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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斯琴]熱情如火如荼(獵愛密碼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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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3 00:00:47 |倒序瀏覽 | x 1
熱情如火如荼【獵愛密碼之一】 作者:斯琴

前言
高筱芙,二十六歲,因為父親事業失敗,即將失去公司董事長的寶座,她也將從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回歸平民老百姓的身分;人生正值變動之際,從小最愛和她作對、搶她鋒頭的死對頭,故意從香港寄來一張喜帖,新郎竟是自己男友──簡而言之,就是對方橫刀奪愛,她的男友劈腿背叛!可惡!人家都把戰帖扔到自己面前了,她高筱芙丟了個男人,怎能又失了面子?!她要找一個比那劈腿的王八蛋更優、更帥的男人,陪她演場戲,參加那氣死人的喜宴,好好出一口怨氣!不過,好友幫她找來的這個男伴很大牌喔,長得是很帥,但先是遲到一小時,又一副搞不清楚狀況的樣子,真的很懷疑他能稱職扮演一個超優男友的角色嗎?唉,情況非比尋常,她也只好勉為其難地接受,趕快彼此培養“默契”和“感情”,演好恩愛情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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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3 00:01:20
楔子

  「這……真的是……太過分了!」

  高筱芙砰地一聲搥在桌子上,頓時手上的玉镯子斷成兩半。但即使如此,仍然無法消除她胸口的那把火,及心底最深沉的痛。

  「筱芙?」聞聲而至的好友兼同事杜雨夜,著急地打開門,只見筱芙動也不動地坐在辦公桌後,雙眸噴火、嘴角抽搐。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隨即趕到的是「Artemis」的總經理藍晨星。

  「我聽到好大的聲響,發生地震了嗎?」負責「Artemis」公關事務的黎雪湖也立刻趕來,緊跟在後頭的是她妹妹黎夏桐。

  許多聽到聲音的同事團團圍在筱芙的辦公室門前。突然,剛來一個多月的櫃台總機小梅戰戰兢兢地說:「筱芙經理剛剛才結束與『恆隆』的會面,回到辦公室……」

  「咦?難道是會談不順利?」黎夏桐一副福爾摩斯的模樣猜測著。

  小梅猛地搖頭。「不,筱芙經理說會談很順利,Quarry已經簽下人力合同、訂下就職的日期了。」

  「那是為什麼?」黎雪湖下解。

  杜雨夜不理會眾人的揣測,趕緊上前抽出手帕壓在筱芙受傷的手腕上。幸好玉镯子斷得很乾脆,並沒有傷得很深,只是腕上一圈紅痕讓人心疼。

  「筱芙,你是怎麼了,為何發那麼大火?」老實說,認識她近七年,杜雨夜—不,應該說所有人都不曾見她這麼發飙過。

  就連她父親事業失敗被逼退位、卸下董事長一職,從原本風光的富家千金一夕變成平民時,她也只是眉頭一挑、不值一哂地帶過。

  「啊!」小梅忽然想到什麼。

  「你想到什麼?」藍晨星冷然的眸子從筱芙調回小梅身上。

  「我剛剛有交一份包裹給筱芙經理……」

  藍晨星隨即瞥向筱芙的桌面——一個已拆封的牛皮紙袋和一個打開的光碟盒子。

  藍晨星轉身對圍觀的同事說:「沒事了,大家都回去做事吧!」

  聽到總經理下令,縱使有一百分的好奇心,也沒人膽大到違抗總經理的命令、稍加逗留。藍晨星並不會大吼大罵,總是冷靜地面對一切,不管再難纏、再機車的客戶,永遠是那副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模樣。

  更何況,藍晨星也不需要發脾氣或謾罵。只要被藍晨星冷冷地瞪一眼,所有人就嚇得皮皮挫了。印象中,似乎沒人見藍晨星發過一頓脾氣,好像沒什麼能激起藍晨星的情緒。

  當所有閒雜人等散開後,藍晨星將門關上,辦公室只留下黎雪湖、黎夏桐、杜雨夜等人。筱芙這才回過神來,只見好友們一臉擔憂地看著自己。

  「到底發生什麼事?看你氣成這樣。」藍晨星問。

  筱芙不發一語,靜靜地將捏在手中的粉紅色卡片拿給他們看。

  「這是什麼?」黎雪湖一把抓過。「喜帖?」

  四人湊上前,再仔細一瞧。「天啊!那個王八蛋和蜘蛛精要結婚,竟然還敢發喜帖給你?真是太不要臉了!」黎雪湖首先發難。

  她嘴裡所說的王八蛋是筱芙的前任男友Ken。至於那蜘蛛精,說來就很不幸,是筱芙從小到大的死對頭,兩人還有點血緣關系,是隔了兩、三代的遠房堂妹。

  一年前,筱芙的男友背叛她時,黎雪湖就恨不得去教訓他,更別說他劈腿的對象竟然是筱芙最討厭的遠房堂妹。這對一向把面子看得比什麼都重的筱芙來說,無疑是一大打擊。

  「筱芙,你別理他們,這場婚禮想也知道是故意讓你難堪,你別去。」杜雨夜好言相勸,就是不希望好友因為好面子而逞強赴宴。

  「不去也不行啊。人家都下戰帖了,我能逃嗎?」筱芙像是恢復冷靜,口氣平穩地說。

  她抬起手,用滑鼠按下Play鍵。桌上的液晶螢幕跳出一個打扮時髦、花枝招展的妙齡女郎,四人隨即認出她就是處處和筱芙作對,說話超級機車的遠房堂妹高純玲。

  原來高純玲不但寄來了喜帖,還很「周到」地附上一片Vcd,實況轉播她的「誠意邀請」。

  「嗨!」高純玲又尖又嗲的嗓音透過電子顯得更尖銳,令人忍不住起雞皮疙瘩。「筱芙姊,好久不見,最近好嗎?哦,不好意思,我都忘了,Uncle已被趕下台,你已經從千金小姐變成普通老百姓了,從天堂摔到地獄怎麼可能會好呢!」

  「靠!我好想一拳從那女人的鼻子上K下去。」黎雪湖緊握拳頭不住顫抖,咬牙切齒地瞪著電腦螢幕。

  其他三人雖不說話,但緊皺的眉頭也洩漏他們此時不滿的情緒。

  「不過我想你應該很能適應平民的生活吧!畢竟你當千金小姐時一點也不適合,總是出言不遜,動作又粗魯,不但不像個淑女,也無法達到上流名媛的標准,所以還是安穩地做個平民老百姓會好一點,至少Uncle不用再煩惱你會讓他丟臉啦!

  呵呵~~」高純玲擺出高貴的模樣呵呵直笑。

  「我也受不了了!沒想到世界上竟然有女人這麼惹人討厭。」黎夏桐氣呼呼地加入姊姊想痛扁人的陣營。

  藍晨星平靜無波的臉孔面無表情,但緊抿的嘴角已藏不住內心的激動。一向溫馴的杜雨夜雖沒幫腔,可不代表她不氣,只是詞窮的她正在尋找適當的詞句罷了。

  「對了,我要向你報告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我想在你看這片vcd之前應該先看到喜帖了吧!我和Ken要結婚了,是不是很教人興奮?我真的好開心哦!Ken終於向我求婚了,我考慮了很久才答應他,因為我擔心他對你余情未了,但Ken卻一直纏著我,向我保證他跟你只是玩玩,對我才是真心真意。雖然對你覺得很抱歉,但看Ken愛我愛得那麼苦,我只好答應他喽!」

  「明明就是她橫刀奪愛,居然還有臉表現得一副無辜的樣子。這女人實在太、太——太糟糕了。」原本就不會罵人的杜雨夜,一氣之下整個腦袋都糊了,罵起人來實在沒震撼力。

  「筱芙姊,你會來參加我的婚禮吧?不過,因為Ken是香港人,所以我們會在香港舉行婚禮。還有,疼愛我的Ken還特地訂丁香港最高級的Riti酒店舉辦婚宴。我想,以你貧窮的平民身分,要你大老遠從台灣飛來香港恐怕太勉強你了,這樣好了,如果你真要來,我就不收你禮金了,是不是對你很優惠啊!不用道謝了,誰教我天生就這麼仁慈呢!喔嗬嗬嗬~~」

  「這女人太囂張了!我要宰了她!」這時,一直維持冷靜的藍晨星爆發了,掄起拳頭就沖向電腦螢幕,只差一步就要一拳擊在高純玲那張討人厭的睑上。

  「老大!冷靜一點!那只是vcd,你砸了電腦螢幕也沒用啊!」杜雨夜急忙拉住藍晨星。她忘了一向冷靜的藍晨星發起飙來超恐怖的,只是平常很少發飙,也就忽略了藍晨星發飙時有多可怕。

  「是啊!息怒啊,老大。這螢幕很貴的,上禮拜才換的最新液晶螢幕,不值得啊!」黎夏桐也幫著拉住藍晨星的左臂。務實的她,說什麼也捨不得剛換的新螢幕慘遭毒手,畢竟學過空手道的藍晨星可是有一掌就擊毀螢幕的驚人潛能。

  「就是啊,你先別發火,小心氣壞了身子。」黎雪湖塗著紅色蔻丹的手不停地拍撫著藍晨星的胸膛,想安撫藍晨星的怒氣。

  「可是那女人實在太欠揍了!」藍晨星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平常不發飙不代表沒脾氣,藍晨星最受不了的就是身邊的至親好友受傷,又怎能眼睜睜看好友受辱而不作聲?

  「晨星,別沖動了。」一直默不作聲的筱芙終於說話了。

  「筱芙?」四人同時愣住,看著一向活潑開朗的筱芙臉上忽然露出冷冷的表情,那平靜無波的臉隱藏著一絲嗜血的憤怒。

  「放心,我不會這麼輕易就認輸的。我高筱芙可不是好惹的。她搶走那個軟腳蝦也就算了,可是竟然還跑到我頭上撒野。她以為我不敢參加婚禮是嗎?我偏要去!」

  筱芙抬起頭,眸中的精光一閃。四人見她如此,精神大振,異口同聲說:「我們支持你。」

  「去把她婚禮上所有的魚子醬吃光,讓她大失血。」黎夏桐忿忿不平地出主意。

  「或者在她的禮服上潑酒,教她丟臉,行不行啊?」杜雨夜實在想不出更狠的點子了。

  「那麼麻煩!拿把槍去掃射,將那公的閹了、把母的臉刮花,看她還囂不囂張得起來!」藍晨星隱藏在體內的暴力因子此時處於超級活躍的狀態。

  「老大,你這樣可是犯罪行為耶!」杜雨夜手扶額頭,一副被打敗的模樣。

  「哼,你們的招數都不夠看,依我之見,只要筱芙帶個比那王八蛋更優、更帥的男人去參加婚禮,絕對讓那只蜘蛛精氣到吐血身亡。」

  黎雪湖此語一出,立即獲得所有人的贊賞。大家都用崇拜的目光看著她。

  「不愧是『Artemis』最厲害的花花公主,還是你懂女人心。這招的確夠狠,就這麼辦。筱芙,你就帶個比那軟腳蝦更優、更贊的男人,去挫挫那囂張女的銳氣。」藍晨星義憤填膺地說。

  「對啊!而且要又高又帥,像金城武那樣充滿男子氣概的就更棒了!」杜雨夜也開心地附和。

  「不但帥,更要多金,像是企業家第二代啦,或是某個集團的總裁啦什麼的,就是那種一站出來就有君臨天下氣派的那種。」黎夏桐已經開始在腦中勾勒完美男人的形象了。

  「當然性感的魅力是不可少的。一定得讓那只蜘蛛精看到既羨慕又嫉妒得搥胸頓足才行。」黎雪湖勾著狐媚的眸子說。在她看來,最有魅力的男人莫過於他散發的性感指數,一個男人若不性感,怎能燃起女人的火花?

  「你們的意見的確很棒,但是……」就在大夥兒的一片興奮中,筱芙忽然面有難色地說:

  「但是什麼?」大家一臉疑惑地看她。

  「我到哪裡生出這麼一個又帥又多金的性感優質男呢?」筱芙殘酷地點出事實,原本興奮的四人全都僵在原地,頓時化成一尊尊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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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3 00:01:51
第一章

  愛,愛是什麼呢?說真的,我想這定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

  ——《安妮的日記》

  「TheVenusRitiHoteITaipei」台北金星麗缇酒店7015房

  筱芙煩躁地在偌大的酒店客房裡晃過來又晃過去,心不在焉地欣賞房間裡布置精美的家具和掛畫。真不愧是六星級的酒店,她心想,房間不但寬敞,所有的裝潢家具都很有品味,一眼即知價值不菲。

  要是平常,筱芙絕對會放開心懷好好品味這高級酒店的設施,享受頂級的服務。因為家境關系,她從小跟著父母到過不少國家旅游,住過許多五星級以上的飯店,待在飯店就跟在家一樣自在。

  可惜眼前她根本無法放松,打從昨天Check

  in之後,她雖然一直說服自己不要緊張,要平常心,強迫自己去享受飯店的SPA,做了全身美容,但沉甸甸的胃不時地提醒她,緊張和不安一直存在,只是她故意忽略罷了。

  到了今天,那緊張比昨天更強大,大到她無法漠視、大到她幾乎喘不過氣來,才會像個游魂似的在美美的房間裡趴趴走。

  最後,她晃到落地窗旁,高高地俯視著台北市的街景。從這看去,一0一大樓好像近在咫尺。

  看著有點灰蒙蒙的天色和塵囂滿布的台北景致,筱芙不自覺地歎氣。

  她是不是真的太沖動了呢?自從收到高純玲的喜帖後,她就無法平息胸口那股怨氣。一年前,當高純玲從美國回來見到Ken,見獵心喜,立刻使出渾身解數將Ken搶去。

  其實,她並不是特別愛Ken,那種見一個愛一個的男人,她也不在乎,她氣的是搶走他的是從小最愛找她麻煩、處處和她作對的高純玲。她討厭看高純玲趾高氣揚地在她面前炫耀,那對她的面子實在是一大打擊。

  再加上兩個月前,爸爸被公司的董事會逼退下台,家裡一夕之間從富有變成普通人家,雖然她一點也不介意家裡不如從前風光,但高純玲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拿此事譏諷她。

  她不斷告訴自己別理那瘋女人,不要和她一般見識,但這回她實在忍無可忍了。

  老虎不發威,她當我病貓嗎?筱芙一想起,那火氣又死灰復燃。

  就因為咽不下這口氣,她才會聽從黎雪湖的建議,找個比Ken更棒的男人陪她參加婚宴,讓想看她出糗的高純玲大吃一驚,好替自己扳回一點面子。

  只是這提議雖然很好,但有個很大的漏洞——那就是她去哪裡找個優質男陪她赴宴?

  自從和好友創辦人才資源公司「Artemis」以來,她的工作一天比一天忙碌,也因為工作忙,才會讓高純玲有機可乘,把男友搶定。

  沒有情人的牽絆後,她更專心於事業上。縱使身邊不乏男人追求,她卻總是提不起勁,偶爾和幾個追求者吃吃飯、喝喝咖啡還可以,但當對方提出更進一步的要求時,她就退避三捨,不想再和男人有感情上的牽扯。

  夏桐曾建議她在那群追求者中隨便挑一個陪她參加婚禮,可是她一點也不想。萬一搞不好,對方很可能以為筱芙對他有意思,然後又開始對她勾勾纏,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最後,黎雪湖又提出另一個點子。

  「那不然找男公關陪你去吧!」雪湖雙手交抱,渾圓的豐臀靠在辦公桌旁,一臉實事求是地說。

  「咦?男公關?那……那不就是……」保守的杜雨夜實在說不出腦海裡想的兩個字。

  「牛郎嗎?」黎夏桐替她接下去。

  「欽,老妹,你說的這個名詞已經落伍了,而且你不覺得講牛郎太難聽了嗎?」黎雪湖微擰著眉說。

  「是嗎?我以為叫『鴨』才是難聽咧!」黎夏桐不以為然道。

  黎雪湖二話不說就往妹妹的頭K下去,黎夏桐又痛又氣地大聲抗議。

  藍晨星絲毫不受兩人的吵鬧影響,已恢復冷靜,又是那千篇一律的冷淡表情。「你真的要筱芙找個公關陪她去香港參加婚宴?恐怕不妥吧。」

  「你是擔心那……男公關會欺負筱芙嗎?」杜雨夜問。

  「不是。」藍晨星將手插入褲袋。修長的身材配上俊美的臉蛋,柔美的線條中又帶股爽飒的英氣,時常讓人分不清藍晨星究竟是男是女。只是不論是男是女,藍晨星一樣是眾人的目光焦點。

  即使是已和他相識多年的好友們,也常常忍不住看呆了。

  「我是怕那公關的素質太低,一到現場就破功,到時不但達不到目的,反而會讓筱芙丟臉。」

  「唉……要不是高純玲已經知道晨星的底,就可以叫你去冒充筱芙的男友了。」黎雪湖惋惜地歎氣。

  「就是啊,如果是晨星出馬,一定可以讓高純玲氣到吐血身亡。畢竟當初她對晨星也是一見鐘情啊!」黎夏桐也想起了當初高純玲一見到晨星時,那驚為天人的爆笑模樣,不僅如此,她還展開一段恐怖的追求戲碼哩!

  「你別提起那件事了,好不好?到現在我作惡夢都還會夢到。」藍晨星皺起眉頭,心中的厭惡在臉上表露無遺。

  「那到底要怎麼辦啦!再這樣討論下去,筱芙該找誰陪她去呢?」杜雨夜煩惱地直抓頭,掛在臉上的超大眼鏡已經滑到鼻頭。

  一直在旁不插話的筱芙,忽然抬頭,目光堅定道:「就照雪湖的提議吧!」

  「什麼?!」四人全都瞪大眼睛地看著她。

  「筱芙,你……你不會是認真的吧?」杜雨夜問。

  「反正我也找不到合適的人選,雪湖,就麻煩你了。」

  臨危受命的雪湖熱血沸騰,義不容辭地接下好友的委托,如火如荼地在各大男公關酒店及伴游公司物色合適的男人。最後,終於在高純玲婚禮之前,雪湖向筱芙拍胸脯保證,她找的這個男公關絕對符合他們當時開出的條件,絕對可以把那王八Ken當場比下去。

  所以,她現在才會焦躁地在這兒等待對方赴約。

  為了讓自己明天可以美美地出現在婚禮上,也為了方便和對方會合——她總不能和對方約在家裡見面吧!再說,無論哪個地方都不適合——筱芙特別砸下重資在台北市最好的「Riti」酒店訂了房間,如此一來,她可以提早到飯店享受頂級的SPA,也可以免去男公關得知她太多個人穩私。

  只是,她沒料到自己會這麼緊張。呼……她用力深呼吸,咚地一聲,將額頭抵上冰涼的玻璃窗。

  別緊張,高筱芙,你做得到的。這些年來,你碰過比這更棘手的情況,不也熬過來了?只不過是請個男人陪你演一場戲,沒什麼大不了的。

  安撫自己的情緒後,她舉起手看看手表。啧,這男公關未免太大牌了吧?都幾點了,他竟然還沒到?明明昨天還和伴游公司確認過時間地點,特別叮咛過不可以

  遲到,現在都過了約定時間一個钟頭了,還見不到那男公關的影子,再拖下去,就會趕不上飛機了。

  她會這麼緊張,也許都得怪這個大牌公關遲到的關系。如果他准時赴約,就不會有多余時間讓她一個人在這兒想東想西的,把自己搞得緊張兮兮的。

  筱芙越想越有道理,心裡的煩躁化為怒氣,之前胃裡那沉重的感覺被腎上腺素催化成胸中燃燒的炙火。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窸窣聲響。

  很好!終於來了!她邁開腳步往門口走去。

  這個大牌男公關最好很帥,否則她不但要退錢,絕對會殺到那家伴游公司砸了他們的招牌!

  接過飯店接待人員遞過來的房間卡片,范原徹著隨身攜帶的公事包,將卡片放入西裝上衣的口袋裡,隨意地點頭問:「還是之前的7015房嗎?」

  「是的,執行長。」

  「我的行李還在車上,等會兒把行李送上來。還有,我明天要去香港,記得准時來接我。」

  「好的,執行長。」

  說完,范原徹轉身走入早已等候他多時的電梯,另一位替他按住電梯的接待人員畢恭畢敬地行禮。

  「請好好休息,執行長。」

  但范原徹彷佛沒有聽到地不作任何回應。基本上,此刻他的腦袋已呈放空狀態。從周一起他的行程橫跨整個亞洲,先是日本、韓國、新加坡,然後今天凌晨一到台灣,他立刻展開一連串的會議,明天一早他又要趕往香港。

  開了一整天的會,他已用腦過度,但讓他感到煩悶的,並不是工作繁重所帶來的疲累,而是毫無挑戰性、千篇一律的生活。

  生活好像已經僵化了,總是有開不完的會、看不完的公文、做不完的決策。身為「The

  VenusRiti

  Hotel」國際連鎖飯店的CEO,看似爬到頂端,擁有令人欽羨的財富地位,但只有身在其位的他才知個中辛酸。

  他不但要解決各個連鎖飯店的問題,努力達成年度業績目標,審核各家飯店的經營方針,最麻煩的是,還得應付董事會那群如豺狼般的董事們。

  一開始,他覺得這個工作挺有挑戰性,應當能讓他發揮拳腳。不知不覺地,五年過去了,飯店業績雖然每年都如他所願地成長,但日復一日這樣地工作,卻讓他越來越感到空虛。

  不知不覺,這種莫名的空虛開始纏著他,有時,幾乎令他喘不過氣來。

  常常在夜深人靜,唯有他一人獨處、環顧著大同小異的飯店房間時,便有一陣強烈的寂寞和乏力感襲來,教他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徹,你就是太不懂得放松自己了。老是把自己逼那麼緊,小心老得快哦!什麼事都按照計劃走,一點彈性都沒有,這樣的生活未免太無趣了。你不覺得這麼一板一眼地活著,腦袋和身體都僵化了嗎?」

  突然,腦海裡蹦出莎莎曾對他說過的話。難道他真如莎莎所說的那樣無趣?他其實並不是一直都這樣,青少年時他也曾叛逆、荒唐過,隨心所欲,討厭所有束縛,但漸漸地,隨年歲增長,他也慢慢地被社會這大海同化了。

  他並不是一板一眼,只是了解自我控制的重要和好處。在爾虞我詐的成人世界裡,若學不會自我管理和控制,等於是將自己的弱點擺在別人面前。為了達到目標,他學會了委曲求全、學會了壓抑自己,也學會了隱藏自己的情緒。

  只是長期的壓抑和隱藏,使得壓力和情緒沒有得到抒發,已開始一點一滴蠶食他的熱忱和靈魂。

  或許他該去度個假。電梯門打開,范原徹踏出電梯時心想。為了工作,他根本沒有周末假期可言。

  但莎莎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你的問題不是一、兩個禮拜的假期就能解決,你需要的是更刺激、更令人熱血沸騰的活動。我指的不是攀巖或飙車哦!而是……去做一件超乎你平時冷靜判斷的事,拋開理智,只要聽從你的心就好了,讓心來主宰你。」

  哼!說得簡單,這小妮子就淨會出鬼主意,說得那麼模糊籠統,什麼讓心主宰,果然還是長不大的小鬼。想起從小最疼愛的侄女,范原徹疲憊的臉忽然泛起一抹微笑,柔化了僵硬的線條。

  走過長長的走廊,深紅色的地毯吸收了所有足音,他熟谙地走到7015房門前。他摸索了一陣,才抽出房卡。唉,剛剛才拿到卡片,馬上就搞不清放到哪裡,難不成真應了莎莎所說的,他已經老化了?不會吧!他才三十四歲呀。就在他要把房卡插入感應鎖時,門突然打開了。

  「你遲到了!」

  一名臉蛋姣美、身材曼妙的女子怒氣沖沖地出現於眼前,范原徹整個傻住了。

  難道他太累了,所以眼花了嗎?怎麼原本應該是空無一人的房問,卻冒出個女人來,還一見面就對他凶?他們認識嗎?

