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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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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小仙有毒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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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17:23:0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十一章 二娘

  溫樂陽和小辣椒對望了一眼,都笑了,溫不做笑得更直接:「小子,你姓大,叫龍根?」

  青苗娃娃面有怒色,對著溫不做大喊:「我姓蚩,叫毛糾!」

  溫不做依舊哈哈大笑著:「蚩毛糾?你不說你是大龍……」話還沒說完,突然眼前一黑,先前罵他們是漢狗的那個老青苗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臉色陰狠的瞪著他,溫不做壓根就沒看清楚他是怎麼回來的。

  老青苗坐在一旁的時候毫不顯眼,現在突然站起來,身材竟然極其高大,溫不做已經是個彪形大漢了,現在只能抬著頭看人家。

  其他幾個青苗立刻圍攏了過來,把小辣椒等人都擋在了外面。

  老青苗用苗語罵了句什麼,一伸手毫不留情的按向溫不做那張小人臉,全沒想到觸手五指冰冷,手底下抓住的不是人臉,倒像一塊鐵餅,心裡一驚力道凝在指尖沒有迸發出去。

  在自己五指下的那張掛著一臉小人笑的白淨漢子,不知何時居然換成了一個顴骨上有刀疤的厚道青年。

  溫樂陽笑呵呵的看著老青苗,任由自己的臉在他的五指之下籠罩著,溫不做正一臉納悶的看著小辣椒,既不知道老青苗是怎麼來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人家手下的,只覺得後脖領子一緊,就跑到慕慕身邊來了。過了片刻,溫不做才悻悻的哼了一聲,對著小辣椒說:「算他們走運,我已經把毒布臉上了,一碰我就死!」

  苗女這時候在眾人身後飛快的說了幾個字。

  溫不做大吼:「退下!」

  幾個苗人霍然轉頭向他怒目而視,溫不做這次有點委屈:「我是翻譯。」

  三寸丁弟弟生怕哥哥再吃虧,腳步夯實的往他哥哥身前一站,就像根釘子,誰想過來,先把釘子拔了再說。

  苗女在青苗中的地位好像很高,幾個苗人雖然面含忿怒,但還是緩緩的退開了。

  青苗娃娃蚩毛糾偎在苗女的腿上,抬頭望著她可憐巴巴的說:「二娘……」

  苗女伸手輕輕摸了摸蚩毛糾的腦袋:「誰讓你胡亂說話的。」說完又望向溫樂陽,眼睛裡略略有些驚奇:「溫家的人,現在已經這麼厲害了?」

  溫樂陽呵呵一笑,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伸手從兜裡摸出根胡蘿蔔。

  自從上次在斬雁峰頂用身體砸希覺老和尚的護身法陣他就知道了,自己的身體就算筋疲力盡,恢復的也極快,只要緩緩的放鬆一會,就能恢復大半的體力,剛才他害怕青苗出手凌厲,直接把溫不做從老青苗手底下換了出來。

  青苗娃娃蚩毛糾一看胡蘿蔔,眼睛立刻又亮了:「這……是什麼東西?」

  「胡蘿蔔,吃不?」

  「吃!」

  溫樂陽笑著把胡蘿蔔扔給了他,蚩毛糾剛要伸手接,苗女已經一伸手,在半空中捏住了胡蘿蔔,另一手拍著他的腦袋:「毛毛,溫不草的東西可不能隨便吃。」

  溫樂陽有點發窘的辯解:「沒毒,再說我怎麼會毒一個小孩子?」

  小辣椒則皺著眉頭,一臉的不高興:「溫不草的東西不能隨便吃,就能隨便接了?他要是想毒,現在你已經躺下了!」

  苗女也不生氣,臉上始終蕩漾著親切的微笑,把捏著胡蘿蔔的橫轉,慕慕剛想說什麼,突然啊的一聲,閉上了嘴巴。在場的人都目光犀利,在苗女轉過手掌的時候都能清晰的看清楚,那幾根手指並沒有和胡蘿蔔接觸,而是隔著極小的一道縫隙。

  苗女面含病色,還露了這麼一手,一下子把小辣椒鎮住了,這樣的功力放眼整個烏鴉嶺,恐怕也只有兩位大家長才能做到,溫不做還勉強嘴硬著:「要是風毒,你現在還是得躺下。」

  苗女也不理他,翻手把胡蘿蔔拋還給溫樂陽,親切的笑著:「毛毛的身份有些特殊,我們總得加這些小心。」隨即猶豫了一下之後,才繼續說:「把信拿出來吧,毛毛就是我們苗不交的大龍根。」

  溫樂陽想也沒想,直接就問:「他?你們青苗有幾個大龍根?」

  青苗們又不高興了,再次紛紛站起。

  小辣椒也不高興了,自從進了破廟開始,這群苗人就跟自己默默唧唧,有話也不好好說,動不動就翻臉,而且自己隨行的家族好手幾乎全軍覆滅,心裡本來就憋著氣,跑到溫樂陽身旁大聲叱喝:「我們來給苗不交送信,三家總算同氣連枝在兩千年前親如手足,現在有了些師祖的線索我們大老遠的趕來,你們苗不交出手殺人,現在又出言戲弄一句話就翻臉,真當我們兩家都是擺設嗎?」

  三寸丁溫不說也突然開口了:「苗子一路追殺我們,憑的不是本事是地利,你斷我手足,我就挖你祖墳!」

  溫不說又驚又喜的看了弟弟一眼,這可能是他這輩子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雖然前言不搭後語,但是意思已經明明白白,翻臉了。

  弟弟都開口了,他這個當職業選手的哥哥自然也得幫腔:「地利又怎麼樣,我們三十四個人進山,現在還剩下五個,倒是那群見不得太陽的侏儒,不知道還剩下幾個!恐怕都在綠火盆裡燒成灰兒了吧!」

  慕慕和溫樂陽同時納悶的望向溫不做,一人問了一句:

  「什麼侏儒綠火盆?」從溫樂陽殺盡一窩蜂,他們就開始逃命,小辣椒根本就沒工夫知道這些事情。

  「你怎麼知道的?」溫不說當時可沒跟著溫樂陽去狙殺敵人。

  溫不做臉上又浮起了得意:「在林子裡逃跑的時候,我問的那四個兄弟。」

  溫樂陽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了,真心實意的挑起一根大拇指。當時在密林裡,前面遍佈陷阱,後面地縫噬人,溫不做跑得最慢,不停被扔到隊首然後再掉到隊尾,居然還有時間有心思把這個大八卦打聽出來。

  除了苗女之外,那群青苗本來個個臉色不善,不料在聽說他們殺侏儒滅鬼火之後,全都露出又是心疼又是驚喜的古怪神色,彼此對望著,又緩緩坐下了,還有兩個年輕的漢子給他們搬來了竹凳。

  老青苗一指竹凳,生澀的說:「坐!」

  溫不做仔細的看著竹凳,嘟囔著:「一會兒不會撒開蹄子跑了吧。」

  老青苗神色關切,身子微微前傾:「侏儒都死了嗎?那……綠色的火堆呢?」

  小辣椒哼了一聲,還沒消氣:「你們不是都看得到嗎?」

  苗女搖頭:「第三隻竹馬騮被他們截下了,我本來以為救人無望,就沒再花費精力,而且…那個地方我也看不到。」

  溫樂陽咬了口胡蘿蔔,把狙殺侏儒的事情一股腦的說了一遍,不過沒提自己是怎麼找到敵人的。

  等溫樂陽說到自己砸滅了綠色的火堆,隨即引來天崩地裂的時候,老青苗激動的一下子跳起來,搓著手心對苗女大聲的說著什麼,滿臉的皺紋都擠在一起,狠戾和喜悅糾纏著,讓人不願多看。

  溫不做立刻低聲翻譯老青苗的話:「二娘,妖女這次肯定是重傷,咱們拼給……給大龍根報仇!」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幾個倖存者同時臉上變色,青苗的大龍根死了?

  二娘的臉上也籠著一層驚喜,在思索了一下之後說:「先把事情說清楚了。」她在回答老青苗,但說的是漢話。

  小辣椒心直口快,對著苗女說:「大龍根死了?怎麼死的?怎麼回事?剛才林子裡那些……」

  溫不做做了個同情的表情,給溫樂陽亂出主意:「大龍根死了,你快把信燒了,就算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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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17:23:2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十二章 三娘

  二娘的雙手扶著青苗娃娃蚩毛糾的肩膀,望向溫樂陽等人淡淡的說:「現在七娘山下的青苗,已經不是拓斜門人了,大龍根四年前被奸人害死,青苗一脈的拓斜門人,也只剩下我們這些。」

  溫樂陽現在已經沒有太多意外了,大龍根都死了,還有什麼可驚奇的,笑呵呵的發壞:「拓斜門人?把竹符給我看看。」青苗的竹符現在九頂山溫大老爺手裡,溫樂陽喜滋滋的等著他們編瞎話。

  二娘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伸手在地面上寫了幾個字,她的手指上明明什麼都沒有,畫在地上的時候卻留下了紅色的比劃:天、將、至!

  三個大字筆力蒼勁,包蘊著囂張的怒意,就像死者身上的傷口,從眼中直直衝進心地。無論是字體、字形還是字義,都和溫樂陽見過的血字一模一樣,唯獨中間少了一個字。寫完以後,苗女笑吟吟的看著溫樂陽:「總得有個鑒證。」

  溫樂陽二話不說,在第二個字的位置添上了一個『末』,他的比劃沒那麼花哨,但是指尖所到之處,堅硬的青石就像橡皮泥一樣深深凹陷,連石屑都沒有。

  幾個青苗的臉上全都顯出駭然,再望向溫樂陽的目光裡也多了一絲欽佩。

  二娘的眼中炸起了一抹信任帶來的光亮,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笑道:「這番功夫啊,總算沒白費!」說完也不等溫樂陽發問,輕輕推著小蚩毛糾邁上兩步,昂首說:「拓斜門宗,青苗一脈,大龍根在此。」

  小蚩毛糾昂首,眼睛裡閃爍著裝出來的矜持和自信,威風凜凜的望著溫樂陽:「胡蘿蔔呢?」

  二娘一愣,隨即失聲大笑:「是信!」

  慕慕不知道前因後果,不明白這群人在搞什麼,不過也沒說話,就在一旁靜靜的看著,溫不做一臉得意,對著小辣椒擠眉弄眼,大有『有啥不明白的就問我』之意。

  溫樂陽從懷裡掏出仔細包裹、貼身攜帶的大爺爺的親筆信,猶豫了一下,二娘露出了一個充滿信任的微笑:「無妨。」

  小蚩毛糾興高采烈的接過信,溫樂陽又順手搭了根胡蘿蔔。

  溫樂陽把信一遞到小號大龍根手裡,心裡立刻喜滋滋的升騰起一股榮譽感,從今以後都可以正式宣佈自己是拓斜門人,即時體驗,挺起了胸膛望著一群苗人:「拓斜門人,溫樂陽。」

  『哦。』一個心眼好的青苗隨口答了一聲,其他人根本沒空搭理他,都湊到他們大龍根跟前看信去了,二娘一邊看著,一邊輕聲給不識字的娃娃翻譯,信上本來就沒什麼正事兒,不過是說斬雁峰古洞顯出師祖當年留下的蹤跡,師祖確是有著大神通的高人,並非引雷而遁,下落還是個迷等等,一群苗人卻個個神色激動,老青苗臉上的皺紋都不聽的顫抖。

  苗人生性執著執拗,『咱們師祖爺行至此處,移山填沼,撒土沃野,斬妖處孽教化蠻夷……』這話在溫家駱家就是個笑話,但是青苗卻牢牢相信,從祖上口口相傳,都篤定師祖未死,現在正在天上飛來飛去時不時就會看他們一眼。

