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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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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搬山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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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4 14:02:54 |只看該作者
第二一一章 半座凶島


  
  自從梁辛等人被小蛇蛻拉著誤入這片凶險海域,這裡的海水算是倒足了大黴。

  先是被十二星陣砸的處處『塌方』;又被海鬼屍體染得惡臭熏天;隨後被無盡黑髮徹底掩蓋,不久之後眾多頭髮蠻慘死,好好的大海都變成血沼,而現在,這片海乾脆……爆了!

  如果把眼前的場面縮小無數倍,大概的情形就相當于,一個大洪火雷在一隻裝滿水的桶子裡爆炸了。當然,大洪火雷再怎麼犀利,也沒辦法跑到水裡去爆炸,但是海底的惡炎能!

  海底那顆巨大『腫瘤』,終于成長到了極限,再也包裹不住從地心噴湧而起的惡炎,就此炸裂開來!惡炎噴湧而出,數以萬鈞的海水在一剎那便被蒸發,由水化氣,巨大的壓力轉眼把這方圓數百里的大海盡數爆裂開來!

  蟠螭以天目洞穿海水,除了被孫兒們扛著撞礁石的時候之外,時時刻刻都在盯著海底的『瘤子』,它便是要藉著地心惡炎爆發的巨力沖上凶島,沖碎尾巴蠻的陣勢……

  巨浪如山,來得毫無徵兆也根本無法抗拒,裹起梁辛等人和大蛇,化作決絕怒潮,直撲凶島!

  又何止是一片大潮那麼簡單,每一滴水珠下,都裹含了大海爆裂的力量,比起修士高手的全力一擊也毫不遜色,梁辛甫一被怒潮包裹,就覺得無數股霸道的力道,從四面八方向著自己奔襲而至,彷彿置身于千百個一流高手的合擊陣法中心。

  隨著主人心意,七道血光轉眼潑濺開來,嗡嗡震顫著不停蕩出漣漪,星陣連打以求抵消怒潮間的可怕力量。

  光靠星陣還遠遠不夠,現在的情況,與梁辛第一次帶著小蛇墜入深海、對抗重壓和亂流的情形頗為相似。只不過怒潮與深海所蘊含的力量天差地別;而梁辛也早已脫胎換骨!

  怒潮蘊有無法抗衡的巨力,幸好水只是有質而無形,藏在水中的力量看似是一個整體,實則被分成了無數股惡力,各自掌管著一道亂流,梁辛這才有機會發揮身法,同時以紅鱗連打星陣,避重就輕咬牙苦撐。

  梁辛有身法,可蟠螭卻不能動。被裹進惡浪的之初,梁辛便看到,蟠螭巨大的身體,不停的現出一隻隻大坑,繼而鮮血噴濺,轉眼後它和梁辛被海潮分開,就此消失不見。

  海灘上等著撕人撕蛇的尾巴蠻,知道大海有了些異常,可做夢也想不到動靜竟然會這麼大,不過是眨巴了一下眼睛,整座大海都彷彿撲上了他們的島子。

  雖然有些意外,可那百多頭尾巴蠻卻並不太擔心什麼,畢竟,砸下來不是神通、法寶,而只是海水,甚至那頭尤其健壯的蠻子首領還咧開嘴巴笑了一下,巨浪滔天,它只當洗澡,這也算是份豪氣吧……但是當它撐開雙臂,迎上大潮的時候,笑容陡然僵硬了!

  連蟠螭的那麼強硬的身體,都快被怒潮砸扁、擊碎,更何況這群長毛蠻子。

  連一聲慘呼都沒來得及發出,海灘上的尾巴蠻就全都變成了一灘血泥肉醬。

  梁辛沒落到海灘上,而是隨著巨浪一路攀升,最終狠狠拍向凶島上的重重山嶺。

  好歹算算,梁辛今年也應該八十來歲了,從來他都以為,只有礁石撞碎海浪的份,直到此刻才算真正長見識了,裹著自己的這股巨浪,真就把一座千仞高山硬生生的砸碎了,而且還不罷休,又繼續向著下一座石崖急衝!

  身邊萬道巨力橫斜交錯,亂衝一團;耳中隆隆巨響,山崩地裂,和眼前的怒海之威相比,不久前蛤蟆引海攻擊東海乾的法術神通,乾脆就變成了小孩子攪和魚缸……

  梁辛拼出了全副的精神和力氣,以星陣配合身法,在怒潮中不停的捕捉著一線生機,根本算不清這片大浪究竟砸碎了過少座巨川,削平了多少座山頭。

  巨浪起得猛,撲得凶,砸得狠,消退的也很快,從頭到尾加起來,也到不了半盞茶的功夫,梁辛只覺得身上一輕,可怕的怒潮終于耗盡力量,消散一空。



  梁辛不敢有絲毫的怠慢,更不顧的腳下凶島的劇烈顫抖,撒腿就向著海島深處逃去,一邊跑一邊問身後的柳亦:「怎麼樣?」

  不等別人回答,禿腦殼就仰起頭,衝著梁辛的下巴呼呼叫了兩聲,報了個平安。

  柳亦的聲音輕飄飄的發顫:「我沒事,就是不知道胖海豹……」話還沒說完,胖海豹的鼾聲就從後面傳了過來。

  兩個人的份量,幾乎影響不到梁辛的身法,剛剛被巨浪挾持的時候,梁辛不停移動躲避,實在躲不開再用星陣擋下,險則險矣,但是三個人都沒受到海浪中蘊含的巨力衝擊,否則他們哪還能有命在。

  對于胖海豹來說,這次經歷就好像坐了趟顛簸的馬車,硬是『堅持著』沒醒過來。

  梁辛似乎還有些不放心,又追問柳亦:「真沒事?」

  柳亦苦笑著回答:「沒事就是沒事,騙你作甚。」

  「沒事就下來自己跑會吧……」

  怒潮激盪的隆隆聲,始終在身後迴蕩,不過腳下的凶島卻漸漸平穩了。畢竟,第一波巨浪,蘊含了惡炎爆炸的恐怖力量,所以才能摧枯拉朽,橫掃一切。

  再之後的海潮激盪,只是海水與惡炎之間的相互傾軋、較量,雖然也算兇猛,但是沒有了爆炸產生的衝擊之力,能量要遜色得多,凶島能撐過了第一波海潮,暫時也就無礙了。

  兩兄弟想透了其中的道理,心裡踏實了不少,略略分辨了下地形之後,選了附近的一座高山,縱躍不停並肩向上攀爬,不多時就攀到了頂峰,眺望之下,哥倆一起吸溜了一口涼氣。

  禿腦殼也猛的張開了嘴巴……

  肉眼可見,一道赤色惡炎洪流正在海面之下緩緩成形,彷彿一條身長數百里的惡龍,正搖頭擺尾,想要破海飛天!

  整座大海也被這條『惡龍』攪得支離破碎,再沒了一絲廣博從容,無數亂流湍湧糾纏,乾脆就亂成了一個巨大的瞎疙瘩。

  梁辛垂頭,又把目光拉回到腳下的凶島。哪還有什麼銀灘,巨大的海島面向東南的那一面幾乎消失不見。

  剛剛大浪襲來,直接砸碎了、沖垮了、轟塌了半座凶島。

  自從在離人谷得知『浩劫東來』的遠古秘辛,梁辛一直有個疑惑,高深修士都擁有絕大的力量,即便浮屠撞擊小眼,引得地火噴濺、酸雨連天,又怎麼可能把遠古時的強族高手殺掉了大半。直到此刻他才算明白了,任你修為再怎麼渾厚,在真正的浩蕩天威之下,也不過是頭螞蟻罷了。

  凶島不算太大,不過完整時兩百里方圓怎麼也是有的,若從天空鳥瞰,島成橢圓形質,酷似趴伏的老龜。此刻被惡浪直接砸碎了一半,好像半個破碎的雞蛋殼似的,顫顫巍巍的浮于驚濤駭浪之中。

  凶島面向東南的那一半都被徹底摧毀,連碎石殘骸隨時都沉于海下,唯獨有一座並不算起眼的山峰,仍倔強且堅韌的獨立于暴潮中,與倖存的另外半隻凶島遙相呼應。

  兄弟倆對望了一眼,心裡都覺得驚訝,不知那座山峰為何如此堅固,不過半島和孤峰之間相隔幾十里,中間都是藏了烈火的海水,根本過不去,更無從查探。

  天空裡一片昏暗,先前自凶島上釋放出的那片封天煙塵仍在,不知什麼時候才會散去。

  梁辛嘿了一聲,搖頭道:「海下都是火,度不得;天上的法術仍在,也別指望能有誰進來。不過……」說著,他又笑了起來:「島子至少沒塌,否則大家真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柳亦跟著點點頭,目光卻愈發警惕了:「也別指望著島上能太平,尾巴蠻還不知道有多少。」

  其實這句話根本不用囑咐,誰都知道剩下的曰子不好過,柳亦也覺得自己說了句廢話,笑了笑,又換過了話題:「後面怎麼辦?」

  梁辛明白老大不是沒主意的人,凡事都要問自己純粹是苦乃山時落下的壞習慣,拉著柳亦兄弟倆轉身下身,一邊走一邊伸出兩根手指頭:「有兩件著急事,都是找。一是找煙塵法術的源頭,法陣也好,妖人也罷,都得想法子把這道封天術破掉,這才能請來援兵。」


  柳亦點頭笑道:「不錯,破了封天術,才能把老二、跨兩或者大祭酒他們喊來,等他們趕到你我也就從容了,真要有什麼應付不來的凶險,至少還能跑不是。」

  一提到大祭酒和二哥,梁辛突然來了精神,情不自禁的壓低了聲音:「上次我在東海乾,總覺得二哥哪有點不對勁……」

  柳亦是什麼人,聞絃歌而知雅意,眼睛立刻變得賊亮,不等梁辛說完就追問道:「你是說……大祭酒?老二和大祭酒?」

  梁辛下意識的瞅了瞅四周,生怕小白臉會突然從哪蹦出來似的,聲音更低了:「我是覺得有那麼點意思,我和二哥一提大祭酒,他就不對勁。」

  柳亦也不怎麼就那麼高興,眉花眼笑,嘿嘿直樂,隨口說道:「你不知道,以前老二身邊,從來沒斷過女人,我還以為他一夜白頭,又返老還童之後就收了性子,沒想到還是老樣子。」

  梁辛懷裡的禿腦殼也跟著咧開大嘴,呼呼的叫了兩聲。梁辛還真不知道二哥也曾花叢笑傲,精神頭更足了,忙不迭的追問:「二哥以前……」

  柳亦也不憋著了,乾脆大笑了起來:「老二生的俏,官做得也不小,家裡還有些勢力,再加上他那副艮斷性子,哪能沒人喜歡,他才是吃過見過的人物,比咱哥倆都強多了。」

  過了一陣,柳亦才收斂了笑聲,再度開口:「不過以前都是人家姑娘來巴結著他,這次要是真有其事,也是老二自己動了心思。大祭酒百多年的修行,早就看破了男情女愛,不會動心的。」

  梁辛不高興了:「你的意思,二哥喜歡上了大祭酒,大祭酒卻看不上他?」

  柳亦搖搖頭:「不是看不上他,而是秦孑根本就誰都不會看上!大祭酒容貌嬌俏,看上去和老二年紀相當,可你別忘了,人家已經活了二百多年!別說她早已斷滅凡情虔向道;就算她置身凡間遊走紅塵,將近四個甲子的經歷,又怎麼會再對一個三十出頭的男人動情。」

  梁辛的眉頭已經皺起老高了:「那豈不是、豈不是……」

  『豈不是』了半天,梁辛也沒能找出個合適的詞,最後乾脆不想了,一跺腳說道:「得想個法子勸勸二哥,這事的確不靠譜。」

  不料柳亦卻又大笑起來:「勸?何必勸!心裡藏著個喜歡的人,總比找不到誰去喜歡要強。」

  梁辛聽不懂大哥的話,心裡挺著急來著……兄弟倆口中說著話,腳下步伐輕捷,迅速下山。

  過了一陣,柳亦又開口問:「第二件事是啥?」

  「什麼第二件……」說著半截,梁辛才想起來剛才跑題了,咳嗽了一聲趕忙又拉回話題:「第二件事,找找蟠螭,不知它被浪頭甩到了哪裡,也不知道它撐不撐得住。」

  一是尋找封天法術的源頭,破了法術,他們才進退從容;二是尋找蟠螭,大海上的經歷窮凶極惡,而蟠螭一脈也算有情有義,又哪能就此不管。兩件事都是找,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麻煩的很,半座凶島,還剩百餘里的範圍,比著東海乾也毫不遜色。

  梁辛的話才話剛說完,禿腦殼突然怪叫了兩聲,從梁辛的懷裡直接跳到地上,甩開尾巴就跑。

  禿腦殼聽不懂人說話,不過也許是天性使然,它能知道『蟠螭』這兩個字,說得是自己這一家子。

  平心而論,禿腦殼覺得梁辛比那條蟠螭祖宗更親切得多,沖島開始它就呆在梁辛懷裡,先是形式險惡,繼而景色驚人,放鬆下來之後它就舒舒服服的盤著,全把大蟠螭給忘了,直到梁辛提起這才猛地醒悟過來。

  蟠螭同族之間自有感應,禿腦殼稍微花點心思,就找到了蟠螭祖宗,立刻咋咋呼呼的在前面跑,還不停回頭催促著哥倆快跟上來,那副樣子別提有多著急了。柳亦失聲笑罵:「光看現在,可真還不敢相信,剛剛這倒霉孩子把自己祖宗忘得一乾二淨。」

  小蛇跑得飛快,幾乎算得上是草上飛,但是比起梁辛兄弟還是要差得遠,不過兩兄弟也不催促它,只是穩紮穩打的跟在它身後,柳亦仍背著胖海豹,梁辛則騰出全部精神,仔細探查著四周,幾片紅鱗盤繞七星陣位,範圍揮舞的很大,把夥伴盡數都籠罩其中。

  凶島之上,步步坎坷!

  剛剛在山上的時候估計是惡潮剛起,把島上的所有生物都震懾了,此刻大難已過萬獸復甦,在山下密林中穿梭奔走,立刻就察覺到此處的險惡,幾乎每時每刻,都會有匪夷所思的危險發生。

  眼前明明是塊石頭,突然石縫一番,赫然亮出了一隻巨大的眼睛,隨即不知從哪裡揮過來一條裹滿黏液的鮮紅大舌,閃電般捲向他們;

  一隻毛茸茸的松鼠,見到他們過來,手忙腳亂的爬上樹,不料它突然又靈巧的一翻,身形快如鬼魅,本來只能咬松子的小嘴巴,咧得居然比只飯碗還要大,還有滿嘴森森獠牙;

  一片十餘丈外的葵花叢,在聽到眾人腳步聲後,發出一陣嘩嘩亂響,就像發現危險的蛇似的,竟然閉合花蕾全都縮回到泥土中,而下一刻它們又猛地從梁辛腳下鑽出,亮出的花蕾間儘是森森厲刺,更散發著濃濃的惡臭,狠狠咬來;

  還有一群正在搬家的螞蟻,一見有人立刻扔掉背上的『糧食』,同時炸起一串鬼哭狼嚎似的怪叫,從背上撐開一雙翅膀,轉眼間鋪天蓋地,撲湧而至……

  島上的『土著』們,有的形狀古怪詭異,而更多的從外形上看和普通的小獸、蟲豸、花草也沒什麼區別,但是它們全都嗜血、兇猛,力氣更大的驚人,單個相較,比起中土上兩步、三步的修士恐怕也不遑多讓,甚至還有兩頭山貓,合擊之下堪比逍遙初階的宗師高手!

  梁辛追著小蛇一路前進,越走心裡越是驚詫,這個地方別說普通人,就是未遭難時的東海乾發兵來打,也只有全軍覆滅的份。

  禿腦殼不管那套,一切都有『梁同類』和怪蚌精主持,它就只管帶路。這一跑就是大半個時辰,算算路程,彎彎曲曲的至少也有幾十里的樣子,七蠱紅鱗一路上都沒閒著,怪物的咆哮和慘叫更是從未停歇,不過始終沒有尾巴蠻現身。

  終于,一陣熟悉的異香,隱隱從前方飄來。

  與異香同時飄來的,還有『嘭』的一聲悶響,重若擂鼓!即便相隔尚遠,梁辛也能感覺到腳下的地面都隨之一震。

  梁辛知道就要到地頭了,不敢有絲毫的大意,立刻俯身餘地,展開潛行之術,與小蛇並肩而行,跟一家子似的,禿腦殼低低的歡呼了一聲,似乎在告訴梁同類:你早該這麼爬。

  柳亦也催動天地蠱,與週遭環境融為一體,琢磨下,又回過手重重一彈胖海豹的耳垂,後者這才止住了鼾聲,一驚而醒。

  三人一蛇,在紅鱗的護衛下,循著蟠螭的血肉香隱蹤潛行,速度也並不見緩慢多少,而嘭、嘭的悶響,也一下接一下的傳來,透過地面,一直擂進了梁辛的心裡!

  距離近一些之後,還能聽到在悶響間或,還夾雜著一陣陣悅耳清脆的銅鈴聲。

  大致一盞茶的功夫,密林似乎到了盡頭,透過斑駁的植草,不遠處豁然是一片巨大的開闊地,而眼前的景象,也讓梁辛輕輕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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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4 14:03:26 |只看該作者
第二一二章 祖孫三個

  空地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被蟠螭砸出來的!

  巨樹斷碎,土石亂潑,異常凌亂。

  百丈蟠螭雙目緊閉不知死活,彎彎曲曲的趴在地上,身上縱橫交錯陳列了諸多傷口,還有數不清的深坑凹陷,不管是黑鱗還是金鱗,都斑駁殘碎,鮮血正一股股不停地滲出,繼而匯合、流淌……

  在蟠螭身下,已經攤了一大片金紅色的血跡,四周圍攏了不少的野獸,正俯首提唇,貪婪的舔食著。

  除此之外,還有尾巴蠻!

  三頭尾巴蠻,一隻塊頭巨大,可身體卻有些佝僂,身上的長毛腌臢而乾枯,有不少都已經脫落了,露出皺巴巴的灰色皮膚,說不出的難看,分明是個老蠻。

  另外兩隻尾巴蠻則身材矮小,披在身上的長毛雖然整齊,可還帶著些茸茸的嫩意,卻是兩個娃娃蠻。

  在尾巴蠻身後,長長的排著一列巨蜴,這些四腳怪物的身體,比著犀牛還要大上幾倍,身後還拖著一條數丈的大尾,尤其稀奇的是它們的頭顱。巨蜥的頭頂沒有皮膚,而是籠罩著一隻灰色的、高高拱的巨大骨瘤。

  只看它們的身形和骨瘤的形狀,就知道要是被它們撞一下,會有什麼後果。

  而兩個娃娃蠻,正各自抓著一隻巨蜥的尾巴,把它們掄圓了,用巨蜥的骨瘤,狠狠地砸在蟠螭的頭顱上!

  巨蜥被掄起來,分明就是一隻巨大的流星錘!

  嘭嘭的悶響,也由此而來。老蠻子似乎是沒什麼力氣,掄不動巨蜥,手裡拿著一盞金燦燦的鈴鐺,站在一旁不停的低吼著指揮,時不時發出兩聲渾濁的咳嗽。

  巨蜥雖然可怕,但它們的骨瘤再怎麼堅硬也比不上蟠螭,砸上一陣,巨蜥便骨瘤殘碎腦漿迸裂而死,小蠻子看也不看隨手把屍體扔到一旁,這時老蠻子就會輕輕一搖鈴鐺,自會有一頭巨蜥爬上來,順從的把尾巴交到小蠻子的手中……

  在蠻子身後,足足有兩百頭巨蜥,看樣子應該是被妖法懾服,全都趴伏在地,安安靜靜的等著去當流星錘。

  三個蠻子明明白白,就想要把蟠螭的腦袋砸碎。

  被娃娃蠻丟到四周的巨蜥屍體已經有十幾頭了,摞得好像小山似的。

  蟠螭是亙古巨擘,身體無比堅硬,可這份堅硬,在很大程度上是要靠妖術或者體力來支撐的,梁辛和柳亦之所以能不太費力就拔下它的金鱗,是因為它沒什麼力氣,同時也同意送出鱗片。

  現在,蟠螭早就耗盡了所有的妖力,身體虛軟羸弱到了極點,大蛇頭頂已經明顯的凹陷了一塊,曾經威風凜凜的巨大齒冠,也早被砸的稀爛。

  禿腦殼通靈,知道身處險境不能呼叫,可那份著急全都寫在了眼睛裡,轉過頭可憐巴巴的望向梁辛,小小的身體也在微微顫抖著。

  就算沒有小東西,梁辛也要出去救下蟠螭,不料他剛要動,身旁的柳亦突然伸手按住了他,同時柳亦自己身形一飄,背著胖海豹就躍了出去,陰沉木耳一閃,擊向老蠻子!

  三個蠻人,一老兩幼,卻不見它們那些健碩的族人在何處,柳亦生怕這是個陷阱,可蟠螭形式危殆,說不定再多挨一下大腦殼就會裂開了,不容兩兄弟再去四周查探,柳亦這才冒險躍了出來,把戰力最強的梁辛留到最後以為奧援。

  柳亦好歹也是六步宗師的修為,紅鱗激射勢若雷霆閃電!

  老蠻子已經垂垂將死,早就沒了打鬥的力氣,更不曾發現附近還埋伏著強敵,見柳亦跳出來,又驚又怒的怪叫了一聲,響舉起鈴鐺催動骨瘤蜥禦敵,可哪還來得及,只聽鐺的一聲巨響,陰沉木耳正擊砸在鈴鐺之上。

  金鈴鐺不知是什麼樣的寶貝,看上去薄薄脆脆,可是在柳亦全力一擊之下,竟然絲毫無損,只是發出一串鈴鈴的輕響。

  鈴鐺雖然沒事,可陰沉木耳中裹含的天地蠱之力,卻有大半都傳到了老蠻子的身上,老蠻子發出哇的一聲慘叫,金鈴脫手被仍到了一旁,它自己則重重的一個跟頭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了。

  那些骨瘤蜥聽到鈴聲,全都躁動了起來,不過鈴聲響得不成體統,它們也只是躁動,並沒有群起攻敵。

  柳亦知道這把鈴鐺有古怪,動作極快,閃身過去先把鈴鐺收到了懷裡。

  兩個小蠻子見長輩遇襲,同時爆發出一聲嘶吼,再顧不得對付蟠螭,掄圓了手中骨瘤蜥,向著柳亦就衝了過來!

