多有冒犯,望求相容!」朱天飛說:「老會總何必太謙,我二人還求提拔呢!」葉守敬說:「二位說哪裡話來?你我都是要作開疆展土之功臣,裂土分茅的大將,久後圖個蔭子封妻,也可揚名千古。」侯化泰說:「好,我二人也正要在此借仗八路都會總兵威,我好報仇雪恨。」葉守敬請二人至書房去,派家人擺酒筵款待二位賢士。在酒席宴前三人高談闊論,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三人相敘話偏長。席散,送二位至外書房安歇。
  次日,送二人至五雲觀去見見一字並肩王馬杰馬會總。朱天飛二人來在五雲觀中,在東院客廳傳見。朱天飛、侯化泰二人到東院一看,見正北大廳,兩旁站立著四十名教兵,正中一張八仙桌兒,後有一把太師椅子,上面端坐著紅鬍子馬杰:頭戴道冠,身披藍綢子道袍,青護領,腰繫絲,足下白綾高腰襪子,厚底雲鞋;面如重棗,紅中透紫,紫中透紅,兩道英雄眉,一雙虎目圓睜,海下一部黃焦焦透紅鬍子。身後站定十二個道童,都是仙風道骨。朱天飛二人過去行禮,說:「王爺在上,我二人有禮,給都會總請安!」馬杰一看這二人,心中說:「可惜天地會之人不行正道,竟有這樣英雄歸順。這兩個人乃當世人傑也,要叫他二人歸了天地會,賊人羽翼成矣!我馬杰人在天地會,心在大清國,胸藏忠義,本欲探訪天地會之機密,待等候官兵到來,我好裡應外合,共破天地會。今這二人來投降,我恐其中有詐。他二人要真心投天地會,是我的兩個硬對,我必須要定計處治了這兩個人,趁著虎未生牙。」想罷,往下問道:「你二人叫什麼名字?是哪裡人氏?」那朱天飛答道說:「我是江蘇人,姓朱,名天飛,綽號人稱鑽雲神鷂。那是我師弟追風仙猿侯化泰,他是山東人氏。」馬杰說:「你二人以何為業?」侯化泰說:「原先我師兄保鏢,我務農為業。因為我們東昌府知府是個贓官,我殺了他,身犯大罪,避難江湖之中。久仰八路都會總仁義待人,我二人特來投降,望求收錄。」
  馬杰一聽這片話,他信以為真,暗說:「這二位乃是江洋大盜,綠林中赫赫有名,我看他二人武藝如何。」想罷,說:「你二人平生所練,是何能為?當面練來。」那朱飛天答應說:「我二人練的是飛簷走壁,來者無形,去者無影,竊取靈妙之巧。」馬杰說:「你先練。」朱天飛先一飛身,躥上房去,連一點聲音皆無。大眾正往房上觀看,忽然間從西房上一長身,說:「我在這裡。」眾人往西房上一瞧,他忽然間一閃身,蹤跡不見。眾人正不知從哪裡下來,忽從東房上跳下來,說:「會總爺,朱天飛在這裡呢。」那眾人喝采。只見侯化泰說:我能上那旗桿頂上去給眾位看看。」說罷,轉身出來,在那旗桿之下飛身上去,盤著旗桿上去如飛。既至上面,站在旗桿頂上說:「呔!你眾位有能往我這裡來的嗎?」眾八卦教無不喝采。侯化泰跳下來,至馬杰面前一站。馬杰說:「好,帶二人至寶仁殿居住,賞他二人全席一桌。下去吧,聽我示下。」
  那朱天飛二人有人帶至西院,北房五間,東西各有配房三間。二人進上房一看,靠北牆有花梨翹頭案一個,案上擺著四盆盆景,東邊一個官窯的果盤,當中一個水晶魚缸。案前一張八仙桌兒,是花梨邊框墨玉的心兒,兩邊各有太師椅子。牆上掛一個挑山,畫的是大富貴花,筆力精神甚足。兩邊掛著有對聯,寫的是:好酒吃得微醉後,名花看待半開時。
  二人落座,有伺侯的人送上茶來,二人吃茶。朱天飛見左右無人,說:「賢弟,我久仰馬杰是滄州雙俠,他歸天地會已然多年,不知是怎麼一個心地。今日見你我二人來投,他口中說好,我見他二目亂轉,心中定有所思,你我須要留神,不可大意。」侯化泰說:「知道了。」二人正說之間,只見那伺候的人送上酒席來,二人對坐吃酒。晚飯已畢,二人安歇,在東裡間屋內睡覺。朱天飛說:「兄弟別睡,把侯頭睡丟了可壞啦!」侯化泰說:「我知道,你也小心你那朱頭吧。」二人都有幾分醉意了,侯化泰總是不敢放心睡。這二人正自懮疑,忽聽譙樓已交二鼓,外面巡鑼走哨之人,聲音一片。書中且說那紅鬍子馬杰,他退入後帳,把徒弟燕子風飛腿金元志、樂九州神行魏定芳叫至面前,說:「徒弟,我帶你二人來投天地會,所為探他機密大事,並非真心實意要歸天地會。我今有一件為難的事,你我爺們商議商議。今日來了兩個投降的人,要歸天地會。此二人的武藝,比你我師徒強勝百倍,要叫這伙人得了勢,是咱們的對頭。依我之見,我趁今晚無人,把他二人殺死。」金元志說:「我去!」魏定芳說:「且慢。我想鑽雲神鷂朱天飛,他久在綠林,殺貪官,斬惡霸,翦惡安良,救的是孝子賢孫,殺的是貪官惡霸。他二人此來,必是被大清營中人所請,來至峨嵋山,前來詐降行刺。」馬杰一想:「大清營中無人認識這人,要是你顧大叔在王爺營,我倒猜他二人是來詐降。這如今也許這二人身犯大罪,無處躲避,來至此處避難。我要引他二人一見八路都會總,就壞了事啦。」魏定芳說:「要殺了他二人,咱是該怎樣回稟八路都會總呢?」馬杰說:「那倒無妨,我有主意回他話。你二人跟我來。」
  馬杰帶了金背刀,兩個徒弟也各帶兵器,三人出了上房,至院中飛身上房,躥房越脊,如走平地相仿。到了西跨院寶仁殿,三人聽裡面二人睡熟,慢慢的用手指沾唾沫,把窗紙洇破了一個小窟窿。馬杰一看,是二人睡著,自拉金背刀來至房門,把門撥開。他方到外間屋內,聽見屋裡侯化泰說:「好王八蛋!你膽子不小,你來吧!」嚇得馬杰蹲在桌兒底下,一語不發。又聽得侯化泰說:「這個耗子多大膽子,要上來!」馬杰知道不是說他,自己又定了定性,方才拉刀出來,一掀簾子,方要進東裡間屋內去,只聽侯化泰又說:「好一個混帳王八羔子!你要害我,我先結果你的性命就是了。」嚇的馬杰往後一退,暗藏在外間屋中。又聽侯化泰那裡說:「你這個東西好大個,這是你該死,我打死你吧。」拿著一支鏢,照定牆上「叭」的一聲。朱天飛問說:「你打什麼?」侯化泰說:「蠍子被我打死了。幸虧我醒著,我要睡還被他害了。」二人說著話又睡了。
  外面天有三鼓之時,馬杰又等了有兩刻之久,聽見屋內人是睡著了,他這才起來,至簾子這裡。方要掀簾子,忽見侯化泰一翻身坐起來,說:「好利害!朱大哥,快起來!我方才作了一個夢,嚇得我戰戰兢兢。我夢見了有一個紅鬍子老頭兒,手拿金背刀要殺我,可嚇死我也!」朱天飛說:「你我二人既入山來,就不怕死,咱們是英雄,為朋友而死,死的只要有名,我就佩服。」馬杰一聽這二人這幾句話,他一掀簾子進去,說:「二位老俠義還沒睡覺?我特來談談心。」朱天飛、侯化泰二人連忙過去行禮。馬杰一伸手拉住,說:「且慢!我今來是和二位談肺腑之言。」朱天飛說:「願聞其祥。」馬杰說:「二位明公乃當時人物,為什麼輕身來投天地會?豈不被智者所笑呢?」侯化泰說:「老會總乃北五省的豪傑,還來歸天地會;我二人也是被事所撓,不能不來。」馬杰說:「我送給二位路費,二位請回如何?這天地會豈是久遠之道?我可是好意,我實言奉告二位,我不是圖天地會的功名富貴,為的是在這裡臥底。外面還有我兩個徒弟。你二人也進來。」魏定芳、金元志二人進來,給朱爺二人見禮。朱天飛說:「你真是英雄,我二人也說實話吧。我二人是被朋友所請,來歸天地會,探顧煥章生死下落。今朝你我也不必相瞞。那位請我們的人是王天寵。」方才說到這裡,馬杰說:「我人在天地會,我心在大清國,我是盡給大清營探機密。」話言未了,外面有人大喝一聲,說:「三個奸細哪裡走!八路都會總吳恩在此!」嚇的三人面如土色。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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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第十七回     會仙台雙俠見吳恩 鑽雲鷂施展驚人藝