  溫樂陽現在也是一肚子問題,原來的大龍根死了,新的大龍根是個小孩,這些還傳承著拖鞋門人身份的青苗躲在破廟裡,看來也是被困住的,那些追殺自己的人是誰,綠火盆被熄滅了以後又為啥天崩地裂……

  等青苗們看完了信,溫樂陽先望著二娘:「他……他是大龍根,您是哪位?」這個女人在青苗裡很有威望,大龍根還小,老青苗臉太臭,而且這個苗女知道天末將至的事情。

  苗女目光愛憐的看著大龍根蚩毛糾啃胡蘿蔔:「我叫蚩茴,是上一位大龍根的妹妹,也是他第二個妻子。」

  溫樂陽咕咚吞了口唾沫,雖然知道婚姻法管不了青苗,可是這麼違反政策的事兒,還是第一次聽說,幾個倖存者的目光齊刷刷的望向蚩毛糾,原來聰明伶俐的小子,現在不知怎麼看上去總是有點國際臉。

  二娘蚩茴趕忙笑著搖頭:「我是他的二娘,他是哥哥和大娘生的。」說著,又指了指那個老青苗:「他是我叔叔,蚩水裂,當初冒死給溫不草送信的四個人,都是他的兒子。」

  溫樂陽的臉色肅然,恭恭敬敬的對著老頭子施了個禮,老青苗蚩水裂現在對他們的臉色也好了些,微微點了下頭。

  「你們來的這一路,追殺你們的不是我們,」二娘知道溫樂陽幾個人現在都是一頭霧水,也不再說什麼廢話,直接開始靜靜的說起了往事。

  小蚩毛糾的爹,就是苗不交的上一代大龍根,娶了兩個老婆,大娘在生產的時候,難產死掉了,大龍根終日鬱鬱寡歡,二娘蚩茴不忍看阿哥難過,就張羅著在寨子裡又給大龍根娶了一個老婆。

  小辣椒聽到這裡皺著眉頭插嘴:「寨子裡的,不都是親……」說著半截就閉上嘴巴了,滿臉通紅,大龍根連妹妹都跟娶,更甭說表姐堂妹了。

  二娘蚩茴呵呵一笑:「我們這支青苗,在苗人裡也算怪異的,沒有那麼多講究。」

  大娘去世,二娘幫著丈夫挑三娘,本來也沒什麼奇怪,三娘也是族親,當時不過十六歲,巫蠱的資質雖然一般,但是長的玲瓏剔透,為人也非常賢淑,青苗們熱熱鬧鬧的把喜事操辦了,本來皆大歡喜,大龍根有了新媳婦,也就把老妻忘得差不多了。

  這支青苗雖然也傳習下來拜天魔的信仰,但是他們更相信祖師爺拓斜,天魔崇拜在兩千多年的淡化中,已經漸漸變成了民俗習慣,可是三娘蚩椋隨著地位提升,也漸漸顯露出對天魔近乎瘋狂的信仰,並且連連接引下魔咒,那一年裡在七娘山發生的大事幾乎全都被魔咒料中了。

  天魔連連顯聖,苗不交世代擺弄巫蠱,又不和外界接觸,本來就極其迷信,再加上大龍根自己每天也都虔誠拜祭,一下子全族中的老幼再次開始虔誠的拜信天魔。

  「那時候,就連我和族裡的長老們,也重新開始篤信天魔,而且尤其奇妙的是……」說著,二娘停頓了片刻,用一種幾乎癡迷的語氣說:「信天魔的人全部巫力大增,不過幾個月的時間,我的巫力幾乎提高了幾乎三成!」

  小辣椒眼睛亮晶晶的,自覺接替了小易的位置,追著問:「那後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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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17:23:3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十三章 蘑菇

  二娘蚩茴的語氣平淡,嘴角依舊掛著淡淡的微笑,好像在講著別人的故事:「魔咒應驗還可以懷疑,但是自己的巫力大增卻是貨真價實的,連同大龍根在內的所有族人以為真的是天魔顯聖,祭拜的愈發虔誠了,但是一段時間之後,大龍根突然發現了一件蹊蹺的事情……」

  說著半截,二娘突然岔開了話題:「在寨子裡的長輩中,有一個怪人,從小就愛胡思亂想,不用蟲、草煉蠱,而是煉石頭,石頭蠱。不過一輩子也沒能煉出頭,巫力平平常常,甚至還不如我們這些後輩,但是他的巫力,總和我們這些煉蟲草巫蠱的,稍微有些區別。」

  溫樂陽幾個人誰也沒說話,靜靜等著二娘繼續向下說。

  後來這位煉石頭蠱的苗不交去世了,在不久之後,大龍根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裡多出了一份石頭蠱的巫力,也就是他巫法精湛,才能察覺出兩種同根同源的力量中細微的差異,其他人誰也沒發覺。

  大龍根在發現疑竇之後,開始仔細回憶,自從他們拜祭天魔巫力無端增加以來,族裡去世的老者也的確比著原來多了一些,不過死因沒有任何可疑,都是因病或者老邁而去世的,但是,每當有人去世不久之後,生者的巫力就會增強一分!

  隨後一段時間裡也是這樣,每次在全族集體拜祭天魔之後,就會有族人去世,死因沒有絲毫可疑的地方,幾天之後其他人的巫力又都會增強一些。

  溫樂陽的目光現在已經漸漸駭然起來,二娘對他點了點頭:「不錯,死的人越來越多,剩下的人巫力也越來越強,那到了最後呢?」

  這個問題溫樂陽想都不用想:「最後一個人或者幾個人,擷取了全族人的巫力!」

  大龍根起了疑心之後,始作俑者三娘的行跡在他眼中也變得可疑起來,他開始在暗中跟蹤和追查。

  小辣椒是個急性子,聽到這裡的時候就皺著眉插嘴:「既然有可疑就應該直接拿下!清理門戶!」

  二娘目光一轉望向小辣椒,幾枚跳躍的燭火映入眸子,說不出的詭異:「如果你是大龍根,現在七娘山下就沒有活人了!」

  大龍根遲遲沒有發動,一來是摸不清敵人的根底,二來,更重要的是他要弄清楚,拜祭天魔和族人喪命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究竟是在拜祭天魔的儀式中有人施展邪術害死了族人、瓜分了巫力,還是人早就中招了,拜祭天魔只是個掩人耳目的幌子。

  大龍根漸漸查出了一些真相,事情比他預計的還要更可怕,族裡巫蠱有成的所有人,都被三娘設下了一種聞所未聞的法術,只要三娘願意,隨時可以致他們於死地。

  天魔拜祭也是法術的一部分,所有參與拜祭的族人,都中了一種類似於攝魂的邪術,只要分享過巫力的人,三娘想要誰死誰就死!

  溫樂陽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他來苗不交,送信還在其次,主要就是為了調查山棺邪術查找敵人的線索,在來之前心裡就有準備,七娘山下的苗寨裡有修行邪術的修真者,峨眉山這一趟,讓他眼界大大開闊,知道要真是有神通的修真者暗中出手,苗不交雖強但是也難免不中招,只是他不明白,這個三娘一直生活在寨子裡,怎麼會變成了邪道上的修士。

  小辣椒的想法比他單純多了,遲疑著問:「三娘蚩椋不肯一下子發動邪術,把其他人都殺死,是因為自己……一下子收不住這麼多巫力?」

  二娘不置可否的笑笑:「想來應該是這樣吧,這種邪術我們連聽都沒聽說過,更毋論她究竟要怎樣操作了。」說著,略略喘息了一會,剛才她施展巫術分散陰煞救人,耗費了不少精力。

  一直在一旁沒插話的溫不做終於忍不住了,重重歎了口氣:「大龍根啊,這次懸了!」

  溫不做是見過大世面的話嘮,知道修真高手的可怕之處,雖然弄不清這個蚩椋究竟是什麼妖孽,但是人家能不知不覺把青苗的巫蠱高手都種下邪術,本事一定大得驚人,大龍根對付這樣的敵人,恐怕力有未逮。

  果然,二娘苦笑著點頭:「他還沒來得及把消息傳出來,就中了妖女的邪術,被封住五聽五覺,變成了只能想、不能說不能做的活死人!不過妖女的邪術雖然厲害,咱們師祖傳下來的巫蠱,也有獨到之處,阿哥還是暗中施展了迴夢蠱!」

  小蚩毛糾攥著半截胡蘿蔔,立刻挺起小胸脯滿臉自豪的插話:「迴夢蠱是祖師爺傳承下來的三蠱之一!以蠱傳夢,不進六耳!」

  大龍根施展迴夢蠱,把事情的前因後果都告訴了二娘。

  二娘得到消息之後大吃了一驚,幾經試探之後,確定了一些還保持著拓斜本色的族人,其中最有聲望的就是蚩水裂,大龍根被人家控制,無論是二娘還是蚩水裂都不肯離開苗寨,他們苗不交人如其名,混了兩千年誰也沒交到,唯一有點關係的就只有溫不草和烏鴉嶺,二娘按照大龍根在夢裡的指引,找來了世代傳承的竹符,蚩水裂則派遣四個兒子偷偷下山去向溫家求救。二娘還在四個人手上分別刻字以防意外,務必把信息送到。

  「為什麼去溫家,不去駱家?」小辣椒不服氣了。

  二娘的回答很有邏輯性:「溫家距我們寨子,比駱家近一些。」

  小辣椒立刻就沒話了,溫樂陽的問題又來了:「為什麼是天魔將至,不是苗家有難之類的?」

  始終陰沉著臉色不說話的老青苗蚩水裂突然開口,說了句:「問的好!」說著咳嗽了一聲,說起了生澀的漢話,看樣子是不想讓二娘再耗費精神來講話了:「向溫家求援,靠的兩千年前的一點淵源,講的也是一份同門的義氣……」

  溫不做忍住笑:「大爺,你這普通話水平就別拽文了,直接說吧!」

  老青苗瞪了他一眼:「敵人的邪術匪所思夷……」

  「匪夷所思!」

  慕慕、溫不做和吃裡爬外的小蚩毛糾同時糾正。(哈哈,誰沒看出來老青苗說錯了成語,上書評區報道^_^)

  「……敵人厲害,苗不交對付不了的人,溫不草來了也夠嗆,妖女施展邪術,處處圍繞著拜信天魔,大龍根曾經探出妖女的一句話:天魔所至之日,就是大功告成之時。雖然我們不懂妖術,但是想來想去,總歸會和天魔有些關係,把『天魔將至』四個字傳給你們,是盼著你們能先查出些線索,找出破綻再一舉破敵;也是怕你們像頭莽撞的野豬,一頭扎進來送死!這四個字裡,刻的是二娘的一片苦心!」

  老青苗的話本來鏗鏘有力,但是因為語調怪異,顯得拿腔拿勢,又怪異又滑稽。溫樂陽幾個人都沒心沒肺的低下了頭,肩膀一抽一抽的。

  蚩水裂說完,又重重的哼了一聲:「想不到啊!你們溫家還真念著這份義氣,派出的人整整走了四年!」

  溫、苗、駱三家兩千年就沒聯繫過,要說一接到古怪信息就立刻發兵來救,那才是神經病了。不過溫樂陽臉上還是有點發燒,岔開了話題,把四位送信的青苗高手的死狀認真的描述了一遍,最後問:「他們是被一種叫做『山棺』邪術害死的,妖女有沒有施展過……」他來苗不交的最終目的就是調查山棺邪術的線索。

