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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淺草茉莉]虯龍(九龍璧之九)[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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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14 00:25:02
第九章

  冉璧璽想起三個月前在金鑾殿上,她在眾人面前接過他賦予的象徵皇后的玉璽以及冊後的封文時,心中的激動與緊張至今仍難以忘懷。她以漢人的身份被冊封為皇后,那些自認血統優越的蒙古王公貴族們,階級觀念強烈,必曾對哲勒沐激烈的反對過,可是他還是獨排眾議,堅持立她為後,這份情意,讓她發誓要用自己全部的愛來回報他,此刻瞧著他悠然展笑的走向自己,她眸光不曾稍瞬地凝望著他,等待他的靠近。

  驀然,她視線一晃,眼前黑了一片。

  「怎麼了?」見她突然揉起眼睛來,哲勒沐加快腳步的走到她身邊,一手扶在她的腰上。

  她與哲勒沐獨坐於高台上,額倫與庫開分坐台下兩旁的首位,各王公大臣再依序排坐在他們之後。隨侍的喜東珠對她解釋,這詐馬宴又稱「質孫宴」,「質孫」蒙古語意為「顏色」,這席上天子與百官都會穿上統一顏色的服裝,即稱為「質孫服」

  她扭頭見平日皆穿著白色衣袍的哲勒沐,今日穿上與眾人同色的紫色衣服,而自己一身盛裝也是紫色的,頭上還戴著一頂高高的帽子,這帽子名喚「罟罟冠」

  先前喜東珠就說了,在蒙古只有地位極高的貴婦才得以佩帶。

  此刻筵席上,數千人穿著同色衣服,看上去場面極為震撼驚人,果然大大彰顯了蒙古人如虹的氣勢。

  宴上,哲勒沐當場賞賜不少大禮給臣子,獲禮者無不感到無上的榮耀。這情景讓她瞬間了悟,這場盛會還有另一項意義,君王欲藉此來凝聚王公朝臣對他的向心力,這可是極具政治色彩的盛宴。

  「皇后娘娘,這是『哈刺基』酒,我特別兌水稀釋過了,酒味很淡,您要不要試試?」喜東珠笑著端來一杯白酒要她助興。

  冉璧璽從不飲酒,但今天氣氛歡樂,場中還有人唱歌跳舞,縱情開懷,她也感域染了這愉快的氣氛,便接過酒杯,小小地喝了一口,果然沒什麼酒味,但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她不甚喜歡,一口過後,沒再多喝。

  「皇后舞藝超群,臣等不知是否有這榮幸再次觀看到皇后絕美的舞姿?」台下庫開突然開口要求要她獻藝跳舞。

  她嚇了一跳,看向身旁的哲勒沐,他竟也是含笑的鼓勵,她見他似乎飲了不少酒,雙頰有些許紅暈,看來他今天心情非常的好,她不由得放下羞赧的心情,輕輕點頭同意了。

  「這舞我為你而跳,你要認真仔細瞧了。」她在他耳邊輕聲說。

  哲勒沐驚喜,在她腰間輕捏一把,她咯笑的閃身,優雅的步到台下去。

  記得上回在眾人面前跳舞時是被逼的,不得不跳,可今日心情完全不同,她舞得輕鬆,舞得愜意,舞得盡興。

  這舞姿比之上次更加令人炫目,猶如鳳凰展翅,美不勝收,瞧得眾人眼睛發直,別說移開視線了,連眨一下眼都捨不得。

  她輕靈的在場中旋身再旋身,身上佩帶的珍珠長煉也跟著旋出一片珠海來,哲勒沐忘情的步下台階,眾人見他來到場中央,開始鼓噪要兩人共舞,他朝她伸出手,她微笑的幾個跳躍後,展翅飛向他,他抱著她在場中轉了一圈,眾人大聲叫好。她踏了腳,再度由他身上靈巧滑開,回首朝他輕拋了記媚眼,示意她將再度飛回他身旁,他俊臉含笑,雙眸跳躍著光芒,敞開雙臂等著迎接她。

  她的笑容極美,讓所有人迷醉,輕躍幾下,看準了他的位置,一躍便可重新回到他的懷抱。

  但是當身子躍起的剎那,她眼前莫名一黑,等亮光再次出現時,面前朝她伸出的手臂竟散成了好幾雙,她分不清他的所在地了,不禁秀眉急蹙,臉色驟變。

  哲勒沐見她身子雖飛向他,但落勢已變,似乎抓不準方向跟力道,他大驚,快速移動步伐在她摔地前驚險的接住她。

  「璧璽!」他神情大變的將她安全抱進懷裡後,心臟仍兀自急跳。

  四周的人也瞧驚了眼,紛紛大呼好險。

  冉璧璽則是花容變色,腦袋空白,連思考都停止了。

  「妳有受傷嗎?」見她面色發青,哲勒沐急急詢問。

  她傻了半晌後才回神,「我……剛喝了一口酒,可能……醉了。」她驚魂未定的說。

  「醉了啊」

  「嗯……」她尷尬語塞。

  「哈哈哈,皇后娘娘嬌貴,原來是不勝酒力啊!」額倫刻意出聲調笑,讓眾人跟著哄然大笑,令原本緊繃的氣氛霎時又重回歡樂。

  哲勒沐也揚笑的將冉璧璽抱回台上,他臉上雖是笑著,可全身肌肉依然緊繃,將她安置在身邊後,手臂還是緊緊的摟住她,摟得她的腰都發痛了。

  「哲勒沐……」

  「以後連一小口的酒,也不許喝了。」他低聲霸道的要求。

  她不敢違逆,深知方纔的事嚇到他了,而自己何嘗不也受到驚嚇了。

  奇怪了,她確定自己沒喝醉,可是近來為什麼看東西老會眼花?