詩曰:萬緣脫去心無事,惟有空來性坦然。
  幾度夜窗虛吐月,日隨流水到門前。
  紅鬍子馬杰正與那朱天飛、侯化泰三人談心,忽聽外面一聲嚷說:「呔!好你三個大膽賊人,吃著天地會,喝著天地會,你等原來私通外國,八路都會總在此!」三位英雄一看,那外邊進來一位會總,乃是管糧會總楊永太。這個人乃當世的英雄豪傑,他也是暗探天地會八卦教的機密,也打算要裡應外合,共破天地會,捉拿吳恩。今夜是來夜探五雲觀,要訪朱天飛、侯化泰是作什麼事情來的。聽見三個人在那裡談心,說出本來面目來,他故此嚇唬三個人,說:「你三個人好大膽量,我在外聽了多時了。」馬杰要抽刀動手,那楊永太說:「我也是咱們一路上的人。我聽三位相談,我故此嚇唬你三人一嚇。」馬杰說:「楊永太,你認識這二位嗎?」楊永太說:「我知道二位大名:一位是朱天飛,一位是侯化泰,」朱爺把王天寵給的金鏢摸出來,遞給楊永太。楊永太接過來一看,說:「這就是王義士的金鏢,我知道了。你二位既有馬杰會總在那裡保護,二位,我先失陪了。有用我之處,我萬死不辭!」馬杰說:「你就去吧,有信我給送去。」海底蛟楊永太告辭去了。朱天飛說:「馬賢弟,你說的吳恩的事故,我那顧煥章的生死下落如何?」馬杰說:「二位不知,請聽我細說說那顧煥章的下落。只因為那日他探南山口,被二都會總吳德所擒,送至青蓮島,交武勇王都會總葉守清那裡辦理。我去在青蓮島之中把那顧煥章要出來,帶至我這裡,我叫他把衣服脫下來,我給他換了衣服,把這犯罪的囚犯害死一個,把顧煥章的衣服給他穿上,把他臉上用刀刺了幾刀,我這才派人用木板三釘釘在那接天嶺上。我送他由西山幽僻小路出山逃走。我告訴他至大清營送信,我裡應外合,好破峨嵋山。如何這些時還不回去,其中定有緣故。」朱天飛說:「也許他看破了紅塵,他出家去了,亦未可定。」侯化泰說:「人生世上,要像顧煥章的人也算罷了,官至侯爵,位顯名揚。」馬杰說:「還怕他是歸山了。他那日在我這裡,提起他下山之時,他師傅賜給他趕棒、短把刀,他還說他師傅囑咐他的話:『日後趕棒、短把刀在,你在世上混;如傷了這兩宗兵刃,急速歸山。如要不然,必遭大禍。』我說:『你別造妖言了,你走吧。』我送他至西山口外,直到如今,我還等他的回信呢。我今見二位,才知道這內中情由。」三人談了幾句。馬杰說:「二位安歇吧,我也歇歇。」
  次日天明,那侯化泰二人來至客廳,和那馬杰見禮。馬杰說:「我送你二位上山朝見八路都會總去。」二人答應。用完了早飯後,了兩匹馬,叫朱天飛、侯化泰騎著,他自己騎他的玉頂黃膘駒,帶親隨人等跟著護送。三匹馬出了五雲觀,順山路往西走了有五里之遙,但則見一座高山在正北,山下有關城。三人進了城,看是一座大市鎮,南北大街,兩邊都是些開張鋪面,來往行路之人都是天地會八卦教中之人。至山根之下,兩旁有官房各五十間,內裡住有無數教兵,有兩位頭目管。正會總蓋天彪,此人是關西人,兩膀有千斤之力,使一條渾鐵點鋼槍,有萬夫不擋之勇,乃是吳恩的心腹之人,派他鎮守這山下的關城。見馬杰到來,有手下人報他知道。蓋天彪帶領眾人迎接王駕。馬杰一擺手,帶眾人順山路上山。那山的盤道都平坦,兩邊修的是護牆,牆外栽種各樣樹木。三匹馬並至山上,抬頭一看,但見那山上是東西一道大牆,高三丈,當中有一座城門,上插兩桿大旗,是白緞子繡的金龍。城門有一塊匾,泥金大字,寫的是「天府之國」。裡面有五百名護城之兵,在這裡看守。馬杰帶二人進去,到了裡面往東,路北有五間回事處的廳房,那正北樓台殿閣,無數的房屋。馬杰方下了馬,回事處的頭目穆化榮接見,馬杰說:「你去稟報八路都會總,就說我帶兩個投降之人朱天飛、侯化泰稟見。」穆化榮進內去,不多時從裡面出來,還跟出一個令官,說:「八路都會總有令,傳你三人至會仙台見!」
  馬杰等三人隨令官進了正北這座大宮門。正北是一座大殿,兩旁是十間朝房,往東是一個屏門。四人進了屏門,令官在前,馬杰三人跟隨在後。走了不遠,往北一拐,只見那北邊另顯出一片樓台,正面是會仙台,方圓是二里大。那台下是東西兩道朝房,東西有兩個井亭子。馬杰暗中告訴朱天飛二人說:「那西邊井亭之下是井,東邊是一股地道,可通五雲觀我住的那間屋子。你二人記住了。」朱天飛、侯化泰二人點頭答應。只聽上面說:「一字並肩王馬杰,帶二賢士上台參見!」馬杰說:「遵令!」帶二人一上這會仙台,見那上面是九間九龍廳,金碧輝煌,周圍都是漢白玉的欄桿。九龍廳正面是龍書案,兩旁是檀香爐,點著檀香。正中太師椅子上坐定是八路都會總,頭戴蓮花道冠,身披鵝黃緞子道袍,上鑲著八卦,是乾三連、坤六斷,中間太極圖;背後斜插陰陽八卦幡,助下佩太阿劍,綠魚皮鞘,黃絨穗頭兒,金吞口,黃絨挽手;面如銀盆,四方臉,雙眉帶煞,二目放光,一部銀髯,根根見肉,亞賽太白金星,猶如大羅的金仙。馬杰參拜已畢,吳恩說:「好賢弟,你休要行禮,旁邊請坐。」那馬杰在東邊椅子上坐下,一看二都會總吳德坐在西邊,東下首有七星道人吳國瑞、萬法真人吳國興、東平侯廣法會總吳國祥、開國公鎮南會總吳國芳,西邊下首有雲南八猛何龍、何鳳、何虎、何豹、何彪、何雄、何英、何杰,金氏三杰金四龍、金四虎、金四豹。台之左右有五百名削刀手,威風凜凜。
  朱天飛、侯化泰二人上前行禮,說:「八路都會總在上,朱天飛、侯化泰有禮!」吳恩一看,說:「你二人是哪裡人氏?來投我是何人所薦?」朱天飛說:「我乃江蘇上海縣人氏,名朱天飛,綽號鑽雲神鷂,先保鏢為業。」侯化泰說:「我是山東東昌府人,名侯化泰,綽號追風仙猿。我在綠林,因為殺了東昌府知府蔡紹榮,避難江湖之中,久仰八路都會總仁義待人,我二人前來相投。」吳恩說:「你二人把平生所學練練我看。」朱天飛打了幾路拳。侯化泰也施展飛簷走壁之能,練了一番。吳恩心中甚喜,說:「你二人武藝雖好,是被何人所遣?趁此實說!來至峨嵋山臥底,要替顧煥章報仇,對不對?」朱天飛聽罷此言,不慌不忙說:「非也。我二人豈敢生此禍心?乃都會總疑心過重,焉能收聚天下的英雄?我二人是無處投奔,如旱地之魚,望這裡投,只想得一勺之水,以救殘命,不想反投入羅網之中。都會總要是心疑,就請殺了我二人,並不怨恨八路都會總。我怨恨我二人有眼無珠,我們是一片忠心,事到如今,也化作飛灰了。」吳恩見他二人說了這片話,諒必真心,忙說:「二位老英雄休要如此,我山人用言相戲耳!我封你二人為鎮殿會總之職,好好的當差。」朱天飛、侯化泰謝了恩。賞了二人一桌全席。二人立刻謝恩下來,馬杰同他二人來至東配房,眾聽差人說:「這是你二位當差的所在。」那馬杰說:「二位在此,我要回去了。」二人送馬杰回來,即進屋去了。少時之間,進來四個人說:「我們是伺候鎮殿會總的。」抬進一桌全席來,二人吃酒。夜內留神,每日有他二人一桌席。
  這日,八路都會總升會仙台,傳請眾人。不多時,眾王爺連那各位真人都到,朱天飛、侯化泰二人也在其內。聽吳恩說:「眾家會總,我山人待逍遙自在太平王麻成榮恩重如山,我那主意派他帶任山、雲南二勇士小常萬楊平、雲南三勇士姚興、逍遙會總張寶任、太平會總任鳳姣、老龍神馬鳳山等四十員上將掃北,取那河南、山東、山西、直隸、關東,不想麻成榮他叛反,私通大清營,獻出去生死白牌,詐開汝寧府。任山帶敗將殘兵,昨日逃回,說穆將軍不久大兵必到。我約請眾位,大家商議,哪位有高明主意,請講話。」言未了,瘟道人葉守敬說:「八路都會總不必為難,我今帶來本隊人馬,演成一座陣式,須用六個人助我,方可成功。我要七星道人吳國瑞、萬法真人吳國興、東平侯廣法會總吳國祥、開國公鎮南會總吳國芳、楊平、姚興。只用三千人。我排好了這座陣式,大清營要來三千,拿他三千,一個也跑不了,務要生擒活捉,殺他一個片甲不歸!」吳恩說:「賢弟既有這樣妙策,要拿他等易如反拿,真乃是一件奇功了!我給你令箭一支,任憑你調遣。」葉守敬接令說:「謝過兄長!」大眾散去。