  二娘休息了一會,臉色好了一些,搖著頭回答:「那天妖女沒離開寨子,四位長老遇害,應該是妖女的同謀吧。」

  當時二娘的這些小動作,很快被蚩椋發現。

  在四位高手下山的第二天,蚩椋憑借自己的威望,召集了全族老少,把大龍根的屍體丟在了二娘面前。在屍體上幾條隱秘的線索,都指向二娘和蚩水裂。二娘的分辨卻沒人相信,在普通人眼裡,這種聞所未聞的邪術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隨後就是一場亂戰,支持二娘人都是寨子裡的高手,雖然人數少,但是全身而退不難。

  妖女蚩椋也不願讓自己擷取巫力的事情功虧一簣,沒有發動邪術直接索命,而是突然以正宗的青苗巫術出手,真正讓二娘和蚩水裂驚駭的是,蚩椋的巫術竟然極高,比著大龍根生前猶有過之,在幾番拚鬥之後,二娘等人走投無路,被逼近了這片死地,本來近百人的隊伍,堅持到破廟的時候,只有這麼幾個人僥倖殘存。

  不過幾個人雖然被困在煞地出不去,敵人卻也沒辦法進來,幾個人就在這座古廟裡苟且偷生,一直堅持到現在。

  二娘的語氣,在平淡中加入了一絲迷惑:「不過我始終不明白,為什麼妖女這幾年裡始終沒發動索命的邪術。」說完,她又搖了搖頭,不再想這件事情,最後微笑著總結:「一路追殺你們的人,都是那個妖女指示的,現在妖女在寨子裡的威望,恐怕比著當初大龍根在世的時候還要高得多。」

  溫不做駭然異常:「你們在這裡堅持了四年?靠什麼活?」

  小蚩毛糾笑嘻嘻的回答:「我們吃蘑菇!廟裡有個特別大的地窖……」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拚命比劃了一個大的形狀:「有好大一片蘑菇,每一支都比大樹還大。」

  溫樂陽趕忙又摸出兩根胡蘿蔔塞給小蚩毛糾,這孩子啃了四年狗尿苔(一種最常見菌類的俗稱,不能吃,純屬比喻,嘴饞的同學特別注意……),怪不得一根胡蘿蔔都能啃得那麼香。

  小辣椒卻不易察覺的臉色一變,努力的低了兩下下頜,好像在壓抑著嘔吐的感覺。但是在痛苦的目光裡,還瀰漫著一層驚喜:「鬼肉……蘑菇多嗎?」

  小蚩毛糾用力點頭:「又多又大……你餓了?」

  小辣椒再也沒興趣聽苗不交的往事,大大的眸子裡閃出了明亮的希望:「快帶我去!」

  二娘也不多說什麼,腳步款款,帶著大家繞過猙獰的巨佛,一條根本看不出又多深的地道,彎彎曲曲一路延伸而下,彷彿直通十八層煉獄。

  慕慕的表情興奮而忐忑,衝著溫樂陽喊了聲:「跟我來!」,隨手取了根火炬燭,快步跑下了地道。

  地道蜿蜒斜下,溫樂陽和她寸步不離,皮膚舒展收縮,緩緩的感受周圍,其他人都跟在他們身後,二娘神態輕鬆,雖然面含病色,腳步卻毫不緩慢,帶著其他人跟在兩個少年身後。

  溫不做功夫不行,腳程也差勁,跑了一會就氣喘吁吁,咋舌問道:「這麼深?」

  二娘笑著回答:「是深了些,總有百十丈的樣子。也沒什麼危險,只要小心腳下別絆倒就可以了。」

  其他幾個人都笑了,除了溫不做之外,其他人無一不是人間的高手,跑在陡峭的冰凌上都不會摔跤。

  越往下跑地勢就越開闊,狹窄的地道漸漸變成了讓人心慌的空曠,身旁的洞壁早就消失在視線中,空氣也越灼熱,呼吸中好像有一團團火焰在胸肺裡穿梭。

  終於在繞後一片嶙峋凸起的怪石之後,眼前猛地一亮,小辣椒和溫樂陽不約而同的驚呼了一聲,戛然止住腳步。

  一片巨大的蘑菇林,赫然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沒有人見過這麼大的蘑菇,更沒人見過一片由巨大蘑菇連成的林子!

  在溫樂陽眼前最小的蘑菇都比電線桿子還高,一重重菌蓋像撐天的巨傘,擁擠的壓在人們的頭頂上,所有的巨菇都是妖冶的紅色,偏偏在它們的身體外,還淺淺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白色光華,在詭異中顯出了幾分神聖。

  小蚩毛糾笑嘻嘻的從二娘身後擠了出來:「我們就吃這個,沒什麼味道。」說著從一棵巨菇的菌柄上撕下了一塊皮肉,遞給溫樂陽。

  溫樂陽突然一聲低吼,跨步把小蚩毛糾和其他人都擋在了身後,身體微微弓起,就像一頭發現了危險的黑豹,目光警惕的盯住了那只受傷的巨菇。只有他才能感到,在小蚩毛糾撕下蘑菇肉的瞬間,一股凶陰的氣息突然綻放,圍繞著他全身開闔收縮的毛孔,繚繞著不肯散去。

  二娘身子一晃,就把小蚩毛糾拉了回來,同時另外幾個青苗上前把他們團團護住,蚩水裂操著古怪的口音問溫樂陽:「怎麼了?」

  溫樂陽卻搖搖頭望向身旁的小辣椒:「你認識這些蘑菇?它們……是活的?」

  慕慕輕輕點了點頭:「這些不是蘑菇,是鬼肉!也許……有出路!」說著,又望向了二娘:「上面的煞地,是怎麼形成的?」

  二娘聽到『出路』兩個字,眼睛立刻亮了起來,認真的回答:「這裡原來是個古戰場,還在幾千年前,兩支蠻族在這裡殺得昏天黑地,巫師不停做法,結果沒想到巫法太甚引來了滔天洪水,傳說洪水突然從地下奔湧而出,這裡的地勢又極低、一下子不知道多少人都被淹死在這裡,洪水退後,所有的屍體都留在淤泥裡漸漸腐爛,這裡也成了一片死地,這座古廟傳說是一千多年前,突然出現在這裡的,族裡也沒有人知道是怎麼回事……」

  小辣椒興奮的點點頭:「不用管古廟,有沒有廟這裡都是煞地的生穴!上面突然橫死了千萬人,屍氣凝結著散不出去,漸漸變成了害人的陰煞,而天地間本來充盈著生氣…….」

  駱家兩千年裡都在和屍體打交道,對天地陰陽之術看得極重,所有駱家的高手都精通此道,在他們看來,天地間本來充盈著生氣,即便像這片變成了煞地的古戰場,生氣也不會消散,而是緩緩凝聚退縮,最終在凝成煞地中的生穴,也是煞地絕境中唯一的生地。

  人死之後,屍體對生氣還保留著依戀,常常有屍體被陽氣所沖而詐屍,傳說裡成形的屍魁也是聚斂了活人的生氣而復生的,這些被埋在淤泥裡的屍體會隨著陽氣緩緩移動,匯聚在生氣最旺盛的地方。

  最終所有的屍體都會被生氣煉化成一小塊不腐不化的肉石,叫做鬼肉。

  說著,小辣椒望向溫樂陽:「鬼肉不稀奇,只要是生穴裡就會有鬼肉,但是鬼肉化成蘑菇,並且慢慢長成這麼一片蘑菇林,除非生氣充盈源源不絕!而且地水噴湧,這裡一定有個巨大的地河或者地湖。就是說,外面和這裡相通,我們應該能找到一條出路……」

  她的話還沒說完,突然一陣哈哈大笑毫無徵兆的從身後響起。

  溫不做正捧著肚子一臉壞笑:「這些蘑菇都是死人所化?」

  小辣椒篤定的點點頭:「差不多!」

  哇!所有的青苗這才知道自己吃了四年的死人肉,都開始劇烈嘔吐,只有大長老蚩水裂巋然不動,老臉黝黑面色陰沉。

  溫不做由衷的衝著他挑起一根大拇指:「好漢子!這都能忍住!」

  蚩水裂哼了一聲:「這幾天胃口不好,都沒吃過東西……」

  溫樂陽身形游動,飛快的掠過每一個青苗的身邊,把一抹綠色的粉末抹在苗人的鼻下,溫不做在旁邊殷殷的囑咐:「小心別被他們吐一身。」

  溫樂陽的身影閃過,苗不交只覺得一股清涼從鼻翼直沁心地,嘔吐的感覺瞬間被衝散了大半。

  二娘勉強把心裡的噁心覺壓下去,望向小辣椒:「出路怎麼找?」

  小辣椒伸手一指面前的巨菇:「挖。鬼肉接引了外面的生氣,慢慢變成蘑菇,又衍生出這麼一大片林子,所有的蘑菇在地下都會絲縷相連,最終連向第一隻鬼肉蘑菇,出路應該就壓在第一隻蘑菇腳下!」

  溫不做瞪著身前一眼望不到頭的蘑菇林,狠狠吸了一口涼氣:「那……那得挖到什麼時候?」

  溫不做還在嘬牙花子的時候,除了小蚩毛糾之外的所有人,已經各自選中了一棵巨菇,或徒手,或用刀,迅速的挖掘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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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初振眉 第十四章 鬼影

  地面上的土質鬆軟而潮濕,挖掘起來倒是輕鬆的很,沒多長時間,幾棵巨菇腳下的地面就被刨開,果然像小辣椒說的那樣,每一隻蘑菇之下都衍生出幾條粗大的好像根莖似的東西,連接著其他的蘑菇。

  被挖掘出來的巨菇越來越多,『根莖』也漸漸亂成了一團,不過細心梳理之下就能看出來,每幾隻蘑菇之間,就會有一棵節點巨菇。而節點巨菇也是更大的節點衍生出來的。

  小辣椒信心大增,指著蘑菇林深處笑道:「一層層的挖進去,總能找到最初的那根鬼肉蘑菇,到時候就能出去了!」

  二娘點點頭站了起來,突然對著他們盈盈一拜,另外幾個苗人猶豫了一下,也都跟在她身後,向著小辣椒和溫樂陽等人拜了下去!