  瞧向台下,不意迎上額倫關切的目光,她朝他心虛的一笑,在哲勒沐注意到以前就將視線轉開,她可不想因為自己再度惹得他們兄弟間關係緊張。

  但事實上,哲勒沐此時的注意力並不在她身上,他因為聽見身後喜東珠的嘀咕而皺起眉-

  「才喝上一小小口而已啊?而且我壓根沒在裡頭放酒,不過是圖氣氛,才說那是酒的……娘娘怎會醉眼到看不清汗帝的位置?她這視力是越來越糟了……」哲勒沐表情也跟著沉了下來。

  延春閣裡,哲勒沐雙目緊盯著正仔細為冉璧璽檢查眼力的程太醫。

  「如何?」他表情凝重的問。

  「這……」程太醫吞吐起來。

  哲勒沐立即神情一變,顯得銳利駭人。

  程太醫心驚,模樣更顯惶恐。

  「程太醫有話直說無妨,我的眼睛是不是出問題了?」冉璧璽自己也很想知道結果。

  「呃……請問娘娘眼睛是否經常感到酸疼?有時還會瞬間視線模糊看不清?」

  「對,娘娘經常喊眼睛酸累,也經常眼花撞到束西。」喜東珠搶著代答。

  「這些事朕怎麼不知道?」哲勒沐馬上拉下臉來。

  喜東珠膀子一縮,擔憂的瞧向主子。冉璧璽馬上歎氣的對著哲勒沐道:「眼酸這種小事,是我要喜東珠別多嘴告訴你的。」

  「哼!妳的事朕哪件能當成小事看待了!」他生氣的甩袖道。

  她不禁苦笑,就是因為任何事都是大事,她才不想將事情「鬧大」,這會他曉得了,果然又惹他發火,她無奈的再歎一口氣,轉向程太醫問道:「這有很大的問題嗎?」

  「嗯……請問娘娘這狀況多久了?」

  「自從那日在城外被撞後……距今該有半年以上了。怎麼,該不會是那次落下的病根吧?」她緊張的問。

  程太醫深沉的點了點頭,汗水開始劈啪咱滴落,轉眼頸子已濕了一圈。

  「說清楚!」哲勒沐表情像是要吞人了。

  他連汗也不敢抹。「娘娘的腦部當時受創,外觀看起來並無大礙,可腦子裡頭卻不斷出血……這血塊恐怕就是造成娘娘視力減退的肇因……」

  「這會如何呢?」他聲音已經明顯的僵硬了。

  他猛吞口水。「娘娘不久……漸漸的就會失明!」

  「混帳東西,你敢信口開河!」哲勒沐狠狠的就朝他摑下一巴掌。程太醫被打跪在地上,連起身都不敢,身子直顫抖。「當初她有問題你沒能及時發現,這會還敢對朕說渾話,你說朕會不會殺了你? 」他氣急敗壞的怒責道。

  「請汗帝饒命!」程太醫身子抖得不像話。

  「哲勒沐,別這樣,這不是程太醫的錯!」冉璧璽見程太醫被打,趕緊出聲為他開脫。

  「他失職,醫術不精,朕根本不信妳會失明,妳若失明,朕第一個挖出他的眼睛謝罪。」哲勒沐怒極。

  冉璧璽見那程太醫已然要嚇暈,她力持鎮定,忍住心慌的再問:「程太醫……你好好說,我真會失明嗎?」她其實也害怕得不想相信。

  程太醫抖縮著抬起頭來,「是……而且……興許再過幾個月,血塊再大些,屆時您……您就完全看不見了。」

  她驚愕無語,怎麼……會這樣?

  頓時,她的身子被哲勒沐抱住了。「朕不會讓妳看不見的,朕會要人治癒妳,妳不會有事的!」他急切的安慰。

  「呃……嗯……」她僵直的點頭,可內心已紊亂成一團。

  「璧璽,妳別慌,妳信朕吧,朕不會讓妳的眼前變黑的!」

  「嗯……我信你……」但她雙眼發直,心亂如麻。

  「璧璽!」他呼喚著她,可她耳中再也聽不見任何話。

  「將那撞傷皇后的人給朕殺了!」哲勒沐大為震怒。

  「是!」赤力火速退下執行命令。

  那老漢駕車撞傷皇后,之前以為皇后無礙,便將人釋放,想不到皇后眼睛竟會出問題,這老漢是非死不可了!

  赤力一走,哲勒沐轉身回到延春閣,現在那兒隨時都有一票大夫在,他命全國醫術高明的大夫都得進宮為皇后診治,這已是這個月來的第三批人了。

  幾乎每個診過她的人都束手無策,搖著頭的離開,他怒火攻心,心急如焚,卻也無法可想,只能不斷找人入宮,期盼能出現一線生機。當他來到延春閣外,又聽見有人歎氣離去。他鐵青著臉跨進門坎,第一眼瞧見的就是冉璧璽失望的淚痕,他心痛如絞,也憤怒無比。

  「滾,全滾出去!」他朝著那些無用的人大吼。

  眾人全抱頭鼠竄的滾出去。

  冉璧璽幽幽地望著憤怒的他,吸著鼻子。「哲勒沐,別再找人來了,沒用的。」她柔聲說。

  「誰說沒用?!朕一定會找到方法治癒妳的眼睛!」

  她朝他憂戚一笑。「別為難這些大夫了,現在的我只想做一件事,就是趁我還能看得見,好好的看你,我不想忘記你的模樣。」

  他聞言一震,「璧璽……」

  「你過來,靠我近些好嗎?」她輕柔的呼喚他。

  他哽咽了,知道她現在只能瞧見五步以內距離的人事,遠的她不是看不清,而是看不見了。

  他快步走近她,握住她的手。「璧璽,朕在這兒,朕在這兒!」

  「嗯。」她淚水滿眶,捧著他的臉龐,睜大模糊的眼,想仔細將他看清楚。可惜,不知是光線太暗,還是她眼睛真不行了,怎麼看,都覺得他的輪廓看不真切。哲勒沐癡望著她水亮的明眸,如此明媚的眼睛即將失去光彩,他難以忍受,實在難以忍受,憤怒得握緊雙拳,憤恨難平!

