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這是幹什麼?”龍紫淵被他的舉措弄得心驚膽跳的,好不容易回過神來,連忙沖著他的背影喝道。
“辭官。”居夙升腳步一頓,頭卻不回,隻回了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你……的志氣就這麼點大嗎?”既傻眼又憤怒。
原本還對居夙升的感情抱持著看好戲的態度,誰知情勢竟急轉直下,明明是個對什麼都雲淡風輕的男人,如今卻爲了一個女人想要辭官。
“微臣哪有什麼志氣,微臣隻想守著心愛的女人過日子。”
這番情真意切的話,惹得龍紫淵再次一窒。
什麼守著一個女人過日子?這像是一個大男人該說的話嗎?
“沒出息。”龍紫淵冷冷陣道。
居夙升依然滿不在乎,繼續前行。
緊抿的薄唇動了動,龍紫淵正打算開口留人,卻被長孫承音的一個眼神給制止了。
望著兄弟離去時留下的那抹蕭索,長孫承音的心也像被人揪著一般難受,可他理智猶在,開口打斷了龍紫淵那份想要糾纏不休的心思。
“皇上,你現在就算說破了嘴也沒用。”
兄弟是什麼個性,他自然清楚。
在這個風火眼兒上,除非皇上是打算將人給打入天牢幽禁起來,否則無論他怎麼說,居夙升都會毫不在乎的離去。
“難不成朕就要眼睜睜瞧著他這頹廢的樣子,讓他沒出息地去守著個女人?”
沒好氣地碎道,其實衆人皆知他的心情也不好過。
終歸是自己的愛卿,就算平素偶爾也會被氣得咬牙切齒,可大多數時候,這幾個人赴湯蹈火地替他解決了不少麻煩事兒。
如今落得如此難以挽回的局面,要說龍紫淵心中無愧,倒也冤枉他了。
“皇上與其想法子留住他,還不如想法子救回姬君吟。”
隻要保住姬君吟,便能留住居夙升的雄心萬丈,否則萬念俱灰之人,就是與他談情論理,也是無用。
一句話驚醒了夢中人,龍紫淵驀地拂去了心頭的不悅與感傷,當著長孫承音和柴折霞的面,招未了宮中的大總管李公公,要他不計一切代價,一定要找著能爲姬君吟解毒之物。
唉,頭疼啊!
離魅之毒當真難解,如今隻能希望市井山林之間,真的能有什麼不出世的神醫,好將姬君吟的命給救回來。
唉,想想這皇上還真的不好當呢!
目光幽幽地望著眼前那座精緻無比的繡架,眸光中帶著濃濃的珍惜。
這座繡架細緻而實用,就如同最近這一陣子他給她的感覺一般踏實。
從沒想過,像他這樣的男人,竟會有如此細心的一面,因爲她想開繡坊,便知道她愛繡,所以特地讓人尋了這座新穎精緻的繡架給她。
繡架是用上好的楠木打造,高度適中,楠木上還有她打小便愛的挑花浮刻其上,一瞧便知道用了不少的心思。
掙紮地下了床,揮身虛軟的她,步履瞞姍地走到了繡架旁時,己經氣喘籲籲,撐不住地跌坐在繡架前那隻同樣細緻的小墩子上。
擡眼望著睡榻和繡架之問那短短的矩離,姬君吟忍不住閉了閉眼。
雖然伺候她的朱雪不說,福兒和祿兒也不說,但自己的身子,她又怎會不情楚。
居夙升日日爲她守夜,總在她情醒後第一記輕咳時,沖進房內,仔細小心地扶她坐起,然後幫著她進藥、進食。
可偏著吃進肚子的藥愈多,她的身休愈虛軟,鎮日昏昏沉沉的,連想要拒絕他的好意都沒力氣,她的心裏頭便情楚自己不是尋常的生了病。
她這是中毒了吧!