  兩個小傢伙雖然兇猛,可充其量也不過是介于四步和五步之間的力氣,遠不如那些在銀灘上列陣的同族,被柳亦一腳一個踹翻在地。

  這還是柳亦不欲傷人,只想擒住娃娃,以後萬一對付不了的厲害蠻子,手裡有人質進退也從容些。

  老蠻子卻不知道柳亦沒想殺人,本來都躺在地上渾身抽搐著爬不起來,一看到兩個娃娃蠻受傷,也不知從哪來了股力氣,哀號一聲縱身躍起,雙臂大張想要抱住柳亦,這樣的姿勢哪是禦敵,乾脆就是送死,以求能拖住柳亦片刻。

  可還沒等它靠近柳亦,自己就耗盡了力氣,一個跟頭從半空摔到了地上,嘴巴裡卻聲嘶力竭的呼喝著,要兩個娃娃蠻快去逃命。

  娃娃蠻不聽話,摔在蟠螭身旁,身上裹滿了濃濃的血漿,卻掙紮著跑回來,一左一右牢牢擋在了老蠻子的身前。

  老蠻子哪裡肯依,伸出手吃力地把兩個娃娃向後拉,三個尾巴蠻糾纏在一起,全都摔倒著蟠螭血漿中,滾得滿身狼藉。

  柳亦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冷眼看著『祖孫』三個來回撕扯,老的想要小的逃,小的想要為了老的拚命……

  也許是三個人的撕扯驚擾了周圍那些正在飲血的怪物野獸,也許是尾巴蠻裹了蟠螭血之後看起來更可口,毫無徵兆之間,一頭禿尾巴的山狼突然撲了起來。

  這頭狼在撲躍之中,肩膀隨之一抖,竟又長出了兩顆一摸一樣的頭顱,三頭並進,咬向三個蠻子!

  柳亦一直在防著那些野獸,這種會長出腦袋的狼他在來路上也見過,實力大致三步多些,不足為患,卻不料它在飲過蟠螭血自後實力暴增,速度快的竟然讓柳亦都措手不及,無法及時救援。

  眼看著狼吻已經堪堪擦到了尾巴蠻的頭頂,倏然一聲輕喝,七片巨大的紅鱗急震而起,引蕩二十一道漣漪,轉眼勾連成陣!

  原先不過三四步之力的怪狼,一頭撞在北斗春陣上,竟然沒有被碎屍萬段,而是摔倒一旁,打了個滾又跳了起來,三隻頭顱一齊張開嘴巴,對著紅鱗嘶嗥不休,可有不敢再貿然撲擊。

  再看其他的野獸,有的已經抬頭張望,而更多的還是在如醉如痴地喝著地上的蟠螭血。

  梁辛也跳了出來,臉上儘是驚訝,皺眉看著那頭怪狼。

  禿腦殼在他胸口,露出個腦袋,看著眼前的餓狼,小眼睛裡都是警惕,又把祖宗給忘了。

  柳亦牢牢盯住那三個尾巴蠻,以防它們逃跑,口中則對著梁辛道:「蟠螭血……應該是好東西,一會咱也喝點?」

  梁辛還沒回答,怪狼的長嗥突然變了味,從先前的虐戾、恐嚇一下子變成了痛苦的哀嚎,跟著,它就像發瘋了似的亂蹦亂跳,三張嘴巴裡,同時冒出了滾滾的濃煙。

  胖海豹費力的扭著腦袋瞪著怪狼,驚駭道:「神通?小心它噴火。」

  不料話音剛落,忽然嘭的一聲悶響,一團金紅色的火焰猛得掙破了怪狼的肚子,火舌吞吐盤繞,沒一會功夫就把怪狼燒成了一片灰燼。

  梁辛等人還在詫異中,那些飲過蛇血的惡獸們也紛紛咆哮起來,全都發了狂的亂衝亂抓!

  梁辛揮蕩金鱗護身,掩護著兩個同伴後退,同時還不忘把三個尾巴蠻都拉扯到身後。

  群獸狂躁,根本就是亂咬成一團,而實力也都暴增了許多,但是下場全都和怪狼一樣,沒能堅持多一會,就全都被肚子裡的一把熊熊烈焰燒成了枯骨!

  柳亦這才吸溜了一口涼氣,苦笑道:「蟠螭的血……還真不能喝!」說完頓了頓,又意猶未盡的指著那些被毒火燒殺的野獸枯骨笑道:「道行不夠,還想學大獸麒麟?」


  梁辛沒顧上給大哥捧哏,快步走到蟠螭跟前,想探一探它的死活,禿腦殼也呼呼叫著,跳上祖宗的腦袋,圍著那隻被骨瘤蜥砸出的大坑小心翼翼的繞著,眼睛滿滿裡都是心疼。

  幸好,蟠螭天賦異稟,不是一般的能活,遍體鱗傷,頭頂大坑,卻仍沒死。不僅沒有死,而且還是清醒著,剛剛被砸時候不捨得睜眼看著自己倒霉,此刻見安全了,就把眼睛撩開了一道縫隙,枯黃色巨大眸子輕輕轉動,望向梁辛之後,微微一霎,算是打過來招呼。跟著蛇嘴微張,那幾條小蛇呼啦啦的跑了出來。

  梁辛立刻滿心高興的歡呼了一聲,回頭望向大哥,柳黑子也在笑。

  禿腦殼早就呼呼的沖了回來,摔打著尾巴在祖宗眼皮跟前跳來跳去,撒歡打滾和同伴們一起鬧個不休,雖然仍處險境,可那份開心鼓舞,卻來得更濃烈更香甜!

  柳亦見四周沒什麼動靜,心裡鬆了口氣,把胖海豹解下來,跟著望向梁辛,嘆道:「又心軟了吧!」

  梁辛明白他指的是什麼,搖了搖頭:「見它們三個這樣,又哪能不心軟!」說著,又呵呵的笑了起來:「換成咱們三兄弟,估計也和它們一個模樣。」

  尾巴蠻也許不如凡人聰明,可絕不是無智蠢獸,看到梁辛的手段,都明白沒得逃更沒得打!三個尾巴蠻已經不再拉扯了,兩個小的左右扶著老的,一起坐在地上,靜靜的看著梁辛和柳亦。

  柳亦沒接梁辛的話,也不急著處理三個尾巴蠻,而是岔開了話題說道:「凶島上的尾巴蠻,估計差不多死光了!」

  梁辛咦了一聲:「怎麼這麼說?」

  柳亦先指了指那老幼三個:「如果還有同類,他們又何必自己動手去殺蟠螭;而且剛才動手的時候,至始至終它們也發出一聲求援。」

  說著,柳亦又揮手指向他們趕來的方向:「另外,咱們這一路上都在不停的殺怪物,不知你注意了沒有,大約每過三五里的樣子,就會有只特別厲害的怪物殺過來,算起來,應該是一方的獸王。如果尾巴蠻常在這半座島子活動,就算有惡獸,也是一盤散沙,分不出地盤的。」

  「還有,就是地形了。」柳亦繼續給梁辛數道:「這座島算得上正經的窮山惡水,可面向東南一方,有大片灘塗,地勢比著這一半平緩不少,又背陰涼爽,東南海域驕陽似火,我要是尾巴蠻,也會把居住之地選在另一半。」

  梁辛琢磨了一下,老大說的三個原因,條條在理,滿是興奮的笑道:「這麼說,尾巴蠻都住在另外一半的島上,可那一半……徹底被毀掉了,所以這群敵人都、都沒了?」

  柳亦點點頭:「應該差不多,海底的惡炎差點要了咱的命,可也正經幫咱們把敵人一掃而空,這也算因禍得福了,不過也別大意。至于他們三個,不知為何會遠離同伴,也許是放逐或者試煉吧。」

  試煉的話,不會跟來一個『老頭子』;可要是放逐的話,『老頭子』那只能操控骨瘤蜥的金鈴絕對是件寶貝,蠻子同類怎麼可能允許它帶出來。

  讓柳亦頗感意外的是,尾巴蠻竟然能夠大概理解漢話,老蠻子低低的吼叫了兩聲,坐在地上伸手扒開了身上的長毛,只見他的身體上,爬著十幾道凜冽的傷疤,橫七豎八觸目驚心!

  跟著,老蠻又扒開孫兒身上的毛髮,兩個小的也是滿身傷痕。

  柳亦一皺眉,問道:「你們是被放逐的?」

  老蠻搖了搖頭,跟著又做了個逃竄的姿勢,表明他們是逃過來的,跟著又咳嗽了兩聲,從嘴巴裡嗆出了幾縷鮮血,黏在下巴上,說不出的腌臢噁心。兩個小蠻子同聲唉呼,忙不迭伸手,笨拙地想幫老蠻子擦血。

  可這血啊,怎麼能擦的乾淨。

  梁辛也不懂療傷,三個尾巴蠻這幅樣子,讓他心裡全不是個滋味,等老蠻休息了片刻,恢復些精神後,梁辛掐起手訣自須彌樟中取出了些熏雞醬肉,但更讓他心裡不忍的是,這老幼三個茹毛飲血,此刻見到人間美食,顯出的神態竟然像極了、像極了八歲那年,老叔第一次來訪,取出一包醬牛肉時,自己和母親推讓、分享的樣子。

  雖然長毛遮住面孔,梁辛看不到它們的樣子……

  尤其那頭老蠻,知道自己這祖孫三個難逃一死,拚命想要兩個娃娃飽餐一頓,再上路!

  胖海豹的眼圈都已經紅了,他和柳亦交情淺,不好說什麼,一手抓著褲子,另一手拽了拽梁辛,低聲道:「能留就留吧。」

  不等梁辛說什麼,柳亦就淡淡的哼了一聲,攔住了他們的話頭,繼續問老蠻:「若流放,你怎會帶著寶貝鈴鐺。」

  老蠻比劃了幾下,見說不明白,隨手撿起一塊拳頭大的石頭放進嘴裡一伸脖子,竟硬生生的把石頭吞了下去,旋即收腹躬身,又把石頭吐了出來。這下簡單明了,大家都明白,它是偷偷把這件寶貝帶出來。

  跟著,老蠻也不隱瞞什麼,一邊低低的吼著,催促兩個娃娃多吃,一邊吃力地比劃個不停,總算把三個人的身世簡單交代了出來。

  尾巴蠻佔了一個『蠻』字,自然沒有教化禮數可言,每隔上一段時間,就會有雄壯公蠻來爭奪首領的位置,這其間的凶險殘忍自不必說,新的首領都是踩在老首領的屍體上『登基』的。

  老蠻子強壯時就是首領,只不過他比較走運,擊敗他的那個,是他的兒子,老蠻不僅沒死,反而當上了『太上皇』,足足享了些年的福,含飴弄孫,也算其樂融融了。

  可他兒子沒有他的運氣,在一場爭奪中被對手直接扭掉了腦袋,老蠻見大事不妙,藏了寶貝鈴鐺帶著兩個孫子連夜出逃,一路衝殺之下,祖孫三個人人重傷,可也總算逃到了後島。

  前島的尾巴蠻不知搜索過多少次,好在老蠻機警,還有一件能夠指揮骨瘤蜥的鈴鐺護身,這幾年裡一直在周旋,歷經了無數凶險,總算活了下來。沒想到更因此躲開了前島的大難,也算因禍得福了。

  柳亦和梁辛對望了一眼,梁辛剛想開口求情,柳亦卻搖了搖頭,淡淡說道:「你別開口!」跟著又揮手指向蟠螭,問老蠻:「你既然是逃命到此,為何還想要殺大蛇,它妨到你什麼了?」

  始終在低低吼叫的老蠻,聞言後竟然帶著幾分悵然的嘆了口氣,沉寂了片刻之後,揚起一隻手,指了指頭頂的天空!

  柳亦雙眼眯起,冷笑道:「少裝神弄鬼!」

  老蠻緩緩搖了搖頭,似乎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手指卻依舊牢牢指向天空。

  這時候,一頭娃娃蠻發現比起腊肉來,熏雞更可口一些。不過他似乎不知道,自己剛剛連骨吞下的雞腿才是精華,只道熏雞全身上下都是這般美味,笨手笨腳地擰下雞腦袋,往老蠻子嘴裡送。

  老蠻子張嘴大嚼,好像是對娃娃露出了一個笑容,可跟著,卻哇得噴出了一口鮮血。

  兩個娃娃這下真正慌了手腳,手足亂舞全不知該如何,而老蠻卻混不理自己吐血,只是抬頭,望著柳亦和梁辛。

  可沒過片刻,老蠻突然想起了什麼,猛的伸出手,抓住自己臉上的長毛就向下撕扯,還沒等到梁辛阻止,它便連血帶皮的扯下了遮擋面目的毛髮!

  毛髮之下的那張臉,雖然血跡斑斑,雖然膚色灰黑,可五官摸樣卻像極苦乃山的火尾天猿。

  老蠻既不知道遠在中土苦乃山,還有一支和自己有著莫大關聯的親戚;更不曉得梁辛與天猿的關係。他臨死前要撕掉臉上的長毛,只是為了讓梁辛和柳亦看清楚自己的表情。

  長毛遮住面容,光靠比劃不夠,蠻子不通教化全不懂哀求是要跪拜作揖,老蠻唯一想到的,也僅僅僅僅是讓對方看清楚,自己神情裡的哀哀懇求!

  到了現在,梁辛哪還能再忍得住,伸手攬住柳亦的肩膀:「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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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4 14:03:41 |只看該作者
第二一三章 以身養劍


  與其說梁辛心疼眼前這三個尾巴蠻的性命,倒不如說他被這祖孫三人間那份濃情感動了。

  蠻人粗陋野蠻,不通教化,彼此間的交流更無含蓄可言,可就是這種直來直去到甚至有些魯莽的關心,讓梁辛打從心眼裡覺得熟悉。在遇到風習習之前,也沒人教他讀書,沒人教他禮儀,罪戶大街的街坊鄰居都和他一樣,生來就是為了徭役,死了也是因為徭役……

  論起心機和冷靜,柳亦比起梁辛可要強得太多了,始終只是冷眼問詢,並不曾應承什麼,可見到老蠻子自扯長毛,露出了幾乎和苦乃山天猿一摸一樣的長相時,柳亦嘆了口氣。他比著誰都瞭解梁辛,明白就算把其他的都放到一旁,單單憑著尾巴蠻的這幅長相,梁辛就非要留它們活命不可。

  柳亦沒辦法扳臉扮狠了,他若是再不答應,就不是逼迫威脅蠻子,而是折磨自家老三了,當即也就點了點頭,對老蠻子說:「我問你什麼,你便答什麼,完事之後自然放你們離開。」

  不料老蠻子卻搖了搖頭,伸手就把兩個娃娃向梁辛懷裡推搡,同時還比劃著,示意要梁辛把娃娃們帶走。

  兩個娃娃蠻哪裡肯依,又要拉開架勢繼續撕扯,老蠻子立刻發出了一串嗷嗷的低吼,聲色俱厲的呵斥著一雙孫兒,可還沒說兩句,嘴巴裡又開始泂泂湧出鮮血。

  老蠻子早已到了強弩之末,就算柳亦不出手,他也活不了幾天了。他心裡明白,自己若死,這些人即便不和孫兒為難,僅以後島的險惡,兩個小的也活不下去,他做了不少年的尾巴蠻首領,多少也懂得些看人之道,看得出梁辛心眼厚道,修為又頗為了得,臨死前想要替孫兒謀出一條生路。

  見老蠻子又復吐血,兩個娃娃不敢再使勁,站在原地完全都呆住了,老蠻子卻根本不看他們,而是伸手指了指柳亦懷裡的鈴鐺,又指了指身後那一大群骨瘤蜥,對著他們做了個雙手奉送的姿勢。

  梁辛踏上了一步,雙手分別按住兩個娃娃蠻的肩膀,對著老蠻子點點頭:「他們兩個你莫擔心,以後由我照顧。」

  兩個小蠻子的肩膀同時一跳,可隨即又強行忍住了。

  柳亦輕輕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麼,緩緩退開了兩步。

  老蠻子的眼神一下子就緩和了下來,可卻不會作揖鞠躬,不知道該怎麼感謝,只是咧開嘴巴,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

  梁辛也笑了笑,不想把氣氛搞得太沉重,隨口岔開了話題,問老蠻子:「你們這一族,實力很強麼?」

  老蠻子似乎被問到了得意處,猛地來了精神,先用雙手叉腰,做出有力狀,跟著又指向柳亦搖了搖頭,示意自己年輕時,柳亦根本不是對手,隨即望向了梁辛,這次老蠻的神情裡有些躊躇了,比劃了個手勢,示意梁辛出全力來看看。

  梁辛也不廢話,身形一兜,七蠱紅鱗同時蕩漾而起,十二星陣全力砸向天空,八十四道漣漪勾連成陣旋即巨力勃發!

  這一擊沒砸山沒夯地,雖然最終在天空中消散于無形,不過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其中蘊含的可怕力道。

  老蠻子的神情卻愈發得意了,伸出兩根手指,比劃了一個小小的距離,意思再明白不過,單憑十二星陣,梁辛比著他全盛時還要略遜一籌!

  梁辛大大的吃了一驚,這樣算起來,蠻子首領的修為,恐怕比起葫蘆師父也毫不遜色了。

  老蠻子人之將死,自然沒必要再吹牛騙人。

  而在這個討論修為的過程裡,老蠻子的口中始終不停的溢出鮮血,神情也越來越萎頓,得意過後,就連眼神也都漸漸渙散了!

  柳亦還有太多的事情要問,可他的嘴巴才剛剛動了動,老蠻子突然開口了,說著誰也聽不懂的音節,目光牢牢盯住兩個娃娃,語氣和藹卻虛弱,一根手指卻始終牢牢指在了梁辛身上,顯然正在叮囑著什麼。

  到了現在,兩個娃娃蠻已經全沒了半點的主張,只是頻頻的點頭,嘴裡發出一陣陣嗚咽,豆大的淚水順著臉上的長毛,噼裡啪啦的落下來……話正說著半截,老蠻子突然腦袋一歪,再沒了一絲聲息!

  兩個娃娃同時撲了過去,隨即放聲大哭!

  胖海豹長得混橫舉止粗魯,可就聽不得別人哭,眼淚也跟著自己眼圈中打轉,嘆道:「老蠻子以前也算是一流的高手,威風得意時,怕是做夢也想不到,臨死前要靠著拔掉臉上的長毛,來苦苦哀求。」

  梁辛淡淡的回了句:「都是因為捨不得。」跟著又望向了柳亦:「我收下這兩個娃娃,你、你別怪我哈。」

  柳亦被他氣樂了,搖頭苦笑道:「你要收下兩個小長毛,我又怎麼會攔著你。可事情總要分個輕重緩急,你答應收下他們,在老蠻子死前一刻告知于他,讓他安心上路也就是了,沒必要提前說,平白耽誤了許多時間,還要太多事情沒能問清楚。」

  梁辛長長吐出了口悶氣,隨即也笑了,沒再辯解什麼,而是問道:「什麼事情?」

  「主要有兩件事,顯得重要些」說話間,柳亦伸出了兩個手指:「其一,尾巴蠻久居海外,中土人士根本上不來,老蠻怎麼可能懂得你我說話?這件事,乍一想沒什麼,仔細推敲卻不得了。」

  果然,梁辛立刻皺起了眉頭:「你是說,島上不止有蠻子,另外還有人?或者,尾巴蠻和中土還有什麼聯繫?」

  柳亦哭笑不得,應道:「一會我再找倆蠻子來幫你問問。」

  梁辛咳了一聲,趕緊道:「第二件事,第二件事是啥?」

  柳亦伸手指了指天空:「這道迷天法術到底是怎麼回事。」迷天法術的來源,不外乎兩個,一是靠陣法支持,二是由蠻子高手發動。不管是哪個,法術未散就說明來源還在。可蠻子都死絕了,前島也毀了,柳亦想來想去,最大的可能性也就是蠻子住在前島,卻把陣法設在了後島,本想詢問老蠻陣法的所在,結果卻能來得及。

  梁辛笑得挺不好意思:「也沒准兩個娃娃蠻會知道。」

  柳亦點點頭:「但願吧!」說完,又找梁辛要了只水袋,沒喝一口而是盡數把水倒掉,控干,跟著小心翼翼的收集了滿滿一袋蟠螭血。

  能裝下五斤水的水袋,在裝了蟠螭血後,足足有三十多斤那麼沉重!還好水袋是青衣特製的,完全能撐得住份量,而蟠螭血雖然蘊有劇毒,但卻不傷水袋。

  梁辛略感納悶:「蟠螭血有用處?」

  柳亦卻搖了搖頭:「不知道,不過留一些,未必不是好東西。」跟著,兩兄弟並肩走到兩個娃娃蠻身邊,暫時也不多多問什麼,只是一邊勸慰,一邊指揮紅鱗,挖了一個深坑。

  胖海豹也跟著一起忙活,幹活的時候,小聲問梁辛:「你留下了兩個小蠻子,那些怪蜥蜴也都在,蟠螭會不會不高興?」

  梁辛也有些躊躇,柳亦卻不怎麼擔心,回答道:「蟠螭也算知恩圖報,應該沒事。再說,就算有事,它這一身傷,又得蛻皮,它還能咋的,最多也就是不搭理咱了。」

  兩個娃娃蠻又痛哭了良久,這才收起淚水,小心翼翼的埋葬了老蠻。之後依照著老蠻臨終前的囑託,始終跟在梁辛身後,寸步不離。

  梁辛又取出了吃的喝的,幾個人誰都不是修士,自從進入凶險海域開始就一直拚命,現在都覺得飢腸轆轆,當下也不再多想什麼,就在原地宿營,一邊守著蟠螭,一邊稍事休息。

  對于梁辛等人的疑問,兩個娃娃蠻都茫然搖頭,它們兩個,按照凡人兒童算來,也不過是四五歲的年紀,雖然力氣大得驚人,可是連漢話都不怎麼聽得懂,更毋論瞭解什麼凶島秘辛了。

  柳亦問了一陣,始終不得要領,苦笑著搖頭只得作罷,伸手從懷裡取出了先前老蠻的金鈴鐺,拋給梁辛,笑道:「我好歹是纏頭少主,身邊不缺幫手,你卻孤零零的一個,這個寶貝你拿著吧。」說著,他又指了指那群呆蠢巨蜥:「不過你也別太指望它們,塊頭雖然不小,可未必有多好使。」

  畢竟,骨瘤蜥如果真是凶悍怪物,完全聽金鈴號令,也用不著兩個娃娃去掄大錘似的那樣使喚,金鈴一響就該自己撲上去撞頭。
  這時候,柳亦的笑聲突然響亮了起來,伸手指向蟠螭頭上被砸凹的那個大坑:「蟠螭這一族,見人就喜歡撞頭打招呼,這次估計它可過足癮了,你說,它會不會還當骨瘤蜥都是跟它打招呼,要和它做朋友……」

  話還沒說完,不遠處的蟠螭忽的把眼睛撐開了一隙,枯黃色的眸子冷冰冰的望向了柳亦。

  柳亦嚇得立刻閉上了嘴巴,忙不迭的跳起來跑到梁辛跟前,沒話找話:「快研究研究,這鈴鐺怎麼用。」

  兩個小蠻子見到鈴鐺,也都圍了上來,雙手比劃著,看來是想要拿過鈴鐺,要教梁辛使用之道。梁辛也不擔心他倆會耍什麼詭計,沒怎麼猶豫就把鈴鐺遞給了他們。

  金鈴鐺能夠控制骨瘤蜥,同時傳遞掌鈴者的命令,使用起來自然也有諸多竅門,梁辛和小蠻子之間又語言不通,想要熟練掌握方法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完成的。

  但是讓梁辛又驚又喜的是,骨瘤蜥的戰力,竟遠遠超出了他的估計!