  溫樂陽哎喲一聲,手忙腳亂的扶起他們,二娘借勢站起,臉上的微笑已經變作鄭重:「剛剛一拜,謝的是溫、駱兩家的義氣,兩位重創妖女在先,指引出路在後,苗不交此番大難之後只要還有一個人活著,都不會忘記今天的德惠!」

  『重創妖女』這四個字讓溫樂陽有點摸不著頭腦,納悶的搖搖頭:「我們來路上,只殺了些侏儒……」

  溫不做自作聰明:「那些侏儒裡就有妖女唄……」話還沒說完自己就閉上了嘴巴,想起來妖女是大龍根的小老婆。

  小蚩毛糾搶著回答:「咱們煉巫蠱的人,都會有一堆命火,以火煉蠱,對火施巫,巫力越強,命火就越旺盛!要是命火被人撲滅了,巫者不死也得重傷,但是一身的巫力都會隨之爆發,誅殺滅火的人。」

  溫樂陽恍然大悟:「我撲滅的是妖女的命火?她怎麼把命火扔到了林子裡,這麼容易就撲滅了?」說著,心裡也是一陣陣的害怕,自己隨手撲滅那堆熊熊的綠火堆之後,即刻引發了天崩地裂,按照小蚩毛糾的說法,那是妖女全身巫力的釋放,威力也實在有些太驚人了。

  二娘笑著點點頭:「妖女把巫火設在林子裡,是為了增加一窩蜂的巫力,封住密林隔絕出入。巫力高強的人,可以移動自己的命火,如果妖女要施巫,可以隨時把命火召回到自己身邊。」說著,她有些好奇的望向溫樂陽:「不過我挺奇怪你是怎麼知道滅命火的法子的,巫者的命火,只能用其他巫者的血肉才能撲滅……」

  溫樂陽呵呵一笑,純屬誤打誤撞,當時他恨極了那群侏儒,把他們的屍體踢進火堆,也是為了洩憤。

  不料二娘卻接著說:「而且巫者的命火,最少會有三道戾蠱守護,妖女邪術和巫力驚人,你能破掉他的戾蠱,足見本領了得!少年有為啊,就算阿哥復生也未必能……」

  這下所有人都愕然了,溫樂陽搖著頭:「不是我啊,沒見著什麼戾蠱。」

  青苗的表情同時悚然,彼此面面相覷,過了良久二娘才用不敢置信的語氣吶吶的說:「難道……還有別人?」隨即搖了搖頭:「先不想了,先找出路要緊!」

  一群人沒日沒夜的挖著巨大的蘑菇,挖掘的速度極快,身體最強的溫樂陽一天能挖出近百棵巨菇,功夫最差勁的溫不做也能挖出十來棵,慕慕、二娘和小辣椒則負責檢查亂糟糟的根系,指引方向不停的向著更大的節點挖去。

  大家累了倒頭就睡,睡醒了再接著挖,好在不說不做兄弟和那個重傷未死的百足蟲身上都帶著些乾糧和水,無論是溫家的死字號,還是苗不交的高手都受過嚴格訓練,用極少的食物就能堅持很長時間,大伙暫時不用去吃死人蘑菇。

  在七八天之後,數千棵巨菇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小辣椒和二娘小心翼翼的梳理著亂七八糟的蘑菇『根脈』,眼中的希望越來越明亮,在剝離了最後一層複雜到了極致的節點之後,兩個女人同時歡呼了一聲,伸手指向一棵毫不起眼、看上去甚至比著其他巨菇還要發育不良一些的蘑菇。

  溫不做哈哈興奮的哈哈大笑:「就是它了?」說著搓了搓手上招呼了自己兄弟一聲,哥倆一左一右,團團抱住鬼肉蘑菇,同時用力向外拔,最後一棵蘑菇不用挖,可以按照蘿蔔對待。

  溫樂陽本來笑吟吟的站在一邊,倏地臉色驟變,蕩起沉重的身體撲了上去!

  就在鬼肉蘑菇被撼動的瞬間,一股只有他才能感受到的暴戾氣息,猛然釋放出來!

  不說不做兄弟發出半聲嘶啞的慘叫,身體一邊篩糠般的顫抖一邊拚命的掙扎著。兩個人的力量從手、肩、臂等等每一處和蘑菇接觸的地方瘋狂的傾瀉而出,好像有一個無形的漩渦,正在無可抗拒的瘋狂吸斂著他們的體力。

  在爆喝裡,溫樂陽像一頭鋼鐵澆注的怪鳥,狠狠的把自己砸在了蘑菇上,蒼白從他臉上一閃而過,身體猛地一軟,也像不說不做兄弟那樣,在瞬間被鬼肉蘑菇吸走了不少體力,如果不是毛孔再度猛烈閉合,把力量封在身體裡,現在溫樂陽也只能貼在蘑菇上打哆嗦。

  小辣椒等人各自驚呼著就要衝上來,溫樂陽大吼了一聲:「退後!」隨即身體上下無數關鍵都抖動起來,錯拳像水銀瀉地一般,瘋狂的攻向了……蘑菇?

  小辣椒焦急無比,橫手從一個苗不交手裡奪下長長的苗刀,嬌聲叱喝著一躍而起,劃著冰冷的弧線斬橫斬蘑菇!

  慕慕剛剛躍起,不說不做兄弟同時悶哼,跌跌撞撞的從蘑菇的吸力中解脫了出來,向後摔倒。剛剛溫樂陽的錯拳每一擊之後,吸力就會減弱一份,直到最後完全斂去,哥倆這才脫困。

  溫不做在後腦勺著地的同時驚呼:「吸……吸星大法?」他也是看過笑傲江湖的…….

  而蘑菇的菌冠也在同時辟啪一聲四散崩裂,一股股濃稠腐臭的黑色血漿沖天而起,一條灰白色的影子詭異的鑽了出來。

  小辣椒首當其衝!

  所有人都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故,溫樂陽怪叫著剛要從蘑菇上硬生生的拔起身體,不料手足支撐的地方忽的稀滑軟膩,不僅沒能接力躍起,整個人反而都陷到了菌桿裡,整個蘑菇在冠蓋爆碎後一下子變成了一團成稀泥的爛肉。

  小辣椒翹目含煞咬著牙拖刀而斬,一抹淬礪的刀光從斜刺裡自下而上,刁鑽的劃向鬼影。

  刀子堪堪觸及鬼影,慕慕只覺得一股冷到了骨髓裡的寒冷從刀鋒上一路炸裂到自己的心裡,驚呼一聲長刀脫手,鬼影則毫不停留,一隻模模糊糊的鬼爪狠狠抓在了她的肩膀上!

  啪!啪!啪!

  三聲接連而起的脆響,慕慕的頸下的招魂印和身後用來鎮住阿蛋的定魂針同時碎裂,旋即嗖嗖破空聲勁銳尖嘯,四截斷針從殭屍寶寶的頭頂激射而出!

  鬼影在半空中的動作也猛地一頓,旋即又恢復正常,烏鴉嶺用來引屍的三件寶貝,都能擋煞護身!

  鬼影被招魂印、定魂針擋住了片刻,彷彿更加暴怒,迅疾的根本無法用目光捕捉,閃電般衝向慕慕!

  小辣椒被陰陽交擊的力量震動,在半空中身體翻轉,雙眼虛弱的閉合,嘴角沁出殷紅的鮮血,和引魂燈一樣,招魂印與定魂針被毀,讓她身受重傷。

  急促的劈啪聲再次狠狠彈撥著脆弱到極點的神經,捆綁阿蛋的紅繩寸寸崩斷,殭屍寶寶倏然睜開了眼睛,淬礪的目光和臉上憨憨的傻笑交織在一起,讓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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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初振眉 第十五章 鼻血

  就在鬼爪撩蕩,再次要抓住慕慕的時候,阿蛋突然一躍而起,胖墩墩的四肢合抱,竟然把那只虛無的影子又穩又狠的抱在了懷裡!

  鬼影猛地發出了一聲好像嬰兒啼哭般的刺耳尖叫,拚命的掙扎著,原本就虛無的影子在劇烈的顫抖中,迅速的融進了阿蛋的身體裡!

  從不說不做兄弟被鬼肉蘑菇吸住,到最後鬼影被阿蛋給擁抱沒了,不過發生在幾個彈指間,即便強如二娘、蚩水裂這樣一等一的高手,也只能感覺到眼花繚亂,根本來不及反應過來救人狙敵。

  溫樂陽從腐爛的菌肉中掙脫之後,也只能趕上在慕慕落地前穩穩的接住她。

  最後是彭的一聲悶響,又把大伙嚇了一跳,阿蛋扎手紮腳的摔在了地上,臉著陸,小屁股朝天,一動不動。

  小辣椒的身體柔若無骨,虛弱的伏在溫樂陽的懷裡,吃力的撐開眼睛:「阿…阿蛋……」她摔落的時候後背向天直接掉進了溫樂陽的懷裡,只知道殭屍寶寶崩斷了紅繩。

  溫樂陽趕忙把阿蛋和鬼影的事情說了一遍,慕慕放心下來,費力的掙動了一下,把美麗的額頭輕輕靠上了他的胸口,露出一個舒適的淺笑,閉上眼睛不再說話,嘴角的血跡殷紅觸目。

  微微的腐爛聲,聽上去有點像青苗一窩蜂發動時候的稀泥湧動,鬼肉蘑菇迅速的腐爛,不一會就化成了一灘黑水,浸入地面消失不見,只留下了一個巨大的窟窿。

  溫樂陽現在顧不上阿蛋,又怕他暴起傷人,只能抱著小辣椒遠遠的躲開他。

  慕慕身受重傷,胸中氣血翻湧,渾身上下的血管都好像要爆裂了似的痛苦異常,溫家嗜毒、青苗擅蠱,在醫理藥理上更是有著過人之處,一時間各種各樣的丹丸散劑都塞到了她的嘴邊。

  不說不做哥倆也在青苗的攙扶下,哼哼嘰嘰的爬了起來,他們就是脫力,渾身酸軟倒沒有受傷,溫不做全身肌肉都鬆弛了,唯獨咬合肌還好用,都是平時不輟鍛煉的結果,絮絮叨叨的說著救人大計。

  小辣椒咯咯一笑,剛笑了半聲就痛苦的皺起了眉頭,輕輕的搖頭:「休息幾天就好了,沒事的……」說著,示意溫樂陽扶著她坐好,運用家族的心法,緩緩的給自己療傷。漸漸的神色間痛苦斂去,攢起的眉頭也輕輕的舒展開來。

  駱家倖存的那個百足蟲從一旁對著溫樂陽解釋:「引魂燈被毀的反噬最犀利,招魂印和定魂針都會好一些,以慕慕的修為,應該不會有大礙,靜養一段時間就好。」

  這個百足蟲三件魂器盡毀,比著慕慕的傷重了不知多少,現在也開始漸漸恢復,溫樂陽這才稍微安心了些,又指了指遠遠的趴在地上的阿蛋。

  百足蟲也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能苦笑著搖頭,鬼影被小殭屍攬進懷裡繼而消失不見,這種事情就相當於惡鬼和惡靈打架,最後鬼把靈給吞了,連電影都沒這個題材。

  青苗的大長老蚩水裂帶著一個手下,快步走到鬼肉蘑菇融化後留下的大洞前,向下張望了一會,隨即對著二娘一點頭,兩個人身子一矮就縱身躍下,二娘則一揮手,一個綠色的火堆憑空出現。

  小蚩毛糾的話比著溫不做一點也不少,從旁邊得意的給溫樂陽解釋:「像二娘、大長老這樣的巫者,就能隨時移動自己的命火。」一邊說著,一邊崇拜的目光看著二娘。

  幽暗的火苗吞吐不停,在閃爍了片刻之後,火苗開始詭異的扭動著,構成了一幅微縮的場景:一層黯淡的火光,包裹著兩個像貓一樣不停迅速潛行的人形。

  「二娘在為他們施巫護身呢!」小蚩毛糾的聲音既羨慕又自豪。

  溫樂陽對著剩下的幾個青苗說:「小心保護慕慕!」說著,全身的皮膚再度緊繃,小心翼翼的走向一直趴在地上,不曾稍動的殭屍寶寶。

  僅剩的百足蟲立刻踉蹌著跟了上來:「你不懂屍術,我能幫你!」

  不說不做兄弟雖然手足酸軟,但是也相互扶持著走上來,自從他們進了苗疆之後,遇到的事情沒有一件不詭異的,最後的兩個死字號身負重任,絕不肯再讓溫樂陽單身涉險,也不管自己能不能幫上忙,都滿臉堅決的跟在溫樂陽身後。

  溫樂陽看了他們一眼,苦笑著沒說話,走到阿蛋跟前的時候身體微斜,好像無意的把其他人擋在了身後,謹慎的伸出左手,扶向阿蛋的小肩膀,右手則緊緊握拳,舉在半空中隨時準備砸下去。

