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淺草茉莉]蟠龍(九龍璧之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11
匿名  發表於 2015-9-14 00:19:03
第九章

  秦畫意已決定要離開這個傷心地,打算帶著昏迷不醒的爹以及小寶投奔遠在山東的嬸娘。她賣掉爹經營多年的寶石鋪子,以及寶庫裡大部分的寶物,這些事處理起來異常順利,賣產的消息才放出去,立刻有人高價買下。

  之後,她找了馬伕,雇了輛馬車,帶著簡單的行李便起程前往山東。

  馬車出城前,馬伕刻意停了下來,說是要餵馬兒喝些水再上路,但一個時辰前馬兒才喝過水的,實在沒必要再刻意停下喂一次,可她什麼也沒說,冷眼看著他將馬車停下,讓馬兒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水。

  「夫人,要出城了,您不下來再瞧一眼杭州城嗎?您這一離去要再見這景致就不容易了。」馬伕在馬車外說著,極力邀她下車瞧瞧。

  她抿笑道:「好啊!」抱著小寶才探出頭,那馬伕已慇勤的過來扶她。小寶難得遠行,一下馬車即興奮得在周圍跑跳,那馬伕亦步亦趨的跟著,生怕他有所損傷。

  這個馬伕的服務可比一般還要周到,不只顧馬,更護人。

  笑了笑,秦畫意沒多說什麼,眼光朝四周望了望,馬伕停下的地方是一處小竹林,放眼望去四周並無異狀也無人,但是,她就是感覺在某一處,有一道熾熱的目光正集中在她身上。

  她索性闔上眼,讓這道光源盡情散發,要瞧就瞧個夠吧!

  半晌後,她聽到一陣馬蹄聲,驀地睜眼瞧去!

  「畫意!」

  李畫師竟然騎馬追來了,他是文人,馬術不佳,騎馬的樣子也有點驚險,可他選擇騎馬來,可見他追得有多心急,見到她後,他拉不住馬韁,還差點落了馬,幸虧那匹馬還算溫馴 ,這才讓他順利下馬。

  「你是來送行的嗎?」她見他滿頭大汗,呆愣的問。

  「不是……我是來阻止妳的,妳非得離開不可嗎?」他站在她面前,抹著汗,激切的問。

  「嗯,我已決定了。」她淡然的點頭。

  「妳何必走?如今大伙都已不再避妳,那斯聞人也將孩子給了妳,這杭州是妳住慣的,離開了這裡,上哪都是異鄉,妳不會感到舒適的。」

  她輕笑回道:「我知道。」

  「既然知道了妳還走?」

  她苦笑,目光望向遠方,心頭有個感覺,那個人還在,她咬了咬唇,竟想做些事激怒人,轉身主動握住李畫師的手,此舉果然讓她見到那一直盡責照顧小寶的馬伕臉色微變,似乎為某人著急不已。

  「謝謝你來阻止我離開,但是我真的非走不可,杭州雖是我的家,卻也是最教我感傷的傷心地,我不願意留下觸景傷情,情願回到爹的故鄉重新生活。」

  「這個……」李畫師吃驚的瞪著被她緊握的手,臉龐漲紅,一時沒聽見她說了些什麼。

  她手握得更緊了,眼睛也幽然的直視著他。「等我安頓下來,會寫信給你,歡迎你來山東找我。」這話分明是暗示,她願意與他異地相處。李畫師大喜,猛然點頭,「好,我會去找妳,一定會去找妳的。」喜出望外的他還激動得一把抱住她。

  秦畫意聽著他打鼓似的心跳,感到很抱歉,但是……原諒她吧,將來她會好好為今日的事向他道歉的。

  「啊!太陽不久就會下山了,夫人,咱們得趕路了。」那馬伕冒著冷汗,抱著小寶急急忙忙來催促她該上路了。

  她暗自冷笑,這馬伕怕是也感受到某人殺人般的目光了吧?「嗯。」她輕推開了抱住她的李畫師,由懷裡掏出一方絲帕。「這你留著。」

  接過絲帕的李畫師簡直樂不可支,這是定情之物嗎?他立即喜孜孜的將之小心收進衣袖內。

  「我走了,你保重吧!」她抱過小寶,上了馬車。

  「好的,妳也要!」

  他聲音還沒落盡,馬伕就已將馬車簾子拉上,回頭還凶神惡煞的瞪了他一眼。

  李畫師被瞪得莫名其妙,正要開口跟秦畫意再說幾句話,可那馬伕已火速將馬車駛離了。

  「抱歉喔,本客棧客滿了,沒有房間!」這家客棧生意相當好,櫃檯的掌櫃連頭也沒抬,直接將客人請出門。

  「那糟了,這附近只有你這家客棧,你這客滿了,夜裡可要睡哪呀?」她登時煩惱起來。

  真不妙啊,難不成要帶著爹與小寶露宿野外?自個是無所謂,可是爹的身子虛弱,小寶又小,萬一在野外受了風寒就不好了。

  她不死心的再追問:「難道連一間最破的房間都擠不出來嗎?」

  「沒有,小店連馬房都有人預約了。」掌櫃逕自低著頭算帳,不耐煩的回應。

  「可是!」

  「妳這女人是怎地?煩不煩啊,都說沒有了- 」掌櫃終於抬起頭了,但突然間,他聲音沒了。

  「沒有就算了,我離開就是。」她無奈的道。

  哪知那掌櫃臉色一變,驚心的吞了口口水。

  「別、別走,真、真是對不住了,方才教一條爛帳煩著,竟對您不客氣,我這兒還空著兩間上等房,就、就留給您了,請您不嫌棄一定要住下。」他說著這話時雙眼對著的似乎不是她,而是她身後的某一處。

  「不是說連馬房都沒了,怎又有空房了?」她訝異的反問。

  掌櫃的臉皮顫了一下,「這是小店預留給貴客住的……」

  「貴客?我算貴客嗎?」她指著自個笑問,自知身份一般,在這臉部變化萬千的掌櫃面前,應當構不上「貴」字吧?

  「算,當然算……我是說,每個客人到了咱們這裡都是貴客,都得盡心招呼,方才是我待客不周,還請夫人一定要原諒。」他抹著汗,生怕她不爽方纔他囂張的態度,萬一不住走人了,那他可就大大「得罪」人了!「天已黑了,夫人請務必住下吧。」

  掌櫃鞠躬哈腰的態度與方才不理人的模樣差了十萬八千里,還真教她開了眼界。

  「那就謝謝了,那兩間廂房請留給我吧。」她輕掃身後一眼,確定應該沒有人……也許有人,但來去匆匆吧?