  這女人為何如此苦命,為什麼就是不能好好的承受他的嬌寵?老天何以這般苛待她!

  「哲勒沐……你別為我心急,若上蒼真要我失去雙眼,這也是我的命,我不怪任何人……」她歎口氣,將小臉貼向他的胸襟,就這般倚著。「哲勒沐……明天陪我看日出好嗎?」她哽聲問。

  「好……咱們一起看。」他用飽含壓抑的聲音道。

  「還有,日落時你也陪我,夕陽也很美的。」

  「嗯……朕答應妳,陪妳看盡每一天的日昇日落……」他紅了眼眶。

  酸澀的淚水在她的笑靨中滑下,「哲勒沐,不要難過,我有你陪著,並不覺得害怕。」

  他猛地用力抱住她,一滴淚正悄然滑過他剛毅的臉龐。

  「是的,沒什麼好怕的,妳有朕,有朕!」

  「哲勒沐。」

  「怎麼了?」只要她睜眼一喚,他一定在身邊。冉璧璽輕轉頭,見他正對著自己笑,不安的心緒平穩了許多。

  「這時間你不是該去前殿與大臣議事了嗎?」

  「朕不去了,就交由額倫與庫開去應付就可以了。」他仍窩在她身邊不肯走。

  「這怎麼行?你是汗帝,怎能將責任拋開全丟給人臣去做,我可不想你因為我被人罵是置國事於不顧的昏君。」她推他離開。

  「可是!」

  「快去吧,早些回來陪我就是了,別為了我誤了正事。」她不得不板起臉來要求。

  他無奈的搖頭,「好吧,朕會盡快回到妳身邊的。」他雖放心不下,但拗不過她,還是命人為他更衣整裝,上朝去了。冉璧璽望著他步出房門,視線依稀還能勾勒出他挺拔的身軀,瞧見他依戀不捨的頻頻回首,所以她一直保持著微笑,就算眼裡已看不見他,她的笑容還是不減,

  要讓他一回頭就能看見她嘴角浮現的笑花。

  「娘娘,汗帝已經走遠看不見了。」喜東珠用著乾巴巴的聲音告訴她。

  「是嗎……」她的笑容轉瞬消失無蹤了。

  「娘娘,您可怎麼辦才好,怎麼辦才好啊?」喜東珠再也忍不住的哭出來了。

  她坐在床邊,呆呆傻傻的也不知道要如何響應,就任喜東珠獨自哭個徹底。

  她只知道自己不能慌,一慌哲勒沐會比她更慌,只要她能鎮定住,她與他就能撐下去。

  「娘娘,燕裡安娘娘來探望您了,您見是不見?」不知過了多久,喜東珠來報。

  她瞧向窗外的天色,有點灰暗……她嚇了一跳,天要黑了嗎?「喜東珠,什麼時候了?」

  「都快午時了。」

  「才午時?」那天色應該還很亮啊!她不安的絞了一下手。唉,雖然還不到傍晚,但算算她竟也莫名的枯坐幾個時辰了。「快去請人進來,順便要人備膳,我想留姊姊用膳。」她交代道。

  「是。」這燕裡安娘娘來得正好,這會汗帝不在,有燕裡安娘娘相陪是再好不過的,總比主子一個人發怔亂想的好。

  可這燕裡安一進屋就先哭紅了眼睛。「皇后妹妹怎麼會這樣?這真要看不見了,老天就真的不長眼了。」燕裡安牽著她的手哭著說。

  冉璧璽反而拍著她的手安慰道:「姊姊是真心擔心我,可我沒事的,看不見依然可以過日子,沒關係的。」

  「妳沒關係,可是汗帝他!唉,我瞧這陣子他為妳心力交瘁,整個人憔悴得,妳若真到了完全看不見東西的地步,我怕他、他!」燕裡安一連歎了數說不下去了,頻頻掉淚。

  那男人的狀況不會比她好,她是知道的,可沒想到他會整個人憔悴到讓人看不下去,她不禁憂愁得再也撐不起笑容來。

  一旁的喜東珠瞧了著急,以為燕裡安娘娘來多少能幫著主子打點氣,哪知卻反而惹得主子的心情更糟。幸虧燕裡安娘娘草草吃完飯就回去了,不然主子再繼續面對她,只有更哭喪著臉罷了。

  燕裡安娘娘回去後,她抱來太子赤鷹,娘娘陪著太子玩了一會,好不容易捱到汗帝回來,她才將太子抱離。

  汗帝回來後,她見主子雖是強顏歡笑,不過起碼是笑著的,她真怕極了主子那不言不語、雙眼呆滯無光的模樣。

  哲勒沐陪著冉璧璽看完夕陽,用了晚膳,換她陪他批閱奏折。

  冉璧璽半臥坐在一旁的軟榻上,腿上蓋著一條金絲軟被,闔著眼假寐,以為他正專心在看折子,可她不知,他的目光根本沒瞧桌上的折子半眼,他一雙黑瞳只是直勾勾的盯著她望,眼神中滿是濃烈的不捨,以及更多擰人的心痛……

  「額倫呢?怎麼不見他在朝上?」下朝後,哲勒沐一面快速往延春閣的方向走,一面問向跟在身側的庫開。

  「王爺說是打聽到一位專治眼疾的名醫,他前去請人了。」庫開回道。

  「額倫他……」哲勒沐稍慢了腳步,蹙起眉。他對璧璽的心還是沒變,這小子竟是與自己一樣的癡情。他要不是自己疼愛有加的胞弟,自己恐怕已經對他……

  哲勒沐縱然心中有著不快,但此刻也只有喟歎了。女人只有一個,而她選擇了他,他也容不下額倫介入。這小子自是清楚明白,但情關難過,唯有任額倫自己想辦法解脫了。

  「汗帝,延春閣到了。」庫開見他似乎陷入沉思,出聲提醒。

  他這才回神,瞥見延春閣已在眼前,冉璧璽竟站在二十步外的門前,眉宇挫敗,但仍非常努力的眺望著。

  他胸口一緊,恐懼襲來,生怕現在的她已經再也瞧不見他了。

  這麼一想,讓他驚恐得不敢再往前踏上一步。

  「汗帝?」庫開見他面色煞白,沒再移動腳步,提醒似的喚了喚他。

  哲勒沐什麼話也沒說,朝庫開擺了手,要他無聲退去。

  庫開瞧瞧前方努力睜著眼的女人,再瞧身邊主子痛苦壓抑的神情,抿下嘴角,心酸無奈的悄聲離開。庫開走後,哲勒沐獨自靜靜望了她好一會,等她漸漸露出心神不寧的神色,他這才舉步往前走,故意將音量提高的道:「朕下朝了,皇后等很久了嗎?」聽見他的聲音,她臉色轉變,綻出笑容來。「你回來了!」