  次日,吳恩帶領眾人下山閱兵,至第三日才回來。朱天飛、侯化泰二人,這日在屋中秘密商議說:「賢弟,你我二人來到這裡有數日光景,什麼事也沒辦。你我為什麼來的?依我之見,今夜晚吳恩住會仙台,台下有兵丁巡察,台上無人,你我今夜動手。我想,要刺他是不容易,你我盜他的八卦幡或太阿劍。」侯化泰說:「如要盜他的物件,我給兄長巡風,兄長去盜。出來之時,你跳下台去,在那井亭等我,咱們一同逃去,由五雲觀中走。」朱天飛說:「就是。我這是為朋友,生死就在今朝。」侯化泰說:「兄長放心,吉人天相。」
  二人商議好了,吃了晚飯,收拾好了,朱天飛在前,侯化泰跟隨在後,二人躥上了會仙台,見裡面燈燭輝煌。侯化泰躥上房去,在房簷之下,望裡偷看。但見朱天飛一掀簾子進去,到了那外間屋內,慢慢往東裡間一看,並無一人。西裡間屋內靠北牆是一張大,上有黃雲緞坐褥,吳恩在上面端坐,背後斜插陰陽八卦幡,肋下佩太阿劍,閉目垂睛。朱天飛慢慢的往前,繞至後,真是提心吊膽,這一點聲音皆無。他身軀又矮,又怕吳恩醒了,知道他那陰陽八卦幡的厲害;又有太阿劍,切玉斷金,水斷蛟龍,陸斷犀象,殺人不帶血。朱天飛趕到後面,先伸手用小夾剪把八卦幡上的金鈴鐺給捏扁了,然後他過去用手一抽,那陰陽八卦幡方抽出來,忽見吳恩醒了,拉出劍來,照定後面就是一劍。只聽「嗑嚓」一聲響,紅光崩濺,鮮血直流。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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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第十八回     二老智出峨嵋山 群雄聚會四方鎮



詩曰:柴門雖設未嘗關,閒看幽禽自往還。
  白璧易埋千載恨,黃金難買一身閒。
  雲消曉嶂聞寒瀑,日落秋林見遠山。
  古柏煙消清晝永,是非不到白雲間。
  那朱天飛方要抽出幡來,只見吳恩一拉劍,往後一剁,那朱天飛早把八卦幡得到手內,飛身出來。紅光崩冒,鮮血直流,是侯化泰被吳恩一拉劍,他嚇了一跳,從房上摔下來,把腦袋撞破了,嚇了一跳,翻身跳下會仙台,竟自逃走。跳在東邊井亭子之內,二人去了。吳恩一寶劍未砍著那人,他跳下雲,回手一摸,不見了陰陽八卦幡,連忙追出去,各處一找,並不見有人,無可奈何說:「鳴鑼!傳我的號令,有奸細盜我的陰陽八卦幡,前來行刺。派人各處搜查!」這令一下,那峨嵋山上下亂作一處,各處燈火齊明,照耀如同白晝。
  朱天飛、侯化泰二人順地道來至五雲觀,從夾壁牆內出來。馬杰說:「二位得了什麼?」朱天飛說:「是陰陽八卦幡。」馬杰說:「二位請吧,我也不敢留二位在這裡住。」朱天飛說:「我告辭了。」二人方要走,聽見山上號令鑼傳下來了,侯化泰二人連忙的逃走。方至興會莊,見前面一支人馬攔住去路,燈籠火把,照耀如同白晝。為首大將小常萬楊平說:「你兩個人往哪裡去?」朱天飛、侯化泰說:「我二人是奉八路都會總之命,捉拿刺客。不知會總可見著無有?」楊平說:「並未見過去。二位回去找吧。」朱天飛說:「我等往前去追吧。」楊平說:「二位請吧。」侯化泰二人過去興會莊,見眼前燈籠火把,照耀如同白晝,有三千天地會列隊。朱天飛方才到近前一看,原來是海底蛟楊永太,一見二位,說:「朱會總哪裡去?」朱天飛說:「我二人是追盜陰陽八卦幡的賊。」楊永太心中暗喜,情知成功,帶兵送二人至接天嶺。吳鐸、吳峰二人問:「往哪裡去?」楊永太說:「追刺客。把人馬留在這裡,我三人追下山去。」
  三人出了接天嶺,繞道來至三岔山,見了王天寵,把陰陽八卦幡交給他。王天寵連忙接過來放下,給三人道謝,問顧煥章生死如何,朱天飛把馬杰之言又述說了一番,他這才放心。楊永太說:「我送二位出來,也不能回去了。」王天寵說:「你老人家替我照應聚泉山去吧。」楊永太說:「好,我就此告別。你三人至大清營報功吧。」三人送走楊永太,王天寵等回來在大客廳落座,說:「這件功勞,你二位老英雄誰去報功?」那朱天飛一搖頭,說:「我是不能作官的。」侯化泰說:「我也是不能作官的。王義士,你去報功吧。」王天寵說:「我要作官,我早就作官了。」楊永安說:「你三位都不願出仕,把這一件奇功送給張廣太倒好。」王天寵說:「就是,我還把你二位送至獨龍口去。」朱天飛、侯化泰說:「也好。」三人在這裡吃了早飯,一同起身。在路上無話。
  這日,到了西海岸獨龍口張廣太的衙門,三人叫人通稟進去,不多時,張廣太、姜玉、神力將高杰三人迎接出來。一見三人,連忙行禮,說:「王義士、二位兄台,今朝一同回來,必有喜信。你三人請裡面坐吧。」姜玉給他舅舅行禮,見過侯化泰和王天寵,一同進裡面來,到書房落座。朱天飛說:「張大人,我三人送你一件功勞:我等把吳恩的陰陽八卦幡盜來,我三人全不能作官。」張廣太說:「是了,我有一個主意,提拔一個人,還須王義士送至大清營去。」朱天飛問:「是何人呢?」張廣太說:「就是姜玉。我久有心提拔他,因未得其便,今借仗二位,就把這件功勞送給他吧。」朱天飛說:「也好。姜玉過來,謝謝眾位。」那姜玉給眾人請安。王天寵說:「不用謝,我把你送至大清營去。」高杰說:「我也跟你們去吧。」張廣太說:「你要去也好,明日我給辦一角告奮勇的文書,你就跟他四位走吧。」遂吩咐廚下備酒,給王天寵、侯化泰、朱天飛三人接風,給高杰送行。大家開懷暢飲,直吃到月上花梢,方才安歇。
  次日天明,張廣太給眾人送行,又忙了一早晨。朱天飛、侯化泰也要同王天寵去逛一趟。他們五位英雄各騎一匹坐騎,姜玉帶隨行的衣包、被套,高杰帶他的渾鐵點鋼槍,由西海岸起身。在路上曉行夜住,饑餐渴飲,非止一日。那日到了四方鎮,聽人說這裡有兩位教習,是這四方鎮左右十八村的團練,一名叫通臂袁興,一名叫鐵掌猴袁霸,有全身的武藝,說打盡天下的英雄,方顯他二人的能為。王天寵說:「天不早了,咱們就住在這裡,明日看熱鬧。」侯化泰說:「我去打店。」抬頭一看,路東有座「春運老店,安寓客商,仕宦行台客棧」。走至門前,見裡面有一個大陀頭和尚,披散發髻,一道金箍攏罩;身穿藍布僧衣,打著裹腿,赤著足;頸項掛十八顆人骷髏骨的素珠,是用好鋼打造的,當中穿一條鹿筋繩;肩挑鐵扁擔,前掛著一口大鐘,後墜著一塊大石頭;面如紫醬,紫中透亮,兩道英雄眉,斜飛入鬢,一雙虎目圓睜,壓耳兩撮黑毫,海下無須,四方口,三山得配,準頭豐隆。侯化泰看罷,說:「呔!老密春個萬坨岔窯在哪裡?」伸手把那和尚給抓住了。那個和尚口中說:「阿彌陀佛!這位施主說的我不懂。」侯化泰一聽,微微一笑,說:「你不要裝傻,我看你的行跡不能差!」
  書中交待,那侯化泰乃久闖江湖之人,他看這個和尚五官相貌,二目神光足滿,就知道是個綠林英雄。他這才說「老密春個萬坨岔窯在哪裡」。這是江湖黑話,是問和尚在哪裡住。那和尚故作不知,侯化泰伸手過去把那鐘給奪下來,往地下就摔。那和尚哈哈大笑,說:「好!你給我摔了這個,我明日再挑一個一百六十斤的來。」侯化泰問:「你廟在哪裡?」和尚說:「就在這四方鎮西北小鐵善寺。你貴姓?」侯化泰說:「我姓侯,名化泰,山東人。」和尚說:「好,我明日廟中等候細談談。」和尚把地下那口鐘拾起來,竟自去了。侯化泰叫店中的小伙計:「給我三間上房。」不多時,王天寵同來一位,身高九尺,面如白紙,喪門眉,弔客眼;穿青褂,靴;五長的身材,一表非俗,和高杰、姜玉、朱天飛他等說笑,來至店門首。王天寵說:「侯兄,我給你引見一個朋友。」用手指定那人,說:「這是我拜弟張大虎,綽號人稱笑面無常。」侯化泰說:「久仰!這位兄台是從哪裡來呀!」張大虎說:「我是從常芝山兵船上來。聽說我兄長王天寵,他請能人盜了陰陽八卦幡,我把兵船之事托於張廣太照應,我追下來了。方才聽說侯兄來打店,你我店中一敘吧。」小二過來,把眾人的馬接過去,說:「老爺們住東北那三間北房,是乾淨的,我方才收拾好了。」那邊把馬系上,帶朱天飛六人來至東北這三間房中,送過洗臉水來,獻上茶來。