  駱家的控屍高手充滿專業態度的囑咐了句:「小心!」隨後緊張的吞了口唾沫。

  溫樂陽算是明白了,家家都是有人才的。

  手指沒怎麼用力,就把小阿蛋翻過了來,阿蛋雙目緊閉,在地上擺了個大字,兩串鼻血從鼻孔裡彎彎曲曲的留下來。

  臉著陸,流鼻血絕對屬於正常現象,駱家弟子再次充滿了專業精神的感慨:「呀,流鼻血了!」

  溫不做也煞有介事的點點頭:「嗯,流鼻血了。」

  溫樂陽皺著眉頭,看著一臉憨笑的阿蛋,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卻說不上來。

  駱家弟子卻不依不饒,依舊重複著:「流鼻血了,流鼻血了,流、鼻、血、了!」語氣一邊比一邊用力,說道最後,幾乎是從牙縫裡蹦出的聲音。

  溫樂陽也低呼了一聲,終於發現哪裡不對勁了,阿蛋的黑眼圈,正在極其緩慢的消退,現在比著原來已經淡薄了少許。

  同時百足蟲的聲音顫抖,充滿了不可置信的說:「屍煞……沒有血,就算受傷也只會皮肉翻捲,不會流血!」

  溫不做的眼睛裡充滿了好奇,毫無水平的追問:「那要是流血了呢?」

  駱兄弟的回答異常可愛:「流血了,那就不是屍煞了!」

  惜字如金的溫不說從胸腔裡吐出了一個字:「日!」

  阿蛋這時候身體突然一顫,睜開了眼睛眨巴一下,溫樂陽只覺得毛骨悚然,左拳好懸就砸了下去,如果不是阿蛋及時衝著他露出了一個憨憨的笑容,這一拳就挨上了。

  溫樂陽心裡一軟,拳頭沒下去,站起來護著三個人迅速後退,阿蛋晃晃悠悠的爬了起來,先用袖子抹掉鼻血,圓骨隆冬的大腦到轉來轉去,在找到小辣椒的時候,發出了一聲字正腔圓的歡呼。

  百足蟲再次驚呼:「他……屍煞不會發出這種聲音!」頓了片刻後再次補充:「能發出這種聲音的就不是屍煞!」

  以前溫樂陽也聽過殭屍寶寶開口,只有咿咿呀呀好像兩塊粗牛皮摩擦的聲音,全不像現在那麼奶聲奶氣。一時間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

  一個虛弱而熟悉的聲音從他們身後響起:「別傷阿蛋!」

  原本在療傷的小辣椒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大大的眸子裡失去了往日的光澤。

  同時呼的一聲,衣袂破風,跟隨大長老下去的那個苗人,從鬼肉蘑菇留下的大洞裡跳了回來,臉色狂喜大聲對著二娘說:「有出路,在下面我們已經聽到嘩嘩的流水聲了!大長老繼續探下去,讓我回來送信,請二娘和大龍根放心!」

  溫樂陽卻臉色一變,大聲提醒:「小心身後!」

  阿蛋正搖搖晃晃的向前走,這個青苗漢子跳出來,正擋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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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初振眉 第十六章 熟人

  上來報信的青苗漢子狂喜忘形,聽到示警還沒來得及反應,兩隻腳腕上同時一緊,竟然被人抓住了,這下嚇得腦漿子都沸騰了,怒喝中身體詭異的扭動著剛要反擊,猛地身體一輕又一沉,被人家直挺挺的舉起來,旋即又放回了地面。

  一個剛高過他膝蓋一點的胖小子不知何時站在他了面前,正衝著他指手畫腳的比劃著,手勢紛繁複雜,嘴裡啊啊啊啊的發出稚嫩的童聲……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剛才殭屍寶寶阿蛋就像個腦筋不靈的大力士,一把舉起擋住自己的青苗漢子,轉了一圈之後把他放在自己身後。

  阿蛋心滿意足的比划了一會,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猛地一轉身,看見小辣椒還在笑吟吟的望著他,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不再搭理青苗,一歪一斜的向著慕慕快步走過來。

  溫樂陽擋在慕慕跟前,如臨大敵的盯著胖阿蛋。

  慕慕吃力的搖頭,語氣裡有些軟軟的哀求:「別……應該沒事。」

  阿蛋走到溫樂陽腳下,做了一個螞蟻看大象的仰望,使勁看了看他的臉,隨即蹲下伸出小胖手,熟絡拍拍他的腳面,溫樂陽想躲但很快發現殭屍寶寶的小手柔軟,沒有一絲力氣。

  溫樂陽愕然回望小辣椒:「他這是跟我……打招呼?」

  小辣椒就在他身後,輕笑著把阿蛋拉到跟前,伸出一根白玉似的手指,愛憐的一刮那張小胖臉蛋:「你小子怎麼了?剛才你跟人家苗不交比劃什麼呢?」

  溫樂陽稍稍一動,不過還是停住了動作,只是全身皮膚繃緊,警惕的盯住了殭屍寶寶。

  阿蛋自從融化了那個蘑菇精之後,變得比原來還要更加嬌憨可愛,身上的嬰兒肥都變成了軟肉,皮膚上的那種蒼白也泛起了健康的紅暈。

  阿蛋一屁股坐在小辣椒的腿上,先伸手到小辣椒的腰包裡摸索半天,拎出了一幅小號圓片墨鏡掛在臉上,然後雙手又把剛才的動作重新比劃了一遍。

  慕慕也不害怕,更顧不得療傷,漂亮的眸子越瞪越大:「你是讓他別擋路?」

  阿蛋大喜,奮力點頭。用兩隻短胳膊抱著自己的大腦袋,不停的在禿腦殼上摸索似乎很不滿意,他的氈帽早就不知道丟到哪去了。

  慕慕失聲笑道:「帽子我可沒有,等出去了再給你找一頂……」正說著半截笑了起來,阿蛋捉起了她的右手,正用自己的小胖手啪啪的敲打著她的手心。

  溫樂陽剛要撲過去,小辣椒急聲制止:「沒事!」一股股熱流隨著奇妙的震盪,從阿蛋的小胖手一路衝進了自己的掌心,不過一會功夫,萎頓的精神竟然好轉了許多。

  終於有人忍不住了,掛著一臉小人笑,即便在渾身酸軟無力的時候,走起路來依舊像快樂的踩著屁,踉踉蹌蹌的湊過來:「到底怎麼回事?阿蛋活了」

  慕慕先是篤定的搖搖頭:「不可能,阿蛋是屍煞,不可能復活!」說著,低頭琢磨了一會,最終擰成一團的眉心還是沒有解開,苦笑著:「阿蛋在樹林的時候發了屍性,剛才定魂針斷掉自然會醒來,不過……後面的事情我也想不明白。」

  溫樂陽有點心疼的笑著:「想不明白就算了,有機會的時候問問萇狸!」

  這邊正忙活著,洞穴裡再次響起了破空聲,小蚩毛糾大聲歡呼,大長老蚩水裂也回來了,和剛才那個青苗一樣,蚩水裂的老臉上也掛滿了驚喜:「是出路沒錯,一直蜿蜒向上,幾條地河都交錯而過,而且有風!出口應該在七娘山上。」

  二娘沉著的點點頭,回頭望向了溫樂陽。

  溫樂陽有些猶豫的回頭,小辣椒毋庸置疑的說了句:「走!糧食都吃完了,現在連蘑菇也沒有了。」

  鬼影消失後,大片的蘑菇林迅速腐爛,不一會就變成了黑水融入土中。

  說著,小辣椒拉住溫樂陽的手,吃力的站起來,阿蛋仰著頭,兩隻小手虛托著保護,小臉蛋上都是關心。

  沒吃的了,誰也堅持不下去,不過就算蘑菇林還在,大伙也是要落荒而逃的。

  溫樂陽輕車熟路的把小辣椒背在身後,輕輕問她:「阿蛋要不要……」殭屍寶寶不久前狂性大發,現在好像又得到了奇遇,要是再度發狂實在太危險。

  小辣椒搖搖頭:「想綁也綁不了了,沒有定魂針。」

  二娘抱起小蚩毛糾,三個苗不交分別扶住不說不做和駱家兄弟,蚩水裂帶路,一群人雖然互相攙扶,但是腳步依舊輕快,悄無聲息的躍入了鬼肉蘑菇留下的地洞……

  沒有偷襲,更沒有陰煞和巫術禁制,僅僅腳下的崎嶇對於這群人來說,走起來比金光大道還要舒坦,阿蛋亦步亦趨的跟在溫樂陽身後,始終仰著頭虛托著兩隻小手,隨時做好了慕慕會掉下來的準備,看著跟小神棍似的。

  大長老蚩水裂在前面摸索著帶路,在誤入幾次歧途之後,終於選對了道路,一路蜿蜒向上大約兩天之後,一片鬆散山石擋在了大長老面前,絲絲縷縷的陽光,從石頭的縫隙中漏進,懶洋洋的灑在眾人的身上。

  清新的空氣充滿了誘惑的味道,每一個人都把狂喜掛在臉上,特別是青苗,幾乎從未想過自己還有出頭之日。

  蚩水裂小心翼翼的摸索著巨石,按照估算,這裡應該是七娘山腰,距離山腳的寨子比較遠,不至於驚動敵人,就在他全身蓄力準備破石而出的時候,溫樂陽突然潛到他身邊,伸手拉住了他,伸出手指,在石壁上輕輕劃下了三個字:外有人。

  蚩水裂心裡一驚,他們和外面只隔著一層亂石堆起的山壁,烏啼枝落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可是以他的修為,根本沒發現外面有呼吸的痕跡。

  二娘把小蚩毛糾放在地上,輕手輕腳的接過慕慕,溫樂陽把整個身體都趴在石壁上,在錯拳的顫抖中,關節肌肉悄無聲息擊打著石壁,身上的百毒之力迅速的沁入岩石。

  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石塊層層被劇毒腐蝕成齏粉,無聲的掉落,遽然溫樂陽發出一聲爆喝,石壁在被腐蝕到即將融通的瞬間層層崩裂,溫樂陽一馬當先,全身的裹起沉重的力量,向著外面的人撲去!

  與此同時兩聲夾雜著驚訝的怒喝,一金一銀兩道璀璨的光華沖天奪目,在半空裡引動著滾滾風雷,從兩個方向對著山洞轟然激射!