  「呃……小姐……」

  「先進來再說吧!」女子迳自走入房間。

  范原徹愣愣地跟著走進熟悉的房間。這間房一直是他來台時的住所,只要他排好前往全球分公司的行程,秘書都會替他訂好飯店房間,剛剛他也和接待人員確認過了,這中間出了什麼錯?

  「你很大牌哦!竟然讓我等了一個小時。」女子雙手交抱胸前,下巴微昂,盛氣凌人地睥睨著他。

  她燃著怒火的星眸看來晶燦有神,薄怒的臉充滿活力,全身散發出特有的魅力,教人無法移開眼睛。

  范原徹的腦袋本來就已處於放松狀態,如今因這陌生女子突然出現和被眼前莫名其妙的情況一鬧,他的反應能力降到平時的百分之一。

  「大牌?」他第一次發現自己成了九宮鳥,只能呆呆地重復她的話。

  女子忽然一語不發,美麗的眼眸眨也不眨地從頭到腳、炙熱又仔細地打量著他。

  范原徹的心一震。她眸中的評監讓他覺得自己好像是顆西瓜,正被人用放大鏡審視、評量著。

  通常都是他用這樣的目光打量別人,衡量別人的能力是否足以勝任工作,現在立場對調,他成了被評頭論足的一方,他不自覺地擰起眉頭,感覺十分不快。

  一股怒氣不自覺地被激起,先前的疲意一掃而空。他也不客氣地回視她評審般的目光,同樣對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還刻意延長視線停留的時間,加足凝視時的熱力。要比「看人」的功力,他可是不會輸的。

  和剛才一樣突然,女子勾起唇微笑。

  「算了!看在你的外貌還不錯,還算符合我的條件的分上,就不計較了。不過,我本來想利用你遲到的那一個小時,和你好好聊聊,彼此熟悉一下,也順便讓你了解大致的情況,將你的工作內容再詳細說明,但現在……」

  女子看了一下手表。「我只能長話短說了。」

  范原徹越聽越是一頭霧水。「你說的工作——」

  「我知道拜托你陪我去那麼多天,和你平常接的case可能不太一樣,可是我相信我付的價錢絕對值得。你有帶護照來嗎?」

  嗄?怎麼突然提到護照去了?這和工作有什麼關系?還有,那工作到底是什麼?至此為止,他大概了解她絕對是把他誤認成別人了。從她看他的目光判斷,她和約好的人一定也不曾見過面,才會誤認。

  「呃……有……但是……」

  「我知道,你急著想知道工作內容。其實很簡單,你只要陪我出席一場婚禮,扮演我的男朋友就好了。」

  「男朋友?」唉,不是他愛當九宮鳥,實在是這位小姐太讓人吃驚了。

  「沒錯,這對你應該不難吧?你放心,只要三天就好,當我的男朋友三天,其他的都不必做。最重要的是,你必須時時刻刻露出愛慕我的模樣,絕不能讓別人懷疑我們的關系。另外,你還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不能讓我丟臉。這應該很輕松吧?」

  女子噼哩啪啦說了一堆,范原徹越聽,眉皺得越深。這到底是什麼工作?有人專門受雇當人家男友嗎?她到底把他誤當成什麼人了?還有,她從剛剛就一直強調這是個輕松的工作,感覺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難道除了假扮她男友之外,她還怕他會做什麼多余的工作嗎?

  「等等!小姐,從一見面你就說個不停,但你究竟是誰?就算你只是找人來為你工作,也該告訴別人怎麼稱呼你吧!」范原徹只是想阻止她繼續一個人唠叨個不停,弄清楚眼前的情況,絕不是想接下她所謂的什麼「假扮男友」的荒唐工作。

  女子愣了一下,臉倏地爆紅,看得范原徹不禁心跳加速。

  沒想到看似女強人的她,竟然也會有那麼可愛的表情。

  她清了清喉嚨,頰邊的紅潮仍未褪去。「我叫高筱芙。不好意思,我因為時間有限,情急之下忘了自我介紹了。」

  「沒關系。對不起,高小姐,我可能有些事沒搞清楚,請問你究竟知不知道我們是什麼公司?為何會委托如此『特別』的工作呢?」在尚未了解事情原委前,范原徹決定按兵不動,不戳破她認錯人的事實,反而技巧性地套她的話。

  「咦?什麼公司?不就是男公關的伴游公司嗎?」

  「什麼?!」難不成,她竟將他當成牛郎嗎?

  震驚重重地從頭頂貫穿過他的身體,已被嚇呆的范原徹,突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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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3 00:02:15
第二章

  我浮躁不安。從一個房間踱到另一個房間,從窗框的隙縫呼吸,感覺到我的心在跳著,好像在說:「終於,滿足我的渴望吧……」

  ——《安妮的日記》



  「果然還是不行嗎?」筱芙蹙眉道。「畢竟伴游公司是專門陪女人解悶,解決女人的需要而已,要一個只會在床上奮戰的男人扮演超級優質男,的確是太勉強了……」

  雖然只是筱芙的喃喃自語,但范原徹還是一字不漏地聽到了。什麼床上奮戰、解決女人的需要?這種露骨的話竟出自一位美麗女人的嘴裡,范原徹覺得頭好暈。

  而且,她話中的不屑和鄙視是怎麼回事?好像很瞧不起人似的。

  「高小姐這麼說未免有些過分,相較起來,企圖找男公關充當男友去參加別人婚禮的你,懷的是怎樣的心態,著實令人匪夷所思。」范原徹不甘示弱地回嘴。

  筱芙被堵得一句話也答不出來。這對她來說實屬難得。她雖不若黎雪湖那般長袖善舞、八面玲珑,也不如藍晨星那樣出口狠毒、一針見血,但在「Artemis」裡她好歹也算是伶牙俐齒、反應靈敏且身經百戰,很少碰到讓她答不上話的情況,更別說是臉紅了。

  當下,一股火熱燒上她的臉。筱芙不好意思地移開視線,心裡急切地催促腦袋想出一句話來回堵他。

  范原徹本來以為她是個成熟世故的女強人。對一個會找男公關作陪的女人而言,應該沒什麼事能嚇倒她的,想不到他不過反擊兩句,她竟然臉紅了。這讓他迷惘了。

  她究竟是怎樣的女人?

  「我可以冒昧問個問題嗎?你為何要找男公關冒充你男朋友?」

  筱芙颦眉睇他一眼。「這與你無關吧,我只是雇用你,沒必要告訴你理由吧!」

  「的確,如果你是雇用一般人的話,或許不用告知理由。但不幸的是,如果你希望得到我的服務,就得照我的規矩來。若不知道你雇用我背後的動機,我就不能判斷該扮演到何種程度,也就不能達到你想要的效果;一旦達不到你的要求,那等於是侮辱了我的專業,所以我一定要知道原因。」

  聽他說得振振有辭、頭頭是道,筱芙又找不到話反駁了,甚至一度覺得很有道理。可是,一想到要把理由如實托出,著實讓她既尴尬又丟臉。

  看著她支支吾吾、一臉為難的模樣,一般稍微有紳士風度的男人大多就此作罷,笑著說算了,不要緊之類的話,但偏偏范原徹並非一般人,他有許多優點,但紳士風度絕非其中一項。為了達到目的,他才不管什麼丟臉、不好意思之類無聊的情緒,更別提對別人心軟。

  不知不覺問,他已反客為主,掌握了主導權。

  筱芙看他一臉堅持,喪氣地歎氣。看來不告訴他所有實情,他是不會罷休的。

  其實她大可不必理會他,將他轟出去,再另找他人。但眼前時間已經來不及了,明天就要舉行婚禮,今晚一定得趕到香港,明天才能從容地現身。

  再說……筱芙又看他一眼,他的確長得不錯,濃又有型的眉、深邃且犀利的眼、飽滿的額配上方正的下巴,使他看起來帥氣十足。他的身高至少有一百八十公分吧,因為一百六十八公分的她踩著七、八公分的高跟鞋,少說也有一百七十幾公分,但她卻只到他的下巴而已。

  除此之外,讓筱芙感到意外的是,他一點也沒有想像中的流氣,反而有種穩重的權威感。這點超級符合她和朋友們開出的條件。

  如果再去找別人,不但時間不夠,恐怕也很難再找到和他一樣條件的男人吧!

  幾經衡量之後,筱芙歎氣,心不甘情不願地將事情簡略說出,男友怎樣背叛她,劈腿劈到遠房堂妹去,偏偏她和那堂妹是水火不容……

  范原徹很認真地聆聽筱芙說的一字一句,她的聲音清脆悅耳,說話時音調抑揚頓挫,還有她的臉部表情……真的是非常豐富。當她提起死對頭的遠房堂妹時,那厭惡之情溢於言表,實在有趣極了。

  趁著她說話時,他這才有機會仔細觀察她。她的五官真的美極了,高挺纖細的鼻梁,紅潤豐滿的嘴唇,眼眸比一般東方人的顏色要淺,呈現迷人的琥珀色,看上去散發著傭懶的氣息。

  她挺高的,高姚纖細的身材、穠纖合度的曲線,完全能讓男人為之瘋狂,而剛剛她薄怒的臉和害羞的臉紅,也讓他覺得可愛極了。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她的確很吸引他。更別說她還將他誤認成男公關,希望他假扮成她男友,這樣亂七八糟、莫名其妙的情況,居然讓他覺得……很興奮。

  這樣熱血沸騰的感覺有多久沒有發生過了?

  莎莎的話又浮現腦海。難道這就是莎莎所說的刺激的事?這絕對比莎莎所提的

  刺激超過許多,如果是一般有理智、有智慧的人,絕不會答應這女人提出的荒唐工

  作——盡管她是個活力有氣質的美女,而且有著他所見過最修長、優美的小腿。范

  原徹往下盯著她的小腿想。

  「事情就是這樣,可以了嗎?你滿意了嗎?你覺得能勝任嗎?」筱芙交叉雙臂,挑釁地望著他。

  他能勝任嗎?這句話聽起來像是挑戰,而他一向熱愛挑戰。可是,眼前這女人所說的、要求的,都荒謬地像是夢境,理智勸他立即厘清誤會,說明他並不是她以為的那個人,然後明智地找來飯店經理把她趕——呃,請出去,然後再責間飯店經理是哪個環節出錯,竟讓別人住進他的房間?接著,好好休息一夜後,再搭早班飛機到香港,展開一連串的會議。

  會議結束後呢?他就飛回荷蘭,回到「Riti」的總部繼續工作、休息、工作……

  該死!他突然發覺自己的人生還真如莎莎所講的那般無聊。

  范原徹表情凝重地踱至玻璃窗前,正好就是她方才站的位置,和她一樣,他也向下望著台北街景陷入沉思。

  但如果他答應呢?反正一樣要去香港,提早去和明天去都一樣。至於會議,他可以延後一天,應該沒有問題。

  反正她的這項「工作」只有兩、三天,一旦明天的婚禮結束,任務一完成,他們倆就say

  goodbye,從此沒有交集。他沒有任何損失,卻可以從中得到「冒險」的樂趣。

  他故意漠視另一個理由,那個和這女人有關的理由。一想到自己竟有逃避的念頭,他不得不制止自己,逼自己正視沉在心底的聲音。

  承認吧!范原徹。你對這小妞的「興趣」不只在於她提供的荒唐冒險娛樂,更多部分是因為「她」本身。

  透過玻璃窗的倒影,他可以肆無忌憚地觀察她,不用擔心被她發現。

  她此時也正在打量他。她以為他不知道,所以那打量的目光也和他一樣毫不遮掩。她微蹙著眉、側著頭凝視他,似是發現什麼和他有關的事,又是搖頭又是皺眉的,那可愛的模樣讓他感到有趣極了。

  決定在心中形成。摻雜著「許多」的私心,他決定抓住這個機會,展開一段從未有過的「冒險」——

  筱芙瞪視著他的背。不會吧?他們竟然有相同的舉動,這樣的雷同與發現讓筱芙不寒而栗。

  巧合!這一定只是巧合。她在心裡推翻那股異樣感,安慰自己。有看著窗外沉思的習慣的人比比皆是,她無須感到奇怪。

  可是,他未免考慮太久了吧!想著想著,一股煩躁升上來,她忍不住上前問:「喂,你到底決定如何?快沒時間了!」

  他倏地轉身,那可以穿透人心的雙眸直直地凝望著她,她忽然感到全身一熱,下意識就想逃開目光,但一意識到自己想逃的念頭,又強迫自己不甘示弱地回視。

  「你訂何時的飛機?」

  「六點二十五分。」

  范原徹看看手表。已經五點十五分了,就算現在出發也不可能趕得上飛機,不過他可以利用這段時間,打電話延後明天的會議,再處理荷蘭總公司幾封較緊急的公文信。

  「你先打電話去更改機票時間,看能不能訂晚兩個小時。我現在要打幾通電話,在我結束通話前別來吵我。」

  他專制地下完命令,隨即提起公事包往房間走去。

  咦?他這是什麼意思?是答應接下工作了嗎?還有,他憑什麼命令她?現在到底誰是雇主、誰是受雇者?還有還有,他干麼往她的房間沖?好像這是他的地盤似的。

  「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到底是接不接這case?」

  他在進房門前停下,拋給她一抹致命的微笑。

  「算你好運,我覺得挺有趣的。我接了。」

  啊?算她好運?他說這話未免太過自大了吧!拜托,要是她想的話,願意免費當她男友的可是一大拖拉庫,瞧瞧他一副施恩的口氣,真是——真是氣煞人也!

  但沒辦法,氣歸氣,理智告訴她那些免費的男人,日後將會帶來更多麻煩。她可不想只為了短短幾天、為了可以出一口氣,斷送爾後的清靜生活。

  不是有句話這麼說的嗎?「免費的服務通常要付出的代價更大。」還是這種付錢了事的關系比較簡單又不麻煩。

  這麼一想,筱芙硬是把火氣壓下,隨即一個疑問突然浮上心頭——

  「對了,我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

  呵呵,她終於想到啦?范原徹再度回頭,露出比剛才更迷人、殺傷力更大的笑容。「在下范原徹,謹供小姐差遣。」

  沒有意識到自己被那笑容迷呆的筱芙,心跳不由自主地直線上飙,臉蛋也燒得火紅……天啊,他要是再多笑幾次,她很可能就會因心髒麻痺而死。

  筱芙背靠著飛機的寬敞座椅,右手支著下巴,悶不吭聲地看著艙窗外的夜色。雖然外面一片烏漆抹黑的什麼也看不清,筱芙卻看得津津有味。

  其實她並不覺得窗外單調又無聊的景致有啥好看,只是,若不看窗外,她的目光就會不由自主地飄向坐在她身旁的那個高大男人。

  唉,都怪飛機上的座椅太小了,無論筱芙怎麼調整坐姿,總是能感覺到他的體溫暖暖地傳入她的皮膚,將她攪得心煩意亂的。

  可惡!明明機艙座位都已經升等了,為什麼還是這麼窄呢?

  說到升等,這全都是隔壁家伙自作主張。也不想想為了趕去參加那蜘蛛精的婚禮,她特地請個男公關作陪,已經大失血了,還得負責兩人這二天的所有食宿、機票。

  這些花費把她辛苦攢下的存款花去大半,已夠讓她心疼的了,可這家伙一點也不知體貼感恩,一到機場發現她買的是超級經濟的經濟艙後,居然搶走機票,升等成班機中最高等級的座位。

  雖然筱芙大聲向他抗議,可是他不但無動於衷,還說:「商務艙的座位已經夠小了,要我忍受比那更小的座位,恕難從命。」

  瞧瞧這家伙說的是什麼話?拜托!出錢的人又不是他,他當然可以說得那麼大方,花人家的錢自然一點都不心疼啊!

  可是,愛面子的筱芙又不好意思當場抱怨,就在她為難地准備掏錢補差價時,范原徹已拿著升等的機票回來。

  「咦?可是錢——」

  「我把你之前訂的票退掉了,用我的信用卡刷,座位可以自動升等。」范原徹解釋。

  「哦!」聽他這麼一說,筱芙為自己的小氣行為感到不好意思。「呃……那機票錢,我再連同尾款一起給你好了。」

  范原徹盯著她看足足十秒,才聳肩道:「無所謂。」

  看到他那跩得不得了的模樣,剛才的不好意思全都煙消雲散。可惡!他到底是什麼樣的男公關啊?怎麼和她印象中的差那麼多?既不懂得討好她,態度又高傲,口氣超差。

  先前他在飯店命令她改班機時間後,就躲入房間不知在忙些什麼,像是完全忘了她的存在。當她重新訂好班機,打算進去告訴他時,他竟皺著眉說她沒有敲門、不懂禮貌。

  這到底是誰花錢租的房間啊?!瞧他的態度好像是他付錢似的,簡直快把她活活氣死了。當男公關當得那麼跩,他算是古今第一人了吧?

  雖然她不像雪湖那般常混男公關店,但至少也算見過世面。今年雨夜生日時,雪湖就安排他們在男公關店幫雨夜慶生,當時雪湖就宛如女王欽點後宮般,點了一堆男公關作陪。

  面對一個個英俊潇灑、幽默風趣的男人,筱芙只覺得好玩,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盡管那些男公關很會說甜言蜜語,把女人捧上天,筱芙卻一點也不陶醉,反而特別清醒。她明白那些男人表面把女人當成珍寶般呵寵,實則虛與委蛇,一心只想掏空女人的錢。

  看清他們的真實面目,就足以殺光筱芙所有浪漫的細胞,不懂為何就是有女人會沉溺在這種虛情假意的男人懷中。

  她其實並不鄙視他們。他們之所以甜言蜜語、承歡獻媚,和女客人虛情假愛全是為了工作。頭腦不清楚的是那些將虛情當真愛認真的女人。

  你付錢,我服務,再簡單不過的交易關系,卻因為女人浪漫多情的天性而產生許多癡情怨女。

  幸好他們這群好友至今沒有人頭腦不清楚。雪湖盡管愛玩,常在男公關店流連忘返,但也不曾淪陷過。沒想到,他們這樣的態度反而惹來更多男公關的喜愛,雪湖成了林森北路最出名的男公關店女王。

  反觀眼前這個男人,真的一點也不像印象中的男公關。他的談吐不像一般男公關那樣浮誇膚淺,氣質和風度也更穩重和優雅,若說他是某公司經理人還差不多。

  還有,他面對飯店服務人員和機場櫃台小姐的態度,那種主宰一切的權威感,實在不像是演出來的。

  他唯一像男公關的一點,就是對女人的致命吸引力。

  不管是之前的機場櫃台小姐,還是飛機上的空服員,每個人一見到他,莫不露出驚艷的表情,眼睛瞬間充滿愛心。

  才登機不久,飛機上所有的空服員,都一一來向他「請安」過了。

  「范先生,你好,歡迎您搭乘XX航空,若有什麼需要服務的地方,請盡管吩咐。」

  A小姐走後換B小姐。「范先生,這是機上最頂級的紅酒,需要我為您倒一杯嗎?」

  C小姐突然出現。「機上空調冷,需不需要毛毯或枕頭呢?」

  D小姐也不遑多讓。「這是耳機,目前機上提供許多頻道節目,乾脆我來替您調好了。」

  這些人真是夠了哦,是沒見過帥哥嗎?有必要那麼趨之若骛嗎?如果她們知道他是個男公關的話,不知還會不會這麼獻殷勤?

  筱芙轉頭看他。剛剛對她擺出一張唯我獨尊的「塞面」,瞬間變成溫柔親切的笑顏。

  哼!人家不過谄媚獻殷勤,就立刻換了嘴臉,也不想想誰才是他的衣食父母,

  若他要奉上笑臉,對象應該是她,而不是那些無關緊要的人……

  咦?她在想什麼?怎麼突然迸出這種奇怪想法?

  「謝謝你們的好意。若有需要,我會按服務鈴的。」范原徹有禮地婉拒空服員的服務。

  對於這樣猛獻殷勤的場面,他習以為常,也懂得最有效的杜絕方法就是冷漠以對。但他知道身旁的筱芙正看著他的一舉一動,為了不露出馬腳,他才克制自己不要用平時的態度應對。

  盡管他不知道一般的男公關是如何伺候女客人的,但應該是溫柔多情的吧,絕不可能像他平常的真實模樣。

  空服員毫不掩飾失望地默默離開。筱芙模仿著那些空姐甜膩的語氣道:「范先生,要不要酒?要不要耳機?我看她們乾脆直接撲到你身上,問你要不要和她們上床好了。」

  范原徹輕聲低笑。他沒料到為了避免她識破而故意假裝的溫柔,意外地引來她的醋意。她的反應讓他有股莫名的欣喜,忍不住開口逗她。

  「你的語氣聽起來好酸,人家哪有你說的那麼露骨。想不到你滿腦子低級思想。」

  筱芙被那句「滿腦子低級思想」給惹毛了。「我低級?!不曉得誰比較低級?一見到女人對你阿谀奉承,你就酥了。瞧你剛才那副樂在其中、一臉陶醉的樣子,怎麼,平時拍女人馬屁拍到煩了,現在被女人捧上天,就得意忘形了?」

  范原徹默不吭聲、一臉詭異地盯著她看,那目光仿佛X光般要穿透她的心,倒教筱芙坐立不安起來。

  奇怪?他干麼不反擊?為何不回嘴?淨拿那雙深邃瞳眸直瞅著她,難不成被她一語道中,找不到話回了?