  「哪裡的話,夫人抱著孩子又帶了個老人遠行,辛苦了、辛苦了!」掌櫃忙不迭的說。

  秦畫意撇了抹笑,不動聲色。爹與小寶還在馬車裡沒下來,這人怎就知她帶了這些人?若不是早有消息,就是未卜先知了。

  「夫人這邊請,我先帶您去馬車裡接人出來,再送您回房去。」掌櫃還沒發現自個說溜了嘴,一個勁的伺候她。

  安頓好爹在另一間廂房後,小寶吃飽飯也睡了,她喘了口氣,在房裡坐了下來。這一路上順利得不可思議,倒像是所有事都早先一步安排好了。

  這只說明一件事,那男人不是真心要放她走,至少不如他表現的那般絕情。

  這趟山東行,最終將會讓她探出那傢伙的意思的!

  走向窗邊,她刻意打開窗子,倚著窗框瞧著窗外景致。

  她又覺得自己有被盯上的感覺,那道熱線如影隨形,從沒有散去過。很好,她倒要瞧瞧,他能撐到什麼時候?

  這間上等廂房位於二樓,窗台離地有點高,她故意坐了上去,就這樣凌空晃著兩條勻稱細腿賞景。沒多久,那馬伕藉機來敲門,說是要詢問她明天什麼時辰出發,他好提早拉出馬兒做準備,為了回話,她不得不跳下窗台,也就自然的離開了那危險的地方。

  馬伕問完走後,她露出詭笑,拿了幾條厚毯子先將床上的小寶裹密保暖,然後走回窗邊故意將所有的窗子敞開,現下天寒,這般讓寒風灌進屋子,怕是隔日就會受寒了。

  這回換掌櫃的來了,他哈著腰送進熱茶,順道幫她將窗子一一闔上。

  她瞧了好笑,假裝沒事般送走了掌櫃,可不久她又開窗了,為了一道窗,掌櫃與馬伕來來回回的疲於奔命,直到夜真的深了,她也怕真讓小寶著涼,這才收起玩興,放人一馬。

  而這之後,一行人拖拖拉拉的總算來到山東,當馬車終於平安順利的抵達嬸娘家後,她給了那馬伕豐厚的銀兩也不見他露出欣喜的表情,道完謝後打發他走,他竟也是磨蹭了好一會,直到見她在親戚家安頓好老小,這才甘願離去。

  「你說什麼,肺癆?!」斯聞人臉色大變。

  「是的,在山東的探子說,甫到山東不到兩個月的少夫人,日日咳嗽,一開始以為是水土不服所致,但近日居然咳出血來,探子回報說,大夫診斷應該是肺癆。」肺癆會死啊,小江焦急的將才剛得到的消息火速呈報。

  斯聞人神情錯愕,他才暗地裡親自送她到山東,再自個心痛如絞的回到杭州,怎知沒多久就聽到這令人難以置信的事,他登時氣血攻心,眼看也要吐血了!

  「蟠爺,這下該如何是好?聽說少夫人這幾日病情轉急,恐有危- 蟠爺,您要上哪去啊?」小江話說到一半,愕然的見他彈射而出,直往街上奔去。

  小江嚇得趕忙拔腿跟上,瞧他像瘋子似的在大街小巷裡穿梭,最後在一條小巷前停住,訾目欲裂的瞪向站在他面前對著他嗤笑的一個老頭。

  「你說過要為她續命的,她為何還會得病,為什麼?!」斯聞人一臉狂風暴雨的怒問。

  老頭依舊悠哉的笑著,「我只是救活她,但她還是一具有血有肉的身軀,當然也會有生老病死,這並無不對。」

  「你!」他神情暴怒,滿臉怒焰。「我救她,忍痛讓她離去,不是為了讓她染病再次離世的,如果早知如此,我!」

  「早知如此,你情願留住她,與她再愛一回,也許短暫,也勝過讓她帶著對你的怨恨染病而亡,是嗎?」老頭似乎總能看透一切,嘻笑的問道。

  斯聞人額邊青筋浮現,臉上儘是難忍的悲憤。「沒錯,你不能讓我在如此折磨她後,卻讓她這般悲哀的死去,你好狠的心!」他咬牙切齒恨不得殺了眼前不願成全作美的死老頭。

  老頭卻神秘一笑,「你有時間來質問我,不如盡快趕往山東,興許還能再見到她最後一面,陪她最後一程,且……我聽說那李畫師已經動身了!」

  他的聲音還在飄著,斯聞人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喂,你主子都走了,你不跟去?」老頭回頭睨著還呆愣杵在原地的小江,撇了撇嘴問。

  小江這才回神趕忙要追上去,腿兒才抬起,後衣領就教人給拎住。

  「我老頭好心提醒你,這次你家蟠爺去到山東怕是要抬棺回來了,這棺木你不如要人先幫著備好,免得事到臨頭辦不好事,明白了嗎?」

  「啊?」小江綠了臉,氣惱的甩開他的手,牙一咬,再狠狠一瞪,「我家少夫人不會有事的,你這烏鴉嘴!」他激憤的甩下老頭,追著一臉狂亂的主子去了。

  冬雪翩落,百花皆謝,只剩梅枝綻放。梅樹下鋪了塊厚毯子,一道纖細的身子靜靜的倚坐在上頭,頭輕靠著樹幹,該是明亮秀色的雙眸輕輕闔著,蒼白的臉龐很是憔悴。

  斯聞人心痛如絞,幾近斷腸,可他一步也不敢接近她,因為……不知如何面對……

  她看起來就像個即將碎裂的瓷娃娃,臉上毫無血色,那樣的沒有生氣,他的心因而不斷抽緊、自責、懊恨,百種情緒在他心頭千迥百轉,磨人心肺。

  一陣冷風襲來,秦畫意微微拉緊了身上的披肩。「咳咳……」

  他雙目染紅了。

  「咳咳咳……」咳得厲害,她眉頭蹙在一起,取出袖裡的方巾搗著口,用力再咳了幾下,方巾往唇上抹了抹,放下了方巾,再歎一聲,彷彿舒服多了。風再次刮起,捲走她手裡的方巾,她渾然未覺,依舊倚著樹幹,魂魄飄飄。他屏住呼吸,拾起那飛落的方巾,一道暗紅血漬觸目驚心的染在上頭。他喉口蔓延起一股難忍的酸澀,倍覺心痛。

  僵白的俊容佈滿陰慘之氣,腳步顛躓的回身往那抹倦意濃濃的身影望去,視線在她蒼白的面容上流連,肝腸寸斷。

  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讓她離去,但要的不是這樣的結局,不是這樣的,他要的不是這樣的……

  他不要再經歷一次與她死別的椎心之痛!