  只聽外面說:「王義士,久違!久違!」王天寵一看,喜出望外,正是馬成龍和馬夢太、李慶龍三位爺在屋中。王天寵連忙行禮,給眾人引見。彼此見禮已畢,王天寵問:「馬大人,你三位是從哪裡來的?」山東馬說:「我奉穆將軍令調我至河南,取了汝寧府,掃滅了三山。今奉旨穆將軍和神力王合兵一處,攻打峨嵋山,提拿吳恩,我是討令單行。王義士,你是從哪裡來?」王天寵就把自離大清營一往之事說了一番。要往大清營見老王爺獻陰陽八卦幡去之故,又提說朱、侯二位盜幡之故,細說了一遍。馬成龍說:「朱兄,你我自平安莊一別,不想在此地相逢,真是應了古人那句話:『人生何地不相逢。』」朱天飛說:「我也未想到在此地相見。」張大虎過來說:「馬大人,你老好!我還時常想念。」姜玉也過來見禮。馬成龍均一一見過,說:「你我一同前往至老王爺大營之內。」王天寵說:「甚好,我等明日一同前往。」大家正談在得意之處,聽得外面一陣大亂。只聽外面說話聲音洪亮,說:「小子們,進去打店,把房全給收拾乾淨,把住店之人給我逐出店外!」不住的連聲大嚷。從外面進來了兩輛二套車,住的是南屋裡,進來了四匹馬,都是長隨打扮。從車上下來一人,身高九尺以外,面如黑灰,四方口,兩道重眉,一雙闊目,白如粉錠,黑似點漆,光華爍爍,奪人的二目;身穿藍縐綢一件長衫,內襯藍綢子中衣,足下青緞子薄底快靴;有二十多歲,生的虎背熊腰。後邊有兩個家人,扛著一條鐵棍,如茶盅口粗細,立在南房門外。馬成龍看見這伙人甚是雄壯,威風凜凜,相貌堂堂,不知是從哪裡來的這伙人。書中交待,這個人乃是雲南楚雄府正北小竹子山的正印會總羅文慶、綽號人稱坐山雕的二兒子,名叫羅如虎。此人膂力過人,性情粗魯,天生的一身神力,就是太渾。今是從昭通府探親,回頭路過四方鎮,聽說這裡有通臂猿袁興、鐵掌猴袁霸在這裡立擂台,他就不走了,叫家人打店,自己要看看熱鬧,瞧是怎樣的英雄。故此今日他便在此處。
  馬成龍等幾位正說閒話,聽見這人進來,王天寵說:「這是一位英雄,可惜就是太粗魯些。」馬夢太、馬成龍、李慶龍這三人告辭,回至西邊上房屋中。方才坐下,只見外麵店中小伙計進來說:「馬大爺,我們店東人要見。」馬成龍說:「你們店東人姓什麼?是哪裡的人?要見我有什麼事?」小伙計說:「我並不知道是什麼事。我們店東人姓李,名萬青,是位秀才公。因自己不願作官。故此無心讀書,他自己開了這一座店。」馬成龍說:「請進來。」只見從外面進來那個人,又生出一番是非。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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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第十九回     李萬青目識豪傑 馬成龍旅店結親



詩曰:謀盡愚夫錯作人,莫將假合認成真。
  不務回光尋本體,癡癡何用苦貪嗔。
  馬成龍見從外面進來一人,年過半百,身高七尺,面如古月,四方臉,黑兩道眉毛,一雙俊目,白分明,土星豐滿,四方口,黑的鬍鬚,漆黑透亮;身穿藍綢子一件衣衫,內襯藍綢子褲褂,駝色寧綢套褲,足下一雙灰摹本緞的鑲鞋;五官端方,相貌魁偉;手拿折扇,從外面笑嘻嘻的進來,說:「馬大人,某久仰大名,今幸相會,真乃是三生有幸!」馬成龍等三人全皆站起身來,迎接讓座。
  書中交待,這個人為什麼來拜那馬成龍呢?他見這三個人進店來,品貌不俗,又細問那跟隨人,才知道是身臨大敵永無懼色,勇冠三軍的馬成龍馬大人,同著那病二郎李慶龍、瘦馬馬夢太,這是穆將軍的前峰,上峨嵋山去。李萬青聞聽此言,心中說:「原來是馬大人。我常聽人傳言說此人在興順鏢店救過聖駕的,蘇州城智退三路大兵,大戰襄陽城,獨自退賊兵,威名遠震。我今要會會此人。」忙叫小二進上房通知一聲,說:「我們本店東要給眾位請安。」那李萬青隨著來到裡面,一見馬成龍,連忙施禮,說:「久仰大人之名,今幸相會,真乃是三生有幸也!特來請安。」馬成龍聞聽之下,心中明白:想必是認得他,「必有人走漏了消息,知道我本來面目,我也不必隱瞞。」他說:「店東人請坐,未領教貴姓尊名。」李萬青說:「愚下姓李,名萬青今知三位大人虎駕光臨,有失遠迎!馬成龍說:「豈敢,豈敢!」李萬青問道:「馬大人原籍是哪裡?府上都有什麼人?跟前幾位世兄?」馬成龍說:「我是山東登州府文登縣的人,家中並無有人,我尚未成親,哪裡有兒子呢?」李萬青說:「馬大人貴庚?」馬成龍說:「我今年三十六歲。」正說著,白少將軍進來了,說:「馬大哥,你三位用什麼飯呢?」李萬青連忙讓座,白少將軍說:「這位姓什麼?」馬成龍笑嘻嘻的說:「白賢弟,你我在一處吃吧。我給你引見一人,這位是此店東主人李先生,這是白少將軍,你二位好說話。」李萬青說:「大將軍貴駕光臨,我這裡有禮了!」白少將軍說:「先生何必太謙,你我一見如故。」五人落座吃茶。
  少時,小二進來擦抹桌案,擺上乾鮮果品,各樣菜蔬。李萬青說:「生員聊備粗酌野芩,求大人賞臉。」馬成龍說:「既是閣下費心,我等就吃,不要作假。」那李萬青把盞,酒過三巡,他心中想:「這馬大人倒很豪爽,不知腹中才學如何,我試試他。」想罷說:「馬大人高才,某素知曉。今日相逢,乃是萬千之幸。」馬成龍說:「我粗知翰墨,在軍營之內也用不著。」李萬青說:「我們今日吃酒,都是文雅之人。我有一幅對聯,求眾位給成上這下聯。上聯是:『因荷而得藕。』」馬成龍說:「這容易,我給對上『有杏不須梅』,行不行?」李萬青說:「好一個『有杏不須梅』!我還有一幅對聯,求大人指示。」說:「二艇並行,速不如帆快。」馬成龍說:「好,這是雙關語。『速』作為是《三國志》上的魯肅;『帆快』是為樊噲,這個人乃是奇才也。我是粗通翰墨之人,我胡說一個,不定對不對。」白勝祖說:「兄長,你說吧,何必太謙。」馬成龍說:「我對一個是『八音同唱,笛清勝似簫合』。李萬清說:好!『笛清』作『狄青』用,『簫合』作『簫合』用。馬大人高才,吾真佩服!」馬成龍說:「李先生真是過於台愛,粗野之談。」李萬青說:「還有一個對子,是『小人言謊,行紅就綠,換面要充君子。』」馬成龍說:「這個容易。我說一個,你別笑話我。」李萬青說:「大人請講。」馬成龍說:「丈夫說話,如白染,改口不是英雄。」白勝祖、李慶龍、馬夢太、李萬青四人齊說:「好!」馬成龍說:「我有一個粗俗的對聯,也求李先生給評一評。」李萬青說:「大人請講。」馬成龍說:「筍竹無心,爆竹偏從心上起。」李萬青說:「好,清雅的很!我也胡亂接續,是「諸花畏火,燈花卻向火中生』。」馬成龍說:「好!你我不必說了,大家吃飯吧,也該歇息歇息了。」眾人都說「是」。
  吃完晚飯,李萬青請馬夢太、白勝祖、李慶龍三人,到他櫃房去坐,有事相求。這三人也不知是怎麼一段情由,隨同來在那西配房落座,小二獻上茶來。李萬青說:「我有一小女,今年二十八歲,尚未許配人家。奉懇三位作媒,我情願把小女給馬大人為妻。不知三位意下如何?」白勝祖說:「這件事我去給你說,行不行在為兩可。」李萬青說:「也好,就求你三位吧!」白少將軍說:「我去說,你三人等候,我就來。」那白勝祖立刻出去,不多時回來說:「李老先生,不成。我馬大哥說啦,他說正在從軍南征。妖人未滅,士馬未息,兵荒馬亂之年,身為武夫,一身許國,不敢定親。」李萬青說:「馬大人說的可對,無奈人生在世上,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安家立業,所為的是繼世敦倫。我也不是叫他這就搬娶過門,無非是留下定禮就是了。」