  范原徹忽然露出了然的微笑,其實心裡早已笑翻天了。他忍得幾乎快得內傷了,還得故意裝酷,免得破功。

  「你……反應那麼激烈,該不會是因為吃醋了吧?」

  什、什麼?!這家伙到底在說什麼?她吃醋?!這小子未免太自大了吧?

  「吃你個頭啦!」筱芙好想K他一拳。「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是看不慣你和那群花癡女上演的肉麻戲碼,尤其是你剛才那副快流出口水的色鬼模樣,看得我快吐了。」

  聽到筱芙罵得那麼難聽,范原徹不怒反笑。「看來你真的在吃醋。你的眼睛都快冒出火來了。」

  「都跟你說我不是在吃醋了!你是聽不懂嗎?我——」筱芙忽然住嘴,因為他根本沒聽進她的話,一個人笑得合不攏嘴。

  若她再辯解下去,只是越描越黑而已。氣極的筱芙乾脆住口不說,她賭氣地撇過頭不再看他,就這樣直到飛機起飛,滑行在寂靜的夜空中,她都沒再跟他說過一句話。

  空姐送餐點過來時,兩人也是默默用餐。只是,不知是為了避嫌,還是故意做給她看的,面對空姐頻獻柔媚的他,這回僅是冷淡點頭道謝,不再露出他的致命微笑。

  看著空姐個個滿懷希望地來又失望地走,筱芙莫名地感到一絲高興。

  或許是心情已平靜下來,緊繃一下午的情緒漸漸放松,倦意席卷而來。她靠著椅背,覺得眼皮越來越沉重,最後終於睡著了。

  看完台灣上個月的營運報表,范原徹揉揉酸疼的眼,轉頭一看,筱芙已閉眼睡去。入眠後的她少了火氣和倔強,臉蛋的線條更加柔美,看著她長而鬈翹的睫毛、小巧挺直的鼻及弧型完美的唇,一股火熱襲上他的胯下,欲望在體內流竄。

  他閉眼靜靜感覺原始本能的暴動。她真的很特別,他早已不是十幾、二十歲的毛頭小子,但一碰上她充滿活力狂野的眼,他就不由自主地興奮起來。

  唉,好久沒有這樣沖動行事了。一碰上筱芙,他便不由自主地讓直覺和感性主宰一切,所以才會將錯就錯地不戳破她的誤認,頂替別人接受她的聘雇。

  他這麼做是不是太輕率了呢?

  這應該符合莎莎給他的建議吧!他輕笑。不過,真的很有用,自從和她見面後,他的心情就變得很好,和她斗嘴比任何運動都要提振他的精神,看著她火冒三丈的模樣,不知為何他便覺得有趣。

  尤其她吃醋的樣子,使搭機的無聊一掃而光,原本枯燥乏味的營運報表也變得有趣。她好奇的目光,想看又抗拒不看的舉止,他全都看在眼底。

  她一定很困惑吧!他並不如預期的表現,絕對不符合她對男公關的印象,但他本來就沒打算偽裝到底。

  他不曉得這樣的誤會到何時才會被拆穿,結束這荒唐的關系。他只覺得像這樣各取所需的感覺並不壞,反正誰都沒有損失,也許他們能維持這誤會直到她參加完婚宴,然後她滿足她的自尊回到台灣,他完成「階段性任務」後,也得回到自己忙碌的生活和工作。

  所以,就這樣吧!第一次他沒有計劃、沒有預期,讓命運完全主導一切。范原徹望著她的睡臉出神,嘴角不自覺地浮現溫柔的笑。

  他替她調整椅背,讓她的頭靠在他的肩上,睡得更舒服些,然後又呼叫空服員取來枕頭和毛毯,輕柔地為她蓋上,擋住機上過冷的空調。

  看著她睡得更甜、更舒服,范原徹也開心地拿出另一份報表審閱,恬靜的氛圍在靜谧的機艙中濃濃飄蕩。

  飛行了一個小時又四十五分後,飛機終於降落在香港赤鱲角機場。

  帶著濃濃的睡意,筱芙在范原徹的催促下,起身離開座位。

  「到了啊?」

  「嗯。你走前面,包包我來拿。」

  對范原徹的指示,筱芙沒有抗議,乖乖地照做。許是剛睡醒還迷迷糊糊的,筱芙對范原徹扶在腰間的手,完全沒有注意。

  只是步出機艙口時,那群空姐瞪她的目光足以燒掉一座森林。筱芙暗暗咕哝,不懂這群空姐干麼看她像見到仇人一樣。

  她剛有得罪她們嗎?奇怪,送餐點時還好好的啊,怎麼小睡一覺起來,就全變了樣?難不成她剛睡著時,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

  就這樣胡思亂想下,她迷迷糊糊地通關,被范原徹推來拉去,終於領好行李——其實都是范原徹一個人忙,她只負責呆呆地站著而已——范原徹推著兩人的行李大步往前邁進。

  大門打開,有些冷冽的夜風吹醒筱芙的瞌睡蟲。她左右看了看,問:「我們要去哪兒?」

  「出關前我和飯店人員連絡過了,他們會派車來接我們。」

  「咦?」想不到他那麼細心,連這些都想到了。難道這就是身為男公關的專業?

  一陣冷風吹來,只穿著連身洋裝外罩針織衫的筱芙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范原徹皺著眉看她。「你會冷。」那根本不是個詢問句。

  筱芙點點頭,大眼緊巴著他。他該不會想脫下外套,然後溫柔地罩在她肩上?

  雖然有些老套,但這才像超級男公關的作風吧!

  想不到范原徹只冷冷地說:「你明知道到香港會很晚了,氣溫可能會很低,實在不該只穿這樣搭飛機。至少應該再帶個外套以防萬一。」

  怎麼會這樣?他不是應該脫外套給她穿咩?怎麼突然對她訓起話來了?他到底是她請來的男公關還是保母啊?碎碎念了一堆,真是夠瞎了!

  「那你不會脫外套給我穿啊!」

  「我才不要。你會冷,我就不會冷嗎?」他拒絕得很乾脆。

  沒見過男人這麼沒風度的,筱芙撇開頭,氣得不想看他。平常她只要喊個冷,身邊的男人莫不趕緊脫下衣服給她披著,不管自己有多冷、身上的衣服是否夠穿,只要能脫就脫。哪有男人敢在女人面前喊冷的啊?

  就眼前這范原徹會這麼不識趣地拒絕表現紳士風度。虧她剛才還覺得他很細心說,唉,這男人到底是哪裡構造不對啦?為什麼他的一舉一動總是超脫她的認知范圍呢?

  突然,一條溫暖的毛料圍上她的肩——筱芙抬頭,看見范原徹仍舊掛著剛才那張撲克臉,但眉宇間卻流轉著一絲溫柔。他抓著喀什米爾羊毛圍巾的兩端,套住她,將她困在懷裡,為她擋去冷風。

  「因為常東南西北地跑,所以我習慣帶條圍巾在公事包裡。你先勉強御寒吧!」

  筱芙怔怔地望著他,瞬間失去了言語的能力。他出乎意外的舉動,攪亂了她心跳的節奏。

  她什麼也不能做,只能默默感覺心髒在胸腔內沉重地跳動。

  就在此時,一輛黝亮的朋馳轎車在他們身邊停下來。身著暗黑色制服的司機迅速下車,向他們行禮。

  「不好意思,久等了,執——」

  范原徹突然開口打斷他的話。「沒關系,叫我范先生就好了,這位是高小姐。」

  司機先是驚訝地張大嘴巴看著他,隨即恢復鎮定。

  「是的,范先生,高小姐,歡迎來到Hong

  Kong。請上車吧!」他替他們打開後座車門,立刻轉身將兩人的行李卸下,放入後車廂裡。

  完畢後,豪華轎車往前駛去,遠處一團團燦爛的亮光就在一段黑暗之後,從窗外望去,那巍峨聳立的摩天大廈仿佛矗立在海上一般。

  而那團團閃爍的燈火正不停地放送著香港特有的活力。望著遠方燈火通明猶如白晝的不夜城,筱芙的心卻煩亂了起來。

  但她隱隱明白,那煩亂的原因並不像之前在台灣時,單純地因為緊張。

  她緊緊盯著窗外飛逝的夜景,昏黃的路燈不時從她眼前閃過,肩頸上那喀什米爾圍巾默默地傳來柔柔的溫暖。她緊抓著圍巾,嗅聞著專屬於主人的氣息,胸口那團亂糾結得更緊、更復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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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3 00:02:40
第三章

  愛是了解一個人,關心他,和他分喜分憂。

  ——《安妮的日記》

  「你說什麼?!」筱芙嘴角微微抽搐,輕柔的聲調有著風雨欲來前的不祥寧靜,像是櫃台經理再多說一句令她不滿意的話,就會引爆。

  「呃……」櫃台經理急得冒汗,盡管明知會惹來一陣責罵,還是得照實說出情況。「因為蕾機前只系來電詢問,並昧有實際完成訂房,所以……」

  「可是我明明上網訂房了啊!」筱芙努力控制脾氣,但由於先前過度緊繃的情緒及搭機所帶來的疲憊感,已大大削弱她的挫折承載能力。

  「但蕾並昧有喀實填寫訂房表格,我們的系統昧有蕾所說的訂房確認單,很抱歉。」櫃台經理用著蹩腳的國語努力解釋道。

  「你的意思是說,今晚我是住不到房間,要我流落街頭嗎?」她不自覺地提高聲音。

  「我昧有要蕾流落街頭,只是我們目前的房間都滿了,實在昧有多余的房間給蕾住,對不起。」

  「我不要你對不起,我要你變出一個房間給我。」

  櫃台經理垮下臉。「這我啾沒辦法了,不然……我替蕾詢問其他飯店看看好了……」

  「怎麼回事?還沒Check

  in嗎?」剛上完洗手間的范原徹,發現筱芙還在櫃台前一副怒火沖天地和滿臉無奈的櫃台經理對峙,覺得事有蹊跷,才過來了解情況。

  他原本想,既然筱芙有訂房,便不需要出面,免得太快露出馬腳,所以才一進飯店就藉口去洗手間,讓她去Check in。

  「啊,執行——」

  站在筱芙身後的范原徹對櫃台經理搖頭示意,櫃台經理一臉驚愕,但隨即回過神來洞察其意,便噤口不語。

  「發生了什麼事嗎?」他問。

  筱芙氣得撇開頭不說話,櫃台經理支支吾吾地說出事情原委。

  了解事情症結後,范原徹對她說:「你先去上個洗手間,這事我來處理。」

  「可是我不想上廁所,而且這是我的事——」筱芙本想說這是她的事,應當由她自行解決,但范原徹打斷她的話。

  「你看起來很累了,語氣難免不好,也沒什麼耐心,不如由我試著溝通看看。」

  筱芙看著他堅定的眼神,知道他說得對,只好不再堅持,轉身離開交給他處理。

  過了不久,當她再回到大廳時,范原徹已拿著房卡在電梯前等她了。

  她驚訝地瞪著他手中的房卡。「你怎麼辦到的?」

  范原徹但笑不語,扶著她的腰,促她走入電梯。「好好溝通啊!你剛剛一副要把人家吃了似的,誰敢讓你住房啊?」

  「哼,誰教他那麼令人火大,還有那什麼爛網站,我搞了一下午,居然沒訂成房間。台灣是這樣,香港是這樣,還說什麼全球最優的五星級飯店!光是那教人頭昏眼花的網站就不及格。」

  「是嗎?網站啊……」范原徹若有所思地望著她。「有那麼糟嗎?那可是花了一大筆預算請專業人士制作的……」他喃喃自語道。

  「咦?你說什麼?」沒聽清楚的筱芙,露出詢問的眼神。

  「哦、不,沒什麼。」電梯門打開,范原徹搭著她的腰步出電梯。「到了,走這邊。」

  穿過走廊,經過特別設計的露天陽台,范原徹領著她來到房門前,熟練地刷下房卡,打開門。

  他站在玄關,看著筱芙還呆站在門外。「進來啊,發什麼呆?」

  「你好熟稔喔,好像來過幾百遍一樣。」

  「呃、是嗎?那是因為剛剛拿房卡時,櫃台經理有指示我房間的位置。快進來吧!你不是累了?」

  聽完解釋,筱芙也不疑有他地跨入房間。「哇,好棒的房間!比我訂的還高

  級,你是怎麼辦到的?」

  「啊,呃……就是……」

  就在范原徹努力思索該掰什麼藉口時,筱芙又開口:「該不會和我在台灣時一樣吧,因為網路出錯,那個新進的櫃台人員很親切地給我更頂級的套房。」

  范原徹終於知道她會突然出現在他套房的原因了。

  「嗯,大概是吧!」

  「呵,雖然網路很爛,但服務卻不錯,算是扯平了,除了香港的這個櫃台經理不夠阿莎力之外。」筱芙很公正地下了結論。

  她興奮地在房間逛來看去,歐洲風格的裝潢配上古典華麗的家具,令人有種置身歐洲的錯覺,每一件精致的家具或裝裱復古的畫,甚至起居室裡那面仿造火爐的牆壁,都令筱芙欣喜不已。

  啊,幸好那爛網路出trouble,她才能住到這麼高級的套房……雀躍的腳步在踏入臥室時,突然停頓。

  等等!那是什麼?!

  寬敞的臥房裡,一張大得驚人的床鋪占據了房間的正中央,有著四根床柱、罩著白色輕紗的大床,簡直就像電影或小說中所描繪的浪漫床鋪。

  可是,筱芙看到這麼美、這麼浪漫的床,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因為,只有——一張床!

  天啊,怎麼會這樣?!她之前在網站上訂的是兩張床的房間,但經過網站的烏龍換來的房間,雖然較高級,但她卻沒想到竟然只有一張床。

  「嗯,一張床啊。」范原徹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背後。

  那低沉迷人的嗓音,突然在耳邊響起,讓望著床發愣的筱芙嚇了一大跳。

  「你、你干麼突然出現啊!」

  「咦?我累啦,這是臥房,不是嗎?當然是進來睡覺的啊!」

  明知道她在煩惱什麼,范原徹卻故作不知,平靜地答著。

  「睡覺?!」天啊,在這種情況聽到這麼敏感的事,對筱芙的神經來說是一大考驗。

  「對啊,折騰了一整天,你不累我可累了。我不像你至少在飛機上還有睡一下,被人當作枕頭的我,可是被壓得睡不著。」

  看到她兩只眼睛都快突出來了,范原徹覺得有趣極了。剛才向櫃台經理Check

  in時,因為真的沒有其他房間了,便要了這間飯店為他保留的房間。

  當時的他只覺得有房間睡覺就好,完全忘了房裡只有一張床的事。直到他看見筱芙僵在床前,瞪著床發呆,才想起這件事。

  其實,如果他要求再加張床,飯店一定會照做,但看她驚慌失措的表情,一股想逗弄她的惡作劇感強烈地在他體內騷動。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哪裡出問題了,才會做出許多平時根本不可能做的事。像是溫柔體貼地在飛機上照顧她睡覺,當她喊冷時直覺地生氣,氣她不懂得照顧自己;還有,當她生氣時的表情、為難的表情、吃醋的表情……都讓他覺得心裡有個角落彷佛跟著陷落,害他好想見到她更多不同的表情。

  他故意揉揉酸疼的肩膀,好引發她的注意和罪惡感。筱芙這才發現,他已脫下西裝外套,領帶也解掉了,已解開兩、三顆扣子的襯衫隱約露出前胸。

  知道他是拐著彎消遺她,自知理虧的筱芙,一句話也無法反駁。畢竟之前在飛機上,她的確是枕著他的肩睡得很舒服。

  但只有一張床!雖然她大膽地聘用男公關陪她來香港,但可不代表她大膽到讓男公關陪到床上去。

  因為他遲到,導致行程延誤,匆忙間,筱芙也忘了和他說明工作內容不包含「Sex」的服務。現在怎麼辦?

  「那你睡床好了,我去睡沙發。」左思右想後,筱芙認命道。

  若在平時,筱芙一定理所當然地叫男生睡沙發、她睡床。可是今天是她聘他來的,而且,這房間也是他去交涉才得到的,幾經衡量後,筱芙覺得委屈他去睡沙發太不合理,只好委屈她自己了。

  「干麼這麼麻煩,一起睡就好啦!」范原徹像豹般朝她逼近,筱芙不自覺地後退,直到背碰到床柱,他單手撐在她頭頂上方的床柱,彎下身體與她平視。

  原本冷若冰霜的表情,摻雜了些許狂野和危險,教筱芙不禁怦然心動。

  「這不是你聘請我的原因嗎?」

  筱芙臉頰一熱,立刻反駁。「才、才不是!我只是聘你來扮演我男友而已,不需要『這種』服務!」她指著大床嚴詞道。

  「呵,是嗎?」他對著她的耳朵吐氣。

  炙熱的男性氣息無預警地襲來,令筱芙一陣暈眩。

  「不、不要對著我的耳朵吹氣啦!」她面色潮紅,搗著耳朵大喊。

  范原徹勾起一抹壞壞的微笑。「如果你沒有這意思,怎麼會隨便邀一個陌生男人到飯店,還同住一房?你這不是擺明了在挑逗男人嗎?」

  「我才沒有!我原本訂的房間是兩張床的,誰曉得會擺這種烏龍?再說,我在委托雪湖聘用你時,就請雪湖將工作內容和你談清楚了;而且要不是你遲到,我本來打算在出發前再次和你確認工作內容只有單純扮演男友,並不包含……其他特殊的服務。」

  筱芙噼哩啪啦一口氣解釋完,最後氣喘吁吁地望著他,希望他會聽進去。

  范原徹揚著眉思索良久,最後露出微笑。「是嗎?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他撐起身子離開她,轉身後卻又回頭對她說:「但你去睡沙發就不必了。」

  「咦?」難道說……「你體諒我,肯委屈自己去睡沙發?」

  他聞言爆出笑聲。「你想我有可能那麼笨,委屈自己嗎?何況那沙發那麼窄,我怎麼擠得下?我當然是睡床喽!」

  「那、那我睡哪兒?」

  「也睡床啊,難不成睡地上?」他說得理所當然,筱芙卻聽得不以為然。

  「那不是一樣嗎?」

  「哪裡一樣?」

  「我們都睡床,那不是……不是……」

  他忽然又靠近她。「不是什麼?你腦袋裡又在想入非非了?好色哦!」

  「我才沒有,你的提議才色好不好?」

  「我可是很單純的,既然你我都不想委屈,反正這床也夠大,何必屈就沙發搞得自己不舒服,何況我們只是純睡覺。還是……」他語調一轉,面色詭異地看著她。「你怕會克制不住獸性,半夜撲到我身上來?」

  「去你的!鬼才會撲到你身上!睡就睡,誰怕誰!我警告你,你可不要睡到一半,對我伸出鹹豬手哦!小心完整地上床,醒來卻『殘根不全』!」

  范原徹呵呵直笑。「這你不用擔心,我對心不甘情不願的女人沒興趣,凡是跟我上床的女人都是甘心樂意的。不過,如果你何時改變心意,歡迎你隨時主動。」

  他說的也是真的。他在工作上以嚴謹著名,凡事都照計劃走,常讓人覺得他一板一眼、個性嚴肅。但實際上,他算是個熱情的人,只是沒必要讓每個人都知道。

  尤其對工作上接觸的人而言,熱情不是最重要的特質,他只需要對工作展現熱情即可。

  私底下,他也有約會、享受男女之間的歡愉,只是關系都不長久。他已經有半年不曾有過固定的關系了,難道這就是筱芙一出現就如此吸引他的原因?

  其實,兩人會不會發展到進一步的關系,他不強求。他很享受目前和她這樣的唇槍舌戰,這樣輕松地和女人打情罵俏,已經許久不曾有過了,他幾乎忘了這種新鮮、刺激又有趣的感覺。

  進入成年世界之後,所有的關系都很直接,尤其長期在世界各國旅行工作,任何關系都維持不長。

  說來或許很世故無情,但真實世界就是如此。他不相信遠距離戀愛,更不相信世界上有所謂的真愛。真實世界的人太冷、太怕寂寞又容易動搖,真愛只是幻想和傳說,當兩人有機會在一起就好好把握,若無法持續,就潇灑說再見。

  盡管如此,那不代表他不能要些小手段來「說服」她。

  「哼,等到民國一百年吧!」她朝他做了個鬼臉。

  「咦?想不到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竟能預測幾年後的事?不過等到那時,我可能名草有主,不能為你『捐軀』與你苟合了喔。」

  被他又是調侃又是消遺,氣急敗壞的筱芙哇哇大叫:「合你個頭啦!懶得理你!」

  她怒氣沖沖地沖出臥房,拉著自己的行李又跑回房,看都不看他,直接下命令道:「我要洗澡了,你出去。」

  「你洗澡就洗澡,干麼要我出去。」

  「我不習慣在別人面前更衣盟洗。」她強忍怒火,咬牙切齒道。

  「沒關系,我不介意。」

  「你不介意我介意!」

  「既然你介意,那頂多我也表演給你看就好啦!你看我洗、我看你洗,互不吃虧。」

  「什麼互不吃虧?我可虧大了!總之我不管,你先出去,我洗好你才可以進來。」

  范原徹皺著眉瞅她。「干麼這麼麻煩?反正你門一關,我也看不到,鬧什麼別扭?」

  可是,不單只是洗澡問題,她得先找出內衣褲和睡衣,洗澡後還得保養,一想到要在他面前抽出自己的「內在美」,還得在他面前塗抹乳液晚霜的,一股莫名的親密感讓她羞赧不已。

  「不管啦,你先出去啦,我保證洗很快的。」不知如何說服他,又不曾和男人如此親密相處的她,不自覺地放柔聲調,撒起嬌來。

  聽到她撒嬌的聲音,范原徹覺得渾身一軟,隨即不再堅持。「好啦、好啦!真是拗不過你。拜托快點,我很累了,明天還得陪你參加婚禮,你總不希望我精神不濟地出席吧?」

  「好啦,我知道啦,快出去。」

  一確定他步出房門、關上門後,筱芙迅速地抽出所需衣褲和保養品,直往浴室沖,用有生以來最快的速度沖好澡,做好保養程序。

  不到十分钟,她全身蒸騰著熱氣,穿好棉質睡衣,跳上床拉起棉被,確定從腳到肩膀都蓋好後,才放聲大喊:「我好了。」

  過了兩分钟,范原徹不疾不徐地拖著行李開門入房。他先是緊盯著她打量許久,然後不置一詞地從行李中拿出所需衣褲和盥洗用品,從容走進浴室。

  聽著嘩啦嘩啦的水聲,筱芙緊抓著棉被,覺得心跳得越來越快。

  可惡!沒事她干麼心跳得那麼快?她早已不是處女了,怎麼還像沒經驗的少女,只不過是個男人在洗澡,她就慌成這樣。

  要是被雪湖他們知道了,一定會被笑個半死。

  唉,難道真的像雪湖當初所說,她和男人相處的道行還不夠,所以一遇到范原徹這情場高手的男公關才會臉紅心跳?