  他終於舉步艱難的邁向她,可雙腿有如千斤重,他的女人,他發誓努力要保護的女人,怎麼能夠就這般死氣沉沉的待在這裡?不可以,不可以!

  老天,請把秦兒還給我,還給我吧……

  「娘子……」蹲伏在她腿邊,他澀聲低喚。

  秦畫意驀然睜眼,表情訝然。

  「我來了……」他顫抖的握住她冰冷的手,哽聲道。

  她瞇了眼,抽回手。「你來做什麼?來為我送終的嗎?」

  斯聞人面色一僵,「我來接妳回家的……」

  「回家?這兒已經是我家了,我回哪去?」她冷然問。

  「回杭州,咱們回杭州的家去。」他輕聲說。

  「回那做什麼?那已不是我的家了。」

  「娘子……原諒我,我錯了、我錯了……」

  「你做錯了什麼?因為愛上如花,還是因為拋棄了糟糠妻?」

  他被堵得啞然。

  「你走吧!」秦畫意疲憊的擺了擺手,像是再也不想見到他。

  「我沒愛上如花,我沒有!妳跟我走吧,算我求妳了。」

  「我都已是快死之人,還跟你回去做什麼?你與如花好好過活吧,至於我爹以及小寶,我已托了嬸娘照顧扶養,我身後的事不會勞煩到你一丁點的。」

  他瞬間面無血色。「妳跟我回去吧,讓我照顧妳,求妳,我求求妳!」

  「為什麼?」她厲聲問。「為什麼突然這樣,你不是已決心要跟我斷個乾淨?現在這般求我又是為什麼?」

  「因為……因為我還是愛著妳的。」他深情難解的說。原是希望離開他後,她能長命百歲,如今既然不能夠,那麼,他難道不能貪圖她僅剩的那一點時間嗎?就算是一個月也好,一天也罷,他都想與她再相守,她是他的妻,終生的妻!

  秦畫意笑得很慼然。「我快死了,你對我說這話,還有意義嗎?」

  望著那帶著笑意的淚顏,他顫聲撫慰,「娘子……妳不會有事的……」

  「我想死……真的,想死!」她雙眸變得空泛。

  他心一緊,說不出話了。

  瞧著鬱結心痛的他,她重重歎了一口氣。「我明白你還愛著我,否則你也不會買下我爹的鋪子,還一路護送著我來到山東,更不會紅著眼眶的跪在我面前……你終於出現了,終於肯面對我了,但可悲的是……我快死了。」

  突然,她的身子被用力的攬進他懷裡。「對不起!」他再也克制不住的大哭起來。

  淚滑過她的臉龐。「我知道你一定有苦衷,告訴我原因,我想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對我的原因。」她激動的問。

  斯聞人一愣。原因?明知她來日無多,有必要再將過去他欺騙她的事讓她知道嗎?若是這樣,恐怕她連僅剩的時間也憤然的不會施捨給他了,所以,他怎能說出真相?

  「妳難道不能只記得我愛妳,不要問為什麼嗎?」他悲傷的求她。

  她淚盈於睫,「到現在你還不願說出真相?」

  「對,不願意!」他咬牙,一臉的堅決。

  她沉了面容,「那我問你,你先前要我走,現在又讓我回去,我真能回去嗎?還是因為我快死了,所以無所謂,不如讓我留在你身邊等死?」

  她字字句句幾乎說中要害,他的心宛如被人狠掐住,呼吸甚至停頓了。「別再說了……如果,妳也還愛著我,讓咱們與小寶一家三口,過回從前的快樂日子,這……不好嗎?」他哀求的模樣令人動容。

  秦畫意深深的望著他,這樣求著她又不肯吐實的男人究竟瞞著她什麼?她很好奇,真的很好奇。

  迷密的深山裡,越接近山頂霧越濃,但那裡才是起霧的中心,唯有站在那裡,當霧散去時,才能在第一時間看清隱藏在山霧裡的是什麼?

  斯府大門深鎖。大宅裡隱藏著風暴,原因是斯聞人正式向朝廷請辭錦衣衛副都指揮使的職務,斯老爺得知後怒不可遏,但他心意已決,斯老爺遂怒而離家上京去面聖,為這事善後。

  「這樣真的可以嗎?」秦畫意獨自在房裡對著站在門外的男人問。

  雖然隨他回到杭州,但是肺癆會傳染,她堅持不與任何人接觸,就連他,她也鎖著房門不讓他靠近。

  「沒什麼不可以的,我早想這麼做了。」斯聞人淡淡的說。

  「你早就有這想法了?」她有些意外。要知道進入錦衣衛不容易,要退出更難,得知朝廷太多骯髒事,一個弄不好,就會落得身首異處、屍骨無存的下場。

  「現在的我只想陪著妳,錦衣衛如何,我不想管了。」就是因為這份見不得人的差事才會讓他痛失她,事到如今,他將不計代價的擺脫它。

  秦畫意輕歎。其實她已能明白這個家為什麼沒有錦衣衛冷酷的氣息存在,是因為他,他是真心想守護她,所以讓她所處的家,溫馨得不像是個會下達殺人密令的陰冷之處,這份體會,更加讓她下定決心,不會放棄這個男人,不會放棄這個家……

  「秦兒……讓大夫為妳治病吧。」斯聞人央求著,聲音裡透著哽咽。

  「我拒絕……咳咳……」

  「妳真放棄了?」

  「染這病少有活命機會的,治也是白治,拖時間罷了,咳咳……」

  「那妳開門吧,我想見妳。」

  「不行……」這已是他今日第二十一次求她了。

  「還是不行嗎……」

  她等著第二十二次的開口,可是接下來卻了無聲響,她苦笑,今日他是死心了吧?