  白勝祖說:「我去說說,看是如何。」站起身來,到了那屋中,說:「馬大哥,你別呈啦,我來勸你,這件事你應允了吧。」馬成龍說:「賢弟,你說的也是。我要定下親事,等到何年月才能搬娶過門呢?」馬夢太說:「奏凱回都之時,再辦喜事也不晚哪。」馬成龍是個爽快人,說:「賢弟,你就定去吧,我聽你一句話。」馬夢太就寫了年庚給他,送在西房中。李萬青也就寫了年庚對換了。馬成龍拜了岳父老泰山,李成青謝了三人。
  王天寵這屋中,正同朱天飛、侯化泰、張大虎、高杰,姜玉這六個人在一處吃酒,忽聽見外面叩打店門說:「呔!開門來,今日是住店的,全給我趕出去,我一個人包了這座店,不叫別人住!」王天寵聽見外面這話,不由一陣冷笑,說:「好鼠輩,焉敢這樣無禮!你看這店中住的是什麼人?」正在生氣之際,只見小二送菜進來,王天寵問道:「外邊這個打店之人,是作什麼的?」小二說:「你老人家別生氣,這個人是我們此處地面千總的兄弟,名叫李奎武,依仗他兄長,他無所不為,在外面招搖撞騙。今日看見我們這座店住的人多,他就前來說打公館,遇兵差,說穆將軍不久必到。我們送他一兩二兩的,他自己就走了,就不能在此打攪。」
  許未說完,不想那南屋中住著一人,那個人名叫羅如虎,惱了說:「好一個不要臉的鼠輩!爺爺我來拿你!跳至院中。王天寵說:「好俊一條英雄,真乃是奇男子!」這羅如虎他本是粗人,過去要抓李奎武,李奎武身體靈便,往後一閃躲開,他一抬腿照定那羅如虎就是一腳。羅如虎往後一仰,他趁勢一跟步,只聽「噗通」、「哎喲」一聲,倒於就地。那李奎武跳過去,揮拳就打。王天寵說:「好一個無知的匹夫,休要欺壓人,我來也!」那王天寵本是行俠作義之人,到處專打路間不平,故此今日躥至外面,一看那李奎武正揮拳要打羅如虎、被王天寵一腳,踢倒在地,說:「呔!好一個無知的匹夫,你有多大能為,敢來和我這店中人打架?」那李奎武起來,又撲奔王天寵來要打,被王天寵用手一晃,又踢了一個跟頭,說:「匹夫,休要逞能!」那李奎武說:「你是什麼人?可留下名姓。」王天寵鼓掌大笑,說:「我姓王,名勇,字天寵,綽號人稱小白龍。我把瞎眼的奴才,你可知道了?」李奎武一聽,嚇的亡魂皆銷,站起來就跑。
  那羅如虎說:「這位王大叔,你老人家是我救命的恩人,我這裡有禮了!」那王天寵問了他的名姓,把他帶到屋中,給眾人見見。大家皆知道他是個粗人,說:「羅如虎,我給你引見幾個人。這位姓侯,是你侯大爺」羅如虎一瞧,侯化泰身軀矮小,又是一禿子,他說:「不行,這個是我孫子。」王天寵說:「胡說!」羅如虎說:「你老人家別生氣,我二人比比,誰的身量高誰是大爺。」王天寵說:「不論身量,見見你朱大爺。」那朱天飛說:「我站在桌兒上和他比比,看是我二人誰高?」羅如虎說:「這是朱大爺,不用比了。」連眾人都給他引見引見。那羅如虎一言不發,他回自己屋中去了。高杰說:「侯禿子,你這個人是走背運呢,連這個姓羅的來,都是瞧不起你。」侯化泰說:「高大老爺,別耍笑了。你是走鴻運的人,我也知道,這年月不論年歲、武藝,只要大就佔便宜。駱駝那個夠多大,你看真能馱!」侯化泰這幾句話,說的那高杰默默無言,擺了半晌,他說:「侯化泰,你也不用說論能為啦、論年歲啦,我看你有多大的能為,敢這樣狂言,藐視英雄?來,咱們兩個比試比試,你敢來麼?」那侯化泰說:「高杰,你別不知時務!別說是你,就是那峨嵋山妖道吳恩,不亞如鐵壁銅牆、天羅地網,我出入如無人之境,何況是你!」那高杰就要與他比試較量。朱天飛說:「你二人不可!侯賢弟,我看你太無大量之才。他年輕,你又跟張廣太有交情,你和他要一變目翻臉,那可就不好了。」王天寵說:「侯大哥,你老人家是作兄長的,總得有容人之量。」
  侯化泰被他二人說的閉口無言,一生氣站起來,出了上房,叫:「小二,單給我找一間房。」小二領至後院北上房一間,坐下自己想:「我何必與他們這些個人在此生氣?」叫:「小二,單給我要酒。」小二點上了燈光,立刻去,不多時,只見那小二手托著一個木頭托盤送上來,往桌兒上一放。小二一看,說:「呀!不好了,我這菜全被人偷了去啦!」侯化泰一聞此言,又驚又氣。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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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第二十回     侯化泰又逢強中手 顧煥章出世遇賓朋



歌曰:無事莫生愁,訪名儒,伴道流,本來面目宜參究。福是人修,閒是人偷。夜遊秉燭明如晝,好優游。何榮何辱,呼馬任呼牛,一放綠山頭。
  那追風仙猿侯化泰一見小伙計送進飯來,往桌上一放,裡面空空如也,連酒帶菜,全都沒有了。小二說:「大爺,這件事真怪。我從廚房之內手托著托盤,是兩碟菜,一壺酒,一雙筷箸,共是這些。走至這屋中一看,就不見了,必是鬧鬼。大爺,你別著急,我去到廚房之內快些給你老人家再要一份來。」侯化泰聽了,氣的顏色更變,說:「我不吃了!我找這個偷菜的人去。」站起來,一飛身,躥至院中,說:「好一個餓鬼,我來與你算算帳!」他躥上房去,說:「好賊,你偷我的飯吃,你打聽打聽我是誰!」此時天已二鼓之時了,嚇的小二說:「大爺,你下來吧,我給你找去就是了。」侯化泰說:「你不要管,我非追跑了他不可!」正說著,後邊「叭」的一響,一宗物件正打在侯化泰的頭上。侯化泰是一個冷不防,他回頭一看,就連個人影兒全無。自己心中一動,說「這可不是人,必是鬧鬼。要是人,憑我這個能為,萬不能我瞧不見他。」想罷,往四下裡一望,並不見一個人影。天色黑暗,他說:「這可不好,必是有鬼。」後面又「叭」的一下,正打在頭頂之上。侯化泰一回頭,又並未看見人,說:「可不好,這是什麼東西,正打在我的頭上?我也不知是什麼東西。好狗才,這還了得!真不要臉!」他跳在院中,又被打了一下。把侯化泰打得心中著急,口中直罵。
  鬧了有半夜,連這店中打更之人也起來,說:「你老人家別鬧了,天亮再找吧。」侯化泰不聽,又找了半夜,也沒有。自己一想:「是了,這必是那個陀頭和尚,他要報仇。我知道了,我去找他去,他在小鐵善寺,我問問打更之人是往哪邊走。」問明瞭,自己飛身出店,順道路往西,出了村口,往北一拐,走了有半箭之地,看見那正北有一座廟,甚是高大。周圍鬆樹,一帶紅牆,山門高大。侯化泰來至廟前一瞧,那山門上一塊匾,上寫「鐵善寺」。只見角門外有一個人火工道人,正掃街呢。侯化泰過去說:「朋友,這廟中和尚可在廟內?」那火工道人說:「在廟中呢,方才起來。」侯化泰進了角門,見那鐵善寺紀忠,正要那十八顆人骷髏骨的素珠,上串一條鹿筋繩,串在一處,是一條鞭,耍起來風雨不透。那侯化泰連連叫好。和尚一看,是追風仙猿侯化泰來了,連忙收住架勢,問:「侯壯士,你來的甚早?」侯化泰說:「和尚,你真不懂交情,昨夜晚你打得我好!」紀忠說:「我並沒有往那裡去,我回來之時,自己練了兩趟,我就睡了。你可別冤人哪!」侯化泰說:「不是你?我沒有仇人,昨夜晚也不知用什麼東西打了我幾下,我想這事總是你。我也不是說句大話,我是山東東昌府二十里鋪侯家寨的人,綽號人稱追風仙猿侯化泰。我在北五省很算有名的英雄,除卻了我師兄朱天飛,再無二人是我的對手。我昨夜就遇見一個比我能為大的,打了我一個不亦樂乎,我總須要訪這個人。」紀忠說:「不可,這個人也不過是和你玩笑,你我談談吧。」