  仔細想想,雪湖說的也沒錯,從高中談第一場戀愛至今,她交過的男友雖然超過十個,可是卻沒有一個讓她愛到刻骨銘心、轟轟烈烈,就連最基本的熱情,都很難點燃。

  至於她的處女身,也只是因為好奇,所以當大學的男友要求時,她沒有反對也不熱烈地用掉了,但是沒有任何快感可言。

  一開始是痛得想把男友踹下床,隨著痛楚逐漸消褪,那種規律的活塞式運動,筱芙實在搞不懂有何快感?

  這個問題直到她的上一任男友Ken,仍找不到解答。

  後來,筱芙下了個結論:也許她就是別人所謂的「天生冷感」吧!她雖有男朋友、有性經驗,卻不曾和男人過夜。原因很簡單,她討厭看男人在她面前做任何生活瑣事,像洗澡、刮胡子之類的,總有一種厭煩感。

  當然她更討厭男人到她家過夜,有種被人侵犯隱私之感。或許也是因為如此,Ken才會輕易地被高純玲誘惑。

  雨夜曾問她關於沒得到高潮會不會感到遺憾或傷心?不過既然從未體驗過高潮,自然就沒有所謂的失落感。在她眼中,事業此愛情有趣多了。

  至於男人,都大同小異吧!除了眼前這個之外——

  眼前?!筱芙瞪直眼,盯著沖完澡、全身濕漉漉的范原徹。他蓋著白毛巾正低頭擦著濕發,只穿著內褲,光著上身走出浴室。

  天啊!他怎麼只穿內褲?難道他沒有睡衣可穿嗎?為了避免和他四眼相對的尴尬,筱芙匆忙地躺平,拉起棉被從頭蓋到腳。

  悶在棉被裡,筱芙拉直耳朵想聆聽他的一舉一動,但她的心跳聲幾乎蓋過他移動的聲響。

  就在她急得滿身大汗時,床的另一側突然下沉。她心一驚——

  他真的上床了!

  下一秒,范原徹大掌一抓,就把棉被給抽掉。

  「哇~~你干麼啦?!」

  「你才在干麼,蒙著頭不怕窒息嗎?」

  「要你管!」她又一把抓回棉被。

  他單手撐著頭,側躺在床上,朝她露出戲谑的笑容。「你這樣好像處女新娘在等丈夫上床。」

  「啊,哪裡像?」筱芙驚訝地瞪大眼看他。

  「從頭到尾都很像,剛洗好澡、搽得全身香噴噴的,又害羞地躲在棉被裡等丈夫的疼愛。」他撩起她一縷略濕的發湊近唇邊。

  原本就不怎麼規則的心跳,因為他突來的親密舉動,更加紊亂劇烈。她的頭發像是在瞬間生了神經、有了知覺,只覺得一陣熱麻從發梢漸漸擴散,染紅了她的臉和耳,最後在全身泛濫。

  「你亂講,我才沒有害羞地躲在棉被裡等你。」她嘴硬道,聲調卻一點氣勢也無,全身還因他靠近的體溫、親昵的舉止和過分暧昧的話語而顫栗不已。

  可惡!他說話就說話,為何要靠那麼近?搞得她全身燥熱,剛洗好的身體又冒出細汗。還有,他抓著她的頭發做什麼?她往後一退,發絲在他指尖滑落。

  「是嗎?可看起來就很像……你都是這樣向你男友求歡的嗎?」他好奇問。

  她瞪他一眼。「關你什麼事?」

  他支著頭,聳聳肩,一派輕松像是打發無聊似的閒聊口吻。「好奇吧!從沒有人拜托我偽裝男友去參加前男友的婚禮,我很好奇什麼樣的女人會請個男公關來當男友。」

  「我付錢、你辦事,問那麼多干麼?」

  「你是做什麼的?」

  「這是私事,而且不屬於業務范圍內,你不需要知道。」雖然她已非富家千金,但好歹也是良家婦女,她不想透露更多個人隱私。

  「可是,我要扮的是你男友,總不可能對你一無所知吧?萬一你堂妹套我的話,問我有關於你的事,我卻一問三不知,豈不是露出馬腳?」

  為什麼每次他說話總是頭頭是道、有條有理,教她無從辯駁。

  她張著嘴,絞盡腦汁卻想不出一句話頂回去,反而還覺得他說的不無道理。

  再說,高純玲那女人很機車的,要是看到她身邊突然蹦出范原徹這麼好的貨色,一定會起疑或是嫉妒而出口譏諷兩句。

  她把范原徹拉來當救兵,卻什麼也不跟他說,簡直是把手無寸鐵的他推去送死。為了避免計劃破局、事跡敗露,筱芙想了想,說:「好,在我透露我的身家背景之前,你得立下切結書,不得利用所知的一切來傷害我和我家人;而且,事情過

  後不許再來找我、糾纏不清。以後就算見面也要當作不認識。知道嗎?」

  切結書?范原徹啼笑皆非地望著她,但見她一臉嚴肅認真,他也不敢笑出來,板起臉來很謹慎地點頭說好。

  筱芙立刻跳下床,從行李翻出筆記本和筆,當場寫起切結書來。

  范原徹終於得見她穿的運動型睡衣,粉色棉質的細肩帶上衣搭配同色同質的短褲,雖非一般的性感睡衣,但柔軟貼身的衣料將她穠纖合度的苗條身材完全勾勒出來。尤其是長度只到大腿上緣的短褲,更讓她那雙修長的腿一覽無遺。

  一套再簡單不過的家居型衣褲,居然比他所見過美麗昂貴的情趣內衣,更性感、更輕易地撩撥他的遐想。

  他眯起眼,感覺自己的某部分亢奮地跳動著。那白皙無瑕的雙腿,腰細如柳,渾圓贲起的豐盈,比他想像的更加美好,激起男人無邊幻想。

  絲毫不察眼色有異的范原徹正如豺狼虎豹般地盯著她瞧,筱芙興奮地拿起立好的切結書又看了一遍,然後回到床上,窩入他身邊。

  「你看看,如果沒問題就在這邊簽個名吧!」筱芙將筆遞給他。

  等侯許久,等不到他接過筆,她好奇地抬起頭,就撞上他濃烈炙熱的眼神。

  筱芙心一跳,他眼裡的熱力在她四肢百骸延燒。奇怪,他干麼一副想吃掉她的模樣?她剛做了什麼惹他生氣嗎?

  「呃……范原徹?」她發現自己是第一次喚他的名字。

  「叫得那麼生疏,誰會相信我們是男女朋友?」范原徹雙眼散發誘惑地朝她靠近,她不斷往後退,最後幾乎在他身下躺平。

  「啊?這樣啊……」她頭昏腦脹地感覺他幾近緊貼在她身上的精壯身軀。

  第一次發現男人的身體如此強壯,令人臉紅心跳又著迷。她隱約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麼事,可什麼也想不起來。他灼熱的呼吸、颀長偉岸的身材、引人犯罪的眼眸,滿滿地占據她的感官與大腦。

  「叫我徹。」他像是催眠般地低喃。

  筱芙覺得全身都酥軟了,情不自禁地順從他,輕聲喚:「徹……」

  他滿意地勾起微笑。「乖,值得獎賞。」

  說完,他毫不猶豫地吻住她的唇。

  一陣甜蜜的麻熱快感,從他的舌尖傳來。不曾經歷過這種激烈纏綿熱吻的筱芙,不一會兒便被他熱情的吻攻得棄甲投降。

  這火一般的熱情是怎麼回事?她被吻得莫名其妙,卻又奇妙地非常舒服。

  誰來告訴她,原來單純的主雇關系,何時變調成如火如荼的欲火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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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3 00:03:16
第四章

  終究來說,這包括肉體的愛。

  ——《安妮的日記》



  「啊……」筱芙臉頰潮紅、呼吸急促。當火熱的長吻結束,她全身無力地望著在她上方的范原徹。

  奇怪,只不過是個吻,竟然有那麼大威力,讓她無法招架。難不成這家伙的吻是迷藥,能迷亂人的心智?

  被細汗濡濕的發貼在筱芙粉嫩的頰邊、頸部,白皙的肌膚泛著紅澤,性感的模樣,讓范原徹忍不住又低頭堵住紅潤腫脹的唇。

  「唔……」一沾上他的唇,她就變得毫無抵抗力,只能任由他予取予求。

  終於,在品嘗完她唇內的芳澤後,范原徹依依下捨地栘開嘴唇。筱芙一臉迷醉地望著他,渾然不知自己這樣的眼神,在范原徹看來充滿了挑逗和誘惑。

  一開始,他並沒有打算吻她——嗯,或者該說沒打算那麼快就展開攻勢,可是他忍不住。一定是因為剛洗好澡的她全身散發迷人的香味,加上她軟語呢喃地喊他的名字,讓他昏了頭、失去了理智,只覺得股間有把火被她的那聲呼喚給點燃了,才會一時沖動吻了她。

  不過,他沒料到她的唇既軟又甜,吻起來該死地有感覺,讓他幾乎把持不住,恨不得就這麼吃掉她。

  他低頭抵著她光潔飽滿的額,一個想法在腦海形成。

  「怎麼樣,要不要試試?」他灼熱的氣息急促地噴在她臉上。

  被那連串的超激熱吻弄得暈頭轉向的筱芙,根本搞不清他在說什麼。努力調勻氣息後,她問:「試什麼?」

  「和我做愛啊,我對你挺有感覺的。老實說,我很久沒被女人撩撥到欲火難耐的地步了。」

  「啊?」她有沒有聽錯?他這是在邀她一夜情嗎?

  領悟他話中涵義,讓筱芙混沌不清的腦袋瞬間清醒。「不行!」她舉起手猛力將他推開。

  被推開的范原徹不悅地皺眉。「為什麼?」

  「我是雇用你扮演我男友,但不是真的要和你發生關系。」

  「呵,你是怕我事後會纏著你不放嗎?你放心,我不是那麼不識趣的人,更沒閒工夫對女人糾葛不清。」他打包票道。

  「空口無憑,誰能保證以後的事?」這麼一提,筱芙才想起切結書,低頭一看,切結書已被她揉得绉爛。

  她攤開紙張撫平,蹙眉怨他。「都是你啦!绉成這樣。」

  他一把奪過,定睛詳讀,隨後彎起一抹微笑。「你就這麼怕我會對你死纏爛打?會不會太有自信了點?」

  她冷哼。「職業病吧!信口開河的人我見多了,還是白紙黑字寫下來比較安心。」

  從她手中抽出筆,范原徹看著绉绉的切結書突發奇想。「要不乾脆你不用付錢,就用你的身體來抵如何?」

  「你當我是什麼啊?」她掄起拳頭就往他身上K。

  范原徹笑著讓她打兩拳洩恨,然後相准她的拳勢,抓住她打來的手。「你先別氣,聽我解釋嘛。對我而言,錢比不上你更有吸引力。」

  明明該為他提出的交易感到生氣的,沒想到卻被那句她比金錢更有吸引力的話,沖刷所有的屈辱感,還情不自禁地臉紅起來。

  很少害羞的她,怎麼一碰上他就臉紅個不停。他恭維女人真是毫不做作,正因如此,才更能打動女人心吧。

  筱芙愣愣地望著他。被這麼帥又迷人的男人表白受自己吸引,要是一般女人早撲上去了。可是,筱芙想起自己天生冷感。

  她撇開視線,咬著唇、擰著眉說:「如果真用我的身體來抵,你其實是吃虧了。」

  「為什麼?」感覺到她的退縮,范原徹忍不住問。

  她曲起雙腿,以手臂圈住。「老實告訴你也無妨,我天生冷感,所以你若真的想用我的身體當報酬,我怕你會失望。」

  范原徹先是一愣。這女人在講什麼?天生冷感?天生冷感的女人會像剛剛那樣熱情地回吻他嗎?他剛剛被撩起的欲火是假的嗎?

  就算她不想答應他的求歡,也不必找這種爛藉口吧?可是看她的表情,又不像是故意诓他。

  「是誰說你冷感的?醫生嗎?還是那個負心漢?」她搖頭。「都不是。」

  「那你怎能判斷自己是天生冷感?」他還是覺得她在掰藉口拐彎拒絕他。

  她沉默半晌,再開口時語調變得漠然,像是在說別人的事一般。「因為我沒感覺。」

  「啊?」

  「我說我沒感覺!」她大聲說。「不管怎麼做,我就是一點感覺也沒有,這樣你滿意了嗎?」

  「你……你是說真的嗎?」

  她憤憤地瞪他。「這種事能隨便亂說嗎?」

  「呃……」范原徹冒著冷汗,想了想,又問:「你該不會是同性戀吧?」

  對他的猜測,一般人都會生氣,可是筱芙自己也曾想過這個問題,所以只是就事論事地回答:「很可惜,我並不是。因為比起男人,我對女人更是一點『性』趣也沒有。」

  「這樣啊。」他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忽然抬頭,沖著她露出電力十足的笑容。「要不然乾脆這樣,我們來試試看吧!」

  「什麼?」

  「剛剛那個吻,你也很有感覺吧?」

  經他這麼一提醒,筱芙記起那甜蜜得身體快融化的感覺。

  「我想你以前之所以沒感覺,可能是因為沒遇到能和你契合的人。」

  「契合的人?」

  「是啊,做愛這檔事跟見鬼差不多吧,不是有一種說法,人之所以能見到鬼魂,是因為波長相同的關系。做愛也一樣,如果頻率不同,就不會有快感和高潮。」

  見鬼?第一次聽到有人把做愛和見鬼相提並論,筱芙直覺想笑,可是仔細想想,他說的好像又有那麼點道理。

  「那你的意思是說,我只要找到波長和我相同的人,就能達到高潮喽!」

  他露出孺子可教的滿意微笑。「沒錯,你領悟得挺快的嘛!」

  「那麼要不要和我試試看啊?」

  筱芙聞言立刻發現不對。「轉來轉去,你就是想誘我上床!哼,才不上你的當。」

  她把他推開,然後拿起枕頭擋在兩人中間。「警告你哦,不許越過這界線,不然小心你會『五肢不全』!」

  雖然被拒絕,但筱芙的表情和舉動卻把他逗得樂不可支。和她拌嘴實在是件有趣又快樂的事。

  「是嗎?那如果是你越過雷池,主動來抱我呢?」

  「哼,你睡就睡,別作夢了。如果我真的跨過界線抱你,那恭喜你了,能得到本姑娘青睐,表示你前輩子燒了好香,下輩子你要感恩圖報。」

  呵呵,瞧瞧她說這什麼話?可他非但不感覺受挫,反而生起和她「開講」的興致。

  「對一個天生冷感的女人而言,你還真有自信。你到底是怎麼長大的啊?」

  「被女巫帶大的。」她拍拍枕頭,看都不看他地答。

  「什麼?」

  她好笑地瞥他一眼。「這你也信?我不是說了嗎?在你尚未簽下切結書之前,休想本姑娘多說一句個人機密。」

  想不到她還挺堅持的,不過他還滿欣賞她的個性。在商場上,謹慎是安全之師,稍一不慎,忽略了細節,往往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不過就是家庭背景基本資料,稱得上什麼機密?現在光是求職履歷,有時連祖宗十八代都寫出來了。」不過抱怨歸抱怨,范原徹還是乖乖地在绉巴巴的紙上簽下龍飛鳳舞的名字,連日期都押上了。「簽好了。你可以講了吧?」

  筱芙接過切結書,看著他充滿勁道的筆跡,滿意地微笑點頭。

  將切結書收入擱在床頭的皮包裡後,她轉頭說:「好吧,你想知道什麼?問吧,我不保證答案能使你滿意,但至少讓你不會穿幫。」

  「啊,不是你講就好,還得我問?」范原徹忽然覺得自己簽那切結書有些吃虧。

  「毫無頭緒的,你教我從何講起?自然是你問你不明白的,我才知道要從哪裡說啊!」

  呵呵呵,兩人交戰幾回合,終於看到他吃癟的表情,扳回了一城。要比講道理,經常和委托人交涉、周旋於各界精英之間的她,也不輸人的。

  范原徹一臉沒轍地點頭。「算你有理。就從你的家庭開始吧,別告訴我你有爸爸媽媽哥哥姊姊弟弟的,我要的是個人資料,不是廢話連篇。」

  咦,不錯,學乖喽!筱芙暗笑在心,點點頭說:「你這麼說我就明白了。嗯……我爸叫高向文,幾個月前還是『大正集團』的董事長,但被我伯父他們拉下台了,目前是無業游民。我媽叫汪滌華,自從嫁給我爸之後,就是不事生產、專門敗家的貴婦。自從我爸失業後,她也從貴婦名單中除名了,現在整天纏著我爸帶她游山玩水,繼續不事生產的一生。」

  范原徹被她的用字措詞逗得直發笑,他開朗的笑聲也感染了筱芙,她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揚起。

  「好、很好,這伯父該不會就是明天新娘的老爸吧?」

  「正是,閣下果然冰雪聰明。」

  「謝謝姑娘稱贊。那麼關於你呢?本是千金大小姐的你,被打成平民後,是否像令堂一樣,繼續不事生產的一生呢?」雖然得知她父親卸任了,但總不可能一夕之間就家道中落;再說,以她能重金聘用男公關,還大手筆地跑到香港來住進「Riti」,可見家境應該還可維持,所以他才模仿她的語氣消遣她。

  「這你就大錯特錯了,本姑娘從大學一畢業就自力更生、自食其力了,什麼不事生產?呿!」

  她的話令他驚訝。「真的?你在哪兒工作?」

  筱芙停頓一下,似是在考慮該不該說真話。後來她聳聳肩道:「在一家人力仲介公司擔任人力咨詢主任。」

  「哪一家人力仲介公司?」他好奇問。因為全球「Riti」的人力招募,雖有專門的人力資源部門負責,但對特殊的專業人才和經理人,有時也會請人力仲介公司幫忙。

  她瞥他一眼,才說出「Artemis」之名。本以為他應該不會知道,誰曉得他卻露出驚訝之色。

  「那是一家很有名的挖角公司嘛!」

  「什麼挖角公司,難聽死了,那叫做人才獵聘,請注意你的用字遣詞好嗎?」

  聽她這麼一說,范原徹立即露出笑容說:「是是是,小的受教了。」

  筱芙被他的表情逗笑了。看不出他一個大男人也有輕松、俏皮的一面。

  「你說自從大學畢業後你就開始工作了,為什麼一個富家千金這麼早就進入社會,而不繼承令堂的衣缽?」

  筱芙誇張地翻翻白眼。「拜托,成天只是逛街喝茶、做臉按摩,最大消遣是聊八卦,最粗重的活是打扮得美美地參加宴會,這種悶死人的『偉大』工作,本姑娘從小體驗到大,要我一輩子都這麼『工作』,我會活活無聊死。」

  「哈哈,沒見過像你這樣的千金小姐,你父母的教育方式一定很特別。」

  「不是我父母,是我奶奶。」筱芙平靜地糾正他。

  「嗯?」

  「我是我奶奶帶大的。從小我父母就因事業繁忙經常不在家,他們很愛我,可是不夠愛到足以為我犧牲他們的事業。」她的口氣,仿佛說的是別人的事。「但我奶奶不一樣,她不但愛我,更愛教育我。她常說:在富裕的家庭成長,難免會因為外在因素,而有失偏頗。例如:人。

  「因為家境好,自然有很多人在我家來來去去,他們有各種面貌,其中最多的就是阿谀奉承和虛偽。我奶奶教我看清他們的真實面目,也教我了解他們背後的動機並學會寬容諒解,還有如何保持自我,不被他們的谄媚迷昏頭。」

  「你奶奶是個很特別的人。」范原徹真心誠意道。

  在那樣富貴利達的環境中,很少人能洞徹人情、超然物外。有錢人他見過不少,但能像筱芙的奶奶這樣富貴浮雲、澹泊名利的卻不多。

  「是啊,因為她,害我無法過著安於優渥的生活,她還說:女人可以不結婚生子,但不可以不工作。若不工作,勢必得依附他人、看人臉色過活。她還說工作不單單只是為求錢財溫飽,更是一個人的價值所在。」

  「好精辟的見解,你有個與眾不同的奶奶。」

  「那當然。拜她所賜,我看人的眼光和人不同。你不知道我因為這『與眾不同』的標准三振了多少追求者和男朋友?足足有一百打吧!」

  「你吹牛!」他捧腹大笑,直搖頭說不可能。

  「哼,信不信隨你。」他發噱的模樣取悅了她。

  范原徹又問了許多她奶奶的事,以及她的童年和興趣喜好。筱芙如數家珍地將許多關於她和奶奶相處的往事告訴他,還有那原本應該慘澹卻因奶奶而明亮起來的童年。

  范原徹不但聽得仔細,每每聽到有趣的地方,會坦率地大笑或直呼不可能,有時還會提供自己類似的經驗和她分享。

  筱芙突然發現,她好像很少跟男人聊得這麼開心,更不曾向男人提起自己最親愛的奶奶。

  她轉念一想,不論是曾交往過的男友或追求者,每個想追求她的動機不盡相同,有的是因為她的美貌,有的是因為她的身家,有的則是貪圖她的財產;當然也有那種單純受她吸引的人,但沒有一個人曾好奇她的成長過往,她也不曾主動向別人展露自己深沉不為人知的一面。

  為什麼她會對一個才認識不到二十四小時的人,說那麼多關於自己的隱私?這些話,有些她還不見得曾和雪湖他們說過。

  她愣愣地望著他。他還因剛才她說的童年糗事開懷笑著,她感覺微微發酸的嘴因說太多話而乾渴,心裡那奇怪的異樣感以及疲累同時在體內碰撞。

  她是不是太困了,所以才唠唠叨叨、有完沒完地跟他說了一堆?還有那奇異的好感是什麼?她試圖厘清,可是腦袋卻一片混沌,越是努力想,越是模糊不清。

  發現她突然的沉默,范原徹停下笑聲,問:「怎麼了?累了?」他轉身從床邊櫃上拿起手表一看——

  六點二十八分。

  他們竟然不知不覺聊到天亮了。看著她頻頻打呵欠,一雙眼皮幾乎都快閉上了,他放回手表,替她拉起棉被。

  「睡吧!」

  「嗯……可是我口好渴。」

  范原徹立刻下床,去替她倒水再回來。「來,喝水。」

  他扶她半坐起,把水杯置於她的唇沿。筱芙咕噜咕噜地灌了兩大口,喝掉了三分之二。

  替她抹去水漬,輕柔地將她放回床上,范原徹不禁歎息,望著她的睡顏,一抹微笑不自覺地浮現嘴角。

  他好久沒和人聊得這般痛快了。因為工作的關系,他經常要和人講很多話;開會時要講話、指派工作時要講話,甚至員工犯錯時更得「激烈地」、「大聲地」講話。

  可是那些話都是表面的,說過就不留痕跡,不像和她聊天,雖然停了,卻在心裡留下漣漪和余溫,不停地回想她方才的話,想到好笑處,還會不由自主地再笑一次。

  他拿著水杯踱至起居室,再次斟滿,一飲而盡。看著兩人共用的杯子,他發起愣來。

  在他心裡發酵的是什麼感覺?為了一個陌生女子顛覆自己的生活,甚至為她延宕自己一向重視的工作,還荒唐地冒名頂替,心甘情願陪她跑來香港演一出可笑的戲碼,是他工作壓力過大,導致腦神經失調嗎?雖然莎莎那番話適時地刺激了他,但他相信他所做的絕對超過莎莎的預期。

  更令他驚訝的是,她可以輕易地撩起他的欲望。就算已經很久沒有女人了,他又不是年輕小伙子,也算是有過豐富經歷的男人,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就被撩撥起來,可一碰到她,他全身的細胞仿佛都活過來一般。

  對於不相信愛情的他,這種莫名的強烈吸引力該如何歸類?是著迷吧,就像小孩得到心愛玩具似地著迷,他對自己說,可是又隱約明白,好像不僅只於此。

  算了,何必想那麼多?他不是已經決定這趟「冒險」只憑感覺行事,計劃和探究分析並不包含在內。反正過了明天,最慢後天,他就又回到正常的軌道,屆時,這奇異古怪的吸引力自然會隨著時間消失。

  他歎氣,又倒了杯水返回臥室。怕她睡到一半口渴,他將水杯放在邊櫃上。

  躺在她身邊,一股燥熱騷動再度襲上他的胯間。光是今晚,他就不知道興奮了幾次,關於她所說的天生冷感,他敢打賭,絕對是她個人幻想。

  一個只靠睡覺就能把他搞硬的女人,至目前為止,就只有她一人了。想起她之前回吻他的熱情,腫脹的鼠蹊部立刻膨脹得更大。

  看看被頂得隆起的棉被,再看看身旁熟睡的女人,他不知第幾次沉沉地歎氣,對自己說:「興奮什麼勁?回去休息吧!」

  翻過身,聽著她淺淺、規律的呼吸,他又翻過來望著她,忍不住湊上去親親她的額角。

  像是感應到他的吻,她無意識地嘤咛,然後嘴角微微揚起。他也跟著微笑。

  睡意和欲望在腦海裡搏斗,最後濃濃的睡意戰勝,欲望拖著敗陣之辱躲入體內角落,伺機而動。

  筱芙心滿意足地歎氣。

  這種睡得飽飽的感覺真是人生一大樂事啊!在台灣,每天忙著工作,神經緊繃,很難睡得好。果然還是得三不五時放個假,休息一下。

  尤其這個枕頭真好,不但軟硬適中還挺有彈性的,簡直就像……男人的胸膛?