  怪蜥平時性情溫順,以嫩草和螞蟻為食,可一旦被金鈴召集作戰,行動如電撲擊狠烈,骨瘤一擺再粗的大樹也斷裂四碎,尤其妙的是這些骨瘤蜥肋下,竟然還隱藏著一雙薄薄的肉翼,一旦撐開能供短程疾飛,撲擊時更顯得氣勢驚人。

  它們要被『掄大錘』砸蟠螭,主要是因為蟠螭的妖威太重,這種食草大蜥再怎麼橫,遇到蟠螭也不敢喘大氣。可要是換成別的怪物,它們才不管不顧,鈴聲一響便兇狠撲出!

  柳亦看得眉飛色舞,一時興起跳了出來,想要試試骨瘤蜥的戰力,可兩個娃娃蠻卻一起搖頭,連比劃帶怪叫,吃力無比才總算大概解釋明白,骨瘤蜥群動性極強,若作戰必是男女老幼一起上,而且平時溫和,可一旦起了性子就不死不休,即便鈴聲也只能指揮它們殺敵,不能指揮它們撤退。

  等演示了一陣之後,小蠻子搖鈴讓骨瘤蜥散去覓食,又把鈴鐺舉起來遞還給了梁辛。

  兩個小蠻畢竟還是娃娃,本來『掄大錘』就累得夠嗆,至親長輩又新喪,身心交瘁之下,再也沒有精神了,手拉著手跑回到爺爺墳前,趴在墳包上呼呼大睡。

  梁辛可來了精神,手裡緊緊攥著鈴鐺把,笑得都合不攏嘴了,這次算是實實在在的撈到寶了,骨瘤蜥吃草,再好養活不過了,對敵的時候卻絕對好用,如果早些在東海乾,身邊跟著這麼一大群怪物一路衝殺,又何至于被滿山藤精樹怪逼得差點發瘋。

  當然,也不全是因為骨瘤蜥兇猛,還因為骨瘤蜥塊頭足夠大,跟在身後威風凜凜!

  梁辛最羨慕排場,可也不敢指望大哥二哥或者小汐幫他找人,跟國師三弟子似的,坐在大龕裡跟著一群人,一邊走一邊扔花瓣,唱大經。

  以後有了這群骨瘤蜥跟著,那威風……最好,每頭骨瘤蜥上還能再騎著個苦乃山天猿,然後每個天猿手裡再擎著一桿大旗,至于大旗上寫什麼,他還沒太想好。

  到了第二天早上,天雖然亮了些,可半空裡的煙塵仍舊沉重。

  兄弟倆要想離開,也只有盡快找到迷天法術的源頭,正商量著誰留守、誰探查的時候,不遠處的蟠螭突然發出了一陣低低的怪叫,跟著禿腦殼就興高采烈的跑來翻譯。

  小東西搖頭擺尾的耍了半天,哥倆還是一頭霧水,後來禿腦殼見實在說不清楚,回過頭對著同伴們招呼了聲,幾條小蛇一起衝上來,圍住一片梁辛放在地上的紅鱗,扁著腦袋拱起紅鱗,抬走就往蟠螭那邊跑。

  紅鱗裡還棲息著星魂,哪能容它們造次,嗡的一聲輕鳴,不光被抬的這邊,另外六片也飛旋而起,結成了北斗陣勢。小蛇們一見紅鱗發怒,呼呼怪叫著一哄而散,跑得飛快各自逃命去了,只剩一個禿腦殼躲避不及,被壓趴在地上,只有一條小尾巴露在外面,甩啊甩的……

  梁辛看得又好奇又好笑,趕忙救出禿腦殼,同時將紅鱗中的星魂收回身體。

  過了片刻,小蛇們試探著,見紅鱗卻是不會動了,又彼此吆喝著,抬起一片,搖搖晃晃的跑到蟠螭周圍,又拱又頂,最後竟把偌大一片紅鱗推到了蟠螭身上的一個傷口中。

  蟠螭的眼睛半睜,目光裡一片祥和,甚至還隱隱藏著些笑意。

  兩兄弟對望了一眼,誰也不明白它要幹嘛,胖海豹從一旁瞎猜:「它的金鱗少了,所以要、要補充幾片紅鱗?」

  柳亦笑罵:「胡說,再說那也不是紅鱗,是木耳!」說著,自己也瞎猜了一條:「它是要靠著陰沉木耳療傷?」

  梁辛搖了搖頭,療傷都是撒藥,哪有往傷口中塞刀子的,低頭琢磨了片刻之後,突然一伸手抓住了柳亦的胳膊,滿臉都是喜色:「你有沒有聽說過『以身養劍』這四個字?」

  柳亦也啊的發出了一聲怪叫:「你的意思,蟠螭要藉著自己的傷口,幫你養法寶?」

  哥倆一邊說著,一邊望向蟠螭,大蛇懶得點頭,但卻對著他們霎了霎眼睛。跟著,蛇眼轉動,先看一眼梁辛身邊另外那六片紅鱗,又瞟了瞟自己身上的傷口,意思再明顯不過,要梁辛趕緊把紅鱗都放進自己的身體。

  前前後後,蟠螭被梁辛救了好幾次,這一脈亙古惡物最講情義,現在基本脫險,回過頭來就要報恩,大蛇現在要先療傷,再蛻皮,趁著自己皮開肉綻,剛好可以利用痊癒時骨肉精血的交匯流轉來淬煉紅鱗。

  梁辛樂得恨不得拿頭去撞柳亦,蟠螭是什麼東西?那是傳說中的怪物!這傢伙幫自己養出的寶貝,那還得了。

  柳亦也跟著梁辛一起樂,不過他的心思更細一些,低聲道:「蟠螭養出來的陰沉木耳,星魂還會認麼?」

  「它要是真幫咱養紅鱗,就肯定明白其中的道理,蟠螭不是凡物,哪能做那種吃力受罪還不討好的事情。」梁辛不擔心這事,繼而問道:「你那片養不養?」

  柳亦還是搖了搖頭:「我的木耳跟你的不一樣,當初我修為不夠,是師父親手幫我煉化的,這片木耳是一定要保持原樣的,否則對他老人家不敬。」說著,柳亦又笑了:「你讓蟠螭多養幾片,然後分我,我再去請師父定奪不就得了。」

  哥倆竊竊私語,蟠螭早都等都不耐煩,又發出一串低吼,催促著梁辛。

  柳亦還意猶未盡,又咬著牙補充了句:「留下幾片夠用,剩下的全給它養!」

  梁辛哪用囑咐,三蹦兩跳跑到蟠螭跟前,手訣一指,陡然間赤色光芒大作,他們從軲轆島起回的肥壯的陰沉木耳,全都稀里嘩啦的掉了出來。

  旋即,呼的一聲沉悶風響,蟠螭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陡然昂起了巨大的頭顱,兩隻眸子撐得極大,目瞪口呆的看著梁辛……千年萬年處變不驚,喜怒無形的蟠螭,這次是正經被嚇了一跳。在它那副實心眼裡,一直就以為梁辛只有七片紅鱗,哪想到梁辛這麼實在,指訣一掐,一百多片紅鱗摞在了地上,跟小山似的。

  討價還價的過程很簡單,當梁辛笑嘻嘻的把第二十片木耳塞進蟠螭傷口的時候,大蛇對他亮出了獠牙……

  蟠螭不是凡物,等危機過後,靜下心思開始療傷之後,前後也只用了四五天,滿身傷口便盡數癒合,頭頂出的凹陷也重新飽滿了起來,不過它的金色齒冠卻無法恢復了,看上去光禿禿的,在威猛中冒出了一絲傻氣,和它重孫子禿腦殼頗有幾分相似。

  皮外傷雖然好得快,可離著恢復力氣,正式痊癒還差得遠,蟠螭雙目緊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全不理會外物。

  其他的人也各自忙碌了起來,兩個小蠻子和梁辛寸步不離,不是教他使用鈴鐺,就是跟著他一起在後島穿梭,仔細尋找發動迷天法術的法陣。兩個小蠻子原來也沒有個正經名字,梁辛就隨口把他們喊做『大毛』『小毛』,哥倆倒是認叫,還算聽話;

  柳亦留守在原地,護著入定的蟠螭,梁辛不在的時候,他都要催動天地蠱,把自己和胖海豹隱藏起來,以防有厲害敵人會突施襲擊,不過始終都太平無事,蟠螭雖然還是重傷,可不再流血了,妖威之下根本沒什麼野獸怪物敢上近前。

  梁辛對金鈴鐺的用法小有所成,越搖越覺得有趣,要不是境遇險惡怕還有強敵伺服,非得施展潛行術不可,他早就騎著骨瘤蜥去搜山了。

  搜山時梁辛不敢有絲毫的大意和錯漏,一天一天的過去,殺得怪物不少,可別說陣法,就是陣法存在的痕跡,他也沒能找到。

  柳亦算著曰子,他們到凶島已經整整二十天了,這期間梁辛已經把半座凶島都搜索了兩遍,現在剛開始搜第三遍。

  天空總是那麼陰沉沉的,迷天法術絲毫沒有散去的跡象,梁辛也曾幾次登上高川去眺望大海,海底的惡炎依舊,看來這種惡炎,比著普通的地底惡炎要厲害的多,海水想要把它們盡數冷卻凝固,恐怕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海面隆隆巨響個不停,驚濤駭浪翻湧沸騰,大量的水霧被蒸發起來,讓天空更顯陰霾了……

  這天,柳亦正隱蹤守護著蟠螭,剛剛離去不久的梁辛卻帶著兩個小蠻子跑了回來,神情裡多有驚訝之色。

  柳亦精神一振,問道:「找到什麼線索了?」

  梁辛卻搖了搖頭:「沒找到法陣,而是……」說著,他臉上的神色愈發古怪了,似乎不知該怎麼來描述似的,乾脆到:「你和我一起去看看便知道了。」

  說話之間,搖響了金鈴鐺,召喚骨瘤蜥來守護蟠螭,跟著還怕不保險,又抓過能感知同伴的禿腦殼塞進懷裡,這才抱起兩個小蠻子,和柳亦並肩而行,向著最近的一座高峰上爬去……

  沒費多少功夫,幾個人就攀上峰頂,柳亦極目遠眺。

  天空,凶島,大海,都還是原來的樣子,看不出有什麼變化,唯獨自前島中倖存下來、此刻依然變成一座海中孤川的那座山峰,變了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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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4 14:04:16 |只看該作者
第二一四章 望洋興嘆



     海底惡炎爆發時催動怒潮,把尾巴蠻世代居住的前島盡數摧毀,唯獨卻有一座青黑色的山川,在巨力的轟擊下猶自屹立不倒,成了大海中的一座孤峰。大難剛剛結束的時候,梁辛和柳亦還曾相顧詫異,不明白這座不怎麼起眼的山峰何以會如此結實。

     而現在,這座青色孤山,竟變了個樣子,它變得……毛茸茸了。

     幼樹芽草、小藤嫩枝,孤峰上下盡染新綠,彷彿披了件茸茸新衣,孑然獨立于渾天怒海之間,說不出的欣欣向榮,更說不出的詭異莫名!

     梁辛和柳亦第一次見到這座孤山的時候,清清楚楚看的明白,它明明就是一座光禿禿的尖峰,其間根本就沒有一絲翠綠生機。

     但是才短短二十天,它就長滿了草木,完全換了副模樣!梁辛雖然不懂園藝種植之類的本事,可是也能明白,不靠法術或者人為的干預,一座禿峰要想化作春山,絕對是個積年累月的過程。

     梁辛最近忙著搜山,其間也曾是登上峰頂觀察大海的情況,但是一來他的心思大半放在海底惡炎上;二來孤峰重長草木,在頭幾天還不那麼明顯,所以到了現在才發現。柳亦把眼睛瞪得溜圓,過了半晌才緩緩開口:「有人給那座孤峰施展木行道法?那山上有人?可、可他施展這種法術有什麼用?只為好看麼?」

     一連串的問題,梁辛一個也回答不來,不過他已經是今天第二次裡眺望孤峰,此刻的心情比著柳亦要鎮靜的多,心裡想到的是另外一件事:「我在後島搜了這些天,也沒能找到法陣,倒是這座前島殘留的孤川……而且它有露出了異常。」

     柳亦明白他的意思,沉吟了片刻後,卻露出了個苦笑,緩緩搖了搖頭:「可咱們怎麼過去?」

     孤川的情形異常,又是前島的殘留之地,算來算去,迷天法術的源頭多半要著落在它身上了,可是先別說哪裡會不會還有倖存的兇猛蠻人或者敵人,兄弟倆根本就別想能過去。

     孤川距離後島大約五十里的樣子,梁辛就算再厲害十倍,也跳不了那麼遠;海水之下惡炎仍流淌不休,附近的海域全都開了鍋,更休想鳧水而渡。

     兄弟倆遠遠看著孤峰,誰也想不到過去的辦法,要是葫蘆師父在此,一定會背負雙手,微笑著對他們說一句:這便叫做望洋興嘆了。

     這時候胖海豹眨巴了眨巴眼睛,他是個直性子人,想得主意也是直來直去,問他們哥倆:「你們不是力氣挺大麼?一個把另一個扔過去不久得了。」

     柳亦點了點頭,怪聲怪氣的笑道:「這主意不錯,被扔過去的那個,再自己想辦法回來是吧。」

     梁辛比柳亦厚道,只是笑呵呵的說:「扔不了這麼遠的……」

     扔活人和施展神通壓根就是兩回事,梁辛要是以北斗拜紫薇之勢來十二陣連打,那份力道夯在柳亦身上,倒是能把他砸到孤峰上去,不過砸過去的,就算不是一灘爛肉,也絕對是具屍體。

     如果不動神通,只憑著他們的力量拋擲同伴,肯定扔不出去五十里那麼誇張。

     雖然明知扔不到,不過柳亦也來了興致,左右踅摸留下,從身邊選了塊差不多二三百斤的時候,勁力爆發之處,巨石向著孤峰飛馳而去!

     風聲隆隆,巨石翻滾,蕩漾起的聲勢著實驚人,只不過也就飛了十多里,充其量不過全程的三分之一,便沒了後續之力。

     即便如此也足夠驚人了,胖海豹跟打雷似的大大喝彩了一聲。

     梁辛沒提防,當即被他嚇了一跳,回過頭來苦笑道:「你的嗓門,可是越來越大了!」

    胖海豹挺不好意思,嘿嘿笑道:「我也有些納悶來著,上島二十天,嗓門莫名其妙又大了許多。」他天生就長了一副打雷似的嗓子,否則也不會被司老六專職當做傳訊近衛。上島這些天裡,也不知道是大難不死心情好變好,還是因為凶島上的泉水甘甜滋潤,聲音比起原來更要洪亮得多了。

     這時候,柳亦似乎想起了什麼,皺眉道:「如果有好繩子,沒準我還真能把你扔過去。」說著,做了個套馬時掄繩套的動作。

     這倒是個常識,同樣一塊石頭,縛著繩子掄起來之後的力量,要遠遠超過直接擲出的力量,石頭飛翔的距離也能遠上幾倍。不過說完之後,柳亦自己也搖了搖頭:「沒有繩子!」

     胖海豹面露鄙夷:「用藤子編唄!這島上有的是老藤子……」

     「哪有那麼簡單!」柳亦苦笑。

     柳亦的想法,當然不是仍過去一個人就萬事大吉了,而是他們兄弟之間的一個,腰縛一條數十里的長繩,再由另一個發力把對方連人帶繩子一起掄開了扔過去,如此一來,他們就能在凶島與孤峰間拉出一道長長的索橋,這樣才勉強有了共同進退的保證。

     雖然只是一條細細的繩索,可憑著梁辛和柳亦的修為,足以來去自如。

     這個想法,需要一個最最基本的保證:繩子。

     不僅要足夠長,足夠結實,還得足夠輕。五十里的繩子,將近萬餘丈,要是用山裡的老藤編,怕不得幾千斤重,恐怕他們掄都掄不起來。

     小蠻子最近這段時間,天天和梁辛寸步不離,對中土漢話也熟悉了許多,大概能明白他們的意思,聽了一陣之後,小毛似乎想到了什麼,拉著大毛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說些什麼。

     大毛一邊用手梳著臉上的長毛,一邊頻頻點頭,片刻後兩個娃娃應該是商量出了個主意,是一左一右,拉起梁辛便跑。

     梁辛不明所以,不過兩個娃娃蠻甚是堅決,似乎一定要帶著他去看什麼東西,梁辛現在也不多問什麼,任由他們帶著,向山下跑去。

     柳亦把胖海豹往後背上一扔,隨著他們一起下山。

     一行人就在娃娃蠻的帶領下,在後島左盤右繞,轉過了好幾道山峰,最終來到群山中靠近西方的一座小丘。

     這座小丘略略有些奇特之處,土質做灰白色,顯得貧瘠得很,所以上面也沒有其他的植被,只是長滿了一種蒿草。蒿草大約有小指粗細,一人多高,顏色枯黃難看,一副先天不足的樣子。

     凶島上,處處都是匪夷所思的植物和惡獸,這種蒿草雖然也不是中土之物,不過和怪物們比起來,卻顯得再正常不過了。以前梁辛也來過這裡幾次,當然也不會把這些蒿草當回事。

     兩個小蠻子這才放開梁辛,也不嫌腌臢,就用手刨土,連根挖出幾條蒿草,將其中一條遞給梁辛,大毛又比劃了個用力的手勢,示意要梁辛出力,拉斷手中的蒿草。

     蒿草極輕,落在手中,輕飄飄的幾乎沒有一點份量。梁辛本來還笑嘻嘻的無所謂,可雙臂運力,分別握住蒿草兩端一拉扯,神情微微一愣!

     梁辛體內的力量,分做了三個層次,第一重是本身的三步大成之力;第二重是星魂聚集的雙倍五步初階之力;第三重則是星魂按照北斗陣位流轉,星陣之力。

     且不說後兩重,就單只他本身的三步大成之力,雞蛋粗的繩子也是一扯即斷,可這根輕飄飄的蒿草,在他三步大成之力的拉扯下,也只是發出一串吱吱的輕響,絲毫沒有要被拉斷的跡象!
     梁辛收斂了笑容,調用第二重,星魂中蘊含的雙倍五步初階之力,這次沒怎麼費勁,蒿草就在『啪』的一聲脆響中,崩斷了。

     柳亦和看出了端倪,咋舌道:「這是什麼草,這麼堅韌?」

     大毛小毛異口同聲,嗷嗷叫了兩聲。

     柳亦哈哈大笑:「嗷嗷草?」

     兩個娃娃不明白柳亦的話,彼此對望了一樣,又嗷嗷叫了兩聲,一起坐在地上,雙手嫻熟無比,把剩下的幾根蒿草編結起來。

     不光是以蒿草結繩,兩個娃娃蠻還拔下了自己身上的幾根長毛,一起編進了繩子裡,片刻功夫他們就編好了繩子,不過並沒急著讓梁辛再試著拉扯,而是找梁辛要了些清水,把『蠻毛嗷嗷草繩』徹底浸潤。

     這還不算完,小毛最後又把濕漉漉的繩子掄得呼呼作響,跟耍大鞭似的,過了一會,直到把所有的水分都甩得一乾二淨,這才把乾草繩遞給了梁辛。

     繩子輕的彷彿不存在似的。

     梁辛握住草繩,連續兩次用力,這次草繩只是被略略拉伸長了一些,並未崩斷。梁辛收了力氣,笑了。

     柳亦忍不住追問:「你用了多少力道?」

     「十足力道,星魂結陣。」

     話音落處,柳亦也變了臉色!星陣之力足以分金裂石,卻奈何不了大毛小毛編出的草繩!