  「嗯,外頭風大,別站在這吹風了。」他快步走向她,卻刻意在離她兩步遠的距離停下,見她能準確的迎向他,並且抱住他,他吃緊的胸口這才鬆緩開來。

  他努力勻著氣息,不想洩露自己的激動。

  太好了,她還能夠看得見他,儘管不真切,她還能看見!

  她還沒失明,還沒!

  「朕上朝時,妳都做了些什麼?」他摟著她的腰,攬著她進屋,輕聲問起。

  「睡覺啊,我睡了一上午,這會精神十足了。」她仰頭望著面孔模糊的他,笑著說。

  「是嗎?那下午別午睡了,睡太多晚上可要睡不著了。」曉得她眼力差,什麼事也做不了,又不願勞煩別人亦步亦趨的服侍,只能坐臥著獨自發呆,光想像這樣過日子的她,他就心痛得無法自抑。

  「沒關係的,睡不著正好陪你通宵看折子,這樣你才不寂寞。」她雖然笑如桃花,但他輕易就能瞧出,這笑容搖曳卻……不生姿。哲勒沐僵直的將嘴角努力咧開。

  「璧璽……」他忽然捧起她的臉,深邃的眼眸顯露的情感溫柔至極,動情的吻住她。

  她這羈絆住他一生情慾的唇,多麼的讓他眷戀,他吻得癡迷深情且……心痛……

  感受到他的悲苦,冉璧璽默默地流下心疼的淚水,眼前這看似堅強無敵的帝王,此刻不是一個殺戮半生,建立自己傲世江山的男人,他只是一個深愛她脆弱得不堪一擊的丈夫。

  她毫無保留的回吻著他,安撫著他、輕哄著他,撫平他驚慌的心,哄慰他激動的情緒。

  良久,他終於結束了這教人心弦抽緊的吻,視線膠凝在她盈盈含笑的嬌顏上。

  「妳美得天地都動容。」他忘情的再將她箝擁入懷。

  她躺在他懷裡,心口揪擰的笑著,「我的人再美也只想讓你一人瞧,便已覺得足夠。」

  他雙臂縮緊,將她牢牢抱住。「朕終於擁有妳了,徹底的!」

  她揚睫巧笑道:「你早就是徹徹底底的擁有我了。」他喉頭一緊,心中頓時波濤洶湧,他將臉龐埋進她的頸窩。「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他終於忍不住的吶喊了,為什麼老天爺要這樣折磨她?難道是在懲罰他過去的殘暴無道?

  不,若有任何的報應都衝著他來,他才是罪魁禍首,這小女人如此脆弱,傷她,比傷在自己身上更痛百倍,興許,上天就是知道這點,才對他處以如此「極刑」……

  一道暖源照射在臉上,哲勒沐倏然清醒過來,轉頭瞧見外頭天色全白,陽光都透窗而入了。

  他快速的坐起,扭身見身旁的人兒雙睫還闔閉著,昨晚他看折子看得晚,她也陪得晚,這才會睡過頭。

  他幫她細心掖好被褥,步下床,見屋外赤力正踞腳向裡張望,似乎急著等他傳喚。這時候早朝該開始了,文武百官正在枯等他上朝。他打算召赤力進來伺候更衣,趕赴早朝,手才要抬起-

  「哲勒沐。」床上的人兒發出了輕喚。

  「朕在這裡。」他趕緊應聲。

  「天還黑著,你不在床上,要上哪去?」冉璧璽摸著床旁無人,撐著臂膀半起身問。

  他心頭狂震,心臟彷彿教人掐握住了,幾乎讓他不能呼吸。

  終於……這一天終於來了嗎?

  他僵立原地,整個人無法言語。

  「哲勒沐……你還在嗎?」聽不見他的回應,她有些急了。

  他張了幾次口,始終沒能順利發出聲音,最後他緊握拳頭往胸口一捶,用力震動咽喉,這才能乾涸的發出聲音道:「朕……小解去了,這就要回床上來了。」

  總算聽見他的聲音,她點了點頭,臉上表情是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什麼時辰了,離你早朝還有多久?」她又問。

  「不知道,天還全黑著,不過朕吩咐過赤力,時間到他會來喚醒朕的。」此時赤力已見到他醒了,迫不及待的要跨進屋裡,他迅速的揮手將赤力屏退,赤力心知有異,立即縮回腳,抹著淚悄然的退出。

  哲勒沐回到床上,再度抱著她躺下。「時間尚早,再陪朕睡一會吧!」他喉嚨乾啞的說。

  「嗯,就再睡一會吧。」冉璧璽闔上眼,又睡了。

  此時陽光灑在她身上,暈染上一層美麗的光暈,閃耀動人得令人捨不得眨眼,

  她的人是如此的晶透如玉,可是……一雙眼卻是從此刻開始,黯淡無光……他心痛難當,宛如教萬箭穿心而過。

  他要如何告訴她,天已大亮了?他要如何讓她知道,從此她得長伴黑夜?他要如何啟得了口……

  午膳時刻,赤力再度安靜的出現,他仍搖首,赤力又靜默的退下。

  「天還沒亮嗎?怎麼覺得睡好久了。」冉璧璽伸著懶腰問。

  「可能是妳白天睡太多了,晚上容易醒,朕……還好睏,妳……再陪朕多躺一會吧。」

  「喔……」她輕轉著眼珠子,在眨了眨後,原本平穩的心跳漸漸不一樣了。

  「哲勒沐……外頭……的天色,真的連一點光都沒有嗎?」

  「外頭……烏雲密佈,連星光都沒有,怕是不久要落大雨了。」

  「是嗎?」

  「嗯……好困……睡吧。」

  「黑暗中」,她屏住氣息的將臉頰緩緩枕上他的胸口,那裡竟如擂鼓般的激烈狂跳,她一僵,驚悸的搗緊自己的嘴。

  良久後,她伸出縮握了不知幾回的手,摸索上他的臉龐,她指腹濕了,她沾到的是淚,他的淚,他肝腸寸斷的淚!