  她的眼睛倏地睜開。觸目所及,是男人精壯的胸部,感受到的是光滑溫暖的皮膚,嗅到的是男性的味道混合和她一樣的薄荷香味。那是飯店提供的洗發精及沐浴精的香味。

  她怎麼會……筱芙微抬起頭,才發現她竟然跨過界線,毫不客氣地趴在范原徹身上,頭部正好抵在他的下巴,以他的胸為枕,胸脯緊緊地壓著他的,就連腿也……她看不下去了。

  她居然把腿伸入他兩腿之間。

  她是欲求不滿嗎?昨晚還疾言厲色地警告別人不許占她便宜,現在反倒是她在吃人家豆腐。

  她又昂起下巴,偷偷打量他。幸好他還在睡,不然就尴尬死了!

  不過尴尬歸尴尬,感覺卻挺舒服的——夠了!她在干麼?不乘機滾離他身邊,竟還胡思亂想起來了,要是被他知道了,豈不丟臉死了?

  就在她想移開腿時,他的股間突然膨脹。

  咦?這不是……盡管已經很久沒和男人同床共枕,她也很清楚壓在她腿下的是什麼。

  天啊!他的好大!

  她被他的尺寸嚇到了,身體僵住無法動彈。突然,他的手環住她,然後用鼻子磨蹭她的頸項,嘴巴沿著肌膚湊上來啃咬她的耳垂。

  筱芙忍不住顫抖,火熱的感覺迅速延燒全身。

  「看來我上輩子一定燒了好香。」他又親了親她的耳後,才說:「早安。」

  既然他已經醒了,不論怎麼躲也避不開尴尬,她索性撐起身體,決定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他的身體。奈何他卻在感受她退縮的同時夾緊雙腿,把她的腳困在他強壯有力的腿間。

  「放開我!」她又試圖抽出腳,但仍無法移動半分。

  而他的胯下因為她的扭動摩擦,脹得比剛才更大、更硬。

  他對她露出開心的笑,白色牙齒像嘲弄她似的閃著光芒。

  「你不該先和我打招呼嗎?」

  她抬起頭怒瞪著他,心不甘情不願地說:「早。現在你可以松開你的腳了嗎?」

  「為什麼?啊,你怎麼越過界線了呢?哇,你還趴在我身上,咦?還有你的腿

  ——」

  不想再聽他說出更恐怖的話,筱芙趕緊伸手搗住他的嘴。

  「你夠了!你就不能展現一點紳士風度嗎?」

  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手心,筱芙像被燙到般收手。

  「抱歉,男人在床上一向就不怎麼紳士,尤其懷裡還躺著甜美火辣的美人時,男人不變成野獸就該頒獎表揚了。」他又朝她揚起一抹邪笑。

  「哼,歪理。」

  「是常理。你難道沒有感受到我正退化成野獸的證據?」他像是要強調似地抬起臀部,灼熱的男性象徵地頂了頂她的下腹。

  筱芙拒絕讓那個動作影響她的理智,阻止體內不要有感覺,但那是不可能的事。

  她倒抽口氣,發現自己在短短幾秒內就變得潮濕而火熱。這是從未發生過的。激情像麻藥般,讓她頭腦暈眩,她壓下天旋地轉的感覺,努力找出聲音來趕走他。

  「我……我管你常理還是歪理,快放開我啦!」可是,沒想到她的聲音聽起來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她紅著臉,雙手撐得直直的,想盡可能地遠離他,反而只是讓她的下腹更擠壓著他的亢奮。

  看著她臉紅的可愛模樣,再加上她軟玉溫香的身軀不時摩擦著他,教他怎麼可能輕易地放手。

  他沉下聲音,雙眸散發誘惑地說:「親我一下。」

  「親一下,你就要放開我喔!」她很想冷起聲音與他談判,但聽起來就是沒說服力。

  他不答,雙手施力將她壓回他胸前,嘴唇也毫不留情地吻住她。火熱的渴望終於得到纾解,范原徹發出低沉的呻吟,一只手抵住她的後腦,舌尖大膽地探入她口中,甜蜜的滋味在兩人的唇間泛開。

  欲望之火稍稍舒緩,但隨著熱吻加深,接著比之前竄得更高。親吻已不能滿足他,他的另一手貼著她的嬌軀而下,撫上她可愛的俏臀,輕輕揉捏。

  一陣抽麻感在腿間蹦跳,筱芙不自覺地放聲嘤咛,俏臀無意識地偎入他的掌心。她仰起頭,好讓他的舌可以更深入。不知何時,她也主動回應他的吻。

  察覺到她的回吻,讓他更興奮。大掌沿著她的臀部曲線,一路往裡頭探得更深,靈巧的手指撥開棉質短褲及底褲,直到他碰觸她絲綢般的瓣片。

  她已經濕了。這發現使他呼吸急促;心髒狂跳,他的手指毫無阻礙地滑入潮濕的甬道。

  「啊!」筱芙驚喘,因為他的侵入也因為那帶來的美好感覺。

  第一次,她體驗到強烈的需索在下腹盤結鼓動。她忍不住扭動纖細的腰肢,既想靠近他,又想遠離他。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但他知道。他挑起了她的欲望,他的也是,而且可能比她更狂野強烈。

  感覺他的手指陷在她迷人的溫暖濡濕中,他的自制力幾乎崩潰。他的手指在她體內輕柔地撫動。

  「天啊,你那麼小……那麼緊……又炙熱。」他的唇貼著她的頸項喘氣低喃。

  他亢奮的堅挺已不安分地掙脫薄軟的內褲,感覺到她的棉褲。他全身顫抖,情不自禁地加快手指的律動。

  她迷失在他挑動的欲火之中,像撲火的蛾心甘情願地被燃燒,低喘的嬌吟隨著他越來越快的抽動,逐漸變成狂野的尖叫。

  「哦,不……要……啊……求你,我……喔!」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也不在乎。最後一聲嗚咽中,她全身痙攣,迎接有生以來第一次的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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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3 00:03:40
第五章

  你們已經分享了某種東西,彼此給了某種東西和回報了某種東西,無論你們成婚了沒有,無論你們有孩子了沒有。

  ——《安妮的日記》

  他就知道她是錯的。

  她並非天生冷感,只是沒有遇到對的人罷了。

  他的手指仍滯留在她的甬道內,感受那因高潮而不停地收縮及吸吮他的指。他的額抵著她的,她噴在他臉上的呼吸逐漸平緩,而他火熱的下體仍舊蠢蠢欲動。過分的自制使他全身肌肉繃緊、贲起,堅硬的亢奮像被火鉗夾住,他的前端已冒出透明液體,因為沒有得到該有的纾解而顫慄。

  他必須抽出手指,必須離開她的身體,必須說些什麼來阻止自己想把她抱起壓在身下,為所欲為……

  「現在你相信我了嗎?你絕不冷感。」

  他等著她的回應,但——什麼也沒有。

  他猛然抬頭,發現她全身放松,軟軟地依偎在他身上。她居然——睡著了?!

  「筱芙?筱芙?」他不敢相信地叫她,抱著她側躺,撐起身體察看她的狀況。

  不會吧?他還因欲望而亢奮著,她居然還睡得著?他伸手用力搖著她。

  突然,她惺忪地睜開眼,激情的霧在迷蒙的眸中尚未退去。

  「啊……我怎麼了?我的頭好暈……可是……感覺很舒服。」她呢喃著將頭鑽入他的懷裡。

  他目瞪口呆地望著她,這才領悟她不是睡著,而是暈過去了!

  雖然他並非第一次愛撫女人,但只靠手就讓女人達到高潮卻還是第一次。

  一種莫名的驕傲和虛榮迅速吞沒他,他的唇角高高揚起,某種想盡情寵溺她的情感不停地沖刷他的身心。

  他低頭親吻她的頰、她的眼和她的唇。他覺得自己仿佛成了騎士,想為她披荊斬棘、為她屠龍,只要能討她歡心,就算要他雙手奉上全世界,他也甘願。

  這強大而瘋狂的力量早已遠遠超越渴望,雖然他還搞不清那是什麼,卻已體認到那股力量的影響力。

  就在他強力壓下發現自己異常的驚慌失措時,筱芙已回過神來,看他一臉呆滯的模樣,以為他發生了什麼事。她緊張地叫喚他的名字,卻沒有得到回應,他還是愣愣地望著她,表情像見了鬼般。

  剛剛他不是還吻著她、觸摸她,結果她體會到有生以來的第一次高潮,難道他也一樣嗎?她拉開距離,瞥見他仍然腫脹的男性象徵。

  「喂?你怎麼了?怎麼發起呆來了?」

  「沒事。」他僅能吐出這兩個字。

  他自己都還搞不清是怎麼回事,又如何用言語表達那復雜的情緒?

  突來的生理需求打斷了她的好奇。她跳下床往浴室走去,過沒多久,一聲大叫把躺回床上的他嚇得跳起來。

  「筱芙?!」他以最快的速度沖往浴室,筱芙正好也在這時打開門。

  她拿著手表,一臉驚慌地大喊:「我們錯過婚禮了!」

  望著窗外的街燈及霓虹閃爍,筱芙不安地絞著雙手。

  雖然沒有說出口,但稍稍摸熟她的情緒的范原徹開口安慰她。「婚宴六點半才開始,現在不過六點,我們一定來得及的。」

  筱芙沒答話,僅僅點頭,眼中仍有幾許不安。她模糊地回想幾小時前,當她上完廁所,正要開水龍頭洗臉時,瞥了瞥前夜擱在洗手台旁的手表,立刻驚慌失措地大叫。

  她打開門,第一眼見到的就是范原徹跳下床趕來、恐慌害怕的臉。他聽完她尖叫的原因,雙腿一軟,抱著她趴在她肩頭。

  不一會兒,低沉的笑聲傳來,開始只是輕輕的笑,然後轉變成哈哈大笑。

  她不懂有什麼好笑的,他抬起頭笑著望她。「你差點沒把我嚇死。」

  冷靜下來之後,她比較有思考能力,判定他們是來不及參加在教堂舉行的證婚儀式了,不過晚上的婚宴應該來得及——只要她找得到人幫她整理一頭亂發的話。

  因為錯過了和美發師預約的時間,一時間她實在想不出能去哪兒找人替她弄頭發。一想到自己忙了那麼久,只為了以最完美的姿態出席婚禮,好挫挫高純玲的銳氣,現在卻因為睡過頭而無法實現,她就覺得好嘔。

  有趣地看著在房間裡走來踱去的筱芙,范原徹嘴角掛著輕松的笑,欣賞著她裹在棉質家居服裡的曼妙身材。一想到她剛才是如何趴在他身上獲得高潮,就令他再度全身火熱。

  她正不自覺地咬著拇指,喃喃自語地分析情況並安慰自己。那毫無頭緒的自言自語和思考方式,讓他大開眼界也令人莞爾。

  就在她一邊踱步,一邊懊惱地嚷著那美發師有多難預約、她透過好友才約到的時間卻被她睡掉了,以及她若不能美美地出席婚宴,一切都失去意義了。當她說她寧可立刻飛回台灣,也不願頂著鳥窩頭出席婚宴時,范原徹恍然明白。

  她抓狂的最大原因並不是怕錯過婚禮,而是怕不夠完美。看來她挺愛面子的。一了解她最深沉的想法,發現她不同的面貌,他對她的好感也逐漸升高。

  雖然她煩惱的模樣也挺可愛的,不過他還是比較喜歡看她開心的笑容。想到解決的辦法,他笑著起身,截斷她的踱步。

  「不會那麼糟的,現在你先去梳洗一下,把晚上要穿的衣服帶著,我保證你能美美地出席婚宴。」

  她一臉懷疑地看著他,但還是乖乖照做。當時的她腦袋已糊成一團,方寸大亂。明明知道香港除了她預約的那家外,一定還有其他美發沙龍,問題是她不知哪家沙龍好,萬一弄出來的頭發很丑,那她一定會氣得當場砸店。

  就在她半信半疑地打點好自己後,范原徹已經穿好外出服,手提著一個黑色旅行袋,坐在沙發上等她。

  一見到她,他立刻帶著她坐上飯店准備的黑色朋馳轎車。不到十五分钟,他們停在一棟很有設計感的屋子前。

  走進屋子裡,她才知道原來那是某知名造型設計師的工作室。

  訝於他竟可以在短時間內找到知名的設計師為她做造型,筱芙逮到機會就問他是如何辦到的,他只是聳聳肩,輕松地說是一位很熟的朋友替他聯絡安排的。後來因為設計師忙著為她打扮,筱芙也沒再看到他。

  造型工作終於到了尾聲。最後,設計師從她帶來的首飾盒中挑出一套長長的流蘇式項鏈及耳環,為她那襲仿羅馬式的雪紡紗禮服增添嬌艷。為了配合禮服,設計師將她的頭發梳高,蓬松的發型古典中帶有一絲慵懶。妝容特別點出她迷人的雙眼和曲線飽滿的唇,看來性感動人。

  當她踩著銀色晚宴涼鞋漫步進入工作室的接待廳時,立即吸引范原徹的目光,

  眼中的贊賞和驚艷大大地滿足筱芙的女性虛榮。

  她也贊賞地打量英挺帥氣的他。Hugo

  Boss的深色晚宴西裝將他高大頑長的身材展露無遺,俐落的剪裁合身地勾勒出時尚及他獨特的魅力。往後梳起的黑發散發光澤,部分劉海落在他的額前,更添幾分帥氣。

  他紳士地挽著她坐入黑色轎車,筱芙一瞬間錯覺自己仿佛是備受寵愛的公主,

  正要與英俊的王子參加晚會。當然,那種錯覺只有幾秒钟,隨著車子越來越接近飯店,她的心情也逐漸忐忑不安。

  雖然他外表看起來英俊不凡,談吐禮儀也還可以過關,但他終究還是個男公關啊!萬一穿幫了,到時那些賓客的諷刺目光和竊竊私語一定會讓他很難堪……

  一想到自己令他落人那種不堪的窘境,筱芙不禁開始猶豫。

  范原徹歎氣,靠向她頰邊,對她的耳朵吐氣。「你再這麼心不在焉,小心我就在車上把你吃掉哦!」

  被他充滿男性氣息的呼吸一擾,筱芙的心立刻不爭氣地狂跳。她臉紅耳熱地搗著臉後退。「你、你干麼啦,不准把我的妝弄花哦!」

  「放心,我有很多方法能吃了你而不會弄花你的妝。」他炙熱的嘴唇壓在她柔嫩的肩頸交接處,柔軟濕熱的唇帶來的觸感,像電流般從他親吻的地方竄開。

  「范、范原徹——」

  「叫我徹。你這樣連名帶姓地叫,哪像在叫情人呢?」他笑著提點,突然伸手將她拉入懷裡。

  「啊!」來不及反抗,她已被拉上他的大腿。「你到底要干麼啦!」

  「看你一直發呆,找事給你做啊!」他說完,作勢又要親她的鎖骨。

  這回眼明手快的筱芙馬上搗住他的嘴,杏眼圓瞠道:「你這大色狼,不准你在這種地方亂來。」

  「那在別的地方就可以喽?」他一臉賊相地盯著她的乳溝瞧,心裡在轉什麼歪主意,一望即知。

  筱芙氣得兩手往他的臉頰一拍,抬起他的下巴。「也不行!你這色胚子!」

  他笑呵呵地拉下她的手。「你生氣的模樣真是可愛,看起來有精神多了。」

  咦?難道他剛剛那些輕薄的舉動,是因為看穿她的緊張,所以才故意鬧她、轉移她的注意力嗎?

  一思及他這些舉止背後的動機,及他對她的觀察入微,讓筱芙的心不自覺地陷落。甜蜜從心裡汩汩冒出,教她不由得想笑。

  「會笑啦?」

  她嬌羞地睐他一眼,撇開頭不答。

  「你實在不用擔心,我保證今晚你絕對是婚宴中最美的女人,絕對能將新娘的風采給比下去。」他溫柔地撫慰道,以為她是在擔心自己不能艷驚四座,達不到她想挫挫新娘銳氣的目的。

  她沉默不語,抿了抿唇,才說:「我不是擔心這個,我是怕……」

  「怕什麼?」

  「萬一有人認出你或是你的身分曝光,那種場面會讓你很丟臉。當初我太過氣憤,一時失去理智才會聽從朋友的建議。可是,現在仔細一想,我實在沒有資格讓你陷入那種窘境,你還是別去了。不過你放心,該給你的尾款,回到房間後我會把支票給你的。」

  范原徹愣愣地盯著她看,心中因她體貼的一席話而五味雜陳,但最後統統被欣喜淹沒。

  她會為他著想,代表著什麼?是否在她心裡,他已不再只是男公關而已?她關心的語氣,令他的心充滿溫暖。

  他笑著親了親她的唇。「放心,不會發生那種情況的,相信我。」

  就在這時,轎車已停在飯店門口,門僮殷勤地為他們開門。他們一前一後下車,美麗的身影立即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當他們踏入「Riti」最大、最豪華的宴客廳時,所有接待賓客的人員及來賓幾乎停下動作,欣賞這對俊男美女。

  幾個眼尖的「遠房親戚」及舊識認出她,紛紛上前和她打招呼,但筱芙看得出他們眼中的驚艷和好奇,是因為她身邊的翩翩男子。

  看到范原徹能在瞬間擄擭眾人的目光,筱芙一則喜一則憂。她只希望這眾多賓客中,不會有人認出范原徹的真實身分。

  但隨著前來攀談的「舊識」增加,每個人都對范原徹的外貌和得體的應對贊譽有加,筱芙忐忑的心也稍稍平撫了。

  他們吸引人群的力量甚至讓許多來賓沒注意到新娘、新郎已進場了,主持婚宴的司儀花了一番工夫,才得到眾人的注目。

  在范原徹的談笑風生下,筱芙忘了今天來參加的是她最討厭的兩個人的婚宴。他不斷抖出家族中的結婚糗事及內幕,把她逗得樂不可支。透過他的描述,筱芙大略知道他來自一個大家族,他有一個哥哥、一個姊姊、一對雙胞胎弟弟。

  每年過年過節是家族盛事,幾乎所有家族成員都會到齊,甚至得包下飯店容納百人以上的宴會廳才能提供家族聚會使用。

  筱芙聽得津津有味,他體貼入微地布菜、斟酒,讓她不知不覺享用了許多美食佳肴,看得同桌的人不禁露出欣羨的目光。

  終於,婚宴已過一半,到了新郎新娘向賓客敬酒的時候。

  當新郎、新娘在兩家家長及伴郎伴娘的簇擁下出現時,筱芙心想今夜的重頭戲來了。

  她原本以為自己會忿忿不平、怒目相向,擺出好戰姿態,但她看著打扮嬌艷的高純玲及有點熟悉卻已陌生的新郎Ken時,她只覺得心平氣和,沒有一絲憤懑。

  這實在很不可思議,到底是為什麼呢?

  「筱芙?」范原徹看她還坐在原位沒動,彎腰低聲喚她。

  看著他關心的眼神,筱芙的心一跳。該不會……是因為有他在?