     大毛小毛一邊指著這滿滿一座小丘的蒿草,一邊對其他人比劃著。到了現在,梁辛和柳亦哪還能不明白娃娃蠻的意思,梁辛滿是驚喜的問道:「你們,能把這些蒿草編成一根長繩?」

     不知道是天生的本事,還是為了在後島求存才學會的技能,大小毛雖然還是娃娃,可都是編草結繩的好手,聞言後一起點頭。

     開始柳亦提出要掄繩子的時候,就是隨口一說,胖海豹也就姑且一聽,可現在見到大大小小的幾個怪物全都把這事當了真,胖海豹就傻眼了。掄出幾十里的繩子,他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想像的,連聲說著:「行不通,行不通……」可具體怎麼個行不通,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是打從心眼裡覺得這事太不靠譜。

     梁辛也不多解釋什麼,只是笑著說道:「我也覺得不靠譜,不過有了繩子之後,可以先綁上塊份量差不多的石頭試試,要是石頭能過去,人也差不多。」

     這時胖海豹的眼睛突然一亮:「你那直接掄石頭便好了,換個七八斤的小石頭,後面繫上繩子,用力之下,讓石頭牢牢嵌入孤峰,照樣能拉出一條長索……」他越說聲音就越大,怎麼想怎麼覺得自己這主意萬無一失。

     梁辛咳了一聲,搖頭道:「那座孤峰,連怒潮都憾不動它,何其堅硬!怎麼可能被我扔得石頭嵌進去。」

     胖海豹這才咦了一聲,又皺眉道:「那紅鱗呢?你的紅鱗足夠鋒利,嵌進去總沒問題。」

     梁辛苦笑:「紅鱗身上怎麼綁繩子?誰能在紅鱗身上鑽出來個眼?」說著,梁辛頓了頓,又繼續道:「就算能把紅鱗鑽出個窟窿,讓它帶著繩子飛過去,萬一孤峰裡有敵人怎麼辦?等咱正過橋的時候,人家跳出來倆人把那邊的橋樁子拔了……」

     兩個人說話的功夫,柳亦始終低著頭,仔細尋思著他們的計劃,過了一陣,臉上微微變色:「還有件事,若解決不了此事便行不通…。。五十里的繩子,那麼大的一團,結了疙瘩就麻煩了。」

     已經開始編繩子的大小毛聞言,一起跳起來,笑嘻嘻的對著柳亦搖頭,小毛伸手,在自己滿身長毛之間划來划去,沒有絲毫的阻塞停頓。
    尾巴蠻身上的長毛,最短的恐怕也有一尺長,可他們無論身上多腌臢,那一身長長的毛髮都絕不會結團,總是一根一根絲絲分明的。

     大毛則從身上拔下了了三四根長毛,隨手往身邊一拋,只見幾根毛髮無風自動,好像游魚似的,時而首尾相銜,而是齊頭並進,在梁辛、柳亦和胖海豹之間來迴游弋穿插,並不落地。

     柳亦霍然大笑:「你們兩個小東西,能控制自己的毛髮?!」

     娃娃蠻要把自己的長毛編進繩索,不光是為了讓其更堅韌,也是為了能更好控制長索,保證不會結一段一段互相糾纏,結成疙瘩。

     ---------------------------

     兩個娃娃蠻不懂事,兩個青衣則一個比一個膽子大,這才訂出了這麼個半胡鬧,半發狠的計划來,剩下的事情,便是等著大毛小毛來編繩子了。

     大毛小毛的動作,出乎意料的麻利,尤其在編繩子的時候,不光兩隻手,就連兩隻腳也能派的上用場,四肢齊上日夜不停,進度快的驚人,前後二十天的功夫,兩個娃娃和那座小丘差不多,身上都變成了光禿禿的一片,竟真的結成了一道六十里的堅韌長繩!

     蒿草果然輕到了極點,結出的乾草繩,盤成了一座小山似的,掂在手裡也不過兩百餘斤的份量。

     而梁辛和柳亦商量之後,也確定下由柳亦掄繩,梁辛飛去那座孤峰。

     七蠱星魂連打星陣力量才會暴增,要是用來論繩子,自然沒法三陣或者十二陣連打,單以七星流轉,梁辛的力氣比著柳亦還要略遜一籌;再論一論體重,梁辛才一百四五十斤,可比起柳亦更輕了百來斤。

     何況梁辛的身法、戰力都比柳亦要高出不少,孤身犯險還是由他去最合適。

     眾人再等後島頂峰,開始了第一次試驗。長繩結好,首端綁上了一塊差不多二百斤的石頭,末端被七纏八繞,穩穩捆縛在一座底座大逾樓宇的巨石上。

     柳亦深吸了一口氣,雙腿灌力穩住身形,隨即對著同伴點了點頭,低吼了一聲用力迴蕩繩索,將石頭迴蕩而起!

     石頭越舞越急,嗚嗚的風聲灌入每個人的耳中,柳亦屏氣凝神,不敢分心想其他的事情,全神催動天地蠱,同時緩緩的放出手中的繩子。

     一丈、十丈、百丈……眾人的呼吸越來越緊張,大夥全都是一樣的心思,生怕柳亦會不堪重負,守不住自己的勢子,只要一個不小心,他便會一起被巨石帶著一頭摔進大海!

     石頭的圈子原來越大,飛旋得也越來越快,隆隆的風聲壓得胖海豹幾乎抬不起頭來,梁辛的目光則緊緊盯在柳亦身上,隨時準備出手救援……

     當草繩放出五百餘丈、大至三四里的長短之後,柳亦就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幾乎到了極限,如果再放繩子,恐怕再難以站穩腳跟了,當即低吼一聲:「去!」雙手一鬆放開草繩。

     只見天空中那枚不斷盤舞的巨石,轟轟然裹蕩風雷,向著遠方呼嘯而去!淤積在山頂上的草繩層層減少,彷彿突然受到驚嚇的萬年蛇妖,隨著首端的石頭一起騰空而起。不過片刻功夫,繩子便被拉到了盡頭。

     跟著只聽『嘣』的一聲悶響,大石去勢未竭,六十里長繩被盡數繃直!

     繩子被盡數繃直了,便說明柳亦的法子好使,掄起來的二百斤石頭,穩穩能飛過六十里。

     被用來鎮繩尾的巨石,在巨力的拉扯下咔咔鈍響,週遭泥土都鬆動開來,這才勉強壓住了繩尾,柳亦見初試便成功忍不住哈哈大笑,興奮之情溢于言表,可其他人卻個個都在發愣……
     孤峰在西北,柳亦卻把石頭扔到了東南,方向正好相反,就試驗而言,距離的問題的確是克服了,可準頭的問題……還有待提高。

     梁辛咳了一聲,身邊雖然沒有外人,可還是情不自禁的替柳亦開脫:「這個準頭,確實難把握得很……」

     胖海豹嘿嘿一笑,說話一點不客氣:「打不中孤峰倒有情可原,不過歪得那麼遠,實在有點、那個、有點丟人!」

     柳亦正在興頭上,被潑了一盆冷水,臉上的笑容都變成了不屑,轉過頭斜忒著胖海豹:「胖子,我且問你!」

     胖海豹昂頭,也斜忒著柳亦:「胖子,有什麼不明白的儘管開口。」

     「胖子,剛才我要是砸准了,繩子首端那塊兩百斤的石頭,落到了孤峰上,石頭會怎樣?」柳亦的眼珠子越發斜了。

     胖海豹前幾天剛和梁辛說過這事,直接把原話搬了過來:「連怒潮都撼不動的孤峰,當然結實無比,你的石頭砸到上面,一定粉碎成一團!」

     柳亦皮笑肉不笑,做了個恍然大悟狀:「著啊,有道理!那石頭碎了,繩子會咋樣?」

     「掉進海裡唄……」胖海豹鏗鏘洪亮的回答了五個字,突然就沒了聲,眼皮也耷拉下來不看柳亦了。

     柳亦大獲全勝,再度放聲大笑:「繩子掉進海裡,被惡炎燒了怎麼辦?麻煩大毛小毛再結一條?」

     小毛無所謂的點點頭,大毛則看著兄弟倆光禿禿的身上,略帶為難的哼哼了兩聲……

     梁辛這才恍然大悟,他們所處的高峰,位于後島西北邊緣,柳亦根本是故意把石頭砸向東南,也只有砸向這個方向,繩子才不會落盡海裡,而是掉落回島上。

     胖海豹吧嗒吧嗒嘴,也不在說啥了,忙忙叨叨的開始往回倒繩子……

     隨後的幾天裡,柳亦也正經忙活了起來,以他的本事,要掌握擲出石塊大概的方向不難,但是事關重大,到時候萬一扔歪了,梁辛非摔進大海裡不可,不由得柳亦不上心,苦練準頭。梁辛倒不用準備什麼,以他的身法和身體的敏銳感應,被繩子掄多少圈都不會暈。

     前前後後又耽擱了十天的功夫,柳亦這才有了十足的把握,能把梁辛掄到孤峰上去。

     這天,子夜時分,一行人再度登臨後島絕頂,梁辛還帶上來一半的骨瘤蜥,等眾人都上到孤峰,便由它們來看管留在這邊的繩索。

     忙忙碌碌的準備了一番之後,諸事備好,柳亦梁辛兩兄弟,並肩向著西北向方向遠眺,雖然天海昏黑,可憑著他們的目力,還是能清清楚楚的看到怒海中的那座孤峰。

     十天裡,孤峰上的植被更加繁茂了,先前的幼苗嫩枝,此刻已經盡數變成大樹長藤,一派鬱鬱蔥蔥,欣欣向榮得有些妖冶。

     這時候胖海豹走到兩兄弟身邊,似乎有幾分遲疑,不過還是最後一次開口勸道:「其實……被困在這裡十年八年也沒什麼不妥,就算天上的陣法不會消散,海底的惡炎,最多能逞威幾年?」

     梁辛搖了搖頭:「你等得,我等得,我家二哥等得麼?我家小四青墨等得麼?我怕他們現在就已經出海來找咱了,前陣這裡又是麒麟,又是爆炸,鬧得動靜太大,他們找到此處不難。外面的人不知迷天法術的厲害,扎進來便一頭掉進海裡,連屍體都找不到的。」

     柳亦無聲的呼出了一口濁氣,把話題拉回道眼前:「你過去之後,不管對面有什麼古怪,也不可單獨行事,都等我們過去再說。」說著,又伸出手,用力拉了拉綁縛在梁辛身上的草繩,最後一次確定它綁得足夠牢固。

     梁辛咧嘴一笑:「曉得!」說完,轉身對著柳亦點點頭:「老大掄吧!」

     柳亦哈的一聲大笑,轉身後退到絕頂中央:「你多小心!」言罷,停頓片刻後,又一聲大喝:「起!」

     話音落處,柳亦一抖手中的草繩!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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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4 14:04:28 |只看該作者
第二一五章 無根之木



  梁辛只覺得草繩之間一股大力傳遞過來,旋即身體一緊,已經被柳亦穩穩的揮蕩了起來。

  胖海豹、大小毛最近天天都在看著柳亦練習。不過這次是把石頭換成了真人,驚險之處遠勝聯繫時百倍,雖然一個個的心裡都早有準備,可眼看著梁老三轉著圈飛上去,還是忍不住都低低的驚呼了一聲。

  梁辛全身都放鬆下來,自己不使用一絲力氣,只是隨著繩子上傳來的力量,在半空裡迅速的盤旋著,眼中的景象飛快地轉換不休,梁辛卻絲毫不為所動,只是牢牢守住心中那一點空明。

  柳亦雙腳用力,把自己像根釘子似的釘在原地,天地蠱力流轉不休,他的臉上早都沒了平時的戲謔,換而凝重與陰沉,高擎草繩的獨臂上肌肉賁張!

  呼呼的風聲已經響成了一團,漸漸化作風雷滾蕩,震得在一旁旁觀的同伴心旌動搖,繩子越放越長,梁辛盤旋的速度越來越快,柳亦的眼神也隨之明亮、犀利……

  終于,放出的長繩已至五百餘丈,柳亦獨手一緊,不再釋放繩子,目光牢牢盯住了前方五十里外的孤峰。

  又蕩著梁辛盤旋幾週之後,柳亦深深吸了一口氣,旋即吐氣開聲陡然暴喝道:「去!」話音落處,獨手一鬆!

  在不斷盤旋中積攢下的巨大力量,猛然爆發開來!梁辛只覺得,有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正穩穩地抵在自己的腰背之間,推著、托著自己,快若流星,向著前島中倖存的那道孤峰飛撲而去。

  柳亦放開了繩子,閃身退到同伴身邊,低聲交代了句:「方向錯不了,沒有意外的話,梁辛上山沒問題!」說完,便閉上嘴巴,雙眼微微眯起,目送梁辛遠去。

  梁辛也在眯眼睛。

  從他飛出的那一刻之後,所有的事情便只能靠自己了,身體依舊放鬆,可全副精神都在瞬間被喚醒了過來,融入了身體上每一隻毛孔,每一根鬚髮之間,仔細感知著週遭的變化。

  四十里、二十里、十里……孤峰越來越近。

  身後推動自己飛翔的巨力仍在,正如柳亦所言,如果沒有意外,上山不會有什麼問題,在距離孤峰只剩三五里的時候,梁辛心念微動,手訣一劃,天空中陡然捲起七道淋漓血色,七蠱紅鱗應著他的召喚呼嘯現身,翻飛流轉中把主人護在中央,一起向著孤峰撲去。

  早在剛剛決定遠渡的時候,梁辛和柳亦就商量過,如果孤峰上真有強敵司伏,那對方出手的最好時機,無疑是他身形畢現,但人未落地之時。

  最後三里了!梁辛已經能夠準確判斷出自己的落足之處,心念催動裡,七蠱紅鱗同聲厲嘯,霍然擴大了陣法範圍,擺出的不再是單純的護主之勢,而是戾若鷹隼,籠罩半空,把梁辛落腳處的方圓十餘里之內,盡數納入了擊殺之地!

  而梁辛也陡然將自己的身法施展開來,如鬼魅般在半空游弋輾轉……只不過,他這些小心、謹慎、準備,全都變成了『俏媚眼拋給瞎子看』。孤峰上自始至終都是一片安寧,根本沒有敵人現身,更不曾有高手偷襲。

  三里距離彈指便過,梁辛身子晃了幾晃,卸掉身後的力量,人已經穩穩當當的落在了孤峰的半山腰上!

  不管怎麼說,遠飛五十里穿越惡炎怒海,落腳時沒有敵人來襲擊,都是件大好事,落地之後,梁辛舉目四望,目光所及之處只有鬱鬱蔥蔥的叢林,不像有什麼危險,只不過安靜得有些詭異。

  梁辛不敢大意,俯低身形又在附近搜索了一陣,別說沒有敵人,就連蟲豸鳥獸都沒見到一隻!梁辛這才略略放鬆了些,吐出了一口悶氣,先按照約定發出一聲長嘯,向著對岸的同伴們報了個平安,跟著解下了身上的長繩,左右踅摸著,找了棵足夠七八人合抱的粗壯巨木,喜滋滋的走了過去,準備把繩子綁在大樹上,連通索橋。

  在綁繩子之前,梁辛抬手按了按那棵大樹,來試試巨木是否足夠結實,其實這也不過就是個下意識的動作,要知道,這棵樹比著一般的小房子還要更粗大,又怎麼可能不結實。
  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手剛剛推到大樹,根本就沒動用什麼真元、星魂,一推之力從其量也不過幾十斤的份量,那棵看上去都快成精了的大樹,竟然猛的發出一陣嘎啦啦的哀鳴,被他一掌給推翻了!

  梁辛嚇了一跳,站在原地眨巴著眼睛,第一反應就是:功力又精進了?一邊想著,一邊低頭看自己的手掌,真元沒錯,身體沒錯,星魂也沒錯。不是自己的問題,而是這棵大樹,真的就那麼不結實,連幾十斤的份量都不足以承擔!

  等他去檢查那棵大樹的時候,更大大的吃了一驚,這棵樹雖然枝葉繁茂干椏粗壯,可它卻沒有樹根!

  反觀大樹矗立的地方,泥土平整而堅硬,根本沒有什麼樹坑根洞,看上去就好像有人閒的無聊,把這棵大樹從別的地方鋸斷,然後又平擺浮擱到這裡。

  樹雖大,卻是被擺放在地面上的,自然擔不住梁辛的輕輕一推!

  梁辛暫時沒多琢磨什麼,手牽著繩頭,快步在山野密林間穿梭,時不時伸出手掌,去推一推身邊的樹木,被他選中的樹木,無一例外,都連幾十斤的重量都不足承擔,在一推之下便嘩啦啦的一頭栽倒在地。

  不僅樹木,這孤峰上的花、草、藤蔓,無論茁壯還是新幼,全都是無根之木,偏偏又長得如此繁茂。

  滿山植被,雖然鬱鬱蔥蔥,可它們卻不是靠著自然而活,難怪此處連一隻蟲子都見不到。恍惚裡,梁辛有了個感覺,週遭的一切……更像是一幅畫,而他甘冒奇險,凌空飛度五十里,就是一頭鑽進了一副不應存于人間的畫卷之中!

  這時候,柳亦灌注蠱力的呼喝聲,從後到方向傳來,憑著六步宗師的修為,這樣的距離以喊喝傳訊道沒什麼問題:「老三,怎樣?連好索橋,我也過去!」

  情形詭異,但卻沒發現什麼危險,梁辛猶豫了下,暫時不再追究滿山怪木,開始尋找合適的凸起山石,用以捆縛繩索,可他一找之下才發現,這裡的石頭,雖有有根而堅固,卻沒有一塊能夠用來固定繩索!

  太小的不結實;太大的則乾脆是凸出的怪丘,繩子繞不了那麼長;有些大小合宜的,可石頭本身又不合適:

  有的石頭太光滑圓潤,比著在湍流裡被沖刷了一萬年的鵝卵石還要更滑膩,繩子往上一套,稍用力繫緊就會脫扣。

  有的石頭卻太嶙峋,邊緣處的鋒銳吹毛短髮,蒿草繩勝在韌性十足,拉扯不斷,但扛不出快刀子的割劃。

  尤其讓梁辛吃驚的是,這孤峰上的石頭每一塊就硬得匪夷所思,七蠱紅鱗運足全力斬上去,也僅僅留下一道白痕,想用紅鱗來打磨石塊,幾乎不可能。

  梁辛把眉頭皺得老高,暫時也顧不上回答柳亦,又把周圍仔細的搜索了一遍,既希望能夠找到適合的石頭,也是重新靜下心來,查探附近有沒有敵人的蹤跡。

  不見石頭,也不見敵人,梁辛無奈且放心了,要連通索橋,還剩最後一個辦法:他要用自己來做橋基。

  靠著自己的力道來拉住這一端,扯直繩子把把老大他們接引過來。

  至于大夥都過來之後,該怎麼回去,梁辛倒是不擔心,大不了他再跑一趟,弄過來幾頭骨瘤蜥來綁住繩子。怪蜥力大無窮,當個千八百斤的份量不算啥……

  柳亦在後島上等了半晌,正著急的時候,終于,那道始終軟塌塌的繩索,在吱吱的輕響中漸漸繃直,隨即梁辛的大喊聲傳了過來:「索橋拉好,你過來的時候小心腳下!」

  走鋼索這種事情,對普通人而言難到了極點,可對一個修真宗師來說,一根繩索和一條洪寬大路也沒什麼區別,更何況柳亦本來就有一身隨風而飄的輕身功夫。

  柳亦面露喜色,哈哈大笑著回應:「這便來了,稍等片刻!」

  ------------------------------------

  梁辛生怕還不保險,把繩子亂七八糟的的在自己身上纏了十幾繞,雙腳站樁,雙手用力扯穩,片刻之後,只覺得手中的繩索一顫,吃上了力氣,明白大哥已經開始『過橋』。
  不久之後,梁辛便看到了柳亦的身形,自長索間不停縱躍而來。

  柳亦不是一個人過來的,背上不僅背著胖海豹,左右腋下還分別夾著大小毛,兩個娃娃蠻都是天生異種,年紀小可份量卻不輕,哥倆加在一起足有三四百斤。

  還有一顆光禿禿的小蛇腦袋,從柳亦的懷裡抬出來,張大嘴巴不停的呼呼大叫,一個勁催促著柳黑子跑快點……

  梁辛乍見之下還有些納悶,不明白大哥為啥不嫌累贅,帶著兩個小蠻子一起過來,不過轉念一想也就釋然了。柳亦做事滴水不漏,他信不過大毛小毛,不敢把他們倆單獨留在後島上,生怕他們會趁著沒人看管時弄斷繩子,大夥就誰也甭回去了。

  柳亦來得極快,起起落落縱躍如風,沒用太長的功夫,就已經完成了一半的路程,到了這時候,憑著梁辛的目力,已經能清清楚楚看到老大的表情了。

  而柳亦也此時也看清了,老三竟然是用自己來做橋基,當即柳亦便是眉頭一皺,嘴巴略略動了動,不過卻沒說什麼。

  梁辛看到老大的神情,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呵呵笑著大聲喊道:「放心好了,這附近我搜了幾遍,雖然透出不少古怪,不過確實也沒有敵人……」

  不料,他的話還沒說完,柳亦腋下的大毛小毛,身體同時重重一抖,張開嘴巴尖聲大叫,語氣中滿滿都是惶急與恐懼。幾乎與此同時,一聲陰森且憤怒的猿啼,好像一把銳刺,從梁辛腳下的山石中狠狠劃出,直刺蒼穹!

  第一聲猿啼未落,第二聲猿啼又起,繼而第三聲、第四聲……轉眼之間,怪物的獵獵咆哮便響徹蒼穹,將先前的靜謐撕了個粉粉碎碎。

  隨著猿啼,十幾頭碩壯高大的尾巴蠻,就那麼毫無徵兆的從地面之下竄了出來,青黑色的厚重長毛獵獵迎風,鼓蕩著攝人妖威,從四面八方撲向了梁辛。

  猝然遇襲之下,梁辛心中的驚訝卻遠遠超過了憤怒,憑著他的感知,先前竟沒能發現這些蠻子早就埋伏在附近,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而這裡的山石又何其堅硬,就連戾蠱紅鱗都沒法傷其分毫,可尾巴蠻來的又快又狠,事先甚至連一絲泥土鬆動的跡象都沒有。

  再看尾巴蠻鑽出的地方,泥土平整,不見坑洞,難不成尾巴蠻都是石頭精怪,精通土行遁術?


  繩索上還托著老大的性命,梁辛無法展開身法禦敵,可他還有七片戾蠱紅鱗!

  驚怒之際,心念卻不曾有絲毫的停歇,七道血光翻飛如電,守住北斗星位,圍著梁辛層層打轉,一顫中便潑灑出一片漣漪,勾連下巨力噴薄。

  還在半途的柳亦見梁辛突然遇襲,當即怒喝了一聲,拼出全部的力氣縱身飛奔!他的心思何其敏銳,在電光火石之間,就已經想通了蠻人的意圖:孤峰上的尾巴蠻,貪心得很啊!

  它們不光是要殺掉梁辛,而是打算殺了所有入侵者,還要搶奪這條連通後島的長索橋,這才始終隱忍著,在梁辛飛臨孤峰時不現身,一直等到現在,梁辛無法稍動,而柳亦也路程過半,退不如沖的時候,才爆起發難……

  七蠱紅鱗轉眼和強敵糾纏在一起,這群尾巴蠻的人數雖然不多,可實力卻著實不差,不過十餘人中,足足有三四個都勉強夠到了六步中階的戰力,而剩下的也大都有六步修為。

  尾巴蠻的體型雖然龐大,可撲擊之間卻迅猛如電,在半空中隨即轉折辯向,而它們渾身上下,從腦袋到尾巴甚至全身長毛,無一不是攻敵的所在,靈活處比起苦乃山的天猿也不遑多讓,甚至還要更兇猛狠辣一些!