  外面的人早就發覺了他們,擺好了位置只等他們一露頭就突襲,不過也全沒想到對方悄無聲息的突然出現。

  溫樂陽五指飛快的彈動,迎向半空裡的兩件法寶,就在三股力量堪堪交擊的瞬間,突然一個驚呼從不遠處響起:「和尚快跑,是冤家!」

  半空裡的光華倏地消失不見,溫樂陽一下擊空,銀色光華的飛劍和金光燦然的小磬灰溜溜的跑回到主人手裡。

  一個和尚一個老道用袖子把臉擋住,撒腿就跑。

  不過沒跑兩步,兩個出家人同時腳步踉蹌,歪歪斜斜的跌在了地上,和尚不甘的吼了一聲:「跑不動了!」

  溫樂陽也在愕然中落地,看著兩個出家人,啼笑皆非的問道:「你們怎麼在這?受傷了?」

  慕慕在二娘的攙扶下,從山洞裡走出來,笑嘻嘻幫著溫樂陽補充:「和尚老道,到了一個月沒?」

  溫樂陽這才想起來,自己在峨眉山,和這對活寶還有個為期一月的賭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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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初振眉 第十七章 帽子

  稽非老道跟水鏡和尚一直在這附近,突然發現山壁之後有動靜,還以為是敵人追過來,一左一右準備伏擊,結果做夢也沒想到鑽出來的是溫樂陽。

  兩個出家人之前已經身受重傷,沒跑多遠就摔倒在地。

  慕慕大樂,把身體斜斜倚在二娘身上:「兩個老賊,擋住臉也知道是你們,快拜師!說說吧,誰當大師兄,誰當小師弟?」

  溫樂陽臉上也是啼笑皆非,大半個月前在大慈悲寺門口這對活寶和自己訂下賭約,要是一個月內被抓住,哥倆就拜他為師,當時自己就是為了出口惡氣,壓根就沒打算去抓他們倆,沒想到現在哥倆就摔在自己跟前。

  現在從他們上次在峨眉山分手,不過才二十天出頭。

  水鏡和尚充滿悲涼的歎了口氣:「天意啊!」說著,當先把掩在臉上的袖子挪開,溫樂陽等人同時驚呼了一聲,如果不是看法寶、身形認出了野和尚,就算水鏡此刻把臉湊到他們眼前,恐怕也辨認不出來。

  和尚的臉上、光頭上,大大小小無數條血管都高高的鼓起,有的顏色清輝,有的顏色暗紅,就像一張五彩斑斕的蜘蛛整個罩住了腦袋,情形恐怖得讓人不敢多看。

  老道也訕訕的放下了袖子,情形跟和尚差不多,臉上五彩斑斕凹凸不平,兩個出家人現在就像一對沒進化好的蜘蛛俠。

  幾個青苗彼此對望了一眼,目光中都有些驚詫,二娘低聲問溫樂陽:「他們是你朋友?」

  溫樂陽猶豫著點點頭:「算是吧。」

  二娘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的意思,不過還是繼續說道:「他們中了惡蠱,要是不救恐怕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能救嗎?」

  「要是你的朋友,就能救!」

  這邊說著,阿蛋已經晃晃悠悠的走了過去,墨鏡片後的目光充滿了好奇,湊近兩張花花綠綠的臉上仔細瞅著,稽非老道咧嘴衝著小傢伙一樂:「阿蛋,還認識我不?」老道連嘴裡都是斑斕的顏色,笑容能把最醜的夜叉氣哭了。

  阿蛋渾身都是一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隨後麻利的爬起來飛快的跑回到小辣椒身後,兩隻手還不停的揉著自己的屁股,慕慕失聲笑罵:「怎麼變得膽小了?」

  溫樂陽則皺著眉走上了幾步,再次把大家擋在身後:「你們怎麼到七娘山上來了?」

  老道五彩斑斕的眼珠一轉:「我們……來追查山棺邪術,不是在峨眉山上答應了兄弟你,山棺的事情包在我們哥倆身上,稽非言必行、行必果,貧道一身道法神魔莫測,三尺清鋒衛道……」

  溫樂陽呵呵笑著問:「那我問你們,你們得了什麼線索知道山棺邪術和七娘山有關係?」

  老道一下子語塞,愕然無言,喘了口大氣正要胡說八道,慕慕在旁邊搶著笑道:「再信口雌黃判你個目無尊長!」臉上雖然笑靨如花,但是語氣間卻沒那麼親善,帶著一股淡淡的冰冷。阿蛋彷彿感受到主人的怒意,叉著腰又跳了出來。

  水鏡和尚坐在旁邊指著老道罵道:「死到臨頭還不嫌丟人!有說謊的力氣,還不如起來跟我施法,就算死也得拉上那群苗子陪葬!」

  溫樂陽這才注意到,在不遠的地方,插著幾面小小的道家三角令旗,圍成一個不規則的圈子,圈子裡擺放著木劍、紙符、鈴鐺不少東西,緊鄰著道家的法陣之外,地面上還刀削斧鑿似的鐫刻了一個大大的卍字,卍字中心擺著一串晶瑩剔透的佛家手珠,一看就不是凡品。

  看來兩個出家人先前正在擺陣施法,不過因為溫樂陽等人破山而出被打斷。

  野和尚費力的站起來,走到溫樂陽跟前,渾身都散發著一股詭異的甜味:「溫……兄弟,我們哥倆中了苗子的邪術沒多長活頭,那一個月的賭約……也隨你,只求你讓我們把法陣擺完,在臨死前出口惡氣!」說著,和尚的眼睛充滿敵意的瞪著另外幾個苗人。

  蚩水裂哼了一聲就要翻臉,二娘立刻用目光制止。

  溫樂陽感激的向著二娘點點頭,對著水鏡和尚誠懇的說:「大師,您跟我說句實話,你們為啥上山,又怎麼受的傷?」

  水鏡和尚一拍大腿:「還不是信了狗老道臭狗屁,他在峨眉山上聽小易丫頭說了一句『溫不草苗不交烏鴉嶺上死不了』,後來又打聽出來你們三家同在蜀地又兩千年沒有過交往,說這一個月躲到這裡最安全……」即便五彩斑斕,說道最後一句的時候,還是沒擋住和尚臉紅。

  一個月的賭約溫樂陽沒當真,兩個出家人可當成了頭等大事,本來天大地大隨他們去躲,偏偏老道自作聰明,打聽出溫家和青苗老死不相往來,以為溫樂陽無論如何也不會來這裡,領著和尚一頭扎進了苗疆。

  他們自從進入密林之後就吃足了苦頭,差點讓一窩蜂給逼瘋了,兩個修真之人大怒之下想要出手反擊,一半靠實力一半靠運氣,也摸到了一窩蜂的棲息地,正撞上了三娘布下的惡蠱。

  兩個散修的實力不俗,中招的同時也毀掉了保護命火的巫蠱。不過也驚動了三娘蚩椋,親自出手來追殺她們倆,兩個修真者身負重傷,連打帶逃跑上了七娘山,眼看就要無幸的時候突然妖女慘叫了一聲,撫胸退走。

  幾個青苗在一旁驚訝的瞪大了眼睛,神色古怪的好像看到胡蘿蔔長出翅膀飛走了。

  溫樂陽這才明白過來,是這對活寶破掉惡蠱,自己才順利的幹掉一窩蜂,否則要是他碰上妖女的巫蠱,鹿死誰手還不知道。

  慕慕在一旁眨著大眼睛替溫樂陽賣人情:「溫樂陽滅掉鬼火,重傷了妖女,要不你們兩個現在早死了!」說完,好像想起了什麼,先是皺眉沉思了一會,突然大聲說道:「我明白了,都是他們倆幹的好事!」

  老道跟和尚對望了一眼,不明白自己又幹什麼好事了。

  慕慕又好氣又好笑:「兩個老……出家人跟咱們前後腳進入苗疆,妖女肯定以為他倆和咱們是一夥的!」

  說到這裡溫樂陽也恍然大悟,他本來也在奇怪,三娘已經控制了苗不交,壓根犯不著和自己較勁,笑呵呵的把信收下,然後打發他們走人最省心。

  如果只是溫樂陽和慕慕帶隊進來,妖女才不會放在心上,可是暗處還有兩個修真之人,這就讓她不得不重視了,三娘蚩椋也是修行之人,在她看來,稽非和水鏡的出現,一下子就把事情的性質給改變了,還以為對方發現了自己的圖謀,一明一暗來對付自己,這才指揮一窩蜂猛下殺手,溫駱兩家的高手傷亡慘重,卻進入了煞地救出了正版大龍根和倖存的青苗。

  溫樂陽和慕慕兩個人連比劃帶說,把事情的經過猜測出八九不離十,青苗一頭霧水,和尚老道霧水一頭。

  稽非想了一會,才試著問:「青苗是兩伙,妖女一夥,你們一夥?」

  二娘也微皺著眉頭問:「這兩個出家人,到底是不是咱們一夥的?」

  溫樂陽左看看,右看看,突然理解了自己的四老爺,大聲喊道:「溫不做!」

  ……

  溫、苗、駱三家的秘術經過兩千年的發展,已經自成一派,老道而狠辣,修真者雖然各有各的神通,但是本質上講還是人,不過比普通人的身體強悍了些,真要中了這三家的手段,也照樣死的很難看,當初溫吞海就輕輕鬆鬆的『抱』死了鼎陽宮的小道士,要不是玉靈子道法精湛,根本不用溫樂陽出手道士們就都得被毒翻;溫家四老剛上峨眉山的時候,也讓大慈悲寺的和尚吃了大虧。

  妖女雖然精通邪術,但是平時並不外露,稽非和水鏡中的都是正宗苗不交的巫蠱秘術,哥倆知道自己死到臨頭,為了洩憤在山腰上擺下法陣,拼著最後一口氣也要喚出神通狠砸苗寨,這個仇能報多少是多少。

  等溫不做心滿意足的把事情說完,二娘臉上也閃出啼笑皆非的神色,對這兩個出家人盈盈一拜:「無論如何,我們能重見天日也是拜二位所賜。」說著,回頭和大長老對望了一眼,語氣毋庸置疑:「破蠱!」素手一揮,幽綠色的本命火倏然出現。

  蚩水裂也雙手連拍,喚來了自己的命火,和二娘不同,他的巫火微微發藍,火苗不高,但是像層層疊疊的蚯蚓一樣細密,讓人看著頭皮發麻。

  只有溫不做在旁邊沒心沒肺的品頭論足:「還是大長老的命火,含氧量比較高。」

  放眼整座七娘山,也只有二娘和大長老蚩水裂,能幫兩個出家人接去妖女蚩椋種下的惡蠱。

  巫火繚繞,如蛇吞吐,一層又一層的煙霧像幕布一樣濃稠不散,始終照在兩個出家人身上,足足過了有半天光景,二娘終於長出了一口氣:「行了!」隨即和大長老並肩而坐,開始緩緩調息,他們的臉色都蒼白到了極點。

  濃煙毫無徵兆的消失了,地面上兩個出家人滿頭大汗,正閉著眼睛呼呼大睡。臉上蛛網斑斕的顏色,已經消失不見了。

  阿蛋百無聊賴的轉了一圈,突然眼睛一亮,從老道的腳上拔下一隻破鞋,扣在自己腦袋上正好當帽子,心滿意足的嘿嘿憨笑,氣的小辣椒一把把『帽子』打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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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17:24:3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十八章 還價

  幾個小時之後,天漸黃昏,和尚跟老道同時一躍而起,驚喜的打量著自己的身體,開心的哈哈大笑,對著二娘和蚩水裂連連作揖,把胸脯拍的梆梆響:「二位放心,妖女的性命,就著落在我們兄弟的身上!」說著振起身形就要往山下衝出。

  溫樂陽和二娘同時喊了聲:「慢著!」

  二娘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輕輕的笑道:「你先說。」

  溫樂陽走到兩個出家人跟前:「有件事情還得拜託兩位。」說著,看了一旁的小辣椒一眼。

  不說不做兄弟兩天前只是脫力,現在已經恢復了大半,真要動手一點問題沒有,但是小辣椒和那個駱家百足蟲還是重傷未癒,連快步走路都吃力。

  稽非老道的眼毛都是空心的,一眼就看出來他想說什麼,對著和尚使了個眼色,兩個出家人一左一右拉著溫樂陽走開了幾步,老道擺了一臉的正經:「想讓我們哥倆留下保護小姑娘?」

  溫樂陽點點頭,和尚立刻搭腔插話,小眼睛一瞪:「那可不行,和尚自從出世以來就沒吃過這麼大虧,不手刃了妖女決不罷休!」

  老道也搓著手心,為難的嘬著牙花子:「我們哥倆曾經立誓,有仇必報絕不白白受氣,按理說我們這個仇是一定要親手報的!不過小丫頭現在身受重傷也要人保護,你老弟是肯定要下苗寨的,除了我們哥倆別人還真都靠不住,哎,你說這可怎麼辦。」

  溫樂陽剛要開口說話,和尚和老道倏地同時一拍大腿,嚇了他一跳,老道繼續說:「罷了罷了,老道真破了個誓言又能怎麼樣,這次就不手刃仇人了也沒什麼大不了。有的話說過以後笑一笑也就算了,反正也沒人當真。」