  雖然只有短短的時間,可是他有種奇異的力量,讓她覺得安心、覺得充滿希望。不知不覺間,她忘了此行的目的,也不想再浪費力氣和高純玲繼續可笑的意氣之爭。

  她起身接過范原徹遞給她的紅酒,隨同眾人滿臉笑容地向一對新人敬酒。此時,她是真心想祝福他們的,可惜天不從人願。

  她本以為今夜大概會就這麼平和落幕,想不到高純玲卻出乎意料地在敬完酒後,走到她面前,先是不客氣地打量她身旁的范原徹,然後一臉嫉妒地瞪著她。

  「今早沒見你來觀禮,我還想你是不是怕觸動傷心往事,所以不來了。沒想到你竟然出現在這兒,還帶個男伴。看來你已經從失戀中回復過來了嘛!」

  聽著高純玲那高八度的噪音,所有和平的願望瞬間都被筱芙拋到九霄雲外,倒是火氣扶搖直上。正當她想反唇相稽時,范原徹已先替她開口。

  「說到今早沒能出席你們的證婚儀式,都得怪我讓她太累了。你好,我叫范原徹,很高興能參加你的婚禮。」他有禮地伸出手。

  高純玲似是被他彬彬有禮的態度和帥氣大方迷住了,她雙眼發直地看著范原徹彎腰,輕輕在她套著絲質手套的手背上一觸,高純玲立刻飄飄欲仙。

  「不過……」他起身後隨即放開她的手,讓高純玲眼中閃過一抹失望。范原徹繼續解釋。「難得可以和筱芙出游、朝夕共處一室,讓我難以忍耐。再說心愛的人睡在身旁,誰想浪費在睡覺上?所以我們才錯過婚禮,希望你別介意。」

  想不到范原徹竟能一臉平靜地說出如此暧昧,充滿性暗示的話語。在場的每人除了他之外,臉都紅了。

  筱芙自然也不例外。尤其她知道他說的雖非眾人所想那般激烈,但也夠春色旖旎、教人心蕩神搖了。她的雙頰浮起淡淡紅暈,嬌嗔地睨他一眼。

  明眼人都了解那一眼並不具任何殺傷力,反而更添暧昧。

  高純玲先是驚駭於他放蕩不羁的言辭,隨即被他勾勃的那幅春色無邊的畫面激起強烈的妒意。沒想到高筱芙竟能釣到這麼棒的男人。

  當初,她輕易地從筱芙身邊搶走Ken,以為這一定會讓筱芙傷心扼腕一輩子。再加上三個月前,爸爸又從筱芙父親手中奪過經營權,讓她更洋洋得意,覺得自己終於贏過從小和她爭到大的筱芙。

  所以她決定再給予致命的一擊。

  這兩、三個月來她精心策劃,先是設局讓Ken向她求婚,為此她特別拜托父親重用Ken;一旦Ken嘗到甜頭,了解到娶她之後將會飛黃騰達、平步青雲,她再給他一點暗示和刺激。果然沒多久,她就如願地向筱芙丟出喜帖,還「體貼」地為她錄了一段影像「親自邀請」她。

  高純玲心想,心高氣傲的她絕不可能出席,到時她就可以挽著Ken、頂著林夫人的光環去嘲弄她一番。

  哪曉得她不但明艷動人地出現在婚宴上,還挽著一個超級帥哥,搶走應該屬於她的光采。

  眼見這男人不論長相、氣度都比Ken要優秀許多,更別提他對筱芙的寵愛溫柔,任何女人見了都會羨慕嫉妒;過分的是,這帥哥還一臉陶醉地說著兩人有多

  「性福」,這教高純玲怎麼咽得下這口氣!

  「想不到你這麼快就另結新歡了呀,筱芙。」不甘心被晾在一旁當背景的Ken,雖是對著筱芙說話,一雙眼卻是死瞪著高大的范原徹。

  那種不甘示弱的眼神,只令人覺得小家子氣。

  筱芙怎麼會不知道他們這對新人心裡在想什麼,全是小鼻子,小眼睛的家伙見不得人好罷了。

  她淺淺一笑,不疾不徐地說:「怎麼快也比不上你的變心快啊!連分手都是在別的女人床上打電話跟我提的。伯父、伯母,我想你們要替純玲多注意點,她年紀輕不懂事,小心別被人花言巧語騙子。」

  杵在一旁的高家父母,哪會不曉得自家女兒當初就是從筱芙身邊將Ken搶走的,只是沒想到筱芙會先聲奪人,冷嘲熱諷地將Ken劈腿之事說出。

  兩老猶如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只能暗自慶幸,現場的喧嘩稍稍掩蓋了他們的對話,只有和筱芙同桌的人注意到氣氛似乎有些不對。

  「高筱芙,你——」差一點高純玲就要飙三字經了,幸好她及時意識到自己正在自己的婚宴上,才沒出口成災。

  「我說錯了嗎?啊,我忘了,當初他就是在你的床上和我分手的,看來我是白擔心了。只是有件事,身為你的『遠房堂姊』,我好心奉勸你,牛牽到北京還是牛。」

  「你這句話什麼意思?」眼見她停留過久已漸漸引起許多賓客的注意,高純玲不得不壓低聲音,還得努力控制自己不能露出丑陋的表情。

  「不懂啊?那換一句……」筱芙也清楚她的顧忌,但她不在乎,誰教她要先來惹她。這麼多年來,她已經受夠了高純玲那任性的千金大小姐脾氣。「狗改不了吃屎,怎樣?」

  這回連站在高純玲身旁的Ken都聽懂了,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卻又不能反駁。但高純玲還是一臉茫然。

  「還不懂?好,我說白一點。」她附在高純玲的耳旁說:「今天他會背叛我,改天就可能會背叛你。若出現一個比你更年輕、更美麗的女人,難保他不會再度劈腿,你最好每天把他看緊一點,『堂妹』。」

  筱芙的話正中高純玲的要害。她怎會沒想過筱芙所說的可能性,她將所有心神放在防堵同樣的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已使出渾身解數,但恐懼仍揮之不去。

  怒瞪著筱芙,她第一次發現自己輸了,輸得好狼狽。忍著氣急敗壞,她在父母的催促下,終於轉身離開。

  「你對小玲說什麼?」Ken忍不住上前質問。

  筱芙聳聳肩。「沒什麼,過來人的忠告罷了。祝你們永浴愛河!」她最後那句話的音量故意提高到其他人都聽得到,臉上還掛著祝福的微笑。

  Ken勉強露出微笑,點頭回禮。不明究理的人,只當他們是客套地道賀回禮而已。

  直到坐回位子,筱芙臉上的笑都沒退去。范原徹知道她只是硬撐著,他默默地陪在身旁,餐桌下拉過她冰冷的手握著。

  兩人交換默契的一眼。筱芙等到上過了兩道菜,才起身離開。

  這趟香港行的最大目的已完成了,可是她卻不覺得快樂。

  此時此刻,她只想呼吸新鮮空氣,其余什麼也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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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3 00:04:04
第六章

  我緊偎著他,一股濃情襲過腦門。眼淚湧上我的眼睛……我們在頭暈目眩中相擁,一遍又一遍,哦,永遠不要停止!

  ——《安妮的日記》


  走出吵雜的宴客廳,那窒息感仍不見退去。筱芙邁開腳步不停走著、走著,直到出了飯店大廳,迎面而來的海風,吹定了胸口的沉悶。

  她深深吸口氣,順從直覺,往海風吹來的方向前進。直到踏上木板棧道,她才停下腳步,仔細觀察她所在的地方。

  在她面前的是維多利亞港,沿著港岸邊,以木條築起一條長長的步道,黃澄澄的街燈逐路而立,微涼的海風吹來,使這條散步道充滿悠閒與惬意。

  立在低低的欄桿前,筱芙望著微波起伏的海和伫立在另一頭,繁燈萬千、摩天大廈林立的香港島夜景,思緒紛雜的她顯得沉默而神秘。

  「你怎麼了?」

  直到范原徹出聲,筱芙才發現他一直緊隨在側。昏黃的路燈在他立體的五官投下陰影,使他高大的身材更加偉岸。

  她搖搖頭,長長地歎口氣後,說:「我剛剛很丑惡吧!面目猙獰,嘴裡吐出的盡是惡毒的話。我本來以為今天不會有沖突的,誰想到……還是發生了。」

  范原徹停頓了一會兒。「我之前還想,你為何不惜砸下重金聘用男公關陪你演戲,大費周章跑來香港參加這場婚禮。看到那對新人之後,我才明白。對方氣勢凌人、欺人過甚,你剛剛只是自衛,沒什麼不對。」

  「你不用安慰我了,我自己想什麼我知道。雖然是她故意來找碴的,但追根究柢是我跑來這兒自找苦吃。」

  「不要把自己想得那麼不堪。任何人遇到這種事,都有生氣的權利;何況是他們背叛你在先,又處處羞辱你。你只做到這種程度,已經很有風度了。再說你剛剛還『口』下留情,沒把場面搞到更難堪,已經很給他們面子了。」

  他看出來了?筱芙的心突地一跳。她低下頭,說:「哪有?我罵得那麼凶,把新郎新娘都氣跑了,哪是給他們面子。」

  看到她害羞的模樣,他莞爾一笑。「你故意放低聲音,明明氣得要命,臉上還硬帶著笑,遠遠望著,根本沒人知道你們在吵架。甚至為了不讓大家難堪,某些話你也只跟新娘咬耳朵,這不是給面子是什麼?」

  她微微驚詫地望著他,沒想到自己的「別有用心」,竟被他看穿。

  「你並沒有自己說的那麼差勁,即使對方羞辱你,你仍保有善良的心。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這一點,大部分的人一旦被怒火沖去理智,便口不擇言、不留情面,但你還能為人著想,這就是你可愛的地方。」

  他目光如炬地望著她,不但將她的行為和心理看得透徹,也毫不保留地傳達他的欣賞與愛慕。

  筱芙無法控制自己,她的心跳急劇狂跳起來。他看她的方式讓她感到全身炙熱、無法呼吸。

  「你……干麼那樣看著我?」

  「我怎樣看你?」他有趣地反問。

  「呃……好像……狗狗看到上等牛排一樣。」

  她的比喻出乎意料,瞬間,一串笑聲在空中爆開。筱芙看他笑得前俯後仰,一絲笑意也漸漸爬上嘴角。

  「有那麼好笑嗎?」

  他已停止大笑,但笑意仍停留在臉上。「不好意思,因為我很少聽過有人把自己比喻成一塊牛排。不過……經你提醒,我倒覺得你看起來的確……秀色可餐。」

  「不會吧?你真的想吃了我?」她一驚,身體微微往後,左右張望,好似在尋找退路。

  他低聲一笑,迅速敏捷地伸手抱住她。「現在才想逃,太晚了,如今你雇用我的目的已達成,現在是不是該來討論一下我的尾款要如何支付呢?」

  被困在他如銅牆鐵壁般的懷裡,筱芙因為突然的親密接觸倒抽一口氣,她靜止不動,感覺心髒強烈地撞擊胸腔。

  「我不是說過了嗎?尾款的支票等回到房間就拿給你,到時你想去哪兒都可以。」

  「我說過了,錢對我而言,比不上你來得有吸引力。我比較想拿你來交換。」

  「你不是認真的吧?」

  范原徹擰起眉頭。「我看起來像在開玩笑嗎?」

  筱芙困難地吞了吞口水。「可是……我真的覺得我不值得……」

  「值不值得,由我來判斷。別再搬出什麼冷感的說詞,那個『幻想』不是早已被我攻破了嗎?還是你忘記了?」

  她怎麼可能忘記!只要一想起今早在床上的光景,她全身就不由自主地泛起灼刺感。感覺到臉頰迅速發燙,筱芙趕緊低下頭想掩飾自己記得那美妙的滋味。

  「這沒什麼好害羞的,承認你享受我給予的歡愉,是對我的恭維。我想給你更多、更多,為什麼你不能接受呢?」

  「我……」被擁在他胸前,聽著他溫柔軟語的求歡,她動搖了,也想不起自己堅持拒絕的理由。

  范原徹繼續在她耳邊輕聲呢喃,訴說他的渴望與幻想。他說他有多喜歡她的胸部、她纖細的腰,和渾圓的臀部。潮濕的低語熱切又煽情。

  他又說,他想吻遍她全身,想用手探尋更多她身體的敏感處,想用各種姿勢與她做愛……每當他朝她的耳朵呼氣,她的耳窩裡就充滿熱潮。

  她渾身發軟,腦海裡不斷湧現他描述的各種場景和畫面。因為太過逼真,使她全身火熱,絕望而強烈的需求在腰間、腹部盤結。

  「SayYes,求求你……讓我們一起達到高潮。Justsayyes……」

  筱芙忍不住長長地歎氣。他熱切的求歡教她怎麼拒絕?她抬起頭,凝視著近在眼前如巧克力般濃稠甜蜜的瞳眸,突然間,她像掉入溫暖的海水中,那般暖和宜人又充滿渴望和歡愉。

  從沒有人像范原徹這般強烈地需要她,並狂野而毫不保留地表達出來。他的求愛使她覺得自己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女人,除了她,再也無人能滿足他的渴望。

  終於——她偎入他的胸前,很小聲但清楚地傳人他的耳朵——

  「好……」

  再度踏入相同的房間,筱芙卻是完全不同的心情。

  昨天的此刻,她一身疲憊,巴不得快點沖入房裡,倒頭就睡。但現在,她既忐忑又興奮,身上所有感官雷達像是全數啟動般,敏感地偵測身邊高大男子的一舉一動。

  當她看著他從容地刷下房卡,開門讓她先入房時,一股不安湧起。對自己居然大膽答應才認識一、兩天的男人的求歡,她感到不可思議,好像置身夢中,一切都蒙上不真實的霧。

  關上房門,范原徹將房卡放在玄關的櫃子上。僅僅一眼,他便看出她的熱情已被不安掩蓋。盡管他已蓄勢待發,但仍奮力勉強壓下沖動。他也不懂自己為何如此渴望她,還像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般,拙劣地對她使出渾身解數、極盡所能地誘惑她。

  他本來只是故意逗她,笑笑鬧鬧地想轉移她的自我厭惡,但是挑逗越來越放肆、越來越火辣,不僅撩起她的熱情,也將自己卷入激情的旋風裡。橫亘在兩人之間的是狂野奔騰的情欲,他無法不碰她、不抱她,更無法控制自己不吻她。在強大的欲望面前,他卑微渺小,完全不能也不想抵抗。

  捨棄無謂的自尊,他開口乞求,從未如此渴望女人的他,第一次卑躬屈膝地向她求歡。

  當她輕聲說「好」時,他幾乎興奮地當場就解放。無法控制的喜悅在體內顫抖,他小心翼翼地帶著她回到飯店房間。這段路因為狂烈的饑渴而顯得漫長,他恨不得像原始人般將她扛回房間。幸好殘存的理智和旁人的目光阻止了他的沖動。

  慢慢來,他在心中警告自己。她還太脆弱,並不習慣和初識不久的男人發展得如此迅速。而且,他知道兩人除了欲望,還牽引著另一種更特別、更強烈的感覺。

  可是,目前除了欲望,他不知道也不想去探究太多。

  他故作輕松地脫下西裝外套,然後對她溫柔一笑。「你要不要去洗手間?」

  緊張得不得了的筱芙,聽到他的提議時,立刻明白這是他的體貼,稍稍消減了兩人的尴尬。

  她僵硬地點頭,隨即立刻沖進浴室。她盡量克制自己,別讓腳步顯得太急,但門砰地一聲阖上時,她知道自己隱藏得並不夠好。

  靠在門上,她抬頭,一眼望見自己潮紅的臉和微亂的發絲自發髻中出走。

  天啊!她看起來活像個瘋婆子。范原徹怎麼會覺得她看起來可愛又性感?

  她趕緊扭開水龍頭,動手解開頭發,一一抽出發夾將頭發放下後,她又用梳子沾了些水將頭發梳開,直到微鬈的發圈住她鵝蛋般的臉。

  匆忙上完廁所,她又開始處理有些糊掉的妝,卸去粉底和彩妝,簡單地清潔後,只塗上了乳液和唇蜜。

  看著鏡中的自己,過分明亮的大眼和浮在顴骨的淡淡紅雲,她看起來好像……新婚的新娘正緊張地准備面對她的初夜。

  哦!天啊!她怎麼會有那麼奇怪的想法?難道這是吹太多海風的後遺症?

  她揉了揉兩頰,結果非但不能抹去臉紅,反而更加深紅潮。她歎氣地放棄。這時,門上傳來輕敲。

  「筱芙?你還好嗎?」

  筱芙驚跳起來,連忙回應:「好、好了!」這時,她突然想起她的內褲,她急忙地拉起裙擺檢查。

  呼~~還好,雖然不是最好的,但也不差。粉紅色的蕾絲內褲應該不會太糟糕吧?盡管像這樣香艷刺激的夜晚,最好是穿上性感的黑色或紅色內褲,但此時此刻已經沒時間更換了。

  希望他不介意「可愛」的粉紅色內褲——停!她在想什麼?居然在廁所裡煩惱內褲?!如果她不是置身於此,面對如此滑稽的情況,她一定會笑翻。

  「筱芙?」

  范原徹又出聲催促。無暇再想的筱芙連忙打開門,迎上他有趣的目光和笑意,他的英俊,讓她的心跳再次不受控制。

  「你還好吧?」

  筱芙尴尬地以笑帶過。

  「我以為你掉到馬桶裡去了。」范原徹逗趣的話語,明顯地想化解這尴尬的氣氛。「來吧,我開了一瓶紅酒,你來嘗嘗。」

  在他的伴扶下,筱芙隨他踏出浴室,這才發現昏暗的臥房裡只點著幾盞台燈,散置在五斗櫃、矮櫃或窗台邊的蠟燭全被點燃,飄逸的燭火散發著幾許浪漫。

  一瓶已打開的紅酒正躺在放滿冰塊的冰桶中,冰桶旁站著兩杯半滿的紅酒。范原徹將其中一杯遞給她,並舉杯和她輕碰。

  看著晶瑩透亮的紅色酒液,筱芙感到一股興奮與躊躇,仿佛在她眼前的並非只是一杯酒,而是一道門、一個選擇,通過這扇門,代表她做了選擇,也等於間接再度應允了他的邀請——性感的邀請。

  范原徹毫不猶豫地喝下紅酒,然後深深地注視她,與她的目光交纏,又似是無聲地催促她接受邀請。

  在他的凝視下,筱芙顫抖地仰頭喝掉酒液。濃馥的果香瞬間充滿鼻間、口腔,一路滑下食道,隨後灼燙她的胃。飄飄然的微醺,蒸融她的矜持,當他傾身靠近時,她不再猶如驚弓之鳥般地畏縮。

  她也不迎上前,僅是靜靜地伫立原地,望著他緩緩壓下的唇。當他炙熱柔軟的唇輕輕覆上她的嘴時,她發出輕歎。兩人交纏的呼吸裡,滿是淡淡的酒香。

  他將她拉入懷裡,熱情立即在兩人相貼的身體間燃燒。

  「不用怕,我會讓今夜變得非常美好。」他在她唇邊火熱地低語。

  她的雙手輕輕搭在他精壯的胸膛,感受他暖熱的體溫,模糊地猜想他的肌膚到底有多麼炙熱,能從衣料裡輻射出這樣的溫暖。

  「我會實現你對欲望的每一個幻想。告訴我你想要什麼?」

  她驚愕地抬頭,看見他堅定柔和的目光,瞬間明白,他是把主導權交給她。為了驅走她的緊張和不安,他不采取強勢的手段,像對初學的小孩般,放手任其探索。

  盡管她躍躍欲試,雙手充滿渴望,想探索每一個屬於男性的神秘地帶,但不曾有過經驗的筱芙,一時間根本不知從何著手。

  看出她的難處,范原徹覆住她的柔荑,輕聲建議:「不如從脫衣服開始?你能幫我脫掉上衣嗎?」

  她點頭,雙手顫抖地移向他的領口,不熟練地解開扣子。隨著敞開的衣襟露出他蜜褐色的胸膛,筱芙忍不住緊盯著他肌肉結實、散發誘人光澤的胸部。她終於明白為何雪湖每次一提起男人的胸膛,會露出陶醉的表情。她覺得此刻自己的臉上大概也露出雪湖那種好色的神情吧。

  像是過了一世紀之久,筱芙終於把所有扣子解開。她瞧了他一眼,范原徹轉闇的眼眸如花豹般緊盯著她,布滿情欲需求的臉,讓她不禁輕輕顫栗。她咽下唾液,將襯衫推下他的肩頭,瞬間寬闊、健壯的胸部裸裎地呈現眼前。

  「還有褲子。」他輕聲催促。

  輕咬著唇,她將手放在他的皮帶上,掙扎了一會兒,才動手解去皮扣、松開皮帶,輕輕拉下拉鏈。她松手,黑色褲子立即掉落在他的腳邊。看著他深藍色的棉質內褲幾乎藏不住昂揚、硬起的男性象徵,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氣。

  范原徹吻住她的額,贊許道:「很好,現在輪到我了。」他傾身一把將她橫抱而起。

  不顧筱芙的驚呼,他側身以她的腳撥開紗帏,將她放在床中央。他輕松優雅地移到她身上,雙膝分開跨跪在她腰側,彎腰親吻她的眉、眼、鼻尖,輕點過兩頰,最後用鼻子頂頂她柔嫩的頸項,就是不肯吻她的唇。

  同時,他的雙手從她的肩膀拉下那交叉胸前的雪紡紗料。如他所料,她並沒有穿著胸罩,一下子,他便已解放她的豐盈。

  「你好美……從我第一眼見到你,我就深深覺得……」他伸出如絲般的舌,在她頸邊輕舔,聽聞她愉悅地歎氣、感覺她敏感的顫抖。

  他的手滑上她胸前,食指輕輕地描繪她的豐盈,頑皮的指尖畫過乳房下緣、溜進乳溝,最後才在粉嫩的乳尖上一點。那粉紅色的尖端立即硬挺,回應他的愛撫。

  他撐起身子,眼神灼亮地凝視著她,直到她因羞赧輕顫,才低頭將顫栗不已的乳尖納入口中。

  「啊!」

  她猛吸口氣,仍抑制不住輕呼。一股濡濕的火,在他嘴裡燃燒,當他開始吸吮時,那火化為電流在她的血管裡奔流。

  他從容不迫地舔吻她的胸部,從一邊到另一邊,大掌則沿著纖細的腰,滑過絲質底褲輕觸她已經潮濕的花瓣。

  他的手指沿著瓣片緩慢輕柔地游走,像是在嬉戲又似在找尋,直到觸摸到隱藏其間的粉嫩尖點,他輕輕壓著,然後開始來回震動。

  強烈的快感穿刺過她的身體,她驚叫著拱起身體,感覺那急切的快感不斷沖刷著她,一遍又一遍。

  「徹……啊!徹……」她嬌喘著低吟他的名字。明白自己就快迎接怎樣的高潮,她緊抓住他的肩,全身繃緊,狂野地呼喊出體內迸發的高潮。

  她緩緩睜開眼,瞥見他因強自克制而汗水涔涔的臉,她抬起手勾住他的頸,主動獻上香吻。

  她明白這回不會像早上那般,讓她達到高潮後就收手。

  他加深長吻,慵懶的雙手悠游於她柔軟的嬌軀。兩人皆沉醉其中,任由熾熱的激情再度揚起。就在她平緩的呼吸又變得急促時,他降下精瘦的腰臀,勃起的男性隔著內褲炙燒著她。不知何時,他已撩起裙擺,輕柔的布料往上卷在腰際,露出她修長的下半身。