  心知明日他還會再提,轉身回到床上,夜非常的寧靜,能教她頭腦保持清晰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

  想著想著,眼皮也漸漸沉重,終於累得枕上床。

  迷糊間,她感覺有人在親吻著她。

  「別……」她手隨意的揮著。吻住她的人不為所動,繼續溫柔的繼續,彷彿她是人間最甜美的果實,他非嘗不可。

  「不要鬧了……小寶……去找你爹,娘要睡覺……」

  一聲輕笑傳進她依舊混沌的耳中,原本溫柔的吻也轉為渴求了,讓她整個身子不禁跟著燥熱起來。

  「嗯嗯……」她不住低吟,感覺衣襟敞開了,一雙手撫進她赤裸的肌膚,唇上的力道也加重,長舌長驅直入的探進她的檀口裡,這熟悉的氣息,讓她身心更加燠熱難忍。「別要這樣……相公……相公?」最後一聲她意識到自個喚了什麼後,倏然驚醒。

  「娘子……」斯聞人依然深入的吻她。

  秦畫意一驚,猛然推開他。「你怎麼進來的?」這傢伙躺在她身邊,還……褪了她的衣物,與她肌膚相親!「你瘋了,會死的!」他真的不怕她的病嗎?

  「那就一起死吧!」他平靜的說,雙臂仍是緊緊圈著她,完全無所懼。

  她傻了,「你……」

  他傾上前,再次封住她的口,雙眼仍灼灼的望著她。他想死……他竟想跟她一起死!當她領悟到他的決心時,身與心俱是一震。「你是傻瓜嗎?」忍不住淚眼模糊了起來。

  「不是,我只是一個想愛娘子一生一世的男人。」斯聞人堅定的說。

  她闔上眼,任感動的淚水盡情滑落。

  杭州諺語!要嫁當嫁斯家男,要死當做斯家鬼。

  因為斯家男人會為死去的妻子守節,終生不會再娶。

  這男人正打算與她同歸於盡,在地底也要永結同心。

  「你忘了,咱們還有小寶,我走後小寶還要靠你照顧扶養……還有我爹……他也……」

  「我顧不了這麼多了,娘子若走了,我跟妳去便是,身後的事,我無力再管。」他斷然說。

  「你!」

  「我曾錯放過妳,這回休想要我再放手,妳是我的,就算到黃泉,我也會追去!」他說這話時,教她想起那回在街上遇見一名老頭鐵口直斷她會死於非命,當時他便曾對她說- 娘子,妳若死於非命,我就下閻王殿袒去討人,閻王若不放人,我就大鬧地府,搶也要將妳搶回……

  這時的他與那時一樣,一點也沒變,深情一如往昔。

  她的心大大動搖了……不知道真相又如何,只要這男人是真心愛她就好……只要是真心的就好了……

  她身子柔軟了下來,斯聞人抱著她,面色帶著悲喜,再度吻上她緋色紅唇,這一夜兩具渴望的身子,終於在分離數月後再次找回彼此,譴蜷終夜、哀喜無盡。
匿名
狀態︰ 離線
12
匿名  發表於 2015-9-14 00:19:26
第十章

  「妳來做什麼?」斯聞人態度冷然的面對不速之客。

  「我來探望表姊的,聽說她病得快死了。」盈盈於半年前突然不良於行,可今日見她雙腿已能走動,站在他面前,竟是一臉的惡毒。

  他倏瞇了眼,「妳最好注意自個的舌頭,別再闖禍了。」他冷酷警告。

  「否則會如何,你要再次弄殘我嗎?」盈盈忽然大怒挑釁道。

  他冷笑一記,「瞧來妳都知道了。」

  「對,要不是我爹找來個神醫,瞧出我腿上插著兩根細針,一取走後,這雙腿便能再動,而取出的針上竟有著錦衣衛的徽紋,我這才知曉狠心對我下此毒手的人居然是你,若沒發現這兩根針,我豈不就要終生殘廢了?!」她極為憤怒。

  斯聞人哼聲朝她一瞥,「我不過給妳個教訓,要妳別想欺負我娘子。」

  盈盈鼓脹著臉,「原來你這麼狠心,跟我表姊有關?!」

  「沒錯,妳敢詛咒秦兒雙腿不能行,我就先廢了妳的腿。」他漠然說。

  「啊!」她想起原由了,那回她表明想進斯家大門當妾不成,便惱羞成怒的詛咒秦畫意將來會殘廢,原來他是在替那女人出氣!「你為了表姊這樣傷我,好,你這般待我,就休怪我無情,我要讓那女人帶著憤恨進棺材,讓她恨你一世!」

  「妳想做什麼?」他臉色一沉。

  「我要對那蠢女人說出真相!」

  「什麼真相?」他額上已暴出青筋。

  「就是那日姑父壽宴時我所見到的事實。」

  他臉色一變,「妳見到了什麼?」

  「怎麼,怕了?怕她知道真相後就會恨你?」她極為得意。

  「妳到底知道了什麼?」他表情森冷起來,殺機隱隱。

  「哼,好,我就告訴你我知道了什麼!」盈盈猶不知死活的道:「那日我被爹娘逼著去向姑父拜壽,因為雙腿殘廢,不想讓人見到恥笑,便於夜深後才要人背著去秦府。哪知,來得晚不如來得巧,竟瞧見姑父由寶庫裡奔出,那訾目發狂的模樣像是驚恐至極,不久即衝出家門。「我因為好奇,要人背著跟上,見姑父來到斯府,赫然見到門口站滿了錦衣衛的人,背我的人怕惹禍上身,嚇得將我丟下後自個先逃跑了,我氣極便爬到暗處躲起來,等著見有什麼好事發生,你說,我這一等,等到了什麼?」盈盈像捏到了他的痛處,陰笑的道。

  斯聞人聽到這裡臉色難看至極。

  盈盈笑得極為張狂。「幾個時辰後,我見到姑父全身是血的被人抬出,瞧那模樣,我以為他斷氣了,原來還沒死,可你讓他像個活死人般躺著動不了,是你讓姑父變成這個樣子的,我若將這事告訴表姊那笨女人,你想她會原諒你嗎?」