  和尚從旁邊涎著臉問溫樂陽:「你明白了吧?」

  溫樂陽臉上想笑嘴裡想罵,全身都難受的要命,兩個出家人拐彎抹角還是為了拜師賭約,一時童心大起,終於笑出了聲問:「那要是為師的命令你們守護慕慕呢?」

  水鏡和稽非看溫樂陽神色古怪,還以為事情有門,都訕笑著湊過來,沒想到盼來那麼一句話,一下子目瞪口呆,彼此對望著,誰也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抱拳應上一聲:謹遵師命。

  老道反應過來之後頓時大怒,伸手給和尚的禿腦袋狠狠來了一下:「多嘴的禿驢!就你那句『你明白了吧』,純屬畫蛇添足,倒惹起了姓溫的性子!」

  水鏡彭的回了一拳,也破口大罵:「老子…老衲是怕他真不明白,這小子一看腦子就不好使,萬一沒聽懂你的花花繞,那這番心思不都白費了…….」

  其他人看著他們三個本來又說又笑,突然兩個出家人動手打起來了,誰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更不知道該不該過來勸。

  溫樂陽趕忙站到中間拉開兩人:「只要我從苗寨裡出來,你們還和慕慕在一起平安無事,以前的事情就一筆勾銷。」

  老道心眼多,立刻追問:「要是你沒從苗寨裡出來呢?」

  溫樂陽笑著回答:「那就勞煩二位,把慕慕送回川南烏鴉嶺,也是一樣的。」說完頓了一下,又想起了一件事,和尚跟老道兩個人本事都不算小,可是倆人湊到一起往往是自己先打了個亂七八糟,別人湊到一起是一加一得三,他們倆在一塊是一加一等於零點二五,心思一轉繼續說:「我看,還是勞煩道長和我一起跑一趟,苗寨妖人的邪術厲害還得仰仗道長,慕慕就托付給大師了。」

  和尚畢竟老實一些,他們在下面萬一真的出了事,憑著水鏡的修為,想要帶著慕慕跑路應該還不是難事。

 老道還想討教還價:「我跟和尚從來不分開……」水鏡已經跳過來低聲怒道:「你快答應了吧,要是這小子又搬出師命,咱倆也得乖乖的聽著!」

  稽非和水鏡雖然潑皮,但是倒不算無賴,拜師的事情能擋就擋,但要是溫樂陽死活不答應,他們倆還真不會背叛師門。

  三個人商量完了回到大伙中間,小辣椒一聽就急了,抓妖女闖苗寨這麼大的事情沒有自己怎麼行,翹目一瞪就要發怒,和尚生怕保護不成她還得拜溫樂陽為師,趕緊上前作揖說好話。

  大長老蚩水裂也澀聲開口:「苗不交的手段,你又不是沒領教過。」

  二娘搖頭輕笑跟在一旁勸:「你重傷未癒,真要是下去了,肯定會拖累溫家兄弟。」

  溫樂陽解釋著:「不是怕你拖累,是怕照顧不到你。」說完又用力看了她一眼,小辣椒想說什麼,不過最後還是展顏一笑:「那你自己小心點!阿蛋……」

  小辣椒剛想讓阿蛋跟著溫樂陽一起去,殭屍寶寶立刻跳起來,兩手兩腳都抱在主人的腿上,說什麼也不肯鬆開。

  溫樂陽呵呵著笑道:「阿蛋留在你身邊吧,我跟他也不熟。」說完轉頭望向二娘:「小蚩毛糾是不是也留下?」

  二娘和大長老同時面色堅決的搖頭:「他是大龍根,就算死也要去!」說著停頓了片刻,對著眾人鄭重囑托:「妖女現在身受重傷,但請諸位動手的時候千萬小心,務求一擊必殺,千萬不能讓她發動邪術害死全族。」對於幾個青苗來說,這次既是報仇也是救族人。

  溫不做從旁邊連連稱是,乍舌笑道:「可不敢弄成青苗妖女死光光……不過話說回來,四年的光景,苗不交是不是也差不多都死光了?」

  二娘早就知道這個人說話難聽,也不以為意,淡淡的解釋:「我們出來的時候,寨子裡還有快兩千人,妖女要是不想引起大伙的注意,應該還能剩下不少族人。」

  溫樂陽也瞪了溫不做一眼,對稽非說:「妖女應該還有同黨,幫我找出施展山棺邪術的妖人。」

  稽非道骨仙風的一笑:「包在貧道身上。」

  水鏡和尚留在山上保護兩個駱家弟子,其他人也不再廢話,趁著夕陽的餘暉,迅即無聲的向著山腳下奔去,蚩水裂領著幾個苗人在前面帶路。

  一行人腳步奇快,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的時候,已經到了苗寨百米之外,寨子裡的苗人都在忙碌著,臉上卻無一例外的閃現出由衷的喜色,好像即將發生什麼大喜事。

  天腳處最後一絲光芒無力的掙動一下,旋即被無盡的黑暗吞沒。與此同時溫樂陽眼前倏然一亮,一蓬熾烈到根本無法直視的巨大火焰,從苗寨中心的火壇沖天而起!成百上千的苗人從竹屋裡走出來,圍攏在火壇前,拚命壓抑著臉上的狂喜,一言不發的向著火堆膜拜……

  二娘、蚩水裂幾個苗人看到幾乎變成白色的熾烈火焰,無一例外不是臉色一變,露出了既奇怪又震驚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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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17:24:4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十九章 苗舞

  剩下的道路只能潛行,幾百米的距離。

  溫樂陽和不說不做兄弟,身體全都緊貼地面,就像潛行捕食的巨蜥,看不出動作但是卻在不停移動,身體和周圍的地勢幾乎融為一體。那些青苗的姿勢比他們還古怪,側身躺在地上,像條魚一樣蟄伏不動,偶爾雙腿一甩,就會嗖的竄出一大塊,然後再度蟄伏。

  老道的額頭上貼了張比臉還大的符,跟在溫樂陽身後一個勁催他快點爬。

  寨子裡的苗人遽然迸發出一陣歡呼,溫樂陽等人立刻趴在地上不敢稍動。歡呼伴隨著獵獵的火焰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瘋狂,一個長相甜美的盛裝苗女腳步飄飄走上了火壇,微笑著揚起手,青苗們立刻收聲肅立,就連火柱都沉寂了下來,從極度嘈雜到遽然安靜,驟起驟落,讓人心裡空落落的難受。

  二娘回頭,輕輕對溫樂陽說了兩個字:「蚩椋」。

  溫不做望著寨子裡的沖天火柱,驚訝的嘴巴都閉不上,低聲的呢喃著:「不是說……妖女的命火滅了?怎麼還這麼大!」

  大長老蚩水裂的命火臉盆大小,二娘蚩茴的命火井口大小,火焰的形狀和顏色雖然不同,不過總歸是越大的力量就越強,寨子裡那位的命火,都快趕上神七的尾氣了,這能耐還不得大上天去。

  一個青苗漢子就跟在他身邊,沒好氣回答:「那不是命火,那是迎天魔的聖火……」

  二娘也停了下來,現在他們離著寨子還遠,還可以低聲交流:「還沒到日子,妖女就提前迎天魔,事情有些古怪!」

  溫不做立刻追問:「那妖女受傷了沒?」

  「命火被滅,能剩下半條命就算她走遠!」二娘的語氣篤定,瞇起眼睛遠遠的望著蚩椋,嘴角的冷笑劃出了一條仇恨的痕跡,對著溫樂陽打了『跟上』的手勢,再次開始潛行。

  妖女蚩椋站在火柱前,一層金光色的光輝緩緩披在她的身上,十幾個只有五六歲的青苗娃娃,手拉著手從火壇後轉了出來,先走到蚩椋跟前認認真真的磕頭行禮,然後低著頭散開,按照地面上早就畫好的標記,找到自己的位置。

  遽然,上千名青苗再度嘶聲歡呼!

  溫不做趴在溫樂陽身邊嘟嘟囔囔的抱怨了句什麼,潛行中的三個溫家人都有點受不了一驚一乍的青苗。

  蚩椋笑吟吟的望著娃娃們,微微一點頭。十幾個娃娃同時開口,大聲的唱誦起一個古怪到極點,但是有讓人覺得熟悉無比的調子,好像噩夢的序曲,更像深夜裡的輓歌,這支曲子在每個人孤獨恐懼的時候都會在心裡奏響,但從沒人能把它唱出來!

  娃娃們甫一唱響詭調,寨子裡的青苗再度收聲,齊刷刷的拜服在地,一絲也不敢稍動。

  在奶聲奶氣的唱誦聲裡,妖女蚩椋露出了一個笑容,從纖纖指尖開始的微顫緩緩的帶動了全身,那張嬌媚的臉蛋上忽而蹙眉眉頭、忽而展顏輕顰。柔軟的手臂盤繞著,細碎的腳步輕輕移動,不停的舞姿在火堆前變幻,時而像歡快的春草搖擺,時而像驕傲的孔雀踱步!

  黑夜、烈火、娃娃。

  舞蹈,柔美到了極處。

  娃娃們的唱聲響亮,卻更讓夜顯得寂靜的可怕。

  潛行的高手們也都不自覺的被極度的安靜壓抑著,小心的屏住了呼吸。

  溫樂陽加快速度爬到三娘跟前,皺著眉頭還沒發問,三娘就輕聲回答:「娃娃們唱的是大天魔咒,以前只有百年天魔大祭的時候才會唱。」

  娃娃們唱的漸漸急促,古怪的調子越來越快,已經變成了詭異的經文,而娃娃們的聲音也漸漸粗豪漸漸嘶啞,幾分鐘之後,原本稚嫩的嗓音完全變成了老漢瀕死前的慘呼,從地面盤繞著直衝天際,旋即四面散開!

  妖女在火柱前的舞蹈卻依舊輕柔,絲毫不受大咒的影響,舉手投足之間,一絲絲黑暗肉眼可見的從夜中被抽離出來,在她指尖盤轉片刻之後,又充滿歡愉的投向火柱。

  熾烈的火柱不斷被黑暗沁入,火光也漸漸變得暗淡,火焰猶在,只是慢慢變得灰黑,彷彿正漸漸融進夜中。

  二娘顯然也沒見過這種情形,微微一愣之後,用苗語低聲催促了隊首的大長老一聲。

  大長老蚩水裂微一點頭,加快了潛行的速度,同時輕車熟路的破解著青苗用巫蠱設下的陷阱,這些埋伏和以前完全一樣,看來三娘蚩椋根本就沒想過他們還能再從煞地裡逃出來。一邊想著,大長老的嘴角慢慢劃起了陰狠的冷笑。

  溫樂陽卻猛的頓住了,就在彈指之前,散入四周的靈覺倏地一震,不是地面顫抖,也不是空氣波動,只是他的感覺忽的抖動了一下。自從學會了溫辣子的功法,溫樂陽就能夠把自己的感覺從自然中剝離出來,像看電影一樣觀察著周圍。

  剛才就是電影屏幕抖動了一下。

  和大天魔咒無關、和妖女的舞姿無關,只是感覺冥冥中,毫無來由的一震!

  稽非老道在他身後等得不耐煩,低聲催促:「你倒是走……」話剛說到一半,從他臉上爆發出『噗』的一聲輕響。臉大的符化成了一縷青煙,把老道熏成了大黑臉。

  溫樂陽驚駭的跳起來,再也顧不上隱藏行蹤,對著二娘大吼:「快跑!」旋即身體高高躍起,揮蕩著剛烈的力量,向著她和小蚩毛糾飛撲而至。

  二娘又驚又怒,不明白溫樂陽為什麼突然暴露了行蹤,還沒來得及張嘴叱喝,身體忽的一沉,身下的地面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厚土流轉中『噗』的一聲,毫無徵兆的把她和小蚩毛糾一起吸了進去!