  她感覺到他用膝蓋分開她的雙腿,直到能夠讓他棲息在她的雙腿之間。他巨大的勃起輕輕觸著那凹陷處,起先是緩慢的推刺,若有似無的碰觸,點燃了她狂野的需求。隨著他的推刺加快,那充滿節奏感的求歡,讓筱芙已瀕臨瘋狂般的喜悅。

  「想不想我毫無阻礙、赤裸地碰你?」他濁重熾烈的氣息噴入敏感的耳,野性的邀請,令筱芙頭暈目眩。

  她已無法思考,一心一意只想要更多、更多。「想……想。」她勉強吐出回應。

  他伸手到兩人之間,輕而易舉地拉掉他們所有屏障。當他如絲般光滑的男性炙熱地抵著她嬌弱的山谷時,她才想起關於尺寸的問題。

  「徹,不行……你的太大了……」

  他輕聲低笑,溫柔地吻去她的憂慮。握住自己生氣勃勃的欲望,他緩慢卻堅實地進攻。筱芙感覺自己一點一點被撐大,灼熱堅硬的巨大分身執著地強迫她接納。

  雖然困難,但並非做不到。原本期待一絲不快及痛楚的筱芙,意外地發現他的進入並沒有帶來痛苦,反而有種莫名的充實感。

  隨著一記長驅直入的沖刺,他終於完全地填滿她。兩人同時發出輕歎呻吟。

  「我就知道,你感覺起來一定很美好。可是,我沒想到你竟然這麼緊,這麼濕熱……」他的呼吸紊亂,雙眼緊閉,有力地雙臂撐在她的兩側。

  凝望他幾近狂亂又極力控制的表情,令筱芙心裡升起一股溫柔。她抬起雙臂環抱他汗濕的背,悸動的入口緊緊地吸住他的穿刺。

  他先是緩慢而深長地戳刺,直到愉悅逐漸加強形成某種強度,他緊抓住她的臀部往上抬,加快律動的速度。

  終於強烈的愉悅像電擊般充斥全身,甜蜜的抽搐和收縮在腿間泛開,直沖入腦海。筱芙忍不住地喊叫出聲。她的收縮緊吸著他的分身,似是邀請他一同前往極樂。他加快抽動,接著,他的身體抽緊,男性象徵在她體內跳動,伴隨著如雷般的悶哼聲,一股灼熱感灑人她的體內。

  又一次,她在極喜來襲時感到眼前一暗,所有意識被黑暗沖走,她飄浮在愉悅美好的高潮中。

  有了早上經驗的范原徹知道她不是睡著,只是暫時昏去。他驕傲地露出志得意滿的神情,拿過衛生紙替兩人做最簡單的清潔後,他側躺於她身旁,等待她的蘇醒。

  一會兒,筱芙惺忪地睜開眼,看見他滿臉滿眼的笑在面前放肆,她立即意識到自己又不爭氣地昏過去了。她強忍著臉紅,轉開頭,不想看他一臉得意的模樣。

  他卻壞壞地勾住她的下巴,不許她逃,熱唇貼在她鬓旁低語:「現在才害羞,太遲了。」

  「我才沒害羞。」她否認。「我已經是個成熟獨立的女人,早過了害羞的年紀

  好嗎?」

  「是嗎?可是我覺得你羞紅著臉的模樣看起來……更可愛。」他誘惑地舔了她耳垂一口,勾引出她敏感地顫抖。

  她低頭瞥見紅潮逐漸在她胸前擴散,可見得她的臉一定更紅。這下她不承認也不行了。

  當她意識到他在做什麼時,他已執起她的一條腿如珍寶般捧在手裡。跪在她身前的范原徹,正低頭親吻她的腳踝——

  一陣如魚般的細嚼傳來,化成欲望之蝶,在她體內飛撲拍打。

  「噢——」她驚訝地輕喊。「你在做什麼?」

  他抬起頭,眼底布滿瘋狂的情欲,教她驚駭地一時忘了掙扎。

  「我在實現我之前對你的承諾。」

  我會讓今夜變得非常美好……

  「我打算從親吻你全身每一寸肌膚開始。」他低沉的聲音沙啞性感,像宣誓般認真嚴肅。

  天,不會吧?難道他真的要實現他曾對她細訴的每一個旖旎畫面嗎?一想到會一再地經歷那令人麻痺的極致快感,她的體內就竄起一陣顫栗。

  他細致的吻先是布滿小腿、膝蓋,舔吻柔嫩的膝蓋後的凹穴,然後炙熱的呼吸拂上腳背,她感覺腳趾碰觸到他柔軟的唇——

  察覺到他即將做什麼,她呼吸破碎地開口:「不、不行……那太——」其余的話消失在一聲卡在喉嚨裡的呻吟。

  他濕潤柔軟的唇腔輕柔地裹住她的腳趾頭,邪惡陌生的快感從腳底竄上來,在她的欲望中心集中,築起篝火。她輕聲嬌吟,纖細的身軀不安地扭動,完全不知該拿體內那股到處亂竄的快感怎麼辦。

  「我的天!啊!」

  不理會她的懇求,他執拗近乎殘酷地繼續執行他的承諾。當他火熱濕潤的吻一一吻遍她的十根玉趾,筱芙覺得她已無法承受更多的歡愉了。

  但他總是有辦法證明她錯了。望著她完全迷失在他挑起的激情中的表情,他滿意地微笑,然後伸手至她虛軟無力的膝蓋下,撐開她的雙腿,讓她以更羞人的姿態在他面前展開——

  「徹……」她抗議地低喊。

  他卻恍若未聞地低下頭,吻住她兩腿間的秘密花園——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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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3 00:04:33
第七章

  我得逼著自己,才能舉止正常。我完全迷糊混亂,不知道該讀什麼,該寫什麼,該做什麼。我只知道我渴望著……某種東西。

  ——《安妮的日記》


  晨光悄悄溜進室內,點點光輝在地上、被上嬉戲。聽著冷氣嗡嗡運轉的低鳴,筱芙有半晌搞不清自己置身何處。

  直到移動身體拉扯僵直的肌肉引發一陣酸疼,前一夜火熱美妙的回憶在腦海倒帶,她才想起自己身在何方。

  還未睜開眼,嘴角就先掛上微笑。她從不曉得原來徹夜狂歡後慵懶地在床上醒來,是一種幾乎可以稱之為幸福的感覺。

  全身泛著甜蜜的酸痛,尤其是腰際和……兩腿間。紅暈爬上她的臉,一半因為難為情,一半則是因狂野的回憶。這種全然嶄新的感受,讓她既想歇斯底裡地大叫、大笑,又想登上喜瑪拉雅山向全世界炫耀她興奮的情緒。

  她知道這獨特的歡愉並非每個男人都能創造。難道他說的是真的,做愛這種事得和特別的人才能得到快樂?若真如此,為何不是別人,不是從前那些男朋友,而是他?

  追根究柢,他充其量只是個陌生人,她能在陌生人的懷裡獲得高潮,卻無法和名正言順的男朋友達到歡愉,這背後代表什麼意思?

  她是哪兒出錯了嗎?從前那些男朋友,不曾像范原徹這般輕易就能打動她的心,甚至看穿她的思想。和他在一起,空氣磁場瞬間變得不一樣,比如現在,不用轉頭看,她也知道他並不在身邊,因為她沒有全身緊繃、寒毛直豎的感覺。

  為什麼?

  歎著氣,她拉開棉被懶懶地起床,才發現擱在床頭的一張紙條。

  有事要辦,看你睡得熟,不忍吵醒。

  取消回台灣的班機,給自己放個假。

  晚上—起晚餐。

  范原徹

  沒有開頭,沒有任何甜言蜜語,甚至一個贅詞也沒有。簡單、明了充滿命令,

  這根本不像給剛度過一夜春宵的情人的信箋,倒像極了老板給員工的工作指派單。

  他說有事要辦就可以留一張紙條,拍拍屁股走人啊?只寫句「晚上一起晚餐」就要她把班機取消,他以為他是誰啊?只靠一張薄薄的便條紙就想叫她取消班機,只為了等著跟他一道晚餐?哼,想得美!

  她隨手把便條紙往床上一丟,轉過頭,一抹微笑不由自主地挑起,陽光悄悄跑入眼底,點亮她的眼睛。反正最近她手上的案子幾乎都已完成,只剩一些瑣事,也不急著處理。

  她的確可以趁這時候好好休息一下,相信晨星應該不會反對才是。打定主意,

  她撈起電話撥回公司。總經理晨星還未進辦公室,接電話的是夏桐。她委請夏桐替她填假單,並交代了幾項公事後,對於夏桐關切的詢問,她簡單地說明昨晚婚宴的情況,就以國際電話為由匆匆掛了電話。

  她心裡有些慶幸接電話的是夏桐,而不是晨星或雪湖。因為以他們的個性作風,一定非得問個徹底明白不可,哪管是不是國際電話。到時她不只要實況重播昨夜的一景一幕、一字一句,恐怕連她和范原徹發生的一切都得和盤托出。

  突然得到一整天的悠閒時光,筱芙奢侈地發起呆來,放空的腦袋裡莫名地飛旋著許多開心的、興奮的氣泡。她仿佛踏在雲端,久久找不到樓梯回到地面上。

  無力地又倒回床上,她心滿意足地歎氣,開始期待晚上快點到來,因為她已經開始思念那個高大強壯的身影了。

  一記輕盈的門鈴響起,筱芙迅速坐起,轉頭看看床頭櫃上的手表,十一點二十分。

  不會吧?他等不及晚餐,打算提早吃午餐了嗎?心跳不由得又狂又急地跳起來,她隨手套上飯店提供的浴袍,眉開眼笑地跑去開門。

  「你等不及了嗎——」

  她興奮的調侃句子斷在半空,因為等在門外的不是她預期的高大身影,而是——高純玲。

  她身著一襲亮橙色的洋裝,勾著金色亮片包,雙手抱胸,一臉不耐地站在門口瞪她。她輕蔑的目光從筱芙那頭亂糟槽的發、隨意包覆的浴袍到光溜溜的腳丫,眼底泛出酸得發臭的嫉妒。

  「看你這騷樣,昨天一定和那男人厮混到天亮吧?」

  筱芙原本的好心情在見到她的瞬間一掃而空。

  「不關你的事吧?你這個新出爐的林太太,一大早不陪老公吃早餐、趕飛機去度蜜月,跑來這兒干麼?」

  高純玲眼中的妒意瞬間化成怒火。「拜你昨天出現鬧場之賜,你以為我們還能甜甜蜜蜜地去度蜜月嗎?」

  筱芙挑高一道眉。「我從不知自己有這麼大能耐,別把所有『功勞』都推到我身上,我承擔不起。」

  「哼!你少跟我要嘴皮子。怎麼不請我進去,他應該不在吧,不然你剛剛也不會把我誤認成他了。」高純玲說完,不等筱芙答應,馬上推門而入。

  筱芙心知若不奉陪到底是很難打發她離開的,於是只是站在原地看著高純玲高傲地踏入房間。

  「挺不錯的房間嘛!看來你這回又釣到一個不錯的男人。」高純玲將包包丟在古典高雅的沙發上,目不暇給地打量著寬敞、氣派的起居室。

  筱芙不解地望著她。「你到底想說什麼?不用拐彎抹角地浪費彼此的時間。」

  聽到筱芙直接地點破她的交際辭令,高純玲的臉倏地扭成一團。「你問我想說什麼?我倒想問你為什麼老天如此不公平?從小到大,一樣學鋼琴、學芭蕾,你卻總是贏得所有人的目光掌聲。什麼都跑在我前頭,處處出鋒頭,偏偏我們又是該死的『遠房堂姊妹』,在同一個社交圈打轉。你永遠得到別人的稱贊,我卻被忽略在一旁,就連男人緣也比我好,為什麼?你總是可以釣到好男人,而我卻只能撿你不要的?」

  看著高純玲,筱芙感到好氣又好笑。至此她終於明白,高純玲的大小姐心態又在作祟了。一定是因為昨晚看到范原徹後,激出她變態又幼稚的比較心理。

  她就像永不餍足的任性小孩,總是不滿足自己擁有的,覺得別人手上的絕對比自己的好。她像嗜血、饑渴的野獸,不停地掠奪——尤其是筱芙的——等得手後,就失去新鮮感和興趣而拋到一邊。

  曾經,她不懂高純玲的心理,被她殘酷無理的行為所傷,甚而挺身和她奮戰周旋。直到這種爭奪,比較、唇槍舌劍的情形一再上演,筱芙漸漸了解她的心態,也才領悟自己實在無需隨她起舞。豈料她卻執迷不悟,一早跑來對她發飙。

  筱芙苦笑搖頭。「高純玲,你何時才能從那可笑又可悲的自大中醒來?你以為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只為了贏過你,跟你一較高下嗎?你未免太抬舉你自己了吧?」

  「你什麼意思?」

  「拜托你醒一醒,這世界並不是繞著你轉動的。我也不是為了和你競爭才存在的,如果你想找個假想敵,麻煩你另找他人,我實在懶得被你當成沙包般攻擊了。我活著只為我自己,不是為了和誰比較,再說,當初是你千方百計搶走阿Ken的,怎能說是撿我不要的?」

  筱芙的一番話非但沒有點醒她,反而像一巴掌打在她臉上般令她難受。一直把她當成敵人競爭那麼久,如今卻被說是自己一廂情願地奮戰,教她如何承受?

  「你閉嘴!你不要以為自己釣到『Riti』的執行長,就囂張到瞧不起人。早知道你已經釣到別的男人,我就不會跟Ken結婚。哼,什麼蜜月旅行,那男人一見到你有新歡,就露出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樣,也不想想他已經和我結婚了,居然還對你念念不忘,你一定很得意——」

  「等一下!你說什麼?!」筱芙開口截斷高純玲那如機關槍般的抱怨。

  她想聽的不是他們夫妻彼此不忠的指控,而是——「『Riti』的執行長?!你怎麼——」

  「你以為你不說,別人就不知道嗎?Ken的父親好歹也是香港有頭有臉的人物,當年『Riti』開幕時,他曾受邀參加開幕酒會,和『Riti』的執行長有過一面之緣。你到底是去哪釣到這麼好的男人啊?」高純玲又叨叨絮絮地說了些沒內容、純屬抱怨的話。

  但筱芙都已聽不見。她腦海裡不斷飛旋高純玲剛才所說的事實,關於范原徹的真實身分像顆震撼彈在她眼前爆炸,炸得她不能聽、不能看、不能言語也不能思考。

  她覺得自己的膝蓋開始發軟,地板開始旋轉。她踉踉跄跄地跌進沙發,喉嚨像被人緊掐著一般無法呼吸。

  怎麼可能?高純玲說的是別人吧?范原徹明明是她在台灣找來演她男友的男公關,怎麼可能是她所說的什麼執行長?

  執行長——前晚Check

  in時的櫃台經理,還有飯店派來接機的司機,他們見到范原徹時露出的驚訝及敬畏表情,還有那脫口而出卻沒說完的話——不是話,是稱謂。

  再者,以高純玲的個性,若范原徹的身分不實,絕不可能激得她一早跑來跳腳。

  震驚已不足以形容她目前的感受。她頭痛欲裂地瞪著聒噪不休的高純玲,知道若想冷靜思考,讓她在眼前消失絕對是必要條件之一。

  於是她想也不想就抓起她,不顧高純玲嚇得呆若木雞、花容失色地尖叫她有多沒禮貌之類的話,用盡所有力氣把她攆出去。

  一得到安靜的空間,驚恐隨即壓迫而來。她不自覺地開始在室內踱步,在相信與不相信中掙扎、徘徊。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筱芙不停在心裡重復這問句,仿佛多問幾次,答案就會自己蹦出來似的。

  冷靜!冷靜下來!高筱芙,驚慌失措沒有任何幫助,深呼吸。她命令自己,想起雨夜曾教她的瑜伽呼吸法。吸氣、慢慢吐氣,幻想她正置身廣袤如茵的草原上,紊亂的心緒漸漸平緩,頭腦也變得清晰。

  當務之急是先搞清楚事實真相。打定主意後,她又撥電話回台灣公司。這回她直接找到雪湖。

  「什麼都別問,先幫我查一個人。」

  本來還想問她一堆問題的雪湖聽出筱芙語氣中的不尋常,於是勉強按捺強烈的好奇心,說:「什麼人?」

  「范原徹。」

  「咦?范原徹?這名字好熟。你等一下。」一陣敲打鍵盤聲傳來。「有了。他是全球連鎖五星級飯店『Riti』的執行長啊,你怎麼突然對他感興趣?你該不會走狗屎運碰到這個全球最有價值的單身漢之一吧?」

  雪湖的答案讓筱芙整個人虛脫。她的確是走狗屎運,才會碰到這種莫名其妙、既懸疑又離奇的情況。

  如果范原徹真的是「Riti」的執行長,那他為何假扮成男公關陪她演這出荒唐的戲碼?他又是如何冒充男公關把她要得團團轉?如何得知她和對方約在飯店?一連串無解的問題讓她頭昏腦脹。

  「對了,有件事我要跟你道歉。」雪湖的聲音喚回她的神志,她才發現自己還沒掛掉電話,呆呆地拿著話筒瞪著空氣。

  「嗯,什麼事?」她心不在焉地答。

  「關於那個牛郎,我今天才知道他居然沒有赴約,因為他陪一個女客人玩通宵,累到爬不起來,直到今早才打電話跟我告罪,我知道後當場把那只臭牛罵成死牛。呃……你還好吧?」雪湖頗有罪惡感,聲音也變得心虛。

  畢竟當初是她拍胸脯保證會找一個超優的男人陪筱芙參加婚禮的,如今她推薦的人居然出包,教她怎麼對得起自己的好姊妹?

  「你那天沒等到人為什麼沒打電話來?我還以為一切都進行順利,沒想到——」

  「雪湖。」筱芙現在實在無心聽好友說那些有的沒的。「我現在一時講不清楚,等我回台灣後再說。謝啦!拜拜!」

  不等雪湖抗議,她按下結束鍵,周遭再度陷入寂靜。筱芙內心奔騰雜亂,怒海狂濤般地刮著十級飓風,但外表卻如僵化的雕像動也不動地癱坐在大床上。

  這張床,昨夜兩人還在上頭繾绻纏綿,濃情蜜意,想不到才幾小時之隔,她同樣在這張床上,心境卻已大不相同。

  此時此刻,所有混亂的心緒變成滾滾怒火,狂野地在胃裡燃燒、吞噬她。

  她抬起頭,看見立在床邊的梳妝台鏡中的自己,她的身上還殘留著與他歡愛的證據,如今卻發現令她得到人生首次高潮的男人竟是個大騙子。

  稍早她還覺得置身幸福的雲端,一下子,她已跌入冰冷的深淵。陽光離她很遠、很遠了……

  踏著輕快的步伐,范原徹走在飯店明亮的長廊,正要離開飯店的管理樓層,回到他的房間。

  好不容易趕在六點前結束會議,他不顧所有高級干部詫異的眼光,形色匆匆地收拾物品離開,就連干部提議要和他一起吃飯,都被他婉拒了。

  因為他的一顆心早飛回飯店房間,滿腦子想的都是筱芙。

  他從來不曾被一個女人迷到這樣瘋狂的地步。一想起昨夜火熱的纏綿,他的身體就不由自主地興奮起來。

  他不確定發生在他們身上的是什麼,只知道他對她的「著迷」並沒有如他預期的,在一次火辣的性之後逐漸熄滅變冷,反而變得更深而且更加不受控制。這不是一個好現象,心裡有個聲音警告著他。

  但想再見到筱芙的熱切和期待淹沒了那些聲音。有什麼關系,他心想,反正再荒唐、著迷,也只有今天了……

  一想到此,他的心沒來由地抽緊。煩躁使他心情變得惡劣,一想到過了今晚,他就再也見不到她了,取而代之的是猛烈的恐慌和不願意。

  原本他覺得為期三天的工作期限是絕佳的安全網,不論如何荒唐、冒險,也只不過三天。如今期限已到,他才發現他根本不想結束。可是,他非結束不可。

  再怎麼說,他們的關系並不是建立在正常的基礎上。她以為他是男公關,以為他只是受雇前來為她「工作」的男人。如果當初他們認識時,他以「范原徹」的真實身分出現,或許他們之間還有繼續的可能。但對「男公關」的范原徹而言,一旦回到台灣,一切就代表真正的結束。

  除非他繼續偽裝,或者向她表白,說出這場「誤會大烏龍」,否則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兩人各自離開,最後形同陌路。

  他不想就這麼結束他們的關系,他想……

  想什麼?他的心一驚,被自己的想法嚇一跳。

  他想和筱芙繼續的關系,並不是他這些年來和某些女人維持的那種短暫、冷漠、各取所需、世故成熟的關系,而是……更古老、持久、傳統的。

  套句莎莎曾說過的:「浪漫的承諾」,他覺得那才配得上筱芙,她值得認真的對待及浪漫的承諾。

  但他要如何開口呢?就在他一邊傷腦筋的同時,他已站在房間門口了。

  算了,等吃完飯再來傷腦筋,或許還可以在用餐時找時機開口。他希望她不會氣太久,雖然她生氣時很可愛,但他更喜歡她開心的笑容。他想徹底地寵壞她,把世界捧到她面前,只要她不要太氣他非惡意的欺瞞。

  他刷下房卡,開門踏入房間,一室寂靜。

  不會吧?她睡到現在?范原徹露出寵溺的笑,邁開大步往臥室定。「筱芙?起來喽,晚餐——」

  他的聲音被空蕩蕩的臥室截走。望著乾淨整齊得可怕的房間,一股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

  他迅速打開衣櫃,裡頭只剩下他的行李孤單地散落一角。他的喉嚨鎖緊,轉身想尋找一線她遺留的蛛絲馬跡,卻什麼也沒有。

  梳妝台沒有她凌亂的瓶瓶罐罐,單人椅上沒有她隨手拋下的毛巾、浴袍,甚至連一根頭發都不留。

  他不死心地又沖進浴室,終於,他找到她留下的唯一痕跡。在大面的鏡子上,用玫瑰紅的唇膏寫著斗大、潦草的字跡:

  可惡的大騙子!下地獄去!