  「妳住嘴!」他勃然大怒,倏地上前扼住她的咽喉,那股狠厲勁表明非要她斷氣不可。

  盈盈沒想到他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在自家大廳殺人,掙扎的要扳開他的鐵掌,但她哪能抵得過他的力氣,不多時她已滿臉漲紅,氣若游絲。

  「你放開她!」一道冷得像是冰錐的聲音由他身後響起。

  斯聞人全身一震,手倏然鬆開。

  「秦兒……」他霎時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你殺她做什麼?你在心虛什麼?」秦畫意神情沉肅,逼視著他。

  「我……」他面目慘淡。

  「他當然心虛,因為我剛才的話句句屬實,他無從辯解,所以想殺我滅口。」

  盈盈虎口逃生後,喘著氣,忿忿的說。

  「我爹真是你傷的?」秦畫意一副風雨欲來的模樣。

  她聽聞盈盈來訪,直覺表妹不是來探病的,還道表妹對他沒死心,心想著趕來「救人」,怎知卻聽見了這番話,她大為震愕,難以置信這是事實。

  「秦兒……」斯聞人慘白著臉孔。

  「這事讓我來說吧,妳爹是他傷的沒錯,這點我可以證明。」說話的竟是如花。

  如花還在這府裡?她以為他送走如花了,原來還沒走!

  如花明白她在想什麼,咬唇發出哼聲,「他趕我,我沒走,因為不甘心,我等著機會想告訴妳,這男人對妳所做的一切。」

  「他做了什麼……」她的聲音已顫抖得不像話了。

  「他為了妳爹手中一封關於皇室醜聞的信,不惜騙婚娶妳進門,百般取巧終於得到那封信後便要殺人滅口- 」

  「如花,妳竟敢說出這事!」斯聞人眼中綻出厲色,這可是最高機密啊。

  「我敢,那晚你太污辱我了,要知道女人可以愛人,也會恨人,我恨你,不惜與你玉石俱焚,也要拆散你們!」如花得不到他,心有不甘,豁出去了!

  「妳住口!」斯聞人陰戾大喝。

  「我偏不!我要讓你妻子知道你是如何的從娶她進門前就開始算計她、籌謀著要殺她親爹、毀她幸福,我要讓她認清你們往日的情愛,全是虛情假意!」

  秦畫意跌坐在地,震驚得完全不知該做何反應。

  原來他始終不肯坦承的真相竟是這般不堪……

  「秦兒,妳聽我說……」斯聞人所害怕的時刻終於得面對了,他無助的蹲跪在她面前。「秦兒……岳父是我下手傷的……我是騙了妳不少事沒錯,但唯一沒有欺妳的是我的情,我是真心愛著妳的,這點妳應當信我……」

  她怔仲的望向他,淚漣漣,無法思考,也無法言語。

  他寒意蝕骨,「我……我只想陪著妳,妳別離開我,請別帶著恨離開我……」

  她霎時感到一陣血氣湧上頭顱,七竅似有東西流了出來,她伸手往上臉上一抹,赫然見到是血!

  「秦兒!」見她突然七孔流血,他大驚失色。一旁的盈盈與如花見了,也教她的恐怖模樣驚嚇得倒退了好幾步。

  秦畫意七孔不斷淌出鮮血來,怎麼也抹不淨,就連她自個也嚇到了。

  「秦兒,妳別怕,別怕,不會有事的……」斯聞人驚白了臉,嘴裡說著安慰的話,樣子卻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驚駭。他慌亂的用著袖子幫她止血,但兩管袖子都染紅濕透了,她的血還是沒法止住。

  「別再擦了,沒用的,這血在流乾以前,不可能止得住的。」那個來歷不明的老頭不知何時悄悄出現了。

  「怎……麼會止……不住?你不要胡……說八道!」斯聞人驚惶失措,聲音幾乎支離破碎。

  「我說過你們不許破鏡重圓的,結果你碰了她,這下她必死無疑。」老頭說得斬釘截鐵。

  斯聞人聽了,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之後,反而不再驚慌的冷靜下來。「原來是時間到了……那我就與娘子做一對同命鴛鴦吧,反正她的病也撐不了許久,這段時間有我陪她,夠了,秦兒,妳死,我死,絕不獨活。」他說得淒然含笑,表情堅決不晦。

  秦畫意一震,她雖不懂老頭的話,但是相公那堅定不移要與她同死的決心,卻教她深深動容。

  他對她的愛,她是信的,就算他真的傷害了爹、欺騙了她什麼,此刻她也無法反駁他對她的愛,他的愛不假,她如何能否認,如何能恨他……

  「小子,你糊塗了,這丫頭根本沒病,她是騙你的,而你竟碰了她。唉,是你再一次害死自個的女人,注定這世你們是不能善終了,可惜啊可惜!」老頭搖頭又說。

  「你說什麼?秦兒沒病?!」斯聞人如墜深淵,激動得衝上去緊抓住老頭的手腕問。

  「這你問我做什麼,你該問自個的女人去!」老頭抽回手,無奈的說。

  他僵硬的回過身,望向滿臉淌血的妻子,整個人已顫慄到不行。「妳……騙了我?」

  見他竟像天崩地裂一般,秦畫意不由得驚心。「抱歉,我為了得知真相,為了試探你心頭是否還有我,所以我……撒了謊。」

  他瞬間軟身跪下,不久後竟神情狂亂的仰頭大笑,笑得淒厲無比。「命,這一切都是命啊!」

  「他的眉心- 」盈盈忽然失聲尖叫。

  眾人這才瞧見斯聞人眉心上的紅斑正淌出黑血,映著他的癲狂笑容,一廳的人全嚇破膽。

  命,命該如此,無可怨尤。秦畫意虛弱的躺在斯聞人懷裡,聽完他述說自個是如何與老頭交換條件為她續命,她震愕得直搖頭,淚水也滾滾直下,這眼淚染著她七孔流下的血,當真可謂是血淚交織了。

  斯聞人低首瞧著生命正一點一滴喪失的妻子,心如刀割。「秦兒,事以至此,我打算將所有的事都告訴妳,就連錦衣衛的機密我也不瞞妳了。」

  「什麼樣的機密呢?」盈盈竟好奇的搶問。

  他冷瞥了盈盈一眼,教她渾身一涼,這才閉嘴。一旁的如花則暗自心驚,盈盈不明白錦衣衛的行事,當然好奇想知道,可是她不同,深知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險……

