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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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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搬山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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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2 20:49:04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八十一章 舉火燒天


    梁辛身體微微弓起,手腳各自用力扣住瓦楞,只等水鬼靠近他便要撲下去打這一陣!

    身邊的趙慶也臉色凝重,但是卻沒有動手的意思,懷里依舊抱著酒壇子,凝神望著敵人越沖越緊,嘴唇嗡