  沒有指名給誰也沒有署名,但范原徹知道這是她給自己的留言。

  他動作遲滯地坐到馬桶上,呆呆地望著那充滿憤怒和絕望的字。

  這下他不用煩惱如何開口告訴她事實了,她已經知道了。而先前祈禱她別太生氣的心願,並沒有實現。她不但氣,而且氣炸了。

  或許,這才是他們兩人最後的結局。他應該慶幸事情結束了,一如他當初評估的,他沒有半分損失,就獲得一段與眾不同的冒險。日後,他跟家人朋友說起曾被誤認成男公關,進而頂替別人身分的種種,一定會招來大家的嘻笑怒罵,或許他們會覺得這一切都只是他編出來的故事,為的只是取悅大家。

  只有他才知道,這一切有多麼真實。也只有他才知道,自己曾多麼卑劣,隱瞞身分冒充別人,只為了自私地尋找冒險的刺激。

  天啊!他怎麼會以為她不會氣太久?如果今天角色互換,有人隱瞞身分把他耍得團團轉,他非把對方碎屍萬段不可。

  她只是留字罵他,很仁慈了。

  他放松背脊的力量,斜斜倚著旁邊的牆,好讓他能直接看著鏡子上那如火一般的塗鴉。一抹若有似無的柑橘花香竄過鼻尖,他想嗅得更多,那香味卻消失無蹤,直到他再度恢復那頹喪的姿勢,香味才重新回到他的嗅覺中。

  嗅著熟悉、清新的香味,筱芙的倩影清晰浮現——她打開門,他第一眼見到她時,臉上同時閃著怒焰和活力;透過玻璃窗,看見她肆無忌憚地打量他;在飛機上酸溜溜地望著被空姐大獻殷勤的他;當他的手指滑入她時,她臉上閃過的驚訝和欲望;還有,她在婚禮過後自責的模樣是如何深深觸動他的保護欲;她的眼被欲望燃亮,輕聲卻堅定地說「好」時,他心髒掠過的狂喜……

  最後是她在他懷裡達到高潮時,她尖叫他的名……那一句呼喚,已深深蝕刻在他的腦海裡。

  這場冒險,他真的沒有損失嗎?他感覺心像破了個大洞,靈魂和情感不斷地往外流失。或許表面上,他的確沒有損失,但實際上,他失去了尊嚴、正直和良心。

  最重要的是,他當初始料末及的,他失去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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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3 00:04:58
第八章

  失貞並沒有關系,只要你知道你活著一天,就會有個了解你,而且你不必和別人分享的人在身旁。

  ——《安妮的日記》

  一向擁有輕松愉快的上班氣氛的「Artemis」,這一周來充滿陰霾。

  即使每個人都知道沉重的氛圍來自筱芙,卻無一人敢點破,甚至問問發生了什麼事。就連「Artemis」最麻吉的核心群,也沒有人知道筱芙陰暗、低迷的原因。並非他們不敢問,而是問不出所以然。

  每當他們問及香港之行如何?發生了什麼事?有沒有給蜘蛛精和負心漢難堪等問題,筱芙千篇一律地答:「很好。」、「沒什麼事。」、「那對新人已得到他們應有的懲罰——就是和對方困在婚姻的枷鎖中。」

  可是,「Artemis」的核心群知道,仍有問題鎖在筱芙心中沒說出來也沒解決。

  她仍然像以前一樣上班、下班,只是她的心好像困在一座布滿狂風暴雨的小島上受苦。

  每個人都焦急卻茫然、毫無頭緒。他們不知道筱芙到底怎麼了,也無從幫起。直到總機小梅在午休時對夏桐說:「她看起來好像失戀哦!我去年和男朋友分手,就像筱芙姊這樣行屍走肉,表面上是活著,可是心有一半是死的。」

  夏桐立刻把姊姊,雨夜召集至晨星的辦公室,轉述小梅的揣測。小梅的一句話點醒他們,但——

  「看樣子的確很像,可是失戀也要有對象啊!筱芙自從和那負心漢分手後就沒有交往對象,如果有,我們不可能不知道。」雪湖慵懶地坐在晨星的辦公桌上。

  「會不會是她對那負心漢余情未了,所以參加完婚禮之後確定自己是真的失戀,才會傷心失常?」站在辦公桌前的雨夜猜測。

  「不可能,當初筱芙知道阿Ken變心時,只灌了一瓶紅酒,破口大罵了幾句。但她罵最凶的不是阿Ken的背叛,而是『信澒』的Quarry搞不定。隔天酒一醒,她立刻跑去跟『信澒』協商直到簽下合同。」雪湖一口否決雨夜的猜測。

  「那到底是為什麼?」夏桐皺眉問。

  「她一定在香港遇到什麼人,或發生了什麼事。」晨星的指尖輕輕搭在一起成尖塔狀。「只是她若不說,沒有人會知道。」

  她們都明了那是晨星沉思時的習慣動作。

  「最近我們就多留意她,等到她想告訴我們時,自然就會說了。」晨星之所以如此無可奈何,全是因為筱芙的個性使然。

  雖然她平時看似開朗、活力十足,一副很好相處、像本隨時可供翻閱的書一樣,可一碰到她不想說的事,不管是誰、用什麼方法,也不可能從她口中套出一句話。

  於是,籠罩在「Artemis」的陰霾依舊沒有散去。大家都在等待,等待筱芙自己想開的那一天。

  「你真的不要跟我們去『Couscous』聽說那是很道地的摩洛哥美食哦!」夏桐再次力邀筱芙和他們一起出去吃大餐。

  因為雪湖替「Couscous」餐廳重金禮聘到一位摩洛哥籍的女主廚,餐廳負責人為了酬謝她,決定今晚宴請他們一嘗這位女主廚的好手藝。「Artemis」幾乎所有人都去了,就差筱芙一人。

  「對啊,而且聽說有美艷的肚皮舞娘現場表演耶,去啦!」雨夜也在一旁敲邊鼓。

  但筱芙就是興趣缺缺。「你們去吧,玩得盡興些。我還有些檔案沒弄好,明天就是周末,我可不想放假還來加班。至於摩洛哥美食,等下次吧!」

  眼見她們怎麼勸,筱芙就是無動於哀,最後也只好放棄。

  筱芙不是不知道好友們的擔心。這一個禮拜來,他們費盡心思和辦法想問出她的煩惱、提振她的精神,但她就是懶懶地什麼都不感興趣。

  自上禮拜從香港回來台灣後,她除了在飛機上痛哭失聲外,再沒掉過一滴淚。

  在狂哭的刹那,她以為自己就要毀了,但世界並沒有如預期般崩裂,地球也還在運轉,而她也沒有自己以為的那樣脆弱,至少她還能正常地上下班,只是缺乏了活力和靈魂,只剩軀殼還在這世上飄動而已。

  她幾乎每天失眠,又起得太早。為了打發這多得令人害怕的時間,她開始跟著雨夜練瑜伽。聽說瑜伽可以幫助睡眠,但在她身上似乎成效不彰。

  她也聽從夏桐的建議,多看看書。夏桐將厚厚的《達文西密碼》借給她看,但她看了一半,卻還搞不清楚主角是誰?還有達文西留下的那些手勢為何和密碼有關?

  晨星和雪湖雖然忙著工作,但也沒忽略她,偶爾帶著她最愛的卡布奇諾和草莓君度出現在她辦公室。說是開車經過,但筱芙知道他們是想逗她開心,特地抽空去排隊買來的。

  面對好友的關心,她真的很感動,只是仍舊無法填滿她心裡破裂的洞。她努力假裝自己沒事,心想只要繼續假裝下去,總有一天,她就會真的沒事。

  只要她不要一直想起他的話。

  她歎氣,將滿桌子的檔案分類、歸檔。這原本是助理绮庭的工作,可是她已經把分內的工作都處理完了,只好跟助理搶工作做。只有用工作當藉口,才能名正言順地拒絕好友的邀約而不感到內疚。

  電話響起,筱芙心想一定是晨星或雪湖知道勸說失敗,特地再打電話來約她的。

  她接起電話,勉強撐起笑容。「星嗎?我真的不想去,你們吃就好了。」

  可是沉默的話筒裡沒有晨星如中音提琴般的聲音出現,筱芙停頓了一下,又猜測地問:「是雪湖嗎?喂?」

  終於電話那端傳來聲音,卻也不是雪湖細致的嗓音,而是低沉沙啞的男性聲音。「是我。」

  筱芙倏地睜大眼睛,心髒先是猛然停住,然後狂烈地跳動。

  是他?!他怎麼會有她公司的電話?

  雖然對方沒有表明身分,但光聽他的聲音,筱芙可以肯定他就是她極力想忘記的那個人。

  「范原徹?」她的喉嚨緊縮,胃部像吞了石塊般沉重。

  盡管她那麼努力遺忘,但一聽到他低沉的嗓音,所有的努力在瞬間灰飛煙滅。

  他只要輕輕地一句「是我」,就將所有深埋的記憶釋放出來。

  電話那頭傳來他的輕笑,那笑聲重重地撞進她的身體裡。

  「還好你並未把我忘掉。」

  她深呼吸一口氣,勉強地武裝自己。

  「你太客氣了,我對曾經把我當白癡耍的混蛋一向難以忘懷。朋友都說我個性不錯,就是太愛記仇。我以為你領教過的。」她暗暗慶幸她的聲音沒有發抖。

  他的輕笑變成大笑。不知為何,他的笑聲聽起有些過於高亢,但筱芙沒工夫仔細探究。他渾厚的笑聲,在她耳裡只覺得是無邊諷刺,她咬著唇忍住不罵髒話,免得洩漏太多情緒。

  「我的確領教過,還曾親眼見過。你的復仇方式實在與眾不同得……令人難以忘懷。」

  為什麼他輕柔的聲音,聽來格外誘人,像是故意挑逗般撩撥著她的神經。他們談的明明是復仇與手段,可是那語氣卻一點也不像,倒像是……他那晚在床上誘惑、勾引她做出更多放蕩姿態時的低喃。

  一想到那火熱的夜晚,筱芙不禁全身熱了起來。她在想什麼?不過三兩句話就被人家勾得連魂都沒了,她要是再這麼沉淪下去,絕對又會被他耍得團團轉。

  「廢話少說。你怎麼會知道我的電話?」

  「只要會上網,什麼都查得到。」范原徹說。「我本來只是碰碰運氣,沒想到運氣那麼好,一撥電話就是你接的。」

  什麼運氣好,她可一點都不好。早知道就和雨夜他們去吃大餐了,也不會這麼倒楣地接到他的電話。

  「有什麼事需要勞煩全球五星級飯店的大執行長特地上網查我們小小公司的資料,還親自打電話來?我記得我的住房費用都結清了不是嗎?另外,關於執行長您提供的『特別服務』,我也把錢放在床頭了,你沒看到嗎?」

  范原徹握著電話的指關節泛白。他閉了閉眼才又張開,像是極力忍著咆哮地問:「你終於提到了。我正打算問你,那些錢是什麼意思?」

  「我剛不是說了嗎?是給你的服務費啊!那十萬元是酬謝你的「買力』演出,難道你嫌不夠,所以才來電催討嗎?」

  范原徹這回得更努力握緊電話,才不會把電話摔在地上或拿電話敲頭。方才刻意營造的從容自在瞬間消失無蹤,她就是有辦法勾出他最真實的情緒。回想起那天當他走出浴室,癱坐在床上發現那個裝滿錢的信封時,一股怒火夾雜著羞辱狠狠地擊中他。

  知道她是氣到不行,故意留下錢侮辱他,他無法不生氣,卻也無法不諒解她這番羞辱的舉動。

  他深呼吸,壓抑怒火。「並不是。如果可以,我倒想歸還那筆錢。」

  「為什麼?」她故作驚訝。

  「因為我一開始就告訴過你,我感興趣的不是錢,而是——」

  「是我!」她苦澀又憤怒地替他說完。「當然啦,對一個事業成功、英俊潇灑的黃金單身漢而言,十萬元的確算不上什麼。能不費吹灰之力把別人玩弄於股掌之間,才是你最感興趣的娛樂吧?」

  面對筱芙充滿憤懑的指控,范原徹方才的怒火瞬間消散,反而為她感到一絲心疼。

  「筱芙,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想解釋,但筱芙根本不想聽。

  「不是我想的怎樣?事實就是如此不堪。男子漢敢做敢當,別告訴我那個冒充別人的不是你,是你的雙胞胎兄弟。」

  雖然眼前的情況並不適合開玩笑,但他還是被筱芙的話逗笑了。他努力隱忍著,但實在不容易。

  「我沒有那麼想,再說我也沒有雙胞胎兄弟。我想你很清楚才對。」他這麼說是猜測她一定調查過他了,自然知道他的身家背景。

  他的猜測完全命中。回到台灣後透過「Artemis」的資料庫,她查到了范原徹是荷蘭華裔,國小時曾隨母親回到台灣居住直到國中畢業,之後在英國完成高中及大學的學業。

  因為求學期間常在飯店打工,畢業後他也進入飯店工作,累積飯店管理的經驗。五年前,「The

  Venus金星集團」挖角他接掌全球「Riti」的CE0一職,在他大刀闊斧的整頓及著重飯店服務的經營策略下,業務蒸蒸日上。

  來自大家庭的他,有四個兄弟姊妹,他排行第三,上有一個哥哥、一個姊姊,下有兩個弟弟,年齡差距雖然不大,但絕對沒有和他同年的兄弟,更遑論有雙胞胎兄弟。

  「哼,我什麼都不清楚,也不想清楚。我只知道你是個大騙子,可惡、混蛋、狡猾的大騙子。你耍過我一次,但不可能再耍我第二次。」突然,悲傷湧入她的眼眶,哽咽了她的聲音。「離我遠一點,我不想再見到你……再也不想……」

  不理會他是否還有話沒說完,她迅速掛上電話。淚在此時不爭氣地掉下來。

  她在干麼?她不是常在夜深人靜時不斷回想兩人初見時,要是當時她能嚴厲地拒絕他,之後就不會被當成笨蛋耍。

  現在,她真的實現心中所想,斷然地拒絕他、叫他滾遠一點,她應該以自己為榮才是,但為什麼?為什麼……她的心會這麼難受?

  「早安!」筱芙輕松愉快地和小梅打招呼,企圖表現她的活力好遮掩她那一夜無眠養出來的貓熊眼。

  「呃……早。」

  從小梅一臉驚愕的招呼看來,筱芙知道她的努力是白費了。

  她拖著疲憊走進她的辦公室,助理绮庭追著她進來。

  「筱芙姊,早……安。」绮庭一見到她那兩窩黑眼圈,下巴立刻誇張地掉了下來。「要不要我替你泡杯咖啡?」

  「好,謝謝你,要比平常濃哦!」她感激地對助理露出笑容。

  「沒問題。啊!對了!」就在绮庭要轉身去泡咖啡時,她像是想起什麼又回頭。「今天一早我們就接到一件大case哦,委托人是家全球連鎖的五星級飯店,夏桐說如果真的接下這case,今年的bonus將會很可觀哦!」

  「五星級連鎖飯店?」一股不好的預感令她擰起雙眉。

  「對啊,聽弈璿說這飯店的CEO是個風度翩翩的大帥哥!」绮庭興奮的聲音聽在筱芙耳裡卻成震天價響的警钟。

  「大帥哥?弈璿怎麼知道?」

  绮庭笑得一臉燦爛。「她剛剛親眼見到的啊!現在那飯店的CEO正在總經理辦公室裡商談委托內容和細節。弈璿說,這回對方開出了一個很奇怪的條件。」

  「什麼條件?」她小心翼翼地問。

  绮庭眼中的興奮更加閃亮了。「他們要你接這個案子。」

  「什麼?!」

  就在筱芙驚聲尖叫的同時,晨星的秘書弈璿出現在辦公室門口。

  「筱芙姊,你終於到了。總經理要你一進辦公室就去找她。」

  「嗄?為什麼?這麼快?」

  「筱芙姊,你的反應好誇張哦!不過等你看到『Riti』的執行長,一定會更驚訝。他真的好帥,真羨慕你接下來的工作能常常和他接觸。」弈璿一臉夢幻地道。

  但此刻筱芙卻感到冷汗涔涔,惡心想吐,想奪門而出的沖動不斷地累積升高,和強烈的責任感在心裡拉扯、掙扎。

  如果她此時以身體不適為由,應該可以及時脫身吧?可是,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如今,他都找上門來了,就算她逃到天涯海角也躲不了。再說,這裡是她的地盤,若說要逃要走,也該是他而不是她,她若真的逃走了,一定會讓他更加得意。

  「筱芙姊?」兩人看著她變化多端的表情,不禁感到奇怪。

  「好。」她砰地一拍桌子,站起身,全身充滿氣勢。「去就去,誰怕誰?」

  完全不懂她在說什麼的兩人,看著她一臉壯士斷腕般的神情,一副准備隨時慷慨犧牲地走出辦公室。

  站在晨星辦公室門外的筱芙,先做了兩個深呼吸,才敲門進入。

  「晨星,你找我?」

  一進去,那頑長高大的身形熟悉地令她的心一沉。看來她最近一定是得罪了什麼神,正「楣」運當頭。

  「筱芙,你來了。」晨星從單人沙發上站起身來,那個背對她的身影也跟著站起。筱芙武裝起自己,做好心理准備,然後勇敢地站到兩人的面前。「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Riti』的執行長——」

  「范原徹先生。」筱芙截斷他的話。

  晨星眼中沒有驚訝。「看來你已經認識了。」

  筱芙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冷道:「也不盡然,因為我認識他時,並不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執行長。」

  范原徹露出有禮的微笑。「我就是我,並不會因為身分不同而有所差別。倒是你上次不告而別,害我花了好一番工夫才找到你。」

  聽見他居然在晨星面前吐露私人情緒,教筱芙不由得心跳加速。她緊張地抬頭,兩人終於四目相交。

  一見到那熟悉溫暖的棕眸,筱芙頓時感到一股熱流從頭頂竄到腳底,然後那陣熱流瞬間結凍。

  她怎麼可能忽視、忘記他?她心想。無論她事先做了多少深呼吸和自我建設,他只消一眼,就能輕易擊垮她的心防。筱芙悲哀地發現,即使他曾欺騙她、對她做出過分的事,她仍然無可救藥地渴望他。

  可是,他實在太過分了!他怎麼可以在晨星面前說這種教人誤會的話?!她奮力抓住飄浮在心底的一絲怒氣,杏眼圓瞠地瞪著他。

  「你在胡說什麼?」她不安地瞥瞥晨星。她的好友正一臉興味地觀察著他們,卻沒有一絲疑惑,像是早已預期到這樣的場面。

  她心裡閃過一絲懷疑,但注意力隨即被范原徹的話帶走。

  「我沒胡說,自你不告而別後,我每天都好難過。我好想你……」他自然地向她靠近。

  筱芙警覺地往後退。明知他的花言巧語不可信,但聽他低喃著想她時,她的心還是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

  「想什麼?想我被你騙得不夠嗎?」筱芙瞪著他,完全忘了晨星就站在一旁。「我不是叫你離我遠一點嗎?你怎麼還跑到我公司來?存心鬧場嗎?」

  「我沒有。我是來委托案子的,對吧?」他看看晨星。

  晨星緩慢地點頭。「沒錯。我們剛剛的確有談到那部分。」

  「那部分?」筱芙眯起眼。「那其他部分呢?」

  晨星看了看他們兩個。「等你們獨處時再討論。」

  「獨處?!」筱芙驚訝地張大眼。

  「沒錯,公司剛接下了『Riti』的委托,將為他們在台灣的飯店獵聘幾位一流的廚師及網頁設計人才。而你是代表窗口,以後和『Riti』的連絡事宜及進度報告都由你負責。」晨星不疾不徐地說。

  「我?可是飯店的人才招攬並不是我的專長,這通常是雪湖負責的范圍吧?我實在不知道去哪找一流的廚師。」

  「雪湖目前手上有五個案子在追,而你手上的案子剛好都結束了,公司現在就你最有空。我知道你對飯店的人力資源不熟悉,正好可以趁此了解,況且我們不是一直在講要熟悉彼此的業務范圍,好建立完善的代理人制度嗎?主要的人才招攬,雪湖還是會出面主導,你就從旁協助吧。」

  聽了晨星完美的說詞,筱芙立刻確定方才那一閃而過的懷疑是真的。就在她踏入辦公室之前,范原徹不知用什麼條件誘使晨星答應他那可笑的要求,才迫使晨星幾乎是將她裝上銀盤、呈給范原徹。

  她不相信好友會輕易出賣她,一定是范原徹不知說了什麼或耍了什麼手段,說服晨星做出這個決定,畢竟她自己就曾親自領教過他「說服」別人的功力。

  思及此,她更憤慨地瞪著他。范原徹則一臉無辜地回視她的怒目。此時,桌上的電話響起,晨星接起後,示意他們可以先離開。

  筱芙心不甘情不願地帶他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一待門關上,她立即轉身,怒目瞪他。

  「你一定很得意,你的口才使你再次得逞,可是我告訴你,世事不可能盡如人意。」

  范原徹盯著她,悠悠地歎了口氣。「我早就知道了。」

  等等,他干麼露出怅然若失的落寞表情?好像她剛才說了什麼傷了他的話似的。

  「知道就好。」她假裝沒有注意到他低落的情緒。「我警告你,我們之間僅有公事,一旦你談到其他私人事宜,我將立刻中斷我們的合作。」

  他忍不住反唇相稽。「即使我們已經簽約了也一樣?你打算違約嗎?我不知道一個員工擁有這麼大的權力。」

  「那你就試試看!」盡管他點出的是實情,但筱芙就是無法不逞強賭氣。

  她一定是瘋了才敢這麼說。事實上,只要一碰上他,理智就輕易地棄她而去。

  他緩慢地露出一抹挑釁的笑容。「你生起氣來比我記憶中更可愛,筱芙……」

  他故意拉長尾音表示親密,徹底地激怒了筱芙。

  「你、你故意的!」她脹紅臉。騎虎難下的她,不甘示弱地說:「我們立即取消合約,請你另請高明。」

  他露齒一笑,性感的笑容直入她心坎。「恐怕不行。」

  「你說什麼?為什麼不行?」

  「因為我們還未簽約,所以無法取消合約。」

  「你!」她氣結,說不出話來。「那更好,省得麻煩,關於你的委托就當沒這回事,你請回吧!」

  「這恐怕也很難。」

  「哪裡難?這次又為什麼不行?」

  她太氣憤,如果不是因為如此,她就會警覺到他正一步步接近她,她就會機警地跳開,而不是被他一把逮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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