  「這與……我爹有關是嗎?」秦畫意啞聲問。

  「是的,岳父手中的信是一封關於當今皇帝與生母不倫的證據。」斯聞人道:「已薨的太后不安於室,淫亂宮廷,甚至連當年還是太子的皇帝,也受不了誘惑的與她發生了不倫,這事教一太監得知,將此事告知先皇,先皇大怒,找來她質問,逼她寫下淫亂不堪的自白內容,秘密將她賜死。

  「本來先皇一怒之下,連太子也要誅殺,可也許是太過怒極攻心,竟在下詔前暴斃,太子雖逃過一劫並順利登上王位,但當年太后那份不堪的自白信後來卻不翼而飛。」

  「我爹手中握著的就是那封自白?」聽到這,秦畫意已能明白了。「可是……爹不是宮中的人,如何……得到此物的?」

  「太子登基後,便將後宮得知此事的人全數誅殺,而當初那個向先皇告密的太監心有不甘,偷偷將這份自白送了出宮,寄給自個在未進宮前的拜把兄弟,也就是岳父,岳父收到後生怕受到牽連,嚇得立即賣掉山東的礦山,帶著妳來到杭州經營寶石生意,從此隱姓埋名。「可此事關皇家醜事,斷不能洩露分毫,於是錦衣衛受命定要找回此物,經過幾番追查,還是找上了岳父,可是人找到了,咱們卻不敢公然逼問,怕將皇上的醜事張揚出去,只能秘密暗訪。」

  「於是……你娶了我,接近了爹,發生了這之後的每件事……」秦畫意幽幽搖頭而歎,怎麼也想不到爹會牽涉到這種事,難怪引來殺身之禍。

  「原來如此,原來皇上也有見不得人的事!」盈盈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還暗自竊喜能夠知道這種天大的秘密。

  可如花的臉色已經變了,她只知要追查的事是皇室醜聞,並不清楚細節,這會兒乍聞此事,除了吃驚,更是懼怕,得知這種事她如何能活命,定會被滅口的……

  她不住心驚的瞧向表情泰然的男人,唯有一心想與妻子同去的人才敢將這事公然說出,這男人……顯然已萬念俱灰,只想與妻子真心相隨,她當初怎會癡心妄想以為能取代秦畫意成為他的女人?她真是太天真了!當下後悔不已,為自身安危憂心仲仲。

  「爹當初該將信毀了的……也許毀了就不會有如今這下場了。」秦畫意身上的血越流越多,雙眼充血,視線也越來越模糊,但仍不住為爹與自個不勝教吁。

  「我想岳父雖然不圖為友人平反冤屈,但這封信畢竟是友人拚死寄給他的,岳父是個重義的人,自然仍盡心保留,可惜我職責所在,不得不對他下手,秦兒,我很抱歉,請妳原諒……」斯聞人歉意的懷抱著她,拭著她嘴角不斷流出的鮮血,這血就像是由他身上流出的一般,那樣的心酸苦澀。

  秦畫意澹然苦笑,顫然的伸出已然失溫的手,撫上他傷心欲絕的臉龐,他的臉上沾滿由他眉心留下的黑血。「我不怪你……你不是存心的,只是事情真的無可挽回了嗎?爹他……」

  「不,我早做安排了,岳父會『自然』死亡,再被秘密遠送至朝鮮,到了異地,他可以重新生活,不會有人再因這事追殺他。」

  「你是說爹的身子還有救,會醒過來?」她不住驚喜。

  「是的,他只是服藥昏迷,再過一陣子藥力退去就會醒了。他是妳爹,我怎可能真的要他的命,當時找到信時,我也只是想秘密將他帶走,不讓岳父受到牽連。

  怎知岳父卻追了過來,又適逢爹召來京城的錦衣衛,正要機密的將信送回宮中,岳父此舉無疑是自投羅網,我當下保不住他,只好暗地裡先弄昏他,讓他昏睡不醒,好回報皇上他已形同廢人,與死人無異,不會洩露機密,讓岳父逃過一死。」

  秦畫意聽了熱淚盈眶,「難怪我恨不了你……因為我……就算想恨你,也恨不下心……」

  「秦兒,還有一件事我也非要讓妳知曉不可,我對妳是一見鍾情啊!我並不是完全為了圖謀岳父的東西才娶妳,而是真心喜愛才將妳娶進門的……我記得第一回夜探秦府,尋找密信的藏匿處,無意間闖進妳的閨房,當時見到睡夢中的妳時,心中便起了悸動,娶妳是衷心所願,全心歡喜。」

  她流下了甜甜的淚。「我明白的,我都明白的……」她泣不成聲。一見鍾情,他對她一見鍾情啊,一切都不枉然了!

  「秦畫意,妳怎能不恨他?無論如何,若沒有他,妳不會有今日的慘死,妳該恨他才是!」盈盈受不了見他們到死前還愛得無怨無悔的模樣,怒而挑撥離間。

  秦畫意溫柔的望著他哀傷的眼。「我不恨你……不恨的……這一切都是我的命,命該如此,我認了……只是小寶……小寶就靠你扶養長大了,你要好好活下- 」

  斯聞人搗住了她的口,「小寶還有爹,妳只有我,我隨妳去。」

  「別這樣,我要你活著。」

  他對她綻開了淒側笑容。「妳以為自個死了,我能獨自活得很好嗎?斯家男人不會背棄妻子的。」

  「那也不用同死。」

  「到現在妳還懷疑我的決心嗎?」

  「你……」她張嘴想再說些什麼,可是,喉嚨卻像打了死結一樣,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