  二人在一處吃些酒,吩咐人:「來,預備素菜,大家痛飲一番。」火工道人伺侯素菜,擺上酒菜,放下杯箸,二人對坐吃酒,談了些綠林中之人哪個是英雄,哪個是豪傑,哪個成名,哪個歸隱。二人心投意合。紀忠說:「老兄台這是往哪裡去?」侯化泰把盜了妖人的陰陽八卦幡,上王爺大營前去獻幡,要提拔姜玉為官的原故,說了一回。和尚說:「好,我也是八卦教作反,嘯聚雲南一帶,我的廟在湖耳山後大鐵善寺,只因天地會中雲南頭勇士小霸王楊勝,此人手使一條渾鐵點鋼槍,重有六十四斤,有萬夫不擋之勇。他和我是口盟的拜兄弟,叫我幫他造反,我也不好推辭他,我只可躲在這裡募化十方,重修這座廟宇。今在此地遇見你,也是三生有幸,你我有緣。我當年是在綠林之中行俠作義,我想作賊沒有慶八十的,因此洗手。我跳出三教外,不在五行中,一塵不染,萬慮皆空,掃地不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這是我的本意,我焉能跟天地會八卦教在一處叛反國家,作那無父無君之事?」侯化泰說:「好!我在江湖闖蕩數十年之久,所作之事上可對天,都是濟世活人之心。我是到處有緣到處樂,隨時守分隨時安。」紀忠說:「好一個『隨時守分隨時安』!我們出家人是萬事皆空,只有靜觀雲水,笑傲江湖,袖裡乾坤,壺中日月,雖處寂寥之濱,而心中快樂,甘藜藿之食,物外逍遙,榮辱不驚,無觀禍害。這是我平生之志向。」侯化泰說:「你此時倒成了道學先生。我不吃酒,要告辭了。」紀忠說:「你忙的是什麼?」侯化泰說:「還有同伴之人,怕他們走了。我回頭在這裡多住幾日,我也想出家,和你在一處修行。」紀忠說:「好,我也不送了。」
  侯化泰出了鐵善寺,正往前走,只見那邊河沿之上,有一個人跳下河去,口中歎了一聲,說:「蒼天哪蒼天!」侯化泰一看那個人,年有二十餘歲,身穿藍布褲褂,淡黃臉膛,粗眉大眼。看罷,過去說:「你先別跳河,為什麼,你告訴我知道。」那人聽有人問他,回頭看,見侯化泰是一個上年歲的禿老頭兒,他說:「你要問我,我是這四方鎮的人,姓馮,名叫長順。只因我孤身一人,我是皮匠手藝,我素愛練武。我們這鎮店西頭有一座五聖祠,那裡有幾個人在那裡練著玩耍,叫蠍子尾杜昌、花尾巴狼範金、狼狽梅成、坐地虎黃孝,這幾個人我們常在一處玩耍,踢腿練拳,我總贏不了他們。我自己和他們打賭,我輸了多少次了。今日我倒要和他們比武打賭,他四人說:『不賭酒啦,賭錢吧。』我把我的皮匠挑兒當了四弔錢,和他四人賭。我要想個主意,贏他四弔錢,不意倒輸了。我問他四個人是怎麼練法,是練拳腳,是練棍棒。那幾個人說由著我挑,叫我出一個主意。我說:『你們要把我打樂了,我就算輸了;你四個人只要打笑了我,我就算輸了。』那四人說:『我有主意,你躺下吧,我們要一個時辰打不笑了你,我們輸給你四弔錢。』我一想,這一回我是准贏了,我就躺下,叫他們打吧。那四個人更有主意,他四個人買了一把笤帚,把我的襪子給我脫下去,他四人用笤帚划我的腳心,我不由己的一笑,那四個人就把我那四弔錢他們留下了。我回來越想越難受,雖然說是錢少,我也無法再找四弔錢贖我的挑兒,我也無處找錢。實出於無可奈何,才來此處跳河來。」那侯化泰一聞此言,說:「好,我知道了。你帶我去,你就說我是你的師傅,我把你那四弔錢給你贏回來。你看可好麼?」馮長順答應,他帶路。
  二人來到五聖祠。廟台階上有四個人正喝酒呢,正是杜昌、範金、梅成、黃孝,兩邊有幾個作小買賣的。侯化泰上了廟台階,說:「四位,你們贏了我徒弟了,我要領教領教你們!」那四人正喝著,抬頭一看侯化泰這個年歲,身軀又不雄壯,也不放在心上。侯化泰說:「你四個人要打躺下我,我算輸給你們十兩銀子;要打不躺下我,你們四個人輸給我什麼?」杜昌說:「我這裡有十弔錢,你要贏了,我那錢就算是你的。」侯化泰哪裡把這四個人放在心上,說:「你們全來!」那杜昌說:「好!」躥過去就是一拳。侯化泰一閃身,一腳把這個踢下台階去了。那梅成過去,被侯化泰往台階下一扔,摔在那賣老豆腐的沙鍋上,只聽「哎喲」一聲。馮長順趁勢跑上台階之上,把那十弔錢扛起來,說:「師父,我走了!」侯化泰也把十兩銀子帶起來,跳下台階,回歸店內,換了一件衣服,帶上馬蓮破草帽兒,安上一條假辮子,手拿全棕百將折扇兒,來在五聖祠小廟前。見賣豆腐的正和梅成打架,說:「你就是賠我的鍋吧!我是一個小買賣,一家人全指著我吃飯,我也不知道這天遇見這個冒失鬼!」梅成說:「都是那個禿子,不是人生父母養的,是個混帳忘八羔子!」賣者豆腐的也罵那梅成:「你這混帳東西,總得賠我!」侯化泰笑嘻嘻的直樂,說:「好,你們打吧!」
  正在這裡看熱鬧,不料後面有人一分他的兩隻胳臂,就用分筋錯骨法給分開了。侯化泰一愣,說:「怪哉,什麼人?別玩笑!」只見從後面過來一個人,身高八尺,面如刃鐵,四方臉,粗眉大眼,虎背熊腰,二目神光爍爍,白分明,土星豐滿,四方口,是齊鬍鬚,漆黑透亮;身穿青縐綢一件長衫,內襯藍綢子中衣,足下白襪,青雙臉鞋;手中拿著煙荷包、煙袋,站在追風仙猿侯化泰的面前,說:「侯化泰,你這廝好大膽量!昨夜晚在店中,就是一個人嚷的歡,你這還了得啦!今日你又跑在這裡來招搖,人家一個小買賣人,你把人家的鍋給弄壞了。今日你一還口,我就給你一個嘴巴!」侯化泰兩隻胳臂不能動,他也無可如何了。那人正在這裡得意洋洋說著侯化泰,後面又有一人,把他也用分筋錯骨法給分開了。真是強中更有強中手,能人背後出能人。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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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第二十一回     仙師煉藥清虛觀 煥章酒肆會群雄



歌曰:無事莫生愁,悔從前,錯下鉤。仰天大笑今丟手,經文懶搜,仙佛懶求。內省只在心無疚,好優游。心田耕種,歲歲樂豐收。
  那侯化泰被一人用分筋錯骨法給治住了,那人一損侯化泰,說的正在得意之間,不想他後面又來一人,把他也給用分筋錯骨法分開了。轉過身來說:「唔呀,你這個人真是趕盡殺絕!人家不言語也就是了,何必定要顯你的能為?這是何若!」侯化泰回頭一看,說話的這個人,身高五尺以外,年約四旬,五短身材,頭戴如意道巾,身穿灰色貴州綢道袍,足穿白綾高腰襪子,厚底雲鞋;面如薑黃,頂平項圓,雙眉斜飛入鬢,二目白得分,鼻如玉柱,四方口,牙排碎玉,微長燕民髭須;身懷一個小小的包裹,是一位玄門道教,一表非俗。侯化泰一看,心中喜悅,說:「仙長爺,你把那人治住,你把我給捏上吧。我這兩隻胳臂疼痛,不能動轉。」那黑漢也說:「道爺,你給我捏上吧,我是好人。」那道人轉身就走,侯化泰和那條黑漢二人後面苦苦的直追。