  「璧璽!」他終於再也承受不了的抱著她痛哭失聲。

  一道熱淚瞬間滑落她的臉,她窩進他的懷裡,緊抓著他的衣襟,咬著牙,酸淚直流,她看不見了,完全看不見了!

  她的眼底只剩一片黑,一片永久的黑。

  她再也看不見這男人的笑,這男人的怒,這男人為她心痛嘶吼的任何表情!

  她哭得心肺劇痛,而他,何嘗不是,無可奈何,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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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14 00:25:33
第十章

  一名大夫帶著六名助手,壓低著頭,魚貫的走進延春閣裡。

  「皇兄,這名漢人是個神醫,他的醫術據說已到了妙手回春的地步,咱們就姑且一試吧。」額輪對著哲勒沐道。

  這人是他費心找來的,希望真能挽救冉璧璽的眼睛。

  哲勒沐朝赤力點了頭,金鸞紗帳被拉開了。

  裡頭坐著一名風華絕代的女人,她身著錦緞白袍,玉貌絳唇,嫩膚賽雪,宛若天仙降世。

  這名年約六旬的大夫瞧了,也不禁驚艷,他身後的幾個助手亦都瞧得癡傻,暗訝此等絕色,世間少有。

  只可惜……此刻她雙目迷茫渙散,無神失焦,少了不少丰采,倘若這雙眼靈活轉動,那該能增添多少明媚動人之色?!

  「去吧!」哲勒沐道。

  為首的大夫忙上前去。「小的要為娘娘診脈,請恕小的無禮了。」他說完握起她的皓腕開始診視,連眼睛四周也看得仔細,六名的助手在一旁觀察討論。

  「可有得治?」哲勒沐在他們檢視完畢後,沉聲問道。

  「這……」

  「如何?」哲勒沐口氣無比嚴厲。

  「汗帝,別嚇到人了。」冉璧璽宛若鶯啼的嗓音,輕婉的化解他的戾氣。

  「好。」他立即語音放輕的響應。

  這態度轉變快到讓大夫大感意外,金棧國以飄悍著稱的汗帝,竟能對此女如此百依百順,這外頭相傳汗帝癡迷漢女皇后已成癲,此女若死,他還能不真正癲狂到底嗎?

  「啟稟汗帝,皇后娘娘有救。」

  「你說什麼?」哲勒沐一改不耐,驚喜曜起。

  「小的認為皇后的雙眼只是血氣瘀積,只要扎針讓瘀血散去,幾次後,便能重見光明。」

  哲勒沐大喜。額倫也是欣喜異常,「大夫說的可是真的?!」

  「小的從不妄言病情。」

  「璧璽,妳聽見了嗎?妳能再看得見了!」哲勒沐上前抱住也是一臉驚喜的她。

  她高興的猛點頭。「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這真是天大的喜訊。

  「大夫,那就請盡快醫治娘娘吧!」額倫催促大夫道。

  「是……不過在醫治皇后娘娘前,小的有個要求,小的扎針時除了身旁的幾名助手以外,不得有外人在。」

  「放肆!」哲勒沐馬上怒聲喝斥,就連冉璧璽對大夫的這個要求也倍感訝異。

  「沒錯,皇后身份非比尋常,怎能在無人看護下任你扎針?!」額倫亦瞋目變臉。

  「小的行醫多年,這是規矩,若汗帝不願配合,恕小的無能為力為皇后娘娘醫治眼睛。」

  「大膽!」哲勒沐目光含霜,冷峻沉怒。那大夫在受驚退縮後,忽然又挺出胸膛,鼓起勇氣站直身。哲勒沐瞇起深瞳,更加仔細打量起這瞧起來不起眼的六旬老者。「你當真有把握治癒皇后的眼睛?」

  「小的有把握。」他又往後瞄一眼後說。

  哲勒沐臉一繃,下定決心的道:「好,朕信你,可以屏退左右,可朕要留下,你若不肯,我殺光你所有助手,就留你一人拘在此地,直到你同意扎針為止。」他醞釀著風暴的雙眸直視著大夫。

  不管在任何情況下,他是不可能放這女人獨自面對陌生人,若無他陪伴,別人休想碰她!

  大夫重重喘了一下,好半晌才硬邦邦的低下頭同意道:「那就請汗帝留下,其餘人請退到屋外去。」

  額倫見那丈夫眼神閃爍,心下雖疑心,覺得不妥,但在哲勒沐的示意下,還是聽命的與赤力退出去了。

  眾人一退,整個屋裡便空蕩下來。哲勒沐輕抱起冉璧璽,將她安置在舒適的軟榻上,輕憐的撫摸她的嬌容。「妳別怕,朕會陪著妳的。」他柔聲安慰。

  「嗯,我想見你,期待再見到你的容貌。」換她伸手摸索著他的臉。

  「妳一定會看見的。」他為她撥弄著長髮。

  她輕輕笑著點頭,握著他的手在自己柔嫩的臉上摩拿了一會才鬆開。

  「開始吧!」哲勒沐轉身後表情嚴肅的瞧向丈夫,那眼神像是在告訴他,若敢信口妄言而沒有治癒她,便誅他九族。

  丈夫不禁震懾不已,愣了一會後才有力氣移動腳步。

  他取出一根長針,這針比一般的粗,不像是針灸用的針。

  哲勒沐一見先是蹙了眉心,正要開口問,忽然眼前黑影一晃,這根針竟往他身上刺!