  不止縱躍撲擊,還有妖法!

  尾巴蠻舉手投足,身邊的空氣中就會顯出一道道混黑妖氣,流轉凝結轉眼化作一柄柄鋒銳的妖刀,護在主人身旁,片刻不停地向著梁辛和紅鱗呼嘯斬殺。

  蠻子的修為越高,喚出的妖人也就越多,那幾頭達到六步中階修為的蠻子,每個都是以一人之力,指揮著數百道森森妖刃,層層疊疊鋪天蓋地!
  沒有試探,沒有緩衝,惡戰甫一開始便是性命相搏,梁辛的視線裡,儘是一團團黑色的旋風,圍住自己狂攻猛打,可他卻不敢亂動,只能靠星陣苦守,空有一身驚世駭俗的身法卻無法發揮。幸好紅鱗不是凡物,星陣更是絕技,在蠻子的圍攻下,仍舊能堅持得住一時!

  孤峰上,片刻前還靜寂安寧的半山腰,突然亂作了一團,蠻子想要殺人奪索,紅鱗則護主禦敵,黑風與血光糾纏不休,尾巴蠻的怒吼更是驚天動地,梁辛咬著牙苦苦支撐,只盼著老大能夠快些過來,只要能騰出手腳施展身法,梁老三自忖還對付得了這群尾巴蠻。

  梁辛急,柳亦更急,縱躍的速度早就到了極限,再沒法子能快上半步,夾著兩個娃娃蠻的雙臂,不由得鬆了一鬆。

  論起殺伐決絕,柳亦遠遠超過梁辛。

  為了兄弟親人,柳亦放得下捨得掉自己這二百多斤的性命。

  可性命攸關之際,讓他選是自己獨活,還是帶著兩個娃娃蠻一起死,他想都不想就會扔掉大小毛。

  大毛小毛已經不再惶急驚叫,全都揚起小腦袋,全副的精神都放在不遠處的惡鬥中,根本就不曾發覺柳亦的雙臂漸鬆,更不知道自己已經命懸一線。

  這時候,蠻子們的攻勢陡然掀起了一個高潮!

  一聲猿啼不知從何處響起,尾巴蠻中的一個首領,率領著幾頭戰力稍遜的同伴,呵呵怪叫著,爆起自己全部的力量猛撲上來,就用自己的血肉之軀,一起硬生生的撞上了一片正流轉而過的紅鱗上!

  骨斷筋折,血肉翻飛,幾個蠻子都變成了一團爛肉,可那片紅鱗,在敵人不要命的撞擊下,流轉之勢也微微一滯,北斗星陣也就此微微一頓。

  星陣未散,只不過是略略慢了一瞬,讓它們身後的『紫薇』露出了一絲破綻。

  其他的那些蠻子趁著這個機會,拚命催動妖刃,一起衝向梁辛!

  北斗與紫薇是一個整體,當北斗被敵人拖緩了一瞬,梁辛要想繼續守住陣法,便只能移動身形,就著此刻的北斗陣位,來變換自己的紫薇陣位,藉以重列大陣。

  梁辛也確實是這樣做的,他早就把星陣煉成了習慣、煉成了本能,瞬間之中壓根都沒去想身上還縛著一條長索,身形一晃便換了個星位,又回到北斗的庇護下,尾巴蠻的一擊也隨之落空。

  可下一個瞬間裡,梁辛便反應了過來,隨即大驚失色,自己身後的長索足足有五十里長,他這邊的輕輕一步引起的輕顫,到了柳亦腳下便是天崩地裂啊!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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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4 14:04:42 |只看該作者
第二一六章 金鱗破發




    哪個,應該是又犯錯了,據說真相是,繩子越長,末端的顫動往中間傳遞時,就越小。

     天啊,這是物理知識還是幾何範疇啊,我寫反了,我丟了理工科畢業生的臉,我認錯。

     在寫這段的時候,我腦子裡想的是一群小孩,跳長繩」旁邊掄繩子的都不咋動,繩子到了中間就忽忽的響,感覺能抽死人賽的,結果被告知根本是兩碼事……」

     再次認錯,以後一定注意,事先積極求證,這種叫太讓我無地自容了。

     有朝一日,我站在諾貝爾物理學獎(主要是諾貝爾沒有數學獎)的領獎台上,聽著熟悉的《運動員進行曲》,回想此刻一定感慨萬千,我一定一定會在獲獎感言裡說一句:謝謝幫我找出BUG的讀者們n刊

     別噓我,有保安……」

     謝謝撒!

     孤峰上的激鬥,柳亦瞧得一清二楚,心裡明白劇烈的震顫馬上就要傳遞而至,再顧不得去想著扔掉兩個娃娃,口中暴喝,雙腿微微一分,身體隨之落下,從站在長索上變成了騎著長索,繼而腰間用力,整個人猛地旋轉了幾週,乾脆把自己捆在了繩索上。

     肉眼可見,長索開始抖動了起來,自孤峰上顫顫不休,幅度越來越大,頻率也越來越急,幾里之後已經變成了躁動的跳躍,向著仍身處二十里外的柳亦等人飛快地蔓延而去。

     可是讓柳亦無論如何也不沒想到的是,當震顫欺進百丈之遙,眼看就要衝到近前的時候,繩索突然安靜了下來,可怕的顫抖悄無聲息片刻間消失于無形,柳亦根本不曾有一絲搖晃的感覺,彷彿梁辛未動過,長索也未震過,依舊崩得筆直,直連于後島與孤峰之間!

     柳亦心里納悶,全不明白怎麼回事,這時候被他夾在腋下的小毛,費力的揚起腦袋瓜,因為是腦袋倒轉,所以遮掩著臉孔的長毛都倒垂了下去,依稀能看到他的表情。

     小毛衝著柳亦咧開了嘴巴,燦燦一笑,露出了滿嘴獠牙……」

     大毛也轉回頭,伸手指了指繩索,又指了指自己身上寥寥無幾的長毛,跟著也樂了,和他兄弟一樣,也是滿嘴好尖牙!

     柳亦恍然,問道:「你們倆能控制繩索?」

     大小毛一起點頭!繩索中編織了兄弟倆的長毛,這些毛髮雖然離開身體,卻仍舊接受主人的指揮,尤其大毛小毛也能藉以指揮百丈之內的長繩。

     柳亦大喜過望,同時心裡也苦笑著埋怒自己,小人,了,身子一飄又重新沖上長索,同時對著彼岸的梁辛大吼:「老三,放心施展身法,兩個娃娃能控制繩子不顫!」一邊喊著,腋下用力,把大毛小毛夾得更牢固了些。

     梁辛正惴惴不安,突然聽到了柳亦的傳訊,心裡又驚又喜。

     不過,雖然得了柳亦的應承,他還是不太敢動,只求能再堅持上一陣,先保著同伴平安過來,再去殺敵也不遲。

     尾巴蠻強攻不下,而繩子上的柳亦卻越衝越近,個個都變得暴躁不堪,那幾頭修為精湛的,一邊發狂的攻擊著,不停的怪叫著,似乎在商量些什麼,隨即,蠻子們隨著一聲呼喝,陡然變換了陣型。

     先前,尾巴蠻的攻擊大都來自正面,或施展妖法,或縱身突擊,以求突破紅鱗星陣;而此刻,它們全都展開身形,圍著梁辛團團打轉,配著它們那一身長毛,梁辛只覺得自己陷進了一片巨大的黑色漩渦之中。

     變陣之後的攻勢依舊猛烈,只不過蠻子們從正面的合力強攻,變成了一盤散沙似的四下撲擊。
    可七盅紅鱗與粱辛心意相通,流轉之間何其迅速,根本不給敵人一絲可乘之機,倒是蠻子們解散了合擊的陣勢,對梁辛而言壓力小了許多。

     蠻子的新陣法沒有任何效果,柳亦卻仍跑得飛快,距離孤峰也只剩下十餘里了,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他便能衝上來。

     在不知不覺裡,粱辛的臉色輕鬆些,只等老大沖上山的那一刻,便是他施展身法,統御星陣擊斃強敵的時候!而就在此刻,那群猶自圍著梁辛旋轉不休的尾巴蠻,口中的怪叫倏然變了調子,從先前的尖銳、高亢、狠辣,變成了……」哼哼。

     時斷時續,起起伏伏,彷彿女人在做美夢時的輕囈,又像極了孩子吃到甘甜奶水時的呢喃口跟著只聽,嘭,的一聲悶響,漫天的黑色長毛隨風飄舞!

     目光之內,儘是長毛亂飄!

     蠻子們在施法之下,竟然把一身的黑色長毛盡數舍掉了。

     下一個瞬間裡,那些尾巴蠻縱身手千千萬萬根長毛之間,來回穿梭不停,長毛也隨著主人的身形霍然流轉,彼此糾*……」,轉眼變成了一道巨大斑駁雜錦。

     雜錦,攏出一片方圓天地,把梁辛和七盅紅鱗盡數裹其間。

     梁辛早就知道尾巴蠻也會織錦,只不過他沒想到,蠻子的雜錦,竟然是靠著它們那一身長毛編織就而成的;更沒想到的是,尾巴蠻把它們自己,也織進了雜錦之中!

     雜錦不像一塊緞子,而是更像一塊四凸斑駁的石刻,一頭頭赤身裸體的尾巴蠻都嵌在其間,或呲牙裂,或神情痛苦,可怪物們的眸子,全都怒睜著,森森地瞪住梁辛。

     一個月前柳亦在大海上見過蠻子撐著雜錦出海,可那時他要隱藏身形,只露出一雙眼睛平靜悔面,看不出更想不到雜錦中竟然還編著幾頭尾只蠻......

     雜錦沒有分毫的停頓,帶著赤裸蠻子的嘶嗥,向著粱辛重重壓了下來!

     劇變突兀,梁辛沒能趁著對方施法時跳出去,在雜錦成形後就只有被困住的下場,叱喝一聲,威力最大的十二陣連打出手,巨大的力量轟然炸裂于織錦之間。

     悶響窒悶得讓梁辛自己都有些頭昏眼花,可雜錦圍攏成的小天地卻並未碎裂,而是陡然膨脹了許多,藉以卸掉星陣之力,隨即又鋪天蓋地的撲捲了過來!

     這下子讓梁辛叫苦不迭,他乾脆被人家給包起來了,前後左右,頭頂腳下,全都是毛躁躁的雜錦,讓他的身法根本沒有了用武之地。

     尾巴蠻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他們就是要催動雜錦把梁辛牢牢裹住、纏繞、勒死。

     梁辛催動紅鱗,想要以紅鱗鋒銳去豁開一道口子,可雜錦的強韌比起海鬼頭髮還要更勝許多,紅鱗盤旋斬下,卻連一絲痕跡都留不下,梁辛沒有別的辦法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連續打出星陣,以巨力去衝擊從四面八方不斷洶湧而至的雜錦!

     單以力量而論,北斗拜紫薇之下的十二陣連打,要大大超過那些尾巴蠻的力量,可蠻子的雜錦,卻是一道神奇本領,成形之下不僅牢不可破,更能大大的抵消星陣的剛猛衝擊。

     星陣,雜錦,兩道罕見神通屬性各異,一時之間難分高下,戰局變得膠著起來,梁辛和那些尾巴蠻,全都陷于雜錦籠罩的十丈方圓之內,惡鬥不休!

     柳亦眼看著梁辛被一大團頭髮雜錦困住,咬牙切齒的沖完了最後一段長索,把大小毛往地上一放,都顧不上解開身後的胖海豹,就在怒喝中催動天地盅,同時放出陰沉木耳,兇狠撲向雜錦。
    可任憑他如何發狠死拼,雜錦卻不為所動!

     若是曲青石在此,當能憑著他的力量把雜錦撕碎,可柳亦不過六半初階,根本無力撼動蠻子們聯手施展的神通法術。

     柳亦一陣轟擊無效,便收手不打,腳步不停圍著雜錦來迴旋轉,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它,想要找出破法的關鍵,這時候禿腦殼突然衝著他叫了幾聲,同時把脖頸間的鱗片,高高地乍了起來,看上去小傢伙跟帶了個頸圈似的。

     柳亦,哎喲,怪叫了一聲,先是忙不迭的把胖海豹放下來,對他說道:「你就站在這裡,對著雜錦不停的大吼:金鱗破發!」

     跟著也不解釋什麼,柳亦轉身跑回那條千辛萬苦才衝過來的長長索橋,向著後島又玩命沖了回去。

     尾巴蠻和苦栗子之間,有著莫大的關聯,它們不僅彼此依存,就連最拿手的神通法術,也有著相似之處,在禿腦殼的提醒下,柳亦馬上就想起來,蟠螭的頸上金鱗,既然能夠輕鬆割斷海鬼頭髮,說不定也能斬斷蠻子雜錦!

     本來他們哥倆各自有一片金鱗,可在惡炎爆發時,柳亦手上的那片給弄丟了,而梁辛的那一片,具體是丟了毀了、還是被他收到須彌樟之內了,柳亦事後忘了問,現在也吃不準。

     就算梁辛的須彌樟裡有金鱗,他想不到金鱗破發的關鍵也是白搭。

     憑著柳亦的心思自然能猜得到,此刻雜錦之內巨力澎湃大響如雷,外面喊破了天,梁辛在裡面也未必能聽得到,讓胖海豹在外面喊話提醒,也不過是個寄希望于萬一的舉措。

     柳亦自己撒腿如風,沒命價的往後島跑,自然是去蟠螭那裡再拔金鱗來救命!

     一邊跑著,柳亦一邊在心裡罵娘。

     六步修為,為何又稱作宗師境界?就是因為到了逍遙境的修士,已經完全夠資格開宗立派,開一派先河,立身化作後代師範。這樣的修為,只要別去八大天門添膩歪,到哪都可以橫著起……」,可自從他出出師以來,跟在粱辛身後整個就成了一個,棒槌」離人谷也好,凶險海域也罷,還有現在的凶島孤峰,自己這點修為壓根就幫不上忙。

     對祥瑞、對海鬼、對尾巴蠻……」六步初階的修為,乾脆連個屁都算不上,這還有天理麼?天底下什麼時候竄出來這麼多高手和怪物?

     這趟要是能平安回去,再見師父一定得問問他老人家,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機緣巧合,的大事,才真正喚醒了天地盅的力量,看看自己有沒有機會來成就這番機緣。

     當初在西蠻腹地的時候他直到六步初階,就算不是天下無敵至少也能笑傲中土了,哪想到光被人家來,笑傲,來著。

     心裡胡思亂想,腳下卻沒有絲毫地停頓,柳亦跑得咬牙切齒、額頭上青筋暴露,從孤峰到後島的蟠螭棲身之處,這一來一去快二百里的路程,他又不會飛,單靠兩條腿來跑,多少也得花點功夫,只盼著粱辛能堅持得住……」

     這趟奔馳,沒有了胖海豹、大小毛三個加起來快六百斤的負重,柳亦把身法和天地盅力發揮到淋漓盡致,快得在身後拉出一道道殘影,渡橋、下山,一路衝到蟠螭跟前。

     奉命守護蟠螭的那百多頭骨瘤蜥正在悠閒的閒逛、吃草,見到有人衝過來,巨蜥盡數抬頭面露警惕,再看清來人是柳亦之後,又各自散去了。

     倒是始終伴在祖宗身邊的那些小蛇,見到柳亦回來,表現得都挺熱情,也不知從哪竄出來,高高興興的歸攏而至。
    柳亦心裡急得火燒火燎,直接撲上到了蟠螭的身上,三五個縱跳,跳到大蛇的頸子上,隨便選了一片金鱗,伸手掐住就向下猛拽。

     蟠螭嗷的一聲怪叫,巨大的身體都是一跳,蛇頭倒轉,氣急敗壞的瞪向柳亦,幾顆獠牙全都亮了出來。

     它正沉睡療傷,哪想到的又有人來撥它的頸上金鱗,劇痛之下被驚醒,沒直接一口咬下去就算客氣了。

     柳亦再著急,現在也不敢喝罵,趕忙在臉上擺出一副笑容:「急著救命,我來請您老的頸上金鱗,老祖宗您多擔待!」說話的時候,抓著金鱗的手不僅沒松開,而且還在悄悄用勁向下撕扯。

     禿腦殼也跳出來,呼呼怪叫著訴說經過。

     蟠螭瞪著柳亦,過了半晌,眸子裡的冷冽目光才算鬆動了些,小丘似的蛇頭掉轉回來,又瞪了一眼禿腦殼,這才緩緩趴在地上,也不再是盤臥,而是把整個下巴都貼在了地面上,怎麼看怎麼無奈。

     大蛇天賜三眼神目,早已洞徹天地,可這次它是貨真價實得想不通了,想不通自己從海底脫困,到底是福是禍……」

     要知道蟠螭吸斂天地靈氣,煉化妖元,這千千萬萬年的修行裡,身上每一片鱗都是精華所在,特別是頸上七寸處的護甲金鱗,更是其中想楚,尤為珍貴。

     要破掉海鬼頭髮或者尾巴蠻的織錦,根本用不到七寸金鱗,蟠螭身上的隨便一片鱗都足夠好使,偏偏梁辛和柳亦身邊,還有一個,吃裡爬外,的禿腦殼,指點著兩個青衣,非最值錢的頸上金鱗不要。

     蟠螭是什麼樣的怪物?既然恩人開口了它才不屑去討價還價」打落門牙吞肚裡,這才是亙古巨擎的風度……」

     柳亦哪曉得它在想什麼,見蟠螭不再露出敵意,更加緊力氣往下拔金鱗,著實費了一番手腳才告成功,當下大吼了一聲:「多謝老祖宗!」跳下蛇頸,又向著孤峰方向跑去。

     柳亦這次走得匆忙,把禿腦殼給忘了。

     禿腦殼追在後面又跳又叫,大是著急,這時候蟠螭微微把眼睛撩開了一條縫隙,目送柳亦消失之後,這才低低的發出了一聲低吼。其他那幾條小蛇聽到號令,氣勢洶洶的向著禿腦殼圍上來。

     禿腦殼眉眼精明,立刻拍打著尾巴,衝到蟠螭跟前去巴結老祖宗,總算蟠螭心軟,又撤掉了,揍禿子,的命令,隨即閉上了眼睛繼續療傷……」

     柳亦又從原路折回,一路風風火火跑回到長索上,剛一上長索,他便聽到胖海豹的鏗鏘斷喝從對岸傳來。

     「金鱗破發、金鱗破發……」,

     柳亦在略略放鬆的同時,心裡也著實驚訝。

     放鬆的是,胖海豹的斷喝不絕,便說明粱辛與尾巴蠻雜錦的惡戰仍不分勝負,自己這趟奔波應該還能趕得及;驚訝的則是胖海豹的聲音,清晰傳出五十里!

     不久前柳亦離開孤峰的時候,胖海豹就開始用力大吼,那時候他嗓門也不小,但是也就能傳出十餘里,可現在容他吼喝一陣之後,竟然比開始的時候大出了幾倍有餘,而且一聲比著一聲更響亮,還有再繼續增強的趨勢。

     柳亦顧不得多想什麼,加快腳步迅速渡橋,二十餘里之後,便遠遠的瞧見,尾巴蠻織就的雜錦,仍在原地不停地蠕動著,就好像一條臉攢的鼻涕蟲,不用說,梁辛仍在其中與蠻子惡鬥不休。

     大小毛卻躺在了地上,雙手牢牢堵住耳朵,身體痛苦的蜷縮成一團;而胖海妁則雙拳緊握身體微躬,根本不理外物,只一個勁的對著雜錦大吼著,金鱗破發,。

     金鱗破發,聲震如雷!

     再奔近十餘里,柳亦駭然發覺,胖海豹的大吼聲激盪著滾滾風雷,裹含著驚人的力量,竟然隱隱有著擾亂自己身法的趨勢!

     柳亦雙眉緊皺,長聲呼喝:「胖子,收聲吧!」

     可胖海豹不為所動,只一個勁的不停大吼,彷彿中邪。

     距離孤峰越近,吼聲對柳亦身法的影響也就越大,一聲一聲的怪叫,比著九天驚雷也毫不遜色,接蹲不停的炸響在柳亦耳中,擾得他天地盅力都流轉不暢了!

     不得已之下,柳亦吐氣開聲,縱聲長嘯,以盅力真元灌注于嘯聲之內,以對抗胖海豹的大吼。

     嘯聲入刀,甫一出口便震裂蒼穹!

     胖海豹的身形也住的一震,似乎發現了有人要和他對抗,陡然轉頭望向柳亦。

     正面相向,柳亦看清了胖海豹的模樣,心裡猛的打了個突。

     此刻的胖海豹鬚髮賁張雙眼通紅,神情猙獰虐戾,臉色殷紅如血,七竅中都有彎彎曲曲的血跡流倘,可他自己卻恍若未覺,只是如瘋如狂地瞪著柳亦!

     跟著,胖海豹張大了嘴巴,狠狠吸氣……」這一口氣,他竟然吸了快一盞茶的時間,肉眼可見,他的胸膛越漲越高,隨時都會要爆裂炸開;而他黝黑粗糙的皮膚上,細小的血脈盡數賁張開來,突突突的跳躍著越拱越高,幾個眨眼間,胖海妁面目全非,被蛛網般的血脈遮住了全身的皮膚!

     終于,胖海豹這一口氣吸斂完畢,雙腮高高鼓起,馬上就要喊喝出口;而柳亦也總算衝過了這最後一段路程,身形高高躍起,彷彿一頭憤怒的鷹隼,撲向胖海豹。

     同時一道金色光芒,自柳亦手中破空而起,閃電般劃向仍在地上不停蠕動的雜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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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4 14:04:54 |只看該作者
第二一七章 孤山雜錦



     金光一閃寂滅,沒入雜錦之中!

     梁辛在雜錦之內咬牙苦鬥,唯一能做的也只是不停的發動星陣,揮蕩巨力去衝擊尾巴蠻的神通,根本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這一仗打得暗無天日,顯得格外漫長……終于,一道燦爛金光,毫無徵兆卻煌煌浩浩,于這方被雜錦織就的混沌天地霍然綻放!