  出了四方鎮西村口,往南就走。約走了有一里之遙,那道人見四野無人,止住腳步,說:「你二人是為什麼?趁此實說!」那黑漢說:「我說完再叫他說。我是四川成都府的人,我姓夏,名德芳。我是府衙門一名班頭。只因我們成都府南門外夜晚鬧彩花淫賊,刀傷二命,我兄長夏德源因捉拿此賊,受了他的飛缽,身帶重傷,才知道這個賊人名叫九首真人李長齡,會打世弟扇飛缽。他有一個徒弟,名叫探花郎高榮。他二人在成都府城裡城外,三莊五里,留下几案,都是先奸後殺之案。因我也是充頭一名快手,奉諭海捕拿賊,來在四方鎮找尋蹤跡。看見九首真人李長齡住在春運店內,我夜晚想要拿他,被這個侯化泰他在各房上一嚷,把我的差事給嚇跑了,因此我在暗中打了他幾煙荷包。那院中我的道路甚熟,他的道路不熟,故此我隱藏在背後,他沒有找著我。我今日在四方鎮西頭看見他摔梅成,他換了一件衣服,又換了一頂草綸巾,安了一條假辮子,這段事,我是氣他昨夜之事,故此我用分筋錯骨法把他膀臂分開了。求道爺慈悲,把我給捏上吧!」那道人說:「吾本是不管的。你是怎麼段事,也要實說。」那侯化泰把以往之事說了一遍,他說:「道爺,救人吧!」那道人問夏德芳:「你是隨何人所學的分筋錯骨法?」夏德芳說:「我師父是東海人,名叫鐵背金鋼飛刀太保鎮東方曹景龍」。那道人點了點頭:「是了,吾知道了。你過來吧,吾給你捏上。」夏德芳往前一站,叫那道人用手一捏,搖了兩搖,說:「你好了。」夏德芳果然是好了。侯化泰說:「也給我捏上吧,我給你老請安了!」那道人也把侯化泰叫過來,說:「我給你捏上,你可不准和他爭鬥。有什麼事,咱們先說明白了。」侯化泰說:「不敢了,我也不能和他爭鬥。這件事不怨他,怨我自己無主見,才有這段事情。道爺慈悲吧!」那道人過去,把侯化泰給捏上骨縫。夏德芳過來賠罪,說:「侯兄,我一時莽撞,多有冒犯,望求兄長恕罪。」侯化泰說:「你我一見如故,我也不能記恨於你。這位道爺,你老貴姓大名,何處名山,哪座洞府?」那道人微然一笑,說:「二位隨我來,到了四方鎮,找一個茶園,你我再為細談。」
  書中交待,這個道人是誰?此人就是前部書中探峨嵋山的顧煥章。只因那日他被巡山會總葉守清拿住,送了五雲觀,遇見紅鬍子馬杰,把他救下來,改換了衣服,送至往西走,怕東、南、北三山口有埋伏,多有不便,故此走西山口。馬杰說:「無論有什麼信,千萬給我送一音來!」顧煥章說:「兄長請回吧,我要去也。」自己爬山越嶺,往前走了有數十里之遙。只見山峰疊翠,樹木森森,崎嶇石逕,荒草遍滿山谷,並無人跡。自己扒著嶺,繞山峰走了有幾道山坡,只見滿天星鬥,黑暗暗。依仗著那顧煥章是兩隻好眼,瞧的甚遠,見西北山中隱隱射出燈光,自己信步往前行走,約有五六里之遙,來至廟前。聽見裡面有擊桌作歌,聲音洪亮,說:天地無邊,古廟清閒。山堂高座,俗士休纏。安貧樂道,志趣消然。盈庭花草,滿案經篇。進可隨意,退可消遣、可圖安。竹籬茅舍,只要心寬。布衣得暖,不破不鮮。日間食玉,飽飯三餐。不求金玉貴,但願樂清閒。我也不聾,也不啞,也不顛,胸中飄灑有神顏。且喜詩歌,渴時飲,倦時眠。顧煥章順聲音找去,及至臨近,原來是一座古廟,上寫的「清泉觀」。
  山門緊閉,連扣了幾下山門,不多時,從裡面出來了一位玄門道教,手提著一個紗燈籠,把門開放,說:「昏夜之間,何人叩門?」顧煥章抬頭一看,但只見出來這個道人,相貌清奇。怎見得?有贊為證:九梁巾,頭上戴,嵌寶珠,光華彩。藍緞道袍可身裁,水火垂穗兒擺。白綾襪,登雲鞋。身高七尺,年過半百。四方臉,亮透白。目如亮星,眉分八彩。準頭端正,唇紅齒白,半部鬍鬚胸前蓋。清氣飄然非凡品,果然是上界金仙下蓬萊。
  顧煥章看罷,連連拱手說:「仙長請了!」那道長一看,「哇呀」了一聲,說:「賢弟,你來了?愚兄久候多時了!」顧煥章說:「兄長,你怎麼知道我?」那道人忙說:「師弟,你不要隱瞞我,我是你師兄黃松山。」顧煥章聞聽,連連叩頭,說:「唔呀!原來是大師兄,小弟有禮!」跪倒叩頭行禮,黃松山用手攙扶起來。
  二人進了角門兒,來至鶴軒。有兩個童兒獻上鬆蘿茶來,問顧煥章是從何處來。顧煥章把在神力王爺大營之內,隨征四川,「王爺到了峨嵋山東山口外紮營,無人敢進這座山。我討令探南山口被捉,遇見我結義的兄長紅鬍子馬杰,我也未打算活,他暗中放我從西山中逃命。我今至此,幸遇兄長。」黃松山說:「師傅早就說過,你的貪心未退,必受賊人之害。當年給你趕棒、短把刀,這護身雙寶,有此兩件兵刃,你在名利場中爭強;如無這兩件物件,急速歸山,如不歸山,恐有性命之懮。我奉師傅之命,在這裡修行。我聽師傅常說你的年歲相貌,故此我一見你,就知你是顧煥章。你的號叫從善,對不對?」顧煥章說:「是,我知道了。師傅現在哪裡?」黃松山說:「現在清虛觀,我明日送你去,這裡叫童兒看守。」二人吃了幾杯酒安歇。
  次日,二人繞道出山。走了幾日,這日到清虛觀。但則見青山如畫,峭壁石峰,樹木成行,山花映目,青山綠水,半山隱隱露出那座古廟來。殿宇鮮明,山門高大。二人至門首,推門而入。到了大殿東邊,有四扇綠屏門,二人進去一看,是北上房三間。二人進去,見老師傅在雲打坐,二人行禮。
  歐陽山真人說:「你二人來了嗎?上後山採藥去吧。」黃松山說:「弟子告辭了。」顧煥章無事,彩了些山花山草,在廟中交給老真人,配了些丸散膏丹妙藥。顧煥章跟師傅習學那治病之法,住了有一年之久。
  忽然這日,他師傅給了他一封柬帖,叫他下山,是日拆看;給了他些妙藥,叫他沿路之上醫治病症。顧煥章點頭答應,領命下山。順路而行,所過山莊鎮店,遇見有病之人,按方送藥,周濟病人。這日,他來至四方鎮西村口,正看見那夏德芳把侯化泰的骨縫兒給分開了,他一看,路見不平,也把夏德芳給治住了。他就走,二人追至村外,問明白了,給二人捏上,說:「你二人跟我到四方鎮茶館之內,吾告訴你二人話。」侯化泰與夏德芳說:「你老人家尊姓仙名?怎麼稱呼?」顧煥章說:「你二人隨我來,到了那鎮店上,找個所在說話。吾要頭前走哉!」三人進了南村口,走至十字街,往西走了不遠,那路北裡就是擂台。路南有一座大酒飯館,帶賣清茶。顧煥章在頭前,方要進這座酒飯館,忽聽那邊說:「恩兄顧大哥,你可來了,可想死小弟也!」顧煥章一看,正是小白龍王天寵同胖馬馬成龍、瘦馬馬夢太一干英雄。正是群雄聚會,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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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第二十二回     羅如虎被打受辱 張玉峰立功捉賊



歌曰:結甚冤仇?忍辱包容自不懮。唾面稱仁厚,血氣空相鬥。休,平地起戈矛,禍還身受。過後思量,懊悔終無救。因此把賭氣爭能一筆勾。
  那顧煥章聽見有人叫他,抬頭一看,正是故友相逢。書中交待,這伙人是從哪裡來?只因馬成龍次日一早把王天寵等請過來,連白少將軍眾人全都齊集在一處。馬成龍一看沒有外人,說:「眾位,今日你我在此處看一天熱鬧。那立擂台之人要是真英雄,你我請他上大營,皇上家正有用人之際;要是平常之人,你我也不可壞他的事。君子有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小人反是。」高杰說:「馬大哥,不要緊,小人反是,我打王八日的。」馬成龍知道他是個粗人,又渾,說:「賢弟,你不可多言。今日常我一個臉,咱們吃完了飯,去看熱鬧去,不可散開,都在一處就是。」大眾答應:「是,今日早早吃飯。」那李萬青又請眾位快用早飯,酒飯已畢,同李萬青、馬成龍出了店,來至擂台對過。這裡有一座酒飯鋪,也是李萬青的買賣,大家靠前邊坐下吃茶。
  那立擂之人,是通臂猿袁興、鐵掌猴袁霸,二人尚未曾來。馬成龍正同白少將軍和王天寵說閒話兒,忽見賽報應顧煥章同侯化泰,還同一個人來了。王天寵、馬成龍二人心中喜悅,說:「恩兄,你來了甚好!我這裡有禮了!」顧煥章抬頭一看,心中說:「不好!我師傅柬帖上寫的是:「見了我的故友不准說話,要說話定有性命之懮。我也不敢違師傅之命。」自己又不是鐵作心腸,無奈把心一橫,說:「要與他說話,恐違師命。」自己轉身,一語不發,竟自去了。王天寵心中一怔,說:「我兄長他這就不認識我等了?」馬成龍與馬夢太二人說:「豈有此理!兄長會不認識我等!」侯化泰不知內中情由,連忙過來說:「眾位,這個道人他是何人?」王天寵說:「這就是倭剋金布顧煥章倭侯爺。他因探峨嵋山被擒,直到如今未見。今日你們三位哪裡遇見的?」侯化泰就把以往之事說了一遍,又給夏德芳引見眾位,大家歸座吃茶。