  一直跟在他們身旁的幾個苗人一時間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眼前倏然刮起一道剛烈的疾風,溫樂陽就像一頭從天搏兔的鷹隼,劃著青色的身影猛緊隨著二娘和蚩毛糾,一頭扎進了泥土的漩渦!

  等幾個青苗也反應過來,再撲過去的時候,大地狠狠一震,把其他人全都彈了起來,塵囂飛舞裡已經恢復了平靜,漩渦消失無蹤。

  稽非老道臉色一凜,大喝著:「是山棺邪術,大伙小心!」,雙手捏著劍訣,飛劍在半空裡盤旋了半周之後,發出了一聲清越的長吟,劃起銀色的長弧向著苗寨的方向急追而去!

  潛行的高手一亂,立刻暴露了行蹤,蚩椋在火壇上看到了他們,嬌媚的臉上在閃過了一絲意外之後,不僅沒有畏懼,反而還帶出些歡喜,柔嫩的腰肢搖擺著,舞蹈依舊。

  更多的黑暗從夜中游移而出,湧進沖天的火柱……

  寨子裡的青苗可炸窩了,二娘和蚩水裂到現在還是殺死大龍根的兇手,誰也沒想到他們還能從煞地裡活著出來,紛紛怒嘯著跳起來。

  蚩椋突然笑了一聲,甜膩的笑聲一直滑進了所有人的心地:「莫慌,幾個逆賊這番自投羅網……」妖女說話的時候異常費力,剛說了半句話就不得不停下喘息,過了一會才繼續說:「天魔即至,安心跪拜!」

  蚩椋在青苗中的威信已經高到了極端,只要她一句話,就算天塌下來苗人也不當回事。說話時妖女舞姿不停,越來越多的黑暗從夜空中被剝離,一層層把熾烈火柱染得漸漸黑暗……

  二娘被吸入地面的瞬間舒臂抱住了小蚩毛糾,另一隻手在自己的眉心一劃,幾滴鮮血激濺,張開嘴剛要說話,突然湧進了無數泥土,把她的聲音死死塞住,二娘這時候臉色才真正變得倉皇起來,剛開始的時候她還以為自己不小心中了巫術陷阱,施蠱破巫的時候才發現,這種法術和苗不交的『陷地』天差地別!

  『地陷』是青苗的殺法,駱家百足蟲的首領就是被突然爆出的泥漿吞沒,但是泥漿其實是一種化土為泥、喜食人骨的惡蠱所為,同時發動的時候,下面必須埋伏好施巫的殺手,如果是這種巫術,剛才二娘的幾滴眉心血足以破除。

  但是眼下,身邊土化成虛空,旋即又變回泥土,威力比著自己的巫術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上。即便是二娘這樣的高手也亂了方寸,一手緊緊抱住小蚩毛糾,另一隻手瘋狂的挖著身邊無盡的泥土。

  胸肺裡傳來了巨大的壓力,好像隨時會爆碎開,眼前一片血紅,耳朵裡都是轟轟的心跳巨響,就在二娘漸漸堅持不住,掙扎的力量越來越小的時候,突然腳腕上猛的一緊,一隻手鋼鉗般牢牢扼住了自己!

  這個時候,慕慕正坐在山腰的一塊大石頭上,眨著大眼睛對水鏡抱怨:「和尚啊,無聊死了。」紅色褲腳下露出短短一截白玉般的小腿,正在蕩來蕩去,看得人心裡癢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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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17:25: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二十章 仇人

  稽非的飛劍如電,清越的長吟中向著苗寨激射,猛地一道更加炫燦、赤火般的飛鴻從苗寨中咆哮而起,在半空裡穩穩截住了稽非的飛劍,清脆的交擊聲乍起,老道悶哼了一聲,一抹蒼白從他的臉上一閃而過。

  一個長相飽滿、富貴氣逼人的少婦笑吟吟的從火壇後繞了出來,伸手輕輕在妖女蚩椋的臉上捏了一把,柔聲笑道:「安心施法,別的全都交給我。」說完,邁開細碎的腳步,步子並不大,卻只在一兩步中就走到了苗寨門口。

  紅色的飛鴻是一隻渾身滴火的小鳥,只有喜鵲大小,在擋下飛劍之後,輕巧的在少婦身旁盤旋著。

  少婦身後還跟著一個失去雙臂的黃衣人,正一臉怨毒的盯著稽非老道。

  不說不做兄弟和幾個青苗現在顧不得苗寨,都圍在陷入溫樂陽和二娘的地方瘋狂的挖著土。

  稽非老道心裡一點也不敢怠慢,那個黃衣人一雙胳膊就是被自己跟和尚削掉的,當時他們正在峨眉山的無名山坡上和溫樂陽胡攪蠻纏,猝然發現有人正在施展山棺邪術,旋即暴起出手重創了黃衣小子。

  黃衣人施展邪術之前自己跟和尚就同時發現了,少婦施展邪術自己卻一點沒察覺。少婦的功力明顯比著黃衣人高出了不少。

  稽非把飛劍引回自己身邊,心裡偷偷念叨了句:老天保佑,幸虧第一個陷的不是我。隨即瞇著眼睛沉聲問:「山棺邪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少婦咯咯一笑,充滿同情的掃了一眼忙碌挖地的青苗們,搖頭歎氣:「白費力氣,我的法術豈是你們……」話還沒說完,臉色突然一變,一陣急促的敲打聲,從地下擂鼓般密集的響起,旋即啵的一聲,二娘抱著小蚩毛糾被『噴』了出來。

  噴出來的地方距離他們陷下去的地方相距極遠!

  稽非老道好像早就知道會這樣,哈哈大笑趁著少婦臉色微變的時候,一引飛劍,嘴裡大喝:「疾!」小劍舒展劍華凌天飛射!滴火的小鳥也再度咆哮,一飛沖天,和飛劍纏鬥在一起。

  溫樂陽從峨眉山上下來之後,最大的收益就是對靈覺的掌控比著原來要嫻熟的多,剛才空氣中的一震,就是美貌少婦施展山棺邪術時的前兆,隨後溫樂陽就感覺到身旁的地面開始流轉成漩渦。

  按照萇狸的教導,溫樂陽一鑽進漩渦就發動錯拳,瘋狂的擂擊著身邊的土地破法!

  山棺邪術真正的可怕之處就在於人一旦陷入之後,立刻會隨著土壤中形成的暗流四處飄蕩,根本辨不清方向,二娘自己都不知道,剛才自己亂挖的方向根本正好相反,只會讓自己越埋越深!

  溫樂陽以錯拳破法,迅速毀去深埋在底下四處流竄的泥土暗流,旋即以靈識找到二娘和小蚩毛糾,把他們救出。

  二娘一俟脫困,立刻鎮靜了下來,遠遠指著苗寨高聲叱喝:「殺妖女!」

  跟著,又是啵的一聲,溫樂陽也破土而出,,雙目赤紅蕩著沉重的勢子,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熊閃電般衝向珠光寶氣的少婦!

  山棺邪術,峨眉山上十七條同族性命,終於有了著落!

  稽非老道嘴裡唸唸有詞,手舞足蹈的指揮著飛劍和火雀打得不亦樂呼。

  小劍是遙控的,人家火雀是自動火力全程無人職守,少婦好整以暇的看著那幾個暴露行蹤的高手,臉上又掛起了輕蔑的微笑,雙手一分正要施法殺人,猛地一股讓她無法呼吸的勁風撲面而來,剛剛還距離她百步之遙的溫樂陽,在片刻間就已經閃電般逾距而來,四肢大張向著自己抱來!

  少婦的眼中煞氣一閃,叱呵一聲,不僅沒躲反而一躍而起,嫵媚妖嬈的張開柔若無骨的雙臂,在半空裡和溫樂陽輕輕一抱!

  看似溫柔的一抱,好像久別的姐弟在異地重逢。姐姐溫柔委婉,弟弟血氣方剛,任何不知情的人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都會揚起嘴角劃出一抹善意和感動的微笑……

  一蓬血霧沖天而起!

  溫樂陽的錯拳瞬間如狂風暴雨般,無數擊重擊如水銀瀉地,幾乎沒有任何間隔的向著少婦柔軟滑膩的身體重重擂擊!

  少婦多年修天的元氣也剎那迸發,蕩漾著厚重磅礡的元神之力,向著溫樂陽蜂擁攻去!

  溫樂陽只覺得身體就像被幾座大山圍在中間狠狠疾了一下,渾身上下氣脈賁張,鮮血都被巨大的壓力一下子擠到了頭頂,仰天噴出一口鮮血,從半空中一個跟頭摔在了地面上。

  少婦的臉上踉蹌而退,臉上湧起一層重重的嫣紅,隨即褪去、片刻後又復湧起,反覆了幾次之後才恢復正常,啐罵:「怎麼這麼邪門!」

  她藏在人世裡專心修煉多年,修為已經頗高,元神之力迸發,就算是個真鐵人也能擠成剃鬚刀片,全沒想到和這個看上去只是平常人的傻小子硬拚了一下子之後,先是被錯拳打的心神大亂,居然破了自己護體的真元,內臟都受了輕傷,隨後身上劇毒湧動,要不是她修為驚人,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具腐屍。

  少婦略帶顫抖的長吸了口氣,勉強把內傷壓下去再次把目光望向幾個青苗和不說不做兄弟,沒想到眼前一花,她以為必死的溫樂陽又詐屍般的跳起來,目眥盡裂滿臉猙獰的再度把她抱在懷裡……

  老道跟火雀周旋,溫樂陽像個色狼似的玩命抱著少婦不撒手。

  大長老蚩水裂這邊,看到二娘和大龍根脫險,臉色先是一緩,隨即一抹焦急又浮現在那雙渾濁的老眼中,大龍根死前所言,蚩椋的邪術能夠隨時殺死青苗中的任何一人!

  剎那之後,那縷焦急的目光已經變成決絕的神色,蚩水裂對著身邊的青苗大喝:「站穩,送我上去!」跟著腳步輕健,先是輕輕一縱,在半空裡雙腳狠狠在手下人的肩膀上一踩,就像一隻矯健的鷂子翻身沖天而起,同時雙手連擊,發出了金石相交的清脆響聲,淡藍色的命火倏然閃現在他身旁!

  老頭子人在半空,鷹隼般淬礪的目光死死盯住火壇上的妖女蚩椋,桀桀的怪笑著:「妖女,還認得我不,老頭子回來索命了!」

  蚩椋不理,依舊無聲的舞著,舞姿柔美而嫵媚。

  一聲尖銳中佈滿裂璺的啼嘯,大長老蚩水裂左手雙指如鉤,狠狠扣進自己的眼睛,右手撮指成鑿,一錐扎進自己的心胸,熾烈的血花在半空中噴濺而起,老邁的身體一挺,在半空裡就已經送命。

  就在老青苗殉命的瞬間,半空中的屍體被月光投射地面的影子突然活了起來,沿著地面劃出一條黑色的長帶,帶著悉悉索索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閃電般劃向苗寨,方向直指火壇上的蚩椋!

  大長老死前剜目掏心,自斷生路,佈下以命換命的巫術『影子斜』,化血成影,眼中所見之人必殺,心中所想之人必殺!

  為的是四個兒子的血海深仇,為的是給二娘和小蚩毛糾爭取一點時間。

  行蹤敗露,剛剛從煞地裡逃出來的幾個青苗偷襲不成,只剩下死路一條,大長老最後做的就是為二娘和真正的大龍根爭取一點時間,無論他們是拚命還是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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