  「難道……難道無解了嗎?你們若欲再續前緣就非死不可嗎?」如花突然幽幽的問。

  「法子是有的,而且我已經告訴過他了。」始終像事不關己一般,悠閒的在旁看戲似的老頭,這時倒是出聲了。

  「什麼法子?」如花欣喜的問。親眼見到兩人的愛情如此至死不渝,她也大受感動,已是真心希望他們能夠相守。

  老頭瞥向斯聞人,他面容倏凜。「別說了,要拿小寶的命來換秦兒,這事連想都別想!」

  秦畫意倏睜了眼,也恍然領悟,他當初為何願意將小寶交給她,他是怕,怕自個會失控的做出另一樁憾事來……這段時間她受煎熬,他何嘗不是,何嘗不是……

  她意識逐漸渙散,無限心疼的撫上他心力交瘁的臉龐,用盡力氣讓嬌顏燦爛一笑後,抬起的手頹然落下- 人也跟著無聲無息了。

  斯聞人震懾住了,全身動彈不得,黑瞳直勾勾地緊盯著那動也不動的小手,一滴淚在心痛中滾落。

  下一刻,他臉色一斂,舉掌往自個天靈蓋落下!
匿名
狀態︰ 離線
13
匿名  發表於 2015-9-14 00:19:59
尾聲

     火熱的吻膜拜過女人嬌軀的每一寸,男人終於得以奮進,他激烈的將她與自己推上高峰,在一陣痙攣的釋放後,兩人同時軟下身子,互擁著喘息。

  這是他們分開數月後第一次的相擁,難免比往常再激烈些。

  斯聞人幾個月前上京赴考,不負眾望果然高中狀元,殿試時皇上深深瞧了他幾眼,表明要將他留京輔政,聖旨一頒後,他立刻趕回杭州親自接妻小上京覆命。他和爹已卸下錦衣衛裡的職務,這多虧爹上京去跪求皇上施恩,但他們父子得知朝廷太多秘密,皇上原是不肯放人,甚至還生了殺意,最後終念在他是個人才的份上,言明他若能在會試中取得功名,就讓他化暗為明,從此正大光明的為朝廷做事,且做的是乾淨磊落,不用再碰那些個見不得人的勾當,幸虧他不辱所望,還真一舉就考中狀元,光耀門楣,大大的給斯家祖宗添了光彩。

  這會他回來得教人訝異,她明明已轉告他別專程回來接人的,因為李畫師也剛巧要進京,正好可以順道護送她與小寶前往,怎知這男人一聽,生怕她會讓那李畫師給拐跑似的,在他們即將出發前飛奔回來。

  秦畫意忍不住笑得既甜蜜又無奈,這傢伙可是將她守得密不透風,上京赴考時,連心腹小江都沒帶走的留下來「照應」她。

  她早知道小江是他的眼線,專門向他報告她動向的人,這陣子家裡的信鴿購進了上百隻,都上哪去了?當然不是吃下肚,還不全到了京師報信,而且是報她的信!

  摸摸身子底下的絲被,這是上上個月她隨口向友人提及京城的絲被繡工精美,沒隔多久,京城就送東西來了,諸如此類的事多如牛毛,現在她滿屋子都是「聽來的」京城好貨。

  「相公,爹這回不與咱們一塊上京,留他一個人在杭州,我有點不放心。」她拉過繡工精美的絲被,蓋住自個姣美的身子。

  男人見「風景」換成了絲被,就算絲被繡工再美,也教他不悅的皺上眉頭。

  他不動聲色的掀開一小片,正好露出妻子堅挺的側峰,這樣就夠了,他滿足的盯著多月不見的綺麗風光。

  「爹不走也是有原因的,我離開了錦衣衛,他也告老還鄉,若跟著咱們上京,皇上見他成天無事,難保不又私下要他去賣命,所以爹還是躲在離皇上遠遠的杭州的好。」他分神說。

  「原來如此。」她點著頭算是明白爹的無奈了。「對了,說起這事,你與爹是怎麼加入錦衣衛的?」她突然想起這事,好奇的問,身子隨之輕挪了一下,那風光又看不見了。

  斯聞人不滿的翕動鼻翼。既然沒哈可看,就專心說話吧。「事實上爹當年本是要入京考取功名的,結果路上被相中,這才被逼著入了錦衣衛,之後,我自然也被盯上了,也不知該說好還是壞,我們父子倆意外得到皇上的賞識,一路在錦衣衛裡加官晉爵,最後還掌握了整個錦衣衛。」「可我聽說除非死,否則無人能由錦衣衛的組織中全身而退,如今你和公公能順利脫身,當真是萬幸了。」她慶幸的道。

  「嗯,確實不容易,而這全都是因為妳才讓我因禍得福的,以為要隨妳去了,這才望斷前程,痛下決心要脫離錦衣衛,也才有之後的這番際遇。」他輕輕抱著她,下顎頂著她的頭,滿懷感恩。「其實妳能活著,讓我這樣抱著,才是讓我感到最為萬幸的事,能抱著妳真好。」他手臂緊縮,密密地裹著她。

  「是啊……好驚險,當時再差一步,咱們夫妻就真的要到黃泉路上重逢了。」

  她眼角濕潤起來。「這都要謝謝那老頭!」

  「謝什麼!就是那該死的老頭耍咱們一把,不然咱們何須經歷生離死別!」提起那老頭,斯聞人馬上怒容滿面,像是想將他拆了骨頭吞下洩恨似的。

  她抿笑道:「其實我不怪他,要不是他我還測不出你有多愛我,多想與我生死與共,而且若沒經過這段波折,我恐怕難以原諒你所做的一切,所以在我眼裡,他是恩人不是壞人。」

  「可是他讓我以為妳真的沒救了,傷心欲絕,也差點自盡,這玩笑也開得太過火了。」

  「他沒跟你開玩笑啊,確實告訴你解救的法子,是你沒動腦筋想明白,這才會造成咱們險些做同命鴛鴦的。」

  「他說只要斯家無後,沒了兒子,便可換回妳,這話任誰聽了都以為他要小寶的小命。」他咬牙切齒的說。

  「可是他最後不是及時將由京城趕回來的爹拉來,宣佈將小寶過繼給秦家,姓了秦,這麼一來你就沒了後嗣,也就解了老頭下的咒約了。」

  想起那日真是驚險萬分,她血流過多已在斷氣邊緣,而他萬念俱灰正要自絕,可爹出現了,就這麼一句話救回兩人的命,這……還真玄啊!