  只見西邊來了一伙人,為首有一人,身高五尺,項短頸粗;身穿藍縐綢一件長衫,內襯藍綢褲褂,足下青緞子抓地虎靴子;面如紫玉,兩道劍眉,一雙虎目,三山得配,的的太陽臌著,眼睛努著。後跟那人,三十以外的年歲,穿青褂,靴,也是精神百倍,一表非俗。二人來到台前,飛身躥上台去。上有弓弩刀鐮銃,鞭劍錘抓,戟鉤和斧鉞,排棒共槍叉。那通臂猿袁興、鐵掌猴袁霸二人站在那台上,袁興說:「列位,我姓袁,這裡四方鎮請我來充當教習。也無人知道我二人的藝業,我今在此立擂台訪友,有人上台打擂,贏得我兄弟二人,情願意以師傅稱之;要是平常之輩,打死可不抵命。要怕死,可別上來。」話言未了,只聽那下面有人答言說:「小子,我來也!」爬上一條大漢,正是羅如虎。他見袁興口出狂言,他順梯子爬上台去,說:「呔!小輩,你認識爺爺嗎?我家住雲南小竹子山,姓羅,名如虎,外號人稱羅二財主。小子,你來吧,試試我的拳頭!」揮拳就打。袁興往旁邊一閃,趁勢一腿。羅如虎伸手要抱住那條腿,打算一按勁,就把他摔一個跟頭。焉曉得袁興往回一撤,那羅如虎就抓空了,被袁興一伸手,把腕子一位,就把羅如虎拉了一個跟頭。羅如虎起來說:「你先等等,咱們二人還得比試比試。」袁興說:「白比試,我沒有工夫,你我賭錢。你拿出一百兩銀子來,我也拿出一百兩銀子來,放在一處,你贏了我,那二百銀歸你;我要贏了,那二百銀歸我。」羅如虎說:「甚好,我去取銀子來。」下台去不多時,把那一百銀取來,放在桌上,說:「來,小子,咱們分個高低,見個勝敗!」通臂猿也叫人取來了一百兩銀子,放在一處。二人揮拳就打,戰了有幾個回合,被袁興一腳,踢倒在地。羅如虎說:「完了,我輸了,這可不行了!」跳下台去,竟自回店算帳,上馬去了。
  袁興說:「你等可看見了?我是略施小技,他就甘拜下風。我今說句大話吧,天下英雄不少,要和我能走三合兩趟,我真信服他是英雄,恐未必有膽大之人。」這句話尚未說完,忽聽有人「呔」了一聲,說:「小輩,休要說此浪言大話!我來與你比個高低上下!你眼空四海,目中無人,井底之蛙,能見多大天日?你豈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說著話,一飛身躥上台去。眾人一看上來這人,年有二十來歲,發辮高挽,身穿藍綢子褲褂,足下青緞快靴;面如白玉,頂平額闊,兩道英雄眉帶秀,一雙俊目,白分明,太陽臌著,眼睛努著。馬成龍一瞧:「呦,他也來了。」
  書中交待,這個人是從何處至此?原來是玉面哪吒張玉峰。他是攻破了剪子峪,馬成龍遞了一個保薦的折子。旨意下:鋼腸烈士歐陽善、鐵膽書生諸葛吉、玉面哪吒張玉峰三個人來京引見。這三人由營中領了文憑起身,在路上早行夜住,並不敢耽誤時刻。這日到了京都,三人先投在客店之內。是日兵部投文,禮部演禮,帶領三人暢春園引見。康熙老佛爺龍心大悅,一看三人履歷,旨意下:歐陽善賞給守備;諸葛吉賞給五品頂戴,以守備用;張玉峰賞給記名守備補用;各賞銀二百兩,仍回軍營,交穆詹差前委用。三人謝了恩。張玉峰等各回家辦理幾天。
  這日,張玉峰坐車進前門,要去到地安門內大石作給師傅鐵掌方飛去磕頭去。及至到了,下車扣門,裡面出來一個使喚之人,認識張玉峰,連忙過來行禮。張玉峰一看是廚子高成,連忙扶起來,說:「高成,我師傅可在家中?」高成說:「你老人家來得不巧,我家主母上平則門探親去了;主人是逛香山寶珠洞,順便天台山降香。」張玉峰說:「是了。我這裡有點禮物,你拿進去,禮單留下。」高成接過來一看,上寫:彩緞四端,官靴一雙,黃金十兩,紹酒、火腿等物。高成點明瞭,一概收下。張玉峰回家,只見那拜見歐陽善、諸葛吉二人早到,三人見面,重新見禮已畢。張玉峰說:「二位兄台,家中都好?」二人說:「好。賢弟,明日你我三人去逛一遭平則門,再往各處逛逛野景兒。」張玉峰說:「也好。」三人吃了晚飯,在書房之內安歇睡覺。次日天明起來,喝了早茶,三人坐車,進了順治門,到了西四牌樓,往西到了帝王廟。三人出了阜城門,在迎門沖茶園,三人下車。進了茶館之內,要了茶,坐在天棚之下。三人正自吃茶之際,忽見從外面進來了一個僧人,是身穿破衣服,足下兩隻破僧鞋,一臉油泥,走至歐陽善臨近,說:「三位老爺這裡吃茶呢,你們賞我幾個錢,我吃點什麼。求老爺們施恩吧!」張玉峰是個慈善之人,伸手摸出五個錢來,說:「給你。」那個和尚一看,說:「這都是給我的嗎?」把錢往地下一扔,說,「豈有此理!」張玉峰氣往上撞,過去伸手照那僧人臉上就是一掌,只聽「哎喲」了一聲,那僧人翻身倒在就地,伸了伸腿,睜了睜眼睛,就合嘴死了。嚇的三人一陣發怔,說:「這是什麼緣故?」歐陽善說:「什麼緣故?無非是冤家對頭。兄弟,你不必著急,這場人命官司,我替你打了就是了。」張玉峰一陣冷笑,說:「兄長,小弟我也不是畏刀避劍、怕死貪生之輩,我也不是故意打死他。」
  正在議論之際,只見從那邊過來了一人,是本鋪中的掌櫃的,說:「三位不要著急,這件事我給你三位說合了吧。你三位拿出幾弔錢來,就算完事。」張玉峰摸出四弔錢的帖兒,說:「可夠了?」掌櫃的說:「夠了。」過去照定那個死僧人就是一腿,說:「你別不要臉啦,這都是你辦的好事!你在別處我遇見你幾次了,你這樣不要臉,還不起來麼!」那僧人起來,過去說:「朋友,你別壞我的事呀!」那掌櫃的說:「這裡有四弔錢給你,永不准你再到我這飯鋪來!」僧人接過錢來要走,張玉峰說:「且慢走,小輩,你詐在我這裡來了!」那僧人微然一笑,說:「你三個人乃反覆無常的小輩,算什麼英雄!早晚叫你知道!」張玉峰一聞此言,說:「好,你別走了,我來和你分個高低!你這廝,我想起來了,我常聽人說你名千里僧,你是天地會八卦教中之人。」那歐陽善、諸葛吉二人也追下來了。張玉峰一看這和尚走的甚快,他三人全跟不上,步行如飛。張玉峰追出關廂之外,忽見那人一回頭,說:「呔!小輩,我乃千里僧胡明是也。奉天地會八卦教都會總之命,特意來此探聽機密。讓你三個人跑在我的跟前,壞了我的事了。」張玉峰三人就趕到了,說:「無名鼠輩,休走!」那僧人一回身就跑。這三人甚著急,真追不上,暗地心中說:「這個賊人,定是那八卦教中有名的人,拿住他,倒是奇功一件。小輩的腳程還是真快!」那千里僧他本是天生來的兩條飛毛腿,日行八百里,奉了八路都會總賽諸葛吳恩之命,在京都之內暗探機密事。他時常至剪子峪去,見過歐陽善等三個人,故此今日在此相遇,他也看著三人眼熟,今見他三人一追他,焉能放在心上?故意的戲耍。
  正在游鬥之際,忽見從正西來了一位老英雄,說:「玉峰,你等不要著急,我來幫助你拿他就是了。」千里僧一看不好,正是鐵掌方飛,由西山訪友回來,一伸手過去,把那僧人抓住,按倒在地捆上,交了本地面官。張玉峰給師傅磕頭,又給那歐陽善、諸葛吉二人引見,行禮已畢,四人往回走,到了迎門衝,叫趕車的把車順過來。四人到了城裡酒飯館之內,張玉峰請吃酒。席散,方飛說:「你三人等候旨意,定有好處。」張玉峰把別後之事細說了一遍,這才分手。過了兩日,提督衙門把賊人訊明,奏聞聖上。康熙爺旨意下:歐陽善、諸葛吉、張玉峰三人,賞加一級。三人起身,在路上無話。這日到了四方鎮,正逢這裡群雄打擂,張玉峰躥上台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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