  他大驚急閃,避過那一針,轉身後發現自己被圍住,而攻擊他的人竟是大夫帶來的那群人。

  他大怒道:「這是做什麼?!」

  冉璧璽驚覺有異,驚慌的站起來。「哲勒沐,發生什麼事了?」她看不見,雙手胡亂揮舞著,想到他的身邊去。

  「別動!」有人抓住她的手腕,一根針頭上冒著黑油的長針正指向她。

  「放開她!你們想做什麼?!」哲勒沐暴喝。

  「咱們故意設局讓你支開所有人,將你獨自留下,就是要殺你這蒙古狗皇帝!」那假冒大夫的老者說。

  「你們是前朝餘孽?」哲勒沐頓然醒悟。

  「沒錯!我勸你別舉妄動,這針有毒,你若捨得她死,大可出聲把外頭的人叫進來。」這些人有恃無恐的說,十分清楚冉璧璽之於他有多重要。

  哲勒沐怒髮衝冠。

  「怎麼樣,不捨得她死就得聽我的,我讓你生、要你死,都操之在我。」

  「你!」

  「請不要傷害哲勒沐,他不出聲,我可以,你若傷他,我會叫人的。」冉璧璽慌亂的說。

  「妳不會有機會叫出聲的。」老者一說完,便有人搗住了她的嘴。

  「你們不准傷她!」哲勒沐怒喝。

  「那就看你的表現了。」老者陰笑。接著哲勒沐發出一聲悶哼,刀子已刺進他身子,扭轉出鮮血來。

  老者得意的笑道:「你連叫都不敢叫,這女人果然是你的要害,那人說得沒錯。」

  冉璧璽被搗住嘴,心知哲勒沐定是受傷了,焦急的要擺脫箝制住她的人,想衝上前找他。

  「璧璽,妳別慌……我沒事。」見著那毒針還向著她,她看不見,哲勒沐擔心她在驚慌下誤觸到那根毒針,咬著牙關忍痛安撫她。

  「對,他沒事,只是教我捅了一刀而已,所以現在我還要再賞他幾刀,直到他被我桶成爛蜂窩為止。妳聽過這肉被捅爛的聲音沒?」老者惡毒的說,接著抽出插在哲勒沐身上的刀,又連刺了好幾刀。

  哲勒沐雖隱忍著劇痛沒發出聲音驚嚇她,可溫熱的鮮血竟噴上她慘白的容顏。

  「不!」她的聲音被搗住,只剩嗚噎的弱音傳出。她心如刀割,一口悲慟之氣湧上胸口。

  「妳這女人貪圖富貴背棄我朝,遭到所有漢人唾棄,妳放心,待這暴君死後,咱們也不會放過妳的!」老者持著毒針對準哲勒沐的胸口,要一針讓他斃命!哲勒沐已身受重傷,既無力躲開,也不能躲,這針就這麼毒辣辣的- 刺進一堵肉牆裡,再拔出,霎時,鮮血噴出,灑得四周人染血震驚。

  「額倫,你這是做什麼?!」哲勒沐抱住擋在身前的軀體,震愕大喝。那一針刺進的是額倫的左胸,針上有毒,令額倫幾乎立即斃命。

  額倫身子完全癱了,毒行迅速,才眨眼時間,他就僅剩一口氣。他總覺得這個大夫眼神不對,不放心之下,還是偷偷入內了,這一進屋裡就驚見老者血腥瘋狂的刺殺舉止,不及細想就衝上前為哲勒沐擋下這致命的一針。

  沒能一針刺中哲勒沐,老者怒極,再想動手,但守在外頭的赤力聽見汗帝的怒喝聲,帶著人衝進來了,他們一干人連自保也來不及,很快的就教赤力拿下。

  「額倫,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哲勒沐抱著倒地的兄弟紅了眼眶。

  「額倫傷得重嗎?」冉璧璽在赤力的攙扶下,趕到兩人身邊,她雖看不見,但聽哲勒沐的口氣,也心知額倫恐怕凶多吉少。

  額倫努力睜開貪戀的眼,癡望著她,眼中有著無比的深戀。

  「對……對不起……沒找到真正的大夫… …為妳治好眼睛… …」他彷彿有著無限的遺憾。

  「別這麼說,我不怪你,你… … 你別……別死啊!」她很怕說出這個字,但還是心痛的說出口了。

  他慼然笑著,撇過頭面對另一張沉痛的臉,「人是我帶進來的……我為你擋這一針是……是應該的……你別自責… … 」他已氣若游絲。

  「額倫!」哲勒沐激動不已的抱住他的身子。

  「咱們……兄弟能否說好……今生她歸你… …來生… … 歸我……」他一直緊捏住的拳頭緩緩攤開了。

  哲勒沐見了他掌中的東西後,一震,他竟在闇河中找回璧璽縫給他的香包!

  這香包在當日隨著璧璽一起落入河中,原以為已經遺失,不可能找回了,額倫是費了多少心力才失而復得?

  哲勒沐心頭陣痛,這小子竟是比他想像的還要癡傻!