  「你不覺得那老頭其實是仙,否則怎麼覺得他預知好多事,還能讓我死而復生?」

  他沉下臉來。「我倒覺得他不是仙,是魔,專門折磨人的惡魔!」不管怎麼說,他對那老頭絕無好感,厭惡至極,這輩子如果能夠,到闔目之前他都不想再見到他嘻笑的嘴臉。

  秦畫意莞爾一笑,慵懶地滑開了身子,被子掀開了一角,露出她白嫩修長的腿兒,他嘴臉馬上不同,忿忿不見,色心大起,撲上前,卻吃了她一腳。

  「相公,我驀地又想起一件事,那日你衣衫不整的與如花在床上廝磨,你與她可當真有!」

  「沒有!」他倏地跳起,雙腿跪床,翻出掌心,五指朝天,嚴正否認。「我若與如花有怎地,願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轟〞

  他忘了,最近正值雨季,天空不作美,完了,這下他有理也說不清了……

  「你給我過來!」斯聞人拽過李畫師,一把將人拉到一旁的巷子裡去。

  「你怎麼回來了?」李畫師吃驚不已。他還不知人家丈夫已經親自趕回來接人,正傻傻的要來接秦畫意上京,這會見到他,當然訝異。

  斯聞人惡狠狠的瞪向他。「怎麼,不高興我回來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李畫師頓時啞口無言。

  「臭小子,我警告你,我不當錦衣衛頭子不表示就沒勢力了,你若敢再妄想我娘子,這回我不只在你臉上寫上姦夫兩個字這麼簡單,我會讓你後悔活著!」

  李畫師一陣冷縮,嚇得臉色都發青了。

  「哼,拿來!」

  「拿……拿什麼?」

  「絲帕!」

  「啊?!」李畫師回神,立即明白他討的是什麼。「那是……她贈我的……」

  斯聞人怒視,「贈你就敢收?!」

  「我……」原來那日她在出城前贈帕的事,他也見到了,這會是專程來討回這樣東西來著。李畫師苦下臉來,「那絲帕我早已還給畫………少夫人了,她已對我說明,這是誤會……」

  「什麼,她自己討回去了?!」他立即大大展笑。

  「嗯……」相較於他的喜色,李畫師就顯得落寞多了。

  那日他也去了山東,可惜晚了斯聞人一步,心儀的女人又回到丈夫身邊,還對他百般道歉,說是利用他做了一些事,讓她很過意不去,希望將來還是朋友。人家都這麼說了,他還能怎麼強求,只得失落的將帕子還了,當是一場誤會。

  「喂!」斯聞人口氣又莫名兇惡起來。

  李畫師皮繃緊了,「如何?」

  「盈盈最近得了個『怪病』,忘了不少事,但性情明顯好了很多。」盈盈知道皇室機密,經過錦衣衛的手段洗禮過後,呈現失憶現象,目前被判定「無害」,送回家中休養。

  「嘎?」李畫師沒聽明白他的意思。

  斯聞人臉色發臭的點明道:「她雖然嬌了點,但長相不俗,配你剛好,你去娶她!」

  「娶她?!」李畫師嚇了一跳。

  「教你娶就娶,不要囉唆!」

  「可是!」

  「嗯?!」

  李畫師在他凶暴的淫威下,猛吞著口水。「我可以問為什麼要娶她嗎?」

  「哼,你們兩個都是麻煩,湊在一起剛好,省得我和娘子都心煩……」

  「……」李畫師無言了,這算報復嗎?報復他當初敢大膽向他的女人求愛嗎?他苦不堪言,不敢應聲。

  見他不吱聲,斯聞人露出拳頭,打算逼婚了。

  「相公,要出發了,你在哪?」忽然,傳來秦畫意找人的聲音。

  李畫師像是救兵到了,要出聲求救。「少!」

  可惜才張口,嘴就教人搗住。「你給我安靜的待在這裡別出現,別再讓我娘子見到你!」斯聞人醋海生波的警告道。

  受人脅迫,李畫師哪敢不從,只得乖乖,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斯聞人這才放開他,整了整衣裳,笑容滿面的朝娘子走去。

  「你在巷子裡做什麼?」秦畫意好奇的要往巷子裡探。

  他急忙摟住她的腰。「沒什麼,不過在驅趕一隻黃狗……不是說要出發了嗎?走吧!」他攬著要送她坐上馬車。

  馬車旁站了小江跟抱著小寶的曉娟,小江順利脫離錦衣衛,要跟著他們一起上京。

  「再等一下吧,那李畫師還不知道你親自回來接我了,我想等他,跟他說一聲抱歉,再順道邀他與咱們同行,這樣也好有個照應。」她停下腳步說。

  同行、照應?斯聞人惱火的瞪向巷子,那李畫師登時嚇縮了膀子,更是躲著完全不敢出現了。

  「娘子,不用等了,方才李畫師來過,他說家中有親人突然患了急病,說是要晚幾天才要進京,我想他不能與咱們同行了。」斯聞人皮笑肉不笑的說,拉著她直接上了馬車,絕不讓情敵再出現礙他的眼。

  「這樣啊……有人生病的確是走不開身了。」秦畫意也不覺有異,上了馬車後像想起了什麼,拉開簾子又說:「對了,如花隨爹去了朝鮮,日前寄回一些朝鮮名產,不如將這些名產拿些去給李畫師吧,讓他給生病的親人嘗嘗,生病的人吃了開心,病也會好得快。」

  如花得知了不該知曉的事,為了救她,相公也將她送往朝鮮避禍,她三不五時就會寄些朝鮮的乾貨來讓她嘗鮮。

  「好,我交代一聲,回頭要人送去。」他瞇眼橫掃向巷子,那聲音冷到不行。

  「嗯……咱們上路吧。」

  她簾子一放下,他立即衝回巷邊,低聲恐嚇道:「聽見了沒?七天後再上路,還有,這幾天就去提親,盈盈是你的了,我會替你主婚的。」說完再一瞪,李畫師被嚇破膽,哪敢拒絕,腿一軟的點頭了。

  他哼聲的回到馬車裡,抱著娘子,瀟灑上路。「相公,我也知道了皇上的醜事……這次上京,不會有事嗎?」

  「當然沒問題,妳是我娘子,我對皇帝小子破釜沉舟的說了,要殺妳我就將錦衣衛的所有醜事掀開,要難看大家一起難看……」

  喝!他竟連皇上也敢威脅?!這男人「死過一回」後,當真什麼都不怕了。

  瞧著他看來毫無異樣的眉心,秦畫意心疼的撫了撫。沒事了,他們已否極泰來,往後都會順遂的……

  四十年後!

  天邊,一條滾動騰躍的蟠龍,向西方飛騰而去。而天庭之上,玉帝的泅龍殿中,「九龍璧」中的一塊,忽地發出炫麗束光,眨眼間轉白為熾!



【全書完】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9-10 23:34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