雖然她相信以居夙升那謹慎的性子,必定嚴令府中之人不準議論關於她的事兒。
可偶然間福兒和祿兒的竊竊低語,曾經在她昏昏沉沉之際,飄進了她的耳裏、鑽進了她的心裏。
對於身休究竟爲何會夾然變成這樣,她沒多問,因爲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有時她甚至自欺欺人的相信終歸會沒事,可是隨著那些逗她開心的東西流水似的送了進來,隨著他的益發休貼和小心翼翼,她再也無法自欺下去。
她不想再這麼揮揮噩噩地括著,然後莫名其妙就被黑白無常帶走,有些話她想對他說情楚。
腦中的思緒切切,連房門被人俏聲往內推開都沒察覺,直到一陣風隨著敞開的門吹了進來,姬君吟這才緩緩轉頭瞧向來人,便見端著藥的朱雪。
“丫頭!”像是往昔還在姬家一樣,姬君吟笑意吟吟地輕喚一聲,然後語氣輕淺地問道:“我還能再括多久?”
完全沒有料到小姐會突然這麼問,朱雪嚇得手一松,手中的藥盅落地碎裂,一時之問屋子裏彌漫著濃濃的苦藥味。
朱雪瞧瞧地上那攤既濃且黑的藥汁,再瞧瞧姬君吟膛上那抹心知肚明的神情,心想許是瞞不住了,可她仍是勉力扯出一抹笑,說道:“小姐,你這是在胡說什麼呢?你不過是生了病,多吃幾帖藥就會好了。”
強自鎮定地說出慰藉之詞,不過若是換成她,也不會相信。
“我這身子是中毒了吧!”不理會她臉上的忽青忽白,也不想再兜著圈子說話,姬君吟直截了當地說出心中幾乎己經肯定的臆測。
“小姐……”
“有話就實說,我們之問還有什麼需要隱瞞的嗎?”微微硬起嗓子,正色說道:“你若不說,我讓福兒、祿兒進來說也是一樣的,但主僕一場,我終究還是相信你多一些。”
一聽姬君吟這出自肺肺的話,朱雪的身子顫了顫,臉上也驀地沒了血色,碰地一聲雙膝跪地,眼淚更是撲簌簌地直落。
“小姐……小姐……奴婢該死,要不是我那個沒出息的大哥,我……”
瞧著朱雪哭得這般梨花帶雨,姬君吟忍不住頭疼了起來,她不過是說一句呢,值得哭成這樣嗎?而且這關她大哥什麼事呢?難不成……
“小姐你是中毒了,而且這毒還是我親手摻進你的飲食裏的,可我也是不得己的,要不是我大哥在外頭胡來,打死了縣太爺的兒子,眼看著就要被問斬,結呆十七公主讓人找上了我,說我若想救大哥一命,就得聽她的,我……本以爲公主隻是想教訓教訓你,沒
想到……她竟是……竟是存了這樣的惡心……如今小姐被我害得命在旦夕,我……”
這一串子的話,不但讓姬君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卻也牽扯出了讓她極爲心寒的事實。
握著繡架的手緊了緊,最終她隻是淡淡地說道:“你先起來吧,這事若讓居侍郎知道,那就不好了。”
難怪,這陣子總覺得朱雪古怪,對于居夙升也有很莫名的排斥,隻怕這丫頭是因爲不得己對她下了毒,卻將根由按在居夙升的身上,所以才會對他面色不善。
怪嗎?
姬君吟望著跪在地上的朱雪,心中竟然奇異的沒有半點怨恨,深吸了一口氣後站了起來,巍頤頤地走了幾步,變身將人扶了起來。
“這事,你知我知便可,可別讓其他人知道了。”她細聲交代。
她隻想爲朱雪留下一條命,甚至不曾開口問過關於她身上的毒。
既然公主能籌謀到她身邊的人,那麼隻怕早己存了要她命的心思,身上這毒必定難解吧!
所以她想問,也不能問。
驀地,她的腦梅浮現居夙升那愁顔難展的模樣,一抹抹的心疼漫了開來。
還有多少時間能很費?