  「不……朕……不讓!」不管是是今生或來世,他都說不出相讓的話,即使,這是兄弟死前的最後要求。

  額倫不悲反笑,「這果然是你會說的話……我早猜到了……」他吐出一口鮮血。

  「額倫!」哲勒沐心痛難受。

  額倫緊靠著哲勒沐,低聲附耳的對他說了一句話後,斷氣了。

  聽見哲勒沐的悲哭聲,冉璧璽也震傻了。額倫……死了,溫柔的額倫死了,那個總是默默守在她身邊的額倫死了……她跌坐在地,手上抓著額倫的衣袍,淚沾濕了它,悲慟得無法言語……

  深夜,天空下起傾盆大雨,在雷雨急落中,一道鬼祟的身影冒雨出現。

  這人熟門熟路的穿過皇宮這條只有少數皇族中人才會得知的密道,似乎急忙要出宮。

  但當她即將推開通往宮外的門時,推門的手教人攫住了。

  「庫開?!」這人大驚失色,逸出驚呼。

  「臣給娘娘請安了。」庫開箝握住燕裡安的手,神色陰晦。

  燕裡安受到的驚嚇不輕,掙開他的手,轉身逃出門外。然而大雨中忽然冒出數十人將她團團圍住,她脫逃無縫,驚惶失措得不知如何是好。

  「娘娘請吧!」庫開向前方比了比。

  燕裡安循著他的手勢望去,久久不敢喘息,咚的一聲,腿軟跪地了。

  哲勒沐就站在雨中,身旁摟著衣衫飄然的冉璧璽,赤力頂著大傘,為兩位主子遮去落雨。

  「燕裡安姊姊,真是妳嗎?當哲勒沐告訴我時,我還不信的,那奸細真是妳嗎?」冉璧璽聽到了庫開的稱呼,詫異不已,幾乎不敢相信。

  燕裡安此刻已六神無主,極為害怕的爬上前,雙手抱住她的腳,現下只剩這女人救得了她了。「妹妹救我……」

  可借只來得及說出這四個字,她就教哲勒沐一腳踢開。

  「哼,妳打從一開始就不斷出賣她,如今有什麼資格向她求饒!」哲勒沐怒道。

  「我……」燕裡安被雨打濕的臉一片慘白。

  「要不是額倫死前告訴朕,是妳介紹那名大夫給他的,朕也不會想得到,這奸細就是妳!」

  燕裡安柄柄皇皇的搖著首。「我不是奸細!」

  「住口!妳還想狡辯嗎?這密道不是一般人可以得知的,妳會知道是因為妳成為朕的妃子時間最久,在建造這座宮殿時妳也曾督建過。哼,當初達利會由宮裡逃脫,該也是妳縱放的,對照妳先前的溫順,朕原先還不信這奸細會是妳,可事實擺在眼前,朕不得不相信了。」他痛心疾首的說。

  達利脫逃,讓璧璽被擄,最後造成重傷,從此無法生育,那假大夫被引進宮更讓額倫命喪,這女人他絕不輕饒!

  燕裡安震驚東窗事發,眼看此罪難免,她突然放聲大笑,笑聲中帶著滄桑與憤恨。

  「對,這些都是我做的,都是我!」

  冉璧璽心驚,「姊姊,妳為何!」

  「妳閉嘴!別喊我姊姊,我根本不想認妳這妹妹!」燕裡安撇過頭,表情儘是嫌惡痛恨。「我放了達利汗是因為他是我的初戀情人,當初要不是父母之意,我又怎會嫁給哲勒沐?可怎想得到,達利汗最後竟會愛上妳,還讓哲勒沐一怒為紅顏的將他給滅殺了,我恨妳害死達利汗,所以找來假大夫設計讓額倫帶進宮刺殺妳,可妳怎麼這麼命大,怎麼樣都死不了!」

  冉璧璽愕然。這女人一直待她極為友善,是她願意視作姊妹的人,但原來她竟是最想傷害自己的人?冉璧璽大受打擊。

  哲勒沐不捨的攬她入懷,緊緊護著,目光森冷的瞪著燕裡安,「妳說夠了吧?! 來人,把她帶下去!」他森冷的吩咐道。

  「不……」燕裡安悲憤不已,不甘的捶著胸口。「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冉璧璽感覺到她的憤怒,不禁沉重的歎了聲,「哲勒沐,別!」

  「妳又要求朕放過她?」他太清楚她要說什麼了,無奈的冷峻下臉。

  她悶在他懷裡,默默地流下眼淚。「是的,燕裡安有她的悲哀,而她的悲哀是沒能與所愛的人相守,要不是你,她有機會幸福的。」燕裡安愛的是別人,而那人又已死,她的希望破滅,才會做出這許多事來,她情有可原,他們又何忍苛責她。

  他沉默了,但仍沒有吭氣。

  她淚落得更急了。「如今我眼睛都瞎了,不想再作孽,請你……請你放她走吧!」

  心上人的眼淚讓他心痛難忍。「妳總是這麼心軟……唉,罷了,朕愛的不就是這樣的妳嗎?朕不殺燕裡安了,妳別哭,妳的眼淚比任何寶物都珍貴,朕願意付出一切,只求妳往後都別再哭泣。」

  「哲勒沐……」她將他抱得更緊,眼淚依舊掉個不停,不過卻是歡喜的淚水。

  這淚落入燕裡安眼裡,默默心碎,雖然她愛的是達利,但畢竟嫁給哲勒沐多年,亦是付出了不少感情,可不管自己如何的用盡心機爭寵,也比不上冉璧璽楚楚單純的一滴淚。

  這世間很多事強求不來,爭什麼呢?這一刻,她霍然看開了,紅塵如夢,沒死在這男人手中,也許長伴青燈,便是自己未來的人生……

  花明柳媚的氣候裡,女人雙腕輕搭在男人的頸子上,教男人托抱在臂上。

  「璧璽,咱們出了延春閣了,旁邊是玉德殿、內藏庫……御花園裡現正春色滿園,去年妳要人種下的榕樹長高了不少,都長到朕胸前了。」哲勒沐腳步悠閒的帶著愛妻,一面走一面「欣賞」美景。