     堅韌到無法想像的雜錦,在蟠螭金鱗面前,脆弱得連桑皮紙都不如。

     雜錦被金鱗豁開了一個口子,雖然不大,可對于梁辛而言卻足夠了!

     梁辛翻手接住金鱗,同時七蠱紅鱗鳴嘯急顫,十二陣八十四道漣漪潑灑而去,星陣之力轟然爆發!雜錦是一個整體,哪怕只破開一條縫隙,那份牢不可破的堅韌也會大打折扣,此刻終于再也撐不住梁辛的猛攻,只聽轟的一聲暴鳴,尾巴蠻的雜錦盡數被炸碎開來。

     那些尾巴蠻,早已把自己的性命、身體與雜錦連成一體,在梁辛撐爆雜錦的瞬間裡,它們便被挫骨揚灰,不曾發出半聲慘叫,更不見血肉屍體,在星陣巨力的碾壓之下,盡數化作齏粉,被風一吹,轉眼消失不見了。

     從柳亦擲出金鱗割裂蠻子結界,梁辛震顫紅鱗破繭而出,前後不過一瞬間的事情,所以脫困之後,梁辛眼中看到的第一幅情景便是:

     大哥身在半空,衣袂迎風獵獵擺動,猶如鷹隼正自上而下襬出撲擊的勢子;

     而胖海豹上身赤裸,裸露的肌膚上血脈賁張,站在地面昂頭迎向柳亦,嘴巴開闔正做大吼!

     大吼,卻無聲。

     梁辛只能看到胖海豹嘴巴大張,脖子上青筋暴露,但是耳中卻聽不到他的吼聲。

     梁辛聽不到,柳亦卻聽的一清二楚!

     胖海豹竟然束聲成棍,把他的鏗鏘斷喝,盡數砸向了柳亦一人。

     別說梁辛距離胖海豹有十餘丈的距離,此刻就算梁辛把耳朵湊到他的嘴邊,也休想聽到一星半點的聲音。

     『金……』

     胖海豹第一字斷喝出口!

     正撲擊而至的柳亦,只覺得胖海豹這一聲大吼,如有實質一般,一字如刀自天而降,向著自己劈斬下來!

     這哪是什麼怪叫大吼,分明是一道真音幻化的神通。

     柳亦當即叱喝一聲,陰沉木耳呼嘯而去,轉眼將胖海豹那聲『金』字真音擊碎于無形,而柳亦自己則身形陡轉,繞到胖海豹身後,在他的脖頸上伸手一捻。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胖海豹的『鱗』字大吼還沒來得及出口,就已然中招,喉嚨裡發出咕的一聲怪叫,肥胖的身子猛地一跳,勉強回過頭,看了柳亦一眼。

     此刻胖海豹的神情已經恢復了清明,還略略帶著些納悶,費力的對著柳亦嘀咕了一句:「胖子,你捏我……」話沒說完,身子一軟,摔倒在地。

     胖海豹大吼中裹蘊真音如雷,雖然驚人和邪門,可柳亦好歹也是宗師修為,凝神之下想要制服他還不成問題。

     柳亦放倒了胖海豹,轉頭望向梁辛:「你沒事吧?」

     梁辛乾脆傻眼了,懷裡抱著片金鱗,身邊圍著七片紅鱗,站在原地愣愣點頭:「你們這是咋回事?」

     柳亦還顧不得解釋什麼,晃動身形在四周仔細探查,胖海豹莫名其妙的中邪,敵友不辨又實力大增,柳亦生怕是有敵人搗鬼。
   這時梁辛也看到了蜷縮一旁的大毛小毛,急忙搶過去救起兩個娃娃。

     幸好剛才胖海豹一直是對著雜錦大叫,大毛小毛只是被餘音波及,雖然被震得氣血翻騰頭暈眼花,但是受的傷還不算重。

     柳亦搜索了一陣,也實在沒能找出敵人的蹤跡,這才回到梁辛身邊,把先前發生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

     大毛小毛休息了一陣,精神恢復了不少,一邊比劃著一邊怪叫,說明柳亦去取金鱗的時候,並沒再有敵人現身,只是胖海豹自己越喊越來勁,愣是把自己給喊得走火入魔了。

     兩個青衣的神情裡都滿帶疑惑,梁辛先皺眉開口:「應該不會再有敵人了……你去取金鱗,我被蠻子困住,這裡只剩大小毛和胖海豹,戰力不值一提,如果還有敵人過來,豈有不出手奪橋,只暗害胖海豹的道理。」

     說著,梁辛又沉吟了片刻,才繼續道:「而且自從上島之後,胖海豹的嗓門就越來越大,早就不對勁了,不過咱都沒當回事,結果今天他爆發出來了。」

     柳亦點了點頭,不過胖海豹的事情無從追究,也犯不著費腦筋去想。

     梁辛又把孤峰上的無根木、土石堅等怪事說了說,他身上還綁著草繩,行動上多有不便,哥倆略略商量兩句,隨即由柳亦暫時拉住長索,梁辛則帶著金鈴,從索橋兩端跑了幾個來回,前前後後一共弄過來十幾頭骨瘤蜥,選了其中一頭綁上長聲擔當橋基,其他幾頭充當護衛。

     骨瘤蜥戰力兇猛,就算再有敵人強襲,它們也能堅持上一陣。

     一番險惡拚鬥,幾次折返奔跑,總算是索橋搭建成形了。

     柳亦琢磨了下,把大小毛留在原地休息,經過剛剛的惡戰,他對兩個娃娃的疑慮早已盡數打消。不過胖海豹的情形還有些特殊,誰也說不好他醒來後會不會繼續發狂,兩個青衣不敢把他留在橋基附近,乾脆仍有柳亦背著他,這才並肩出發,去搜索孤峰,尋找迷天法術的根源。

     才剛走出不遠,柳亦突然咦了一聲,又復站住了腳步,指著兩人身邊一塊從地面上凸起的山石,皺眉道:「你看那塊石頭,像什麼?」

     梁辛在陷入雜錦前就幾次使出星陣巨力,而孤峰上的植被都是無根草木,哪撐得住星陣巨力,大戰之後橋基附近被清空了一大片,植被消失不見,山地泥土盡數裸露了出來。

     山地自然不會像官道那樣平平整整,其間凹凸不平,大大小小的滿是奇形怪狀的石頭,梁辛也不曾留意,此刻循著柳亦的手指,把目光投了過去,只看了一眼,梁辛便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氣!

     柳亦所指的那塊山石,顏色與山地完全一樣,都做斑雜的青黑色,體積並不算太大,差不多一丈長短,凸出山地有一尺左右的高度,乍一看,倒像個小巨人被半埋半露似的。

     可細看之下便能發覺,這塊山石,『頭』大如斗,四肢分明,甚至連五官相貌都依稀可辨,剛剛和尾巴蠻大戰了一場的梁辛又怎麼會認不住來,這哪是什麼石頭,分明就是一頭身處雜錦中的尾巴蠻的赤裸屍體!

     尾巴蠻編織雜錦,會把它們自己的身體也織進雜錦中去。

     雜錦成形後大致有一指的厚度,尾巴蠻身處其間,也在雜錦的包裹中,只不過它們的身體會高高的凸出來。

     如果躺著不動的話,看上去很像被雜錦蓋住了似的,身體的輪廓清晰可辨,但雜錦仍是一個整體。

     梁辛和柳亦對望了一眼,暫時沒多說什麼,晃動身形在附近仔細搜索,這次在留意之下,便不難發現,近則十餘丈,遠則數十丈,每隔上一段距離,就一定會有一頭尾巴蠻的僵硬屍體,橫躺豎臥,埋一半、露一半。

     兩人分頭搜索了十餘里,所見的情形完全相同,重新聚首之後,柳亦才嘿了一聲,聲音裡帶著幾分乾澀:「要是這些石頭真都是尾巴蠻的屍體,那這座孤峰的表面……」

     「就是一道奇大無比的雜錦!」梁辛的聲音比著柳亦也好聽不了多少,頓了頓又繼續道:「難、難怪這座山會這麼結實,連他媽的惡潮都撼不動!」

     話剛說完,兄弟倆同時發出了一聲哇呀怪叫,彷彿被蟠螭咬了一口吃的,一齊跳起來,足足有三四丈的高矮……

     不遠處的地面上,正有兩個人頭,一前一後向著他們緩緩『漂』來!

     還是柳亦心思轉動地快些,人還在半空中,就已經笑罵出口:「兩個小蠻子,給我滾出來!」

     大毛小毛一齊笑嘻嘻的跳了出來,梁辛和柳亦更加篤定了,這座孤峰的表面,正是被雜錦覆蓋無疑。

     就和猴兒谷的天猿能從織錦間從容穿梭一樣,尾巴蠻也可以在同族織就的雜錦間隨心穿越,大毛小毛此刻的表現就是最好的證明。

     大毛小毛還是娃娃,生性頑皮,看梁辛和柳亦沒有走遠,一直都在附近轉悠,這才遁身于雜錦中,只露出個披滿長毛的腦袋來嚇唬人。也幸虧梁辛和柳亦都在小眼裡待過不短的時間,被浮屠的『漂腦袋』絕技訓練過,雖然被兩個小蠻子嚇得不輕,可總算還沒直接出手。要是換成其修士,早揮舞一道神通,先把那兩顆白毛小腦袋打碎了再說。

     梁辛瞪著大毛小毛,心裡又氣又笑,不過也由此明白了,為什麼尾巴蠻能悄無聲息的現身偷襲,事先不露一絲痕跡,這孤峰的表皮乾脆就是一大片雜錦,它們藏在其下游弋,別說是梁辛,就算乾爹將岸復生,也無從察覺。

     梁辛暫時也顧不上去訓斥兩個娃娃,伸手指著一具雜錦中的尾巴蠻屍體,問道:「它們,都已死?」

     大毛小毛同時點頭。

     柳亦還不放心,從梁辛手中接過蟠螭金鱗,向著那具屍體挖了下去。

     金鱗並不比紅鱗更鋒利,可蟠螭的天性中,就蘊有著克制凶蠻的法力,先前紅鱗鼓足全力也無法鬆動分毫的『泥土』,在金鱗之下猶如敗革,柳亦毫不費力就挖出了那頭雜錦中的尾巴蠻。

     蠻子身體,肌骨僵硬,顯然已經死去多時了,當柳亦隨手刮開其上覆蓋的雜錦後,肉眼可見這句蠻子屍體迅速變黑,身上的血肉寸寸枯萎,沒過多久就從一具完整的屍體便化作了一蓬枯骨。

     梁辛把手按在『地面』上,微微用力,觸手處冰冷而堅硬,可他不久前對付的雜錦卻堅韌柔軟,二者之間大不相同。

     小毛比著大毛要聰明些,大毛還沉浸在剛才的惡作劇裡,一個勁的呵呵傻樂,小毛卻已經看出了梁辛的疑惑,趕忙跑到跟前,不停的比劃著說明緣由。

     尾巴蠻編織雜錦,與其說是天賜神通,倒不若說是它們這一族與生俱來的技能更貼切,在織就雜錦時,主要以蠻子的毛髮和身體為主,妖術僅僅是個輔助,所以即便尾巴蠻死掉,雜錦也依舊存在,只不過韌性和強度上,會稍稍遜色不少。

     而『活雜錦』與『死雜錦』之間,還有一個區別,雜錦也和主人的身體一樣,活著的時候富有彈性,而死後則冰冷堅硬。

     梁辛大概弄明白了小毛的意思,這時候柳亦突然嘿嘿一笑,抬頭望向了他,開口說道:「這孤峰上鋪著的雜錦,可遠遠不止一層!」

     柳亦手腳麻利,金鱗破雜錦又無比好使,趁著小毛對梁辛解釋雜錦的這點功夫裡,柳亦已經向下挖掘了一人多深。
     梁辛閃身湊到近前,探頭一看,只見一道道雜錦緊緊貼合著,從大山表皮往下層層疊疊,一直蔓延到坑底,至于下面還有多少層,現在還不得而知!

     柳亦從自己挖開的大坑中躍了上來,望向兩個小蠻子:「雜錦鋪到多深?」

     話音剛落,大毛小毛同時一縮身,一起鑽下雜錦探底去了,梁辛忙不迭的喊了聲:「你倆小心!」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聽見了……

     兩個娃娃蠻已經下去一個多時辰了,梁辛等得焦急不已,柳亦更大是後悔,兄弟倆正商量著用金鱗往下挖,就算速度慢,好歹也勝過在這裡乾等的時候,大毛小毛才一前一後,從雜錦下跳了回來。

     上來之後,大毛嘿嘿傻笑,小毛則不顧兩個青衣的慰問,先比劃了一通,梁辛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雜錦之間,尾巴蠻能夠感應同伴的存在,大毛小毛雖然還是娃娃,但是也有這項本事,這次它倆探入雜錦,並沒再發現還有活著的尾巴蠻。

     這個消息,也著實讓梁辛和柳亦打從心眼裡鬆了口氣。

     看著娃娃蠻生龍活虎,全不像遇險的樣子,梁辛放下心來,問道:「雜錦有多深?」

     這一問,可把大毛給忙活壞了,兩隻手拚命撐開還嫌遠遠不夠,又跑來跑去的想要找一棵合適的大樹來比劃,小毛可鎮靜得多,揚起一隻手,先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頂,又俯身拍了拍自己的腳底板,最後伸手指了指眾人腳下的孤峰。

     梁辛會意,足足吸溜了一口涼氣,膛目問道:「你是說,這座山……從頭到腳乾脆就是織錦裹成的?」

     柳亦的臉色也變了,眸子不停的轉動著,間或漾出一抹精光。在之前,又有誰能想得到,這是一座由雜錦層層裹繞、由無數尾巴蠻的毛髮與屍體積累而成的大山!

     這樣的一座山,就算海底惡炎的爆發再強上幾倍,它也不會崩塌啊。

     小毛點了點頭,大毛不知道跑哪去了……過了片刻,大毛才扛著個大樹呼哧呼哧的跑回來。

     柳亦又沉聲追問:「下面呢,雜錦下面有什麼?」

     咣噹一聲,大毛扔掉了肩膀上的大樹,手歪腳斜的往地上一躺。小毛本來也想躺,不過看哥哥『倒』下了,他就沒再動,伸手指了指大毛。

     「屍體?」梁辛問道。

     見小毛點頭,梁辛繼續問道:「幾具屍體?」

     這次麻煩了,大毛跳起來,對著他們伸出七根手指,小毛則雙手盡數張開,比劃了個十……

     似乎生怕兩個青衣還不夠迷惑似的,大毛小毛又擺出來一個接一個無比古怪的姿勢:

     只見大毛挺直身體,正襟危坐,小毛則身子一縱,坐到了哥哥的左肩膀上。兩個娃娃蠻雖然一大一小,可體型也差不了太多,大毛的左肩根本容不下小毛的屁股,兄弟倆一邊亂晃,一邊亂擠,沒片刻就一起趴在了地上;

     兩個娃娃蠻爬起來站直身體,雙手擎天,呲牙咧嘴表情猙獰;

     第三個姿勢,大毛躺在地上,把自己團成一團,時不時還仰頭吐出一口唾沫。小毛則盤腿端坐,雙手在頭頂合十……。

     梁辛和柳亦看得都快吐血了。

     任由兩個娃娃蠻繼續在旁邊忙活著,柳亦轉頭望向了梁辛:「怎麼看?」

     梁辛笑得挺不好意思:「看啥啊,總得下去了才能知道是咋回事。」

     柳亦也呵呵笑道:「這樣吧,你先用星陣清山,把那些無根草木全蕩乾淨了再說!」

     他們甘冒大險、又費力無比地從後島來到孤峰,最大的目的,就是迷天法術的源頭。

     這座孤峰不算太大,但是想要在其間尋找一座法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其中最大的障礙就在于山上到處都是植被樹木,大大的妨礙了搜索。

     不過好在這滿山植被都是無根之木,梁辛揮蕩星陣一掃一大片,想要把它們盡數清空也不是什麼難事,到時候孤峰變回禿山,再有什麼異常都能一目瞭然,搜索起來要輕鬆百倍。

     其實不管能不能在山表找到迷天法術的源頭,梁辛和柳亦也都會用金鱗斷裂雜錦,去看看下面的情形,清山尋源也不過是先緊著正經事來做罷了。

     梁辛當然明白柳亦的意思,也不再多說什麼,將七蠱紅鱗揮蕩到最大範圍,連三陣連打都不需要,僅僅用一個星陣,便足以把周圍的無根之木盡數掃清。用了差不多一天的功夫,梁辛帶著紅鱗山上山下跑個不停,總算清山完畢。

     這時候胖海豹也早就醒過來了,不過他也不清楚自己為啥會中邪,發狂大喊的事他全都不知道,只記得柳亦捏他來著……

     兩個青衣暫時也不多想,展開身形又在禿山上跑了幾個來回,搜索之下,始終沒能再找到什麼異常之處,這才算是徹底踏實了,開始商量著金鱗破錦,挖通這座孤峰,鑽下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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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4 14:05:07 |只看該作者
第二一八章 銀環首領


     動手在即,兄弟兩個反倒不著急了,蒿草繩綁好了索橋後,還余出幾里長的一大截,梁辛把剩餘的繩子截下來收好,又自須彌樟中取出吃食,把大毛小毛和胖海豹都喊了過來,邊吃邊聊。

     柳亦吃得不多,拎著一小壇綿軟的果酒,輕輕抿著。

     胖海豹一輩子都和他的海盜同夥胡吃海塞,見不得柳亦喝得這麼秀氣,撇嘴嗤笑道:「難為你長了一副海狗子的身板,喝起酒來卻像個娘們!」說著隨手抱起個烈酒罈子,咕嘟咕嘟猛灌了幾口。

     柳亦失聲笑罵:「等凶島上的事完了,我喝死你!」隨即不再理會胖海豹,轉頭望向梁辛,說回了正題:「你幫我算算,自從咱們坐著蛇蛻過來,一共遇到多少古怪事。」

     梁辛也不多問,數道:「咱們來之前,海裡和島上主要有苦栗子,尾巴蠻,蟠螭,神仙相,照現在看,是蟠螭殺了神仙相;苦栗子在尾巴蠻的指揮下鎮壓了蟠螭。」

     柳亦點了點頭,對梁辛做了個繼續的手勢。

     梁辛也抿了口酒,一邊琢磨著一邊說道:「苦栗子和尾巴蠻,和我師父那一家子,從形質到神通上都有著不少相似之處,看起來好像是親戚……莫忘了,猴兒谷裡的天猿先祖,還封印著一支神仙相大軍。」

     柳亦嘿嘿一笑,嘆了句:「真丅他媽亂!」

     梁辛也跟著苦笑搖頭:「這還不算完,三百年前,我家先祖還派了一支精兵過來,但卻無功而返,事情本來就複雜,再被先祖跟著一摻和,乾脆就成了一團亂麻。」

     柳亦大笑,可喝酒時還是那麼小口的呷著:「除了這些,還有一件古怪事,你不會這麼快就忘了吧?」

     梁辛略略一琢磨也就想起來,恍然道:「還有個胖海豹,莫名其妙的中了邪,天生的大嗓門變成了真音神通!」

     等梁辛把所有的古怪事一一數完,柳亦才收斂了笑容,語氣間也鄭重了許多:「有怪物,有強者,時間上從上次神仙相東渡,跳到三百年前搬山青衣遠航;地點上從東南遠海的凶島,聯繫到中土西陲的猴兒谷。」

     說著,柳亦情不自禁的嘆了口氣:「咱們在惡海凶島裡的這一番遭遇,不光凶險異常,古怪事也層出不窮,到了現在咱們唯一還能做的,也只剩挖穿這座雜錦孤峰下去瞧一瞧了。這才在下去之前,先幫你把前面的諸般事情、諸多線索理理清楚,省的下去之後,大家的腦子不清楚,再錯過了什麼有用的細節。」

     說完,柳亦把手裡的果酒罈子拋給了小毛,後者大喜歡呼。

     梁辛也樂了,大大的伸了個懶腰:「這些事情,我心裡大概都有數,不過……誰知道這座孤峰下面,到底是答案,還是更蹊蹺的怪事!」

     柳亦的臉上又恢復了往常那副渾不在乎的輕鬆勁,笑答:「看運氣吧!天底下的事情那麼多,不是每一道題目都能有答案的。」說著,他敲了敲自己手邊的那片金鱗:「渡海時你拿到的那片金鱗呢,還在不?」

     梁辛搖頭苦笑:「打完了結髮大陣,我一直提放著還會有海鬼來偷襲,不曾把金鱗收起來,後來惡炎爆開,其勢太猛烈,沒來及把它存入須彌樟,可惜了。」

     一說起這事,梁辛是打從心眼裡疼得慌,把他那份財迷全寫在臉上了:「我想再去找蟠螭拔片金鱗來,又怕它會翻臉。」

     柳亦滿臉輕鬆,眼睛裡都是壞笑:「無妨,你再去蟠螭那拔一片!」說著,掂了掂自己的金鱗:「我拔這片的時候,它還挺客氣來著……」

     梁老三喜滋滋的跑回後島去了,過了半晌,再回來的時候,手中多了片金鱗,胸襟出多了個小禿腦殼,不過梁辛眼圈烏黑,嘴唇青腫,鼻孔邊緣還殘留著血跡,滿臉的狼狽。
    柳亦故作驚訝:「這是怎麼了?摔著了?」

     梁辛神情也有些古怪:「拔金鱗之後,蟠螭昂頭,要和我撞一撞腦門,結果……它好像沒控制好力道。」說著,又摸了**口:「還有禿腦殼,見我拔完金鱗,說什麼也不肯留在原地,拼了小命也要跟我一起來。」

     ------------------------------

     挖山,不像土撥鼠拋洞那麼簡單,當年朝廷徭役兩萬罪戶,在苦乃山挖掘凶根,挖出的礦洞間,承重井、洩洪井、通風井等諸多輔助一應俱全,罪戶們幹活之前,都有專業高手事先測繪,即便如此挖掘時也是塌方不斷,不知奪掉了多少罪戶的性命。