既是如此……
好心情地吩咐著福兒和祿兒置辦了一桌像樣的席面,再備上一盅香醇好酒,姬君吟今日雖然依舊難掩病容,卻難得精神好,忙碌了整個下午都沒昏睡過去。
派了人去尋來了居夙升,他一進門見到那席面驚訝開心的模樣,惹得她臉上的笑意更甚。
“居……”本想喊他居侍郎,但轉念一想,滿面含羞地喊道:“居郎請入坐。”
雖然隻是少了一個字,可是相差可謂天差地別。
居夙升聽了,更是覺得一陣陣的甜流竄在心間。
雖然早覺一顆心全都掛在了她的身上,可他這陣子忙著爲她尋大夫、找解藥,所以無暇分神與她盡訴情腸。
而她每回見了他,依然還是一副守禮自持的模樣,無論他做什麼,她都用她那情淡的態度在兩人之間劃開了一道鴻構,不肯親近半分。
然而今日她竟主動相邀,還費心張羅了這麼一桌子的酒菜,再加上那聲親呢的“居郎”,怎能不教平素冷淡自持的他,喜不自禁呢。
沒出息,皇上那日可真罵對了,往昔要是有人說他會因爲一個稱呼便欣喜若狂,那他絕對會說那個人是瘋子。
可如今……他真的成了個瘋子。
“你先坐!”幾個踏步上前,居夙升的手溫柔的扶上她的肩頭。
那小心翼翼的模樣雖然己經見過無數回了,然而每每都能讓姬君吟的心滑過一道暖意。
她的心並非鐵石鑄成,也早將他的改變及他爲自己做的點點滴滴都藏在了心裏。
有時,她會忍不住笑自己傻,竟然一心一意的隻想要離巢高飛,卻沒發現當日堅定不肯娶她之人,早己變了心思。
人心自然能變,她卻固執的以爲他對自己無情無義,堅持不願與他議親。
現在姬君吟的心恍若明鏡,若非他當真對她有情,怎麼可能事事周全妥貼到這個地步,所以她不再心存懷疑。
可縱是有情那又如何,她命在旦夕,算他用珍藥護著、養著,可是她愈發衰弱的身軀又能撐到什麼時候呢?
所以,她不想再很費時間了!
至少,她還能在死之前陪他一段,也讓自己能帶著他的濃情密意離世,興許帶著這樣的記憶,下輩子她還能尋著他,好好做一世的夫妻,再無任何誤解猜忌。
“今兒個你的精神挺好的。”望著她那特意妝點的容顔,他柔聲說道。
本來,他的心緒其實不好,胸臆之中更是積著一股子的氣,因爲今兒個她與朱雪那丫頭的一番對話,早己有人矩細靡遺的報給他知曉。
他本憤怒至極,恨不得立刻命人捉了朱雪來,將她付諸在姬君吟身上的痛苦全數還給她。
換了以往,以他的性子絕對會這麼做,也差點兒這麼做了。
在前來她的院落時,他的心裏依舊漾著一股子的怒氣,但見她擺置了那麼一桌,又如此巧笑倩兮的,那股怒火便一古腦全都不見了。
原來,以往嗤之以鼻的兒女情長,竟當真足以改變一個人的性子,而他甚至對於這樣的改變感到喜悅。
“坐下吧!”
姬君吟起身,不理會他的拒絕,像是妻子般服侍著他坐下,本想再祠候他用膳,可是他哪裏可能讓她做這樣的事情。
伸手輕拉,她壓根沒有抗拒的餘地,便坐上了他的大腿。
盡管今夜己經有心與他成爲真夫妻,可這突如其來的親呢,還是教她亂了陣腳,滿心慌張。
“別……”伸手推著他的胸膛,不意那觸手的溫熱,竟讓她想起上回他突如其來的一吻。
隻是這麼一想,她的唇仿佛又兀自熱燙了起來,整個人就像一隻煮熟的蝦子似的,揮身的雪膚都泛起一抹帶著魅惑的紅暈。
“別再拒絕我了。”望著她嬌羞的模樣,居夙升啞著聲企求著。
雖然早己暗自發過誓,即便傾盡所有,也要將她留下,就算拼了命也不讓黑白無常拘她離去。
可面對生命的無常,向來總是胸有成竹的他,卻有著濃濃的不確定感。
他不在乎她的時日還有多久,隻求在她還在的時候,能夠兩心相許,他再也不想與她玩那種你追我跑的遊戲了。
“妾身不會。”聽得出他聲音中的不肯定和企求,姬君吟絲毫沒有猶豫地承諾著。