  「是嗎?那御池裡的白蓮開花了嗎?」她興奮的問。

  「還沒,不過再過一個月就是花季了,到時候白蓮盛開後朕再帶妳來賞花。」

  他們剛經過御池,他瞥一眼池裡的景象說。

  「好。」冉璧璽笑得甜美滿足。

  又走了一會。「好了,到了。」他宣佈道。

  喜東珠趕到她身側。「娘娘,您說想要在草地上走走,咱們都幫您準備好了,這片草地上的大小石子撿過了,您可放心踩地。」

  「謝謝你們了。」她感激的說。輕側著首,對抱著她的男人嬌聲道:「可以放我下來了。」

  「嗯。」他這才將她輕托下地。

  原來她一雙白皙無瑕的腳丫子,早脫去了鞋子,這才讓哲勒沐一路抱著走來,此刻她赤著腳踏上柔軟的草坪,感到非常的踏實舒適。

  深吸一口氣,鬆開他牽著她的手,她獨自的踏出第一步,只是她一動,耳邊就能聽見數十雙腳步聲跟著移動的聲音。她揚笑著,猜測著她身旁至少跟了二十名以上的侍從在保護她,哲勒沐太寶貝她了,連一點讓她跌傷的機會也不給的。她拎起裙襬,優雅的再走了幾步,腳底板竟連一點的微刺感也沒有,瞧來這塊草地被整理得很舒適安全,可見喜東珠他們真的費了不少工夫在撿石頭呢。

  她迎著風,微笑地敞開雙臂。

  她的眼睛失了色彩,可她的心卻是無比的艷色。

  她迎風一步步向前走,腳步越走越輕盈,最後,她身子情不自禁的跳躍起來,身旁也跟著傳出驚呼聲,似乎二十幾個人都在閃躲,避免讓她撞上。

  她笑得淘氣,難得調皮,揮動著雙臂,邁開步伐,好久沒跳舞了。

  「哲勒沐,我舞姿美嗎?」

  「美……很美……」

  「這份美獻給你……」她像天仙般在草地上踏腳跳躍,丰采美得連山水與之相比都失去顏色。

  哲勒沐忘情的走向她,在她躍過他身旁時,一把劫住她的纖腰,順勢將她拋往空中,她發出了銀鈴的笑聲,身子一沉,她重新回到他雙臂中,迎接她的是一個熱燙的吻。幸福的顏色在心底,不在眼裡,現在的她竟比雙目清明時更幸福自在。「哲勒沐,我愛你。」

  「我更愛妳……」他吻得更加絕對。

  一日,在哲勒沐的胸窩中甦醒,極為矇矓中,冉璧璽看到一道血由男人眉心滑落,一直滴上了她的臉,滑進她的眼睫,她眨了眨,竟不知害怕,任他的血覆蓋她的雙眼。

  漸漸地,她的視線越來越清晰,終於完全看清那男人的臉,帶血的臉像一道曙光,為她帶來光明的曙光……

  這血是解藥呢……

  三十二年後!天邊,一條滾動騰躍的虯龍,由金棧國風馳電掣的向西方飛騰而去。

  而天庭之上,玉帝的泅龍殿中,「九龍璧」中最後一塊,忽地發出炫麗束光,再下一瞬,九塊玉璧連成一氣,眨眼間轉白為熾,閃耀出的光芒竟有萬丈之高!
匿名
狀態︰ 離線
13
匿名  發表於 2015-9-14 00:25:50
尾聲

  泅龍殿中,九條「龍中之人」齊聚,每個人皆面色沉怒,瞪著玉帝的目光像是想將他挫骨揚灰!

  「我們根本不想回天庭,只想守著心愛的女人過完一世又一世,就算受盡輪迴之苦也甘心。」九龍之首虯龍首先發難。

  「沒錯!誰要妳多管閒事將我們召回來?快放我們輪迴去!」脾氣最火爆的蛟龍怒道。

  玉帝只是呵呵笑,「你們得了一世的愛還不夠,居然甘願再下凡間受罪,嘖嘖,莫非教愛沖昏頭了?」

  「哼,我的女人好色難管教,我若不下凡間盯著她轉世,萬一她在來世給我戴上綠帽還得了。」最妖性的蜻龍咬牙說。

  「還有我那女人到死都不肯點頭下嫁,我不甘心,來世一定要娶到她,否則我『死不瞑目』!」個性懶散的蜥龍對於未能娶得美嬌娘一事,懷恨上心。

  「我家小米為我生了六個孩子,我嫌不夠打算來世再設計她為我生十二個,現在妳就讓我回來,我如何再計算那女人?!放我回去!」生性陰險的鳴龍握著拳頭忿忿不已。

  「你們都傻了嗎?人人都想待在天庭裡,在這裡你們不僅長生不老,還可以尋找其它的天庭愛侶,這裡的女人可是各個美若天仙,不,就是天仙本尊!」

  「住口,這輩子我只愛娘子一人,天庭生活再好,其它女人再美,也不能取代畫意在我心中的地位。」個性貞潔不移的蟠龍悲憤落淚。

  「嘉樂也是我一生的摯愛,我為她可以放棄世間的所有美人,天地間我要的也只有她一人。」螭龍原本好色多情,可如今不管這世、來世、以及未來的每一世,他都甘願獨守她一人。

  「金小管太笨了,對我又死心塌地,她不能沒有我,這天庭我是待不下去,得轉世下去找她才行。」應龍也酷酷的說。

  「你們當真都放不下心愛的女人?」

  「廢話!」九條龍齊聲怒吼。

  玉帝忍不住搗緊了被吼疼的耳朵。「我可不是這麼狠心的人,你們沒必要一副要學你們老子想宰了我的模樣。」

  個性最多疑的火龍瞇起眼,「你這是什麼意思?莫非!」

  玉帝撫著長鬚笑了。「你們的女人為了成為你們的真愛,在凡間吃足了苦頭才助你們歸返仙列,我怎忍心讓她們繼續在凡間輪迥吃苦呢……」他指向泅龍殿外的一隅。

  九雙原本怒目以對的眼神一轉,龍眸霎時晶亮,變得柔情萬分。

  那遠處有九位仙女在台階上嬉戲,她們各個嬌美如花,當眸光瞥見各自的男人時,嫣然一笑。

  下一刻,在一片驚呼聲中,已各自落入自個男人的懷抱中,幸福洋溢。

  他們的真愛是生生世世不滅的,這點玉帝又對九龍惡作劇一回,現在才讓他們知道……真惡劣啊!呵呵……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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