     不過梁辛腳下的這座孤峰,乾脆就是由雜錦一層一層裹出來的,自然沒有塌方一說,內中也更不會有水脈存留。

     而柳亦和梁辛又都是身具大力之人。更得力的是大小毛于雜錦之內,不僅能自如穿梭,還能辨識方向,是老天爺派給他們的嚮導。

     這樣一算,挖穿孤峰這件看似驚人的差事,就變得簡單無比。梁辛等人吃飽喝足,稍事休整之後,就開始忙活了起來。

     蟠螭金鱗與雜錦天性相剋,挖起洞來好用無比,鋒銳到處根本不用用力,雜錦便層層斷裂。

     兩個青衣在頭前幹活,揮舞金鱗切割雜錦,開出一條一人多高,能供三人並肩而行的隧道。大毛小毛亦步亦趨,時不時兩個娃娃就會爭吵上幾句,然後幫著梁辛指明方向。

     胖海豹最清閒,甩著手跟在隊伍最後,走煩了就哼個小調,哥哥妹妹的唱得挺開心來著。

     為了往來方便,他們把入口就開在半山腰的橋基處,隧道傾斜向下,向著山底中心挖掘延伸,這一路的進展都異常順利,雖然是在挖空,可行進的速度,比起普通人漫步而行也毫不遜色。

     果然如大毛小毛所說,這座孤峰之內根本沒有土石,完完全全都是雜錦,百餘丈的路程裡,他們已經挖出了七八具尾巴蠻的赤**屍。

     柳亦是青衣出身,對仵作行當也多有瞭解,遇到屍體就停下腳步略作辨識,走了一陣之後就語氣篤定的告訴梁辛:「越往深處走,屍體就越古老,錯不了的。」

     在挖掘的同時,梁辛把割下來的碎裂雜錦收進須彌樟,以清空道路。挖了這一段之後,週遭的溫度明顯低了許多。

     梁辛的身體尤其敏銳,隧道之內的空氣凝滯而無風,但是那份森森的陰冷,裹在身上卻帶出了一份濕漉漉的難受,彷彿融化中的寒霜,梁辛咋舌,說話的聲音都情不自禁的放低了,對著身邊的柳亦道:「你說,這裡會不會就是個墓地?世世代代的尾巴蠻,在臨死之前都來到此處織就雜錦?」

     不等柳亦說話,跟在後面的胖海豹就接口笑道:「照我看也是如此,這座山未必鎮壓了什麼,只不過是尾巴蠻的殉死之地。咱們忙活這一通下來,多半什麼都找不到,也就是把人家祖墳給刨了。」

     柳亦卻搖了搖頭,隨手把金鱗遞給大毛,自己則伸手從懷裡摸索個不停。

     過了一陣,他才把手拿出來,攤開掌心,裡面居然是一小錠銀子。

     胖海豹眨巴著小眼睛:「啥意思?你要跟我打賭?」

     柳亦沒搭理他,而是把獨臂上那截長長的袖子抖開,覆在了手心裡的銀錠上,這才抬眼望向梁辛:「尾巴蠻的雜錦,可以看做是我的這截袖子……你就把它當成一塊布。」

     見梁辛點頭,柳亦在繼續道:「用布來包裹東西,布里的東西是什麼形狀,那裹出來的包袱,大概也會是什麼形狀。」說著,他又一托掌心,空袖子蓋上了銀錠,但仍能從布片起伏上,看出銀錠的輪廓。
    梁辛恍然大悟,懂了大哥的意思。

     這座孤峰就好像一個巨大的包袱,是由尾巴蠻代代相承,以雜錦包裹而成的。這樣算來,『包袱』的核心、它們最終包裹的東西,也應該是個錐形的事物。

     見梁辛明白了,柳亦又接過了大毛手中的金鱗,一邊挖掘一邊笑道:「要是單純的蠻子墓地,多半它會結成個『王八殼』的形質,不會裹成一座山的,繼續挖吧,下面一定有東西!」

     山勢雖然險峻雄偉,但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它們是『站』著的,一座千仞大山,真把它放平了的話,前後也不過幾里地的長短。這座孤峰雖然高峭,可也不算太誇張,再加上梁辛等人是從山腰開始向下挖掘的,所以真格需要挖掘的行程並不算長。

     梁辛和柳亦在幹活的時候,也時不時地討論幾句,大概一個多時辰之後,梁辛的手上忽然一輕,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然挖到了盡頭!

     和梁辛想像的略有不同,雜錦並不是緊緊的包裹住什麼,在這座孤峰的正底,是一片下寬上尖,好像個大拔火罐形狀的中空之地。

     看上去,彷彿曾經有過一隻七八丈的冰塔,尾巴蠻就圍著這座冰塔層層織就雜錦,無數層之後,乾脆把裹出了一座大山,只不過現在冰塔融化了,所以在山底留下了這麼一片空曠(這點地方怎麼也寫都覺得說不明白了,可愁死我了)。

     梁辛等人沒急著下去,而是趴在隧道的末端,小心翼翼的向下張望。

     空地大致有五六丈的方圓,比著普通農戶家的院子差不多,其間分佈著幾種事物。

     最顯眼的,是空地中央,自泥土中鑽出了得一樣怪東西,大約三尺高矮,成竹筍之形,顏色純白而剔透,皮若凝脂,單靠眼睛來看,分辨不出它到底是動物還是植物。

     不用問『怪筍』必然是什麼異物,自它身上正有淺淡的光芒流轉,將這片不算宏闊的空地盡數照亮。

     在怪筍旁邊,還有一口石磨大小、湛清碧綠的泉眼,只看顏色便知道這眼泉深不見底,不知通往何處。

     雖然情形古怪,遠超眾人的預料,看梁辛還是忍不住咧開嘴巴笑了,他算是想明白了,不久前大毛團身躺在地上吐口水,表演的是那眼泉水;小毛盤腿端坐雙掌頭頂合十,裝的是這顆怪筍……

     除了怪筍和泉眼之外,便是屍骸了。

     空地上,一共十三具屍體,皮肉早已腐爛殆盡,只剩下一架架森森骸骨。骸骨的額頭極寬,眉骨高聳,前顎凸出,還有兩顆粗大的獠牙,身後還拖著一掛粗大的尾骨……

     看上去它們應該是尾巴蠻,只不過這些蠻人並未織就雜錦,渾身的毛髮似乎也都隨著皮肉一起腐爛乾淨了。

     十三具骸骨的形態也頗為奇異。

     其中十二具面朝外圍成了一個圈子,幾乎貼在了週遭的雜錦上,它們都站立著,兩個前肢高高舉起,面目猙獰,似乎在爆發全力,想要推開周圍的雜錦。

     另外一具骸骨額頭上箍著一隻銀環,應該是個首領,它並未出手幫助同伴,而是腰板挺直,于泉眼旁端坐,空洞洞的眼眶正注視著泉水,分不清它是在守護、還是在等待。

     不過這具骸骨的位置特殊,梁辛等人開掘的隧道,剛好在它的正右側,所以梁辛只能看到它右半邊的身體。

     在骸骨的左肩上,團團囔囔著似乎還有一團東西,不過眾人的視線被骸骨的頭顱擋住,看不出來那是個什麼。

     一隻怪筍,一口深泉,外加十三具尾巴蠻骸骨,除此之外,再無一物。
    梁辛和柳亦對望了一眼,彼此點點頭,身子一飄自隧道中躍入空地。隨著雙足落地,梁辛的視線也換了角度,一下子便看清了那具端坐骸骨的情形。

     銀環首領的左肩上,也端坐著一具小小的骸骨。

     這下樑辛算是明白了,前不久兩個娃娃蠻探過此處之後,回報時,小毛為啥要坐到大毛的肩膀上。

     左肩上的小小骸骨,站直了也就一尺多高,也長著一副尖嘴猴腮,看上去生前應該是個尾巴蠻寶寶,平時都坐在父親的肩頭嬉戲。可轉過半周,在看到大小骸骨的背後時,梁辛的臉色陡然變得蒼白起來!

     大小骸骨,不是兩頭蠻子,而是一個連體的怪物。

     左肩上的『寶寶骸骨』,也拖著一掛粗大的尾骨,可它的這掛尾骨……明明白白就是那具大骸骨的脊椎!

     一個怪物,分別長出了兩幅身子、四肢和頭顱,所差得只是一大一小,其中小身體的尾巴,就是大身體的脊椎,所以除非小身體能斷掉尾巴,否則它便無處可去,只能永遠坐在大身體的肩頭。

     梁辛這些年見過的古怪事物多不勝數,當然不會為了眼前這具連體怪物的屍骨而驚惶,真正讓他感到駭然的是,眼前的景象讓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他想到的,柳亦也想到了。

     柳亦放下金鱗,將獨手平坦,用掌緣在『小身體』的尾巴根處輕輕一斬,對梁辛道:「羊角脆!」

     羊角脆身懷異能,來歷不明,又和這具『小身體』體型相當,骸骨看不出皮肉相貌,可大體模樣上也的確相似,而最最說明問題的是,羊角脆也沒有尾巴。

     梁辛的腦子有些亂,純粹是下意識的搖頭,苦笑道:「可是……羊角脆怎麼會和尾巴蠻攪到一起去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柳亦就皺眉打斷了他:「尾巴蠻?那它們的長毛到哪去了?你再仔細看看,這裡的十三具骸骨,究竟是尾巴蠻,還是……」

     說著,柳亦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愈發的低沉了:「還是天猿?!」

     如果剃掉滿身的厚重毛髮,單以外表而論,這凶島上的尾巴蠻,和苦乃山天猿極為相似。只不過尾巴蠻的身板,比起天猿來還要更強壯一些,體型也更大。

     自從上島之後,梁辛便一直提防著尾巴蠻,這座山也是蠻子用雜錦裹成的,下來後見到骸骨,本來二者就不易分辨,他又先入為主,乾脆就沒考慮它們有可能會是天猿,直接把骸骨都當成尾巴蠻了。

     此刻在柳亦的提示下,他又仔細端詳,這十三具骸骨的體型都不算太大,果然像天猿更多些。

     大毛老實巴交的坐在一旁,小毛卻看出了事情,跳到梁辛跟前,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那些骸骨,用力搖頭。示意梁辛不用再費力分辨了,骸骨和它們尾巴蠻不是同類。

     死在此間不知道多少年,猶自屹立不倒的十三具骸骨,竟然都是火尾天猿!

     尤其那個銀環首領,看『它們』便可知,在天猿一脈之中,還有著一支地位尊貴的連體神猿,而羊角脆的來歷,必然也與此有關……

     如果羊角脆真是一具『小身體』,那它的『大身體』有在哪?

     梁辛在一旁愣愣發呆,柳亦則圍著天猿骸骨忙個不休,又是摸又是捏,時時敲打兩下,還伸出舌頭舔了舔,半晌之後才搖頭苦笑:「都已經石化了,一萬年?十萬年?天知道它們死了多久!」說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道:「就算要追究查羊角脆的來歷,也要先把此間的事情弄清楚。」

     梁辛這才回過神來,重新打量著四周的情形,正要開口把自己的推斷說出來,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陣咕咕的怪響。

     青衣兄弟都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只見胖海豹正在用力的吞嚥口水,喉結一上一下地動個不休。

     梁辛略略有些奇怪:「你口渴?」說著,翻手自須彌樟中取出水袋,遞了過去。

     胖海豹卻搖了搖頭:「你們……怎麼能忍得住?」

     「什麼忍得住忍不住的?」柳亦發問的同時,悄然催動體內的天地蠱,凝神戒備著周圍,胖海豹平時沒什麼腦子,不過總算沒混透,這樣的場合裡當然不會開玩笑胡說八道,怕是真有了什麼異常。

     胖海豹走到那株怪筍旁,神色裡有些痴迷,而更多的卻是納悶:「那你們……有沒有聞到香氣?」

     梁辛柳亦、和大毛小毛一起搖頭。

     胖海豹的神情更古怪了:「你們都嗅不到?」說著,他指了指身邊的怪筍:「怎麼可能?就是這個東西,香得很,香的讓人……恨、恨不得咬一口啊!」

     話音剛落,胖海豹似乎再也受不了怪筍的誘惑,動作遠比平時要快上無數倍,猛的伏下身體,張開大嘴狠狠咬向了怪筍!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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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4 14:05:21 |只看該作者
第二一九章 香氣襲人




   「你他灬娘的瘋了」在梁辛的叱喝中,兩兄弟同時撲出!」

     兩個青衣都是多智之人,剛剛見胖海豹情形有異,便已暗中提防起來。就在胖海豹張嘴咬向怪筍的同時,兩兄弟也即刻出手。

     胖海豹的嘴巴碰觸怪筍前,就被梁辛撲倒在地,隨後柳亦飄身而至,還是老招數,伸手對著胖海豹脖子上的大筋用力一扭。

     胖海豹打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咕嚕怪響,兩眼一翻,直挺挺的昏了過了。

     大毛小毛心眼好,趕緊跑過來,一個抬頭一個搬腳,把他搭到一旁去了……」

     梁辛鬆了口氣,上下打量著那株晶瑩別透、非木非石非菌菇的怪筍,道:「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惹得胖海豹都發瘋了?」

     柳亦卻搖了搖頭:「胖海豹說話清楚,神情裡也沒有那份發狂後的痴迷勁,照我看,他沒發瘋,而是、是、是饞得太厲害了,抵受不住香氣的誘惑了!」

     梁辛用力吸氣,仔細辨別空氣中的味道,可什麼都沒嗅不到,不僅搖頭苦笑:「哪有什麼香氣?胖海豹聞得到,我卻聞不到?」

     柳亦的眸子裡精光更勘

     曲青石在動心思的時候,喜歡眯眼睛;柳亦更,霸道」越是潛心思索,眼睛就越發明亮。梁辛比較喜歡老大這種,表現方式「不過他學不來,倒是二哥的眯眼睛,模仿起來比較容易……」

     柳亦一邊琢磨著,一邊說道:「會不會這股香氣,只有普通人才能聞得到,咱們修行了異術,體質變了,所以嗅不到……」」

     不等他說完,梁辛就搖頭打斷:「這個不可能,乾爹傳下的天下人間,講究的是凡心凡念凡人身,要算起來,我比凡人還要凡得多,凡人能嗅到的東西,我只會覺得味道更重,沒道理聞不到。」

     「嗯,你是比煩人還要煩得多。」柳亦樂了,笑呵呵的點評了一句,不過他的目光,仍在怪筍和胖海豹之間打轉。

     沉吟了頃刻後,柳亦才再度開口:「先得把這事搞清楚,否則此處不能逗留。」

     詭境之中,步步凶險,不由得柳亦不小心謹慎。他們剛下來呆了還沒有一時半刻,就莫名其妙,饞暈,了一個,要是不能盡快弄清緣由,大家便只能先撤出去,否則說不定什麼時候,又會有同伴到下。

     柳亦又囑咐梁辛道:「你封住生竅,轉做內息,不用開口說話。「隨即閃到胖海豹跟前,在他耳根下用力一掀。

     胖海豹隨之而醒,翻開眼睛後,左看看,右看看,最後瞪向柳亦:「胖子,你又掐我!」

     柳亦沒搭他的質問,而是直接問道:「還香麼?」

     一經提醒,剛剛甦醒回來的胖海豹猛的跳了起來,滿是愜意地做了個深呼吸,黑頭道:「香!那個東西香得要命!「說話之間,情不自禁又要邁步向著怪筍走去。

     柳亦的獨手搭載胖海豹的肩膀上,穩穩的將他按住,繼續問道:「怎麼個香法?」

     「就是……」勾得人打從骨子裡發癢,恨不得把它吞進肚子裡,明知它未必能吃,可忍都忍不住!」一邊說著,胖海豹的口水都從嘴角裡流了出來,臉上都是貪婪和饞像,可眼神卻並不渾濁。

     梁辛皺了下眉頭,胖海妁的情形和柳亦先前的判斷一樣,他沒發瘋,只是扛不住怪筍的香氣誘惑,非要啃掉它不可。

     小毛聰明,早就聽懂了他們在說啥,三蹦兩跳的跑過來,一抬手,捏住了胖海豹的鼻子。

     柳亦和梁辛同時失聲而笑,他們哥倆自詡多智,可把最簡單的法子都給忘了……」,

     但是胖海豹卻哭喪著臉搖了搖頭:「沒用的,不光是鼻子聞,我全身上下幾萬個毛孔,每一隻都張開著,拚命嗅著這股味道,越嗅就越忍不住。」

     小毛撇嘴,不信,手上加勁,把他的鼻子捏得更緊了。

     柳亦伸手指向怪筍:「它在你的眼裡是什麼?」

     胖海豹也知道不對勁,此時應該幫著柳亦一起找出異常之處,可眼看著,好吃的,就在眼前,卻被人按住不能稍動,心裡卻無法抑制的煩躁起來,咬著牙回答:「三尺,怪筍,不像菜也像肉。」

     柳亦回過頭,和梁辛對望了一眼,心裡都是一樣的念頭:怪筍落在他眼中,形質並未改變,胖海豹不是中了什麼古怪幻術。

     看起來,事情就是那麼簡單,怪筍能散發出一股特殊味道,眾人之中只有胖海豹能聞得到,不像神通或者妖術作祟。如果不是胖海豹非要吃筍不可,甚至都不用理會。

     可越是簡單,柳亦就越覺得心虛,琢磨了一陣之後,又提出了自己最早的判斷,問胖海豹:「你的體質,有什麼特殊之處?」

     胖海豹奮力壓抑著心裡的煩躁,額頭都賁起了幾根青筋,聞言後費力的搖搖頭。

     柳亦仍不甘心,沉聲道:「你仔細想一想……」

     正說著半截,胖海豹終于再也壓不住心底的狂躁,猛的張開了嘴巴,大叫道:「沒有!」

     兩字大吼,在旁觀的梁辛耳中,沒有一絲聲息,在梁辛看來,胖海豹只張嘴未出聲……」

     可正對胖海豹的柳亦,卻只覺眼前驟然乍起萬道強光,傷佛一顆威力奇大的大洪火雷。自胖海豹口中吐出、乍開、絢爛光芒之下,便是生殺予奪!

     即便以柳亦的應變速度,也來不及再出手去擊倒對方,倉皇裡厲聲長嘯,獨手一攬兩人之間的小毛。一串跟頭向後疾風般倒翻出去,同時陰沉木耳呼嘯而起,團團打轉護住主人身形。

     旋即只聽嘭、嘭兩聲悶響,就好像無形巨人的接踵兩拳從天而降。正正撞在那片小小的陰沉木耳之上。

     沒!有!

     兩字斷喝,真音神力!

     連遭兩記重擊,以陰沉木耳的神奇和天地盅的混橫,本來不當回事。可倉促迎敵之下,不及蘊滿全力,由此被打地失去了軌跡,呼嘯中胡亂旋轉,剛巧不巧,正向著坐在一旁的大毛怒射而去。

    一切那發生在電光火石般的剎那。大毛甚至還不能發覺大難臨頭,仍坐在原地,憨憨灑笑!

     便在此刻,梁辛叱喝出手,一片紅鱗破空而起,護在大毛身前,旋即只聽到一連串金鐵交擊的銳響,柳亦的陰沉木耳刻在戾盅紅鱗上,漾起一連串的血色光芒……」

     接下來的幾個彈指間,山底一片寂靜。

     大毛小毛嚇得渾身發抖,柳亦和梁辛收回琺寶,各自護住了一個小的。胖海豹卻滿臉駭然,兩隻大手緊緊摀住自己的嘴巴,誠惶誠恐地對眾人搖頭。

     胖海豹並非像不久前渡橋è戰時那樣發瘋發狂,他的神智清醒,只不過自己也不曾想到,心煩意亂下的兩字大吼,竟然帶有如此威力,險些傷到了同伴。

     柳亦也被剛才那一下驚得眼皮子直跳,目光變得比蛇子還冰冷,盯了了胖海豹半晌,直到確定了對方是無意而為,才緩和了下來,模棱著牙齒罵道:(,要是一年前二我這顆頭就被你喊抱了!「

     胖海豹忙不迭的點頭哈腰,以示歉意,可兩隻手卻無論如何不敢再離開嘴巴,mō樣說不出的可笑。

     不過這麼一鬧,胖海豹暫時也把香嘖嘖的怪筍給忘了。

     柳亦轉頭望向梁辛,搖頭苦笑:「他的真音力道,這次又長了不少!剛剛那兩聲……」怕是有五步大成的威力了。」說完,頓了頓,又把目光瞪向胖海豹:「你是不是修煉過什麼神通或者奇術?「

     胖海豹還是搖頭,旋即又好像想起來什麼似的,似乎有話要說,可又不敢出聲,一時間臉孔都憋紅了。

     柳亦嘿嘿一笑,把小毛交給梁辛守護,對胖海豹揮了揮手:「你開口吧,我有防備便無妨了。」

     胖海豹這才把手拿下來,嘴唇抖了半晌,才試探著說道:「我、我自小嗓門人……」」不是普通的聲音大,三爺說過,我這也、也算是天賜神力。」

     中土之上,身具天賜神力的人不在少數,這些人物的神力也林林總總各不相同,有的體現在戰力上,如化掌為刀、喚火驅水、指揮野獸等等,宋紅袍的天賜盅身也在此列;有的體現在奇淫巧計上,比如高健座下的兩個童子,擅長聞風聽地,只要運用得當也會有大用處。

     這兩種天賜神力,只要被發現。一般都會被九龍司網羅至門下,根據特長委以重任。

     另外還有些天賜神力,卻讓人哭笑不得,雖然是天賜者,但卻沒有絲毫的用處,比如天生能聽得懂、也只聽得懂公基說話,比如倒懸七天也不會逆血攻心,又比如一頓飯能吃四十個大饅頭……」

     胖海豹又繼續結結巴巴的解釋道:「骨碌島上,十個新生的小孩子裡。最少也有一兩個是天賜神力,神力之人不算啥稀奇事,我這份神力。沒什麼用處,所以也就沒太、太當回事」,時間長了,倒連自己都不記得了。」

     中土上,一萬個人中也未必能有三四今天賜神力,可軲轆島的新生兒裡,竟能佔到一兩成,這個比例未免也太驚人了些。

     梁辛先是吃驚,不過很快便釋然了。軲轆島海匪,是先祖麾下精英的後人,三百年前來探海的搬山青衣,神眷者怕不會佔到一半以上,這群人繁衍傳承,後代是天賜的比率自然要遠遠高出普通人。

     說了一會,胖海豹也漸漸鎮靜了下來,可他一放鬆,精神馬上又被怪筍香給引過去,臉上的饞像再度濃郁起來,手腳顫抖著又要向著怪筍撲過去。

     柳亦嚇得xī溜了一口涼氣,欺身而近抬手把他又給niē暈了。

     幾乎與此同時,梁辛也不再屏守內息,而是嘿嘿地笑了起來,對著柳亦說道:「老大,我有個想琺,估計八灬九不離十!」

     柳亦和梁辛的神情幾乎一樣。都是窺探到真相之後的那副竊喜模樣。聲音更是輕鬆了許多,笑道:「說來聽聽,看看咱倆想的是不是一樣。」

     「怪筍確實有香氣,可這份香氣,修士嗅不到,普通人嗅不到,只有身負天賜神力的人能嗅到!」一邊說,粱辛伸手指向胖海豹;以前他有天賜,但神力羸弱,可上島之後,嗓門不知不覺裡漸漸變人……」」胖海妁的天賜神力,變強了。」

     柳亦點了點頭:「開始還只是聲音越來越大,直到,金鱗破發「他著急戰況,對著雜錦一心大喊,入靜之下,喚起的就是正經的真音神力了,不過人也由此執狂;到了這裡之後,無心時又第二次抱發神力,雖然具體的緣由還說不好,不過多半與這只怪筍有關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兄弟每誰也沒注意,昏倒在旁的胖海豹,眼皮子微微跳動了一下。

     梁辛的聲音響亮,從開始的略帶猶豫,漸漸變得篤定了:「不管怎麼說,這個島上、這支筍,藏著能讓天賜神力變強的秘密,這件事是錯不了的。三百年 前,我家先祖不知從何處發現了這條線索,所以他才派搬山精銳出海,來尋找凶島,以求破解這個秘密,重振凡人的天賜神力。若凡人的天賜神力暴漲,搬山,也就變得易如反掌。」

     「只可好……」,」,柳亦輕輕嘆了口氣:「這片海,這個島,早已被海鬼和蠻子盤踞了不知幾萬年,粱大人那路精英無功而返。這重振凡人天賜神力的大心願,沒能完成。」

     兄弟兩個你一句,我一句,越說就越明白,迅速理出了三百年前梁一二派人出海的目的。

     說完之後,柳亦長吁了一口濁氣,也不知是感慨還是震驚,眯著眼睛一字一頓的說道:「重振天賜神力……」粱大人的手筆和雄心啊,果然大得驚人!」

     梁辛的心也在砰砰亂跳,這件事乍一想很正常,先祖想要,搬山「,如果發現了有關天賜神力的線索,自然就會追查下去;可是仔細一琢磨,如果先祖真的成功了,那現在的中土,根本就會是另外一副模樣,完完全全的一片新模樣啊。

     梁一二不是神仙,做出的事情也不是樣樣成功,可他每次出手,卻都貨真價實的蘊著一份絕大的志氣!