一如他最近傾盡心思地對她好,她也希望能用自己的方式讓他安心。
“吟兒!”雖然並無飲用桌上的美酒,但她的存在足以讓他心醉,他的唇貼在她的耳畔喃道:“留下來……”
留在他的身邊,隻要她願意,他什麼都可以舍棄,連以往那些經世救國的滿腹抱負,他都可以拋棄。
“老天爺能讓我留多久,我便留在你身邊多久。”
雖不能承諾永遠,可姬君吟依舊做出她能力所及的保證,哪怕他們其實都情楚,隨著昏睡的時間愈長,她留在這世上的時間便愈短。
很多事,她都己經力不從心,有時便連下榻、走路這種再簡單不過的事,也能教她氣喘籲籲的。
“你啥事都不用怕,凡事都有我在。”
他要做她的天、她的地,用他的雙手爲她織一片樂土。
“我不怕!”姬君吟緩緩將身子向前傾,主動倚上了他偉岸的胸膛,聽著他那即使隔著衣裳還是那麼強而有勁的心跳,心滿意足地闔上眼。
居夙升感受著她嬌柔身子的貼附,鼻翼間充斥著她自然的馨香,不禁感到有些心猿意馬,他向來不是一個縱情聲色的男人,也以自己的自製力而自豪,可他卻沒想到,她隻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都足以讓他揮身一震,氣息變得紊亂而倉卒。
他的手情不自禁撫上她的纖腰,來回輕撫著,明知自己不該這麼唐突,可是她是這麼的美好,他真的不舍放開她。
“吟兒,你的身休不適,受不得餓,咱們還是先用膳吧!”額際滲出一層薄汗,在她刻意的捺撥下,居夙升隻能狼狽地勉力自持。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生怕自己過於急切,不小心傷了她。
“居郎,咱們做對真夫妻,好嗎?”抹去心底的羞澀,姬君吟柔聲低吟。
她細柔的嗓音滑進居夙升的心坎兒裏,便就此駐留。
“你現在身子不適,咱們日後……”
心愛之人柔聲誘哄,那可是天大的誘惑,居夙升不是柳下惠,怎能不心蕩神馳。
隻是……理智或欲望不斷地在他的心裏沖撞著。
“沒有什麼可是的!”
姬君吟的手驀地像條滑溜的泥鰍,靈巧地竄進了他的衣衫之中,有意無意地輕撫著他的胸膛,點燃了簇簇的欲火。
他牙關緊咬的聲音是那麼情晰可聞,姬君吟雖然感動於他的自製,卻也惱怒于他的理智。
望著他不肯放鬆的神情與動作,她輕咬一下粉唇,索性低下頭,就著他的唇,學著他吻她的方式,進行終極的誘惑。
姬君吟初嘗男女情欲,自不可能如居夙升一樣熟練,可初經人事的生澀,更能激發他的欲望。
隨著她的輕吻,他的粗喘聲不斷加重、再加重……終於,揮身責起的欲望迅速凝結成一隻展翅大鷹,雙眼銳芒盡出地注視著她這個獵物。
他輕輕松松將她攔腰抱起,略顯急躁地步回房內,將她輕柔地放至榻上後,隨即俯身,逸出一記低吼,重重吻上她的紅唇。
不同於初次的愕然慌亂,在他銜住她的唇的那一刻,她浮現一抹陰謀得逞的笑容。
無須憑媒,她與他今夜便成夫妻。
一日夫妻、一月夫妻,但憑天命,但若老天爺隻許一日,她心亦足。
兩心纏綿,直到居夙升終於獲得了些許的膺足,這才滿心寵溺地說上了一句,“傻瓜!”
精明如他,縱使沉浸情欲,仍沒有漏瞧姬君吟唇畔那抹得逞的笑容,他雖然滿心無奈,可卻喜不自勝,畢竟她之前的抗拒可是記憶猶新呵!
“我娘常說,愛上男人的女子總是傻的。”
“誰說,愛上你的我也是傻的。”傻得爲她放棄幾乎追求了一輩子、希冀名留青史的夢想。
“後悔嗎?”她指的是被她這個剩沒多少日子可括的女人纏上。
“不悔!你呢,後悔嗎?”
姬君吟緩緩地搖搖頭,怎麼會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