     念及此,梁辛又哪能不覺得心旌動搖」,

     沉默了一陣,梁辛才重新平靜下來,繼而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咱們在離人谷時聽說過,遠古時凡人的天賜神力,足以媲美妖鬼仙怪,直到上一次九星連線時天賜還強大得很,可後來不知為什麼,這股老天賜給凡人的力量,漸漸變得弱小了,到現在幾乎不值一提了。」

     柳亦的眼角輕輕一跳,眸子來回轉動,一邊沉吟著一邊開口:「你是懷疑天賜變弱這件事,和蠻子們有關?和、和這座雜錦大山有關?」

     梁辛也不知道是該點頭還是搖頭,只是皺眉苦笑道:「我也只是有這麼個想琺,不一定就對」」,這件事,可不那麼好猜。」

     柳亦笑著拍了拍粱辛的肩膀,隨後又以掌做叨,虛空輕輕一斬,示意這個話題暫時停止:「猜不到的事情,大可暫時放一放,先說說這些天猿骸骨吧!」

     雜錦大山下面,可不止一棵事關天賜神力的怪筍,還有一口泉和一片斯骨,諸多怪事之間顯然彼此聯繫,換個調查方向,也許就能找到新的線索。

     梁辛的心裡,早就對這些骸骨的生前情形有了個大概的判斷,只不過剛才還沒來得及說出來,胖海豹那邊就出事了,把事情打斷。

     此刻,他再度打量了下周圍的情形,邁步走到一頭站立骸骨身旁,學著骸骨的姿勢,雙手高高擎起,笑道:「你沒見過這個姿勢,我卻再熟悉不過!它們喪生之前,在織錦,天猿織錦!這片空曠,在最初時就是天猿織錦的籠罩範圍,由此,尾巴蠻的雜錦只能在起之外層層包裹!到後來天猿喪生,它們的織錦是純粹的妖力,隨著主人身死而消散,這才留下了這麼一片空曠之地。」

     柳亦點點頭,做了個繼續的手勢,示意梁辛說下去。

     梁辛語速極快,顯得胸有成竹:「那時還沒有這座大山,十三頭天猿,應該也是為了這條怪筍而來,可還沒來得及有所作為,就遇到了尾巴蠻的圍攻,危急之下,十二頭天猿織錦禦敵,牢牢把尾巴蠻的攻勢阻隔在外。尾巴蠻攻不進來,無奈之下以雜錦層層包裹,最終天猿都被活活困死于此。」

     說完,梁辛又走到銀環首領身邊,隨著那一雙大小頭顱凝視的方向,也低下頭望向那隻碧綠的泉眼:「可它、它們在幹什麼呢?看起來,好像在等人……」」

     一根筍,不敢吃;一眼泉,更不敢喝,粱辛盯了泉水半晌,卻也看不出什麼,大著膽子伸出手,在泉眼裡輕輕一刻,泉水冰冷,觸手之下微微蕩起幾圈漣漪,而隨著水紋波動,一抹白色的水寒之氣肉眼可見的氤氳而起。

     梁辛甩掉了手上的水珠,咋舌道:「冷得很」」要是實在找不出什麼有用的線索,說不得,一會我要潛下去看看。」說著,他又故作輕松地笑起來:「說不定下面還有寶貝,撈上來咱倆平分!」

     柳亦嘿了一聲:「撈寶貝的事情先不急,你再琢磨琢磨你剛剛猜測的情形,其中有個破綻,說不通。」

     梁辛愣了愣,抬起頭一邊重新打量著那些骸骨,一邊皺眉尋思,這次足足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才突然臉色一變,果然想到了自己判斷中的一個破綻。

     一個圓不過來的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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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4 14:05:38 |只看該作者
第二二零章 冰火兩重




     十三頭天猿,骸骨早已石化,它們死去的年頭,比著雜錦孤山中上層那些尾巴蠻要更久遠得多。

     這便說明,這十三頭天猿身化枯骨的時候,雜錦孤峰還遠不像現在那麼高大巍峨,在天猿死後,尾巴蠻仍代代相傳,不停把雜錦裹到『山上』,直到孤峰形成了現在的規模。

     這就是梁辛推斷中的破綻了。

     若雜錦孤峰只是為了困死天猿,那天猿們死後,尾巴蠻又何必還層層不停的繼續裹下去?

     而且尾巴蠻能夠在雜錦中自由穿梭,隨時都能下來查看,自然早就知道了天猿的死訊……

     梁辛的眼珠來回轉動,最終還是嘆了口氣:「這破綻沒的圓,尾巴蠻的雜錦,不是為了困死天猿。」

     他那份看似合理的解釋,也因為這個破綻,盡數被否定。

     柳亦微微一笑,說出的話卻有些莫名其妙:「凡人裡,有惡徒有仁者;妖怪中,有厲鬼有善妖;即便修士中,有南陽那樣蠻不講理的混蛋,可也有知情識禮的秦大家……」

     說著,柳亦停頓了片刻:「天猿也是如此!苦乃山葫蘆老爺那一脈固然是你我的親人;可這裡的十三具骸骨,說不定卻是你我的仇敵!」

     梁辛何嘗不明白柳亦的意思。

     在惡海凶島這番歷險裡,苦栗子殘忍、尾巴蠻兇狠,都是茹毛飲血的怪物,即便它們和火尾天猿有著莫大的相似之處,在梁辛心裡,還是本能的去排斥它們,自然而然就把天猿放到蠻子海鬼的對立面上去了。

     所以到了山底空曠處,在推測當初發生的事情時,也情不自禁的把十三天猿歸到了『己方』,當它們和尾巴蠻是不同戴天的仇人。

     帶著一個『天猿都是好人,不會做壞事,更不會和尾巴蠻、苦栗子為伍』的先入為主印象,判斷出來的情形自然不會準確。

     柳亦也不再多提醒什麼,而是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看法:「照我看,十三天猿和尾巴蠻不僅不是敵人,而且,它們還是戰友、夥伴!」

     說著,柳亦伸手指了指那些直立的骸骨:「這些天猿,要以織錦封印某物,可一來它們的力量不夠,二來它們法隨身滅,一旦身死織錦也就不存在了。所以它們招來尾巴蠻幫忙,在織錦之外,又加以層層雜錦裹纏、封印!」

     柳亦漸漸加快了語速,並不容梁辛反駁或者提問,一股腦的向下說道:「尾巴蠻和十三天猿,要封印的自然是這顆怪筍!這棵筍或許關係著中土凡人的天賜神力。說不定凡人神賜之力的枯竭衰弱,就是拜它們所賜!」

     這根怪筍是如何能影響到整座中土的,暫時還不得而知,不過從胖海豹的情形就能看出來,怪筍與天賜神力有著莫大的關聯,說它是神力的根源,也只是推測的一部分。不過梁一二派兵出海,遠攻凶島,也的的確確從側面證明了怪筍的重要性。

     「苦乃山的天猿,封印了一支神仙相大軍,貨真價實地幫了中土一個大忙;而此處的天猿,卻封印了天賜神力的根源,使中土人族的實力大大削弱……」柳亦的聲音陡然響亮了起來:「所以,這兩支天猿根本就不能混為一談,猴兒谷那支是你我的親人朋友,凶島上這些卻是咱們的、梁大人的、天下人的生死對頭!」

     梁辛點點頭正要開口,不料柳亦揮手攔住了他,聲音也變得低沉起來:「人分好壞,有親友有仇敵。天猿于你又何嘗不是如此!以後若在猴兒谷外遇到天猿,你千萬要衡量清楚,決不可一上來就把它們當做朋友。」

     自從梁辛長大之後,柳亦幾乎就沒用過這麼嚴厲的語氣,這次一反常態,有一個極重要的原因:因為發現了羊角脆的來歷,柳亦懷疑中土上除了猴兒谷之外,恐怕還有其他的天猿。
    柳亦是真的擔心,梁辛心眼軟,有朝一日會和外面的天猿碰頭,到時候梁辛傻乎乎的把對方當朋友,而『野天猿』不管那套,說不定老三就會吃個大虧。

     所以他才要出言警醒。

     梁辛呼了口悶氣,知道老大說的句句在理,當即認真應諾。

     柳亦也不是個囉嗦的人,見梁辛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不再廢話,笑呵呵的伸手,重重拍了拍梁辛的肩膀。

     梁辛當然不會去表決心,只是穩穩點了點頭,隨即又把話題拉回到眼前:「你的推斷裡,也有個破綻。」說著伸手一指怪筍:「十三天猿和尾巴蠻一起封印它,要是只為削弱凡人神力……直接毀掉它不就得了?又何必裹出一座大山來鎮壓這麼麻煩。」

     柳亦卻搖了搖頭:「我是說怪物們封印了這棵筍,而封印之後,導致中土神力衰弱。可我卻不曾說過,怪物們是為了讓中土神力衰弱,才封印這棵筍的!」

     梁辛聽了個目瞪口呆,愣了愣神,才結結巴巴的問道:「啥、啥意思?」

     柳亦呵呵笑道:「就好像,你搶了我的饅頭,所以我餓死了。可你搶我饅頭,不是為了要餓死我,而是因為你饞饅頭…。。你做一件事,會引出許多後果,但是最明顯的那個後果,未必就是你的動機,明白了?」

     「明白啥了?明白才怪!」梁辛笑得比哭還難看。

     柳亦揮了揮手,也不再多解釋什麼了,示意這個話題暫時結束,邁步走到泉眼前,和銀環骸骨並肩而坐,順著骸骨的目光,望向了湛清碧綠的泉水:「想破這件案子,就得弄清楚,它到底在幹啥?」

     梁辛也坐到旁邊,伸手將掌心穩穩貼在了泉眼水面上,有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催動七蠱星魂,掌心勁力一吐!

     他用得是陰勁,力道雖然不小,可泉水激盪得卻並不厲害。

     掌力入水,水紋隨之波蕩,一層層向下蔓延而去,梁辛的手掌依舊緊貼泉面,細心感受著泉水深處傳來的震盪,過了一陣才抬起頭:「泉深得很,我這一掌探不到底。」

     說完,梁辛就開始脫衣服準備下水了,『案子』查到了一半,正是吊胃口的時候,自然要潛下去找找看有沒有新線索。

     這眼泉雖然古怪,可也不像有危險的樣子。雖然現在海底惡炎肆虐,不過泉水卻冰冷異常,應該和海水沒有交匯,柳亦也不阻攔,不過他比梁辛更細心些,吩咐道:「你的繩子呢,先取出來探探深度,順便做個標引。」

     泉水不枯不溢,下面必有活水,下去之後大半也是個越潛越寬闊的情形,要是再有幾條水系交匯穿插,實在太容易迷路,直上直下垂根繩索,下潛時只要別離開繩子太遠,也就不會迷失方向了。

     梁辛指訣一劃,從須彌樟中取出剩餘的蒿草繩,自繩端綁了重物,將繩索放入了水中。這條繩子有幾里長,合下來大約七八百丈,當入水差不多四五百丈的時候,這才微微一震,不再向下放出了。

     這個深度,對他們而言倒沒什麼問題,兄弟倆略一商量,自然還是梁辛下水,柳亦留守。當然,這件事肯定落不下禿腦殼,小傢伙大半天都無所事事,現在終于來了精神,全身鱗片都乍起來,一早跳進水中,在泉眼裡轉來轉去,不住口的呼呼怪叫,催促著梁辛趕緊下來。

     柳亦又囑咐了幾句,也不外是莫貪好奇、謹慎小心之類的話,梁辛一一點頭答應,這才身形一閃,溜入水中……

     梁辛幾乎不用游動,一切都由禿腦殼料理,以法術催動起一道並不算湍急的水流,帶著他倆一路下潛而去。
     越深處,泉水就越冰冷,尤其到了百丈之下,按照梁辛的判斷,這個冷法就是鹹菜湯也早該結冰了,可泉水卻依舊清澈靈動,根本沒有絲毫要凍結的跡象!到二百丈左右,動腦殼已經凍得瑟瑟發抖,全身上下的鱗片早都緊密閉合了,可也不肯棄梁辛而去,一邊打著哆嗦,一邊搖頭擺尾的伴在梁辛身旁。

     漆黑、冰冷、靜謐,還有……狹窄。

     和柳亦的判斷正相反,至少到現在為止,泉眼深處並沒有越來越宏闊,週遭也不過一丈方圓,梁辛就算想換個姿勢、翻個身,都要小心翼翼的注意別碰到頭,與其說這是一眼泉,倒不如說它乾脆是一口井!

     四壁直上直下,都是極其堅硬的地心岩,而且觸手平滑,絕沒有大的凹凸起伏。梁辛一邊下潛,一邊用手掌滑過石壁,潛了良久,卻連一道縫隙都沒能找到,到了此刻心中依然篤定……千萬年前,一道神通自怪筍旁貫穿地面,直抵地心深處的水脈,這才有了這口井,或者說這眼泉。

     沒有接縫,是一道神通,一氣呵成!

     想到此,梁辛心念一動,凝滯身形,將手掌貼上井壁,隨即七蠱星魂瘋狂流轉,星陣之力一擊而下。

     全力一擊,硬石崩碎!

     可此間的岩石,遠比著普通的山石堅硬得多,梁辛這一掌,也僅僅貫穿了十餘丈,而且石塊的碎裂得亂七八糟,毫無方圓可言。

     打了一掌,不如人家砸得深,更沒有人家切得圓……試出了岩石的強硬,梁辛的心沉了,照著他的估計,就算是白狼到此,也休想靠著一道神通打出這麼一口井!

     挖井的,是上面的連體天猿,還是另有其人?

     梁辛正驚訝的時候,周身上下都微微一緊,感覺到這一井凝水中,突然掀起了些許晃動,梁辛哪敢有絲毫的怠慢,立刻將身體緊貼井壁,屏息凝神準備禦敵,不過片刻之後,他又放鬆了下來,拉著禿腦殼一起,不潛反生,又向上游去。

     水紋的晃動,是從頭頂傳來的,梁辛略略思索也就明白了,自己沒事找事打了井壁一掌,全力之下井水激盪,說不定潑了正守護井口的老大滿頭滿臉。

     柳亦發覺梁辛運力,自然當他遇到了什麼凶險,立刻就得跳下來查探,這才有了來自頭頂的水波蕩漾。

     果然,向上游了一陣,就看到柳亦揮舞著陰沉木耳,急赤白臉的向下急衝而至。梁辛趕忙比劃個不停,禿腦殼也晃著尾巴指東指西地跟著添亂……

     也不是是氣得,驚得,還是恨得,柳黑子大臉煞白,又對著梁辛接連比劃了幾個手勢,示意他快去快回,切勿節外生枝,這才翻身又游了回去。

     鬧了個大烏龍,梁辛也老實多了……

     水下始終一片安寧,莫說敵人,就連魚蝦水藻之類的活物也見不到一隻。這口井雖然來歷古怪,但是算起來,也是遠古遺蹟了,梁辛的心裡驚訝歸驚訝,到並不太恐懼,一邊留意著四周以期找到些不尋常之處,一邊不疾不徐的向著深處潛去。

     不知不覺裡,已經潛到快三百餘丈,梁辛只覺得身邊霍然一空,急忙凝滯身形警惕四周,隨即才發現,他們已經自井中潛入了一座地湖之內!

     大湖與古井直連,此間水勢宏闊,根本感受不到壁岸所在。

     梁辛猶豫了下,居然伸出了舌頭,大著膽子品了品湖水……湖水入口清甜,全不似海水般苦澀。

     禿腦殼也被他這個舉動嚇了一跳,哆裡哆嗦的游過來,小豆豆眼瞪得老大望著他。
     梁辛對著禿腦殼搖搖頭,在心裡卻由衷的讚歎了一聲!

     地下湖,島下湖,海下湖!大自然造物神奇,此處竟有如此宏大的一座潛湖,卻並不與大海相通。

     湖水依舊冰冷刺骨,不知是溫度太低還是因為這座湖實在太大,湖水幾乎沒有任何波動,就彷彿凝固了一般!饒是梁辛膽大,也不敢離開繩索太遠,萬一要是失去了指引,他再想從這麼一座大湖中找回井口,可是千難萬難的事情……

     梁辛側頭,看了禿腦殼一眼。小傢伙明白『梁同類』的意思,當即點了點頭,示意自己還能堅持,跟著尾巴尖一顫,護送著他倆的水流陡然急促了起來,帶著他麼加速向下潛游而去。

     和深井一樣,湖水也越來越冷,梁辛的表情也漸漸凝重了,甚至翻手亮出了自己的蟠螭金鱗。

     按照位置來算,這座大湖至少有一半是在凶島之下,梁辛現在可吃不準,等趕到湖底之後,會不會看到一大片黝黑飄搖的『海藻』……

     不過,讓他大感意外的是,當他們再潛百餘丈,感覺距離湖底越來越近的時候,眼前竟然漸漸顯出了些光芒!光芒朦朧而微弱,多色而旖旎,其中以暗紅為主,就彷彿在湖底深處,正由一團火焰在跳動、燃燒。

     又下潛了大約半柱香的功夫,暗紅光芒愈發的明顯了,將這一方湖水都照亮了些,而這座巨大無邊的湖,也終于見底了。

     湖底晶瑩剔透,放眼望去,目光之內儘是流光溢彩!這湖底,不是淤泥,不是沉沙,更不是苦栗子的結髮妖陣,而是一塊巨大到無邊無際的堅冰!

     堅冰磅礴,看不出究竟有多厚,但自堅冰深處,隱隱有著火光閃動,這才把這座巨大的冰塊映襯得光怪陸離。

     梁辛身形一頓,趴伏在湖底,雙手細細摩挲,這才最終確定鋪在湖底的,正經是一塊寒冷到極點的大玄冰。

     禿腦殼見他好端端的蟠螭不做,而是趴在湖底學老龜,等得有些不耐煩,搖晃著尾巴自己溜躂著玩去了。

     梁辛根本沒注意它,此刻他的心思全都在冰底上。梁辛不明白,玄冰的上端,托起了這一座大湖,可玄冰的下端,那一大片跳躍晃動的紅色光芒到底是什麼東西。他心裡的第一個想法,當然是玄冰沉封了什麼了不起的寶貝,念及此,心眼裡似乎伸出了只小手,撓得他五臟六腑都發癢。

     梁辛趴在玄冰上,運足目力,想要看穿對面到底是什麼寶貝,直到半晌之後,他的身體猛然間一抖,臉色也隨之蒼白,半看半猜,他總算明白了,玄冰的另一端究竟是什麼……

     哪有什麼寶貝,玄冰之下,一層層火光流轉而妖嬈,那是海底的熊熊惡炎!

     就算梁辛猜到這塊湖底冰不是凡物,可他做夢也想不到,這塊冰竟然能在惡炎的衝擊上巋然不動。

     一端冰火惡鬥相持不下,另一端大湖流轉天下太平,若非親眼所見,梁辛哪敢相信天下還有這般匪夷所思的情形。而這座雜錦大山,看似牢不可破,實際卻是坐在了火山口上,一旦堅冰失守,惡炎衝進地湖,水火相擊之下這座巨湖立刻就會爆裂開來,雜錦大山一準被崩到天上去。

     週遭湖水冰冷,可梁辛還是出了一身冷汗,幸虧自己還不太毛躁,沒直接鑿開玄冰去掏寶貝……不過轉念一想,玄冰連惡炎都能鎮住,自己就算施展全力,為未必能撼得動它。

     梁辛不敢怠慢,身形迅速遊走,仔仔細細的查探著冰面,忙活了半天,沒能從玄冰上找到一絲裂隙或者融化的跡象,看來玄冰還能穩穩擋住惡炎,這才松了口氣。

     這時候,禿腦殼從遠處一驚一乍的游過來,二話不說催動起一道激流,拖著梁辛便走。

     梁辛伸手抓住了繩子一端,先確定自己不會被禿腦殼給帶迷了路,這才隨它一起向著前游去。沒走多遠,禿腦殼便散去了法術,而梁辛的眼睛,也早都瞪得溜圓了。

     這個小東西,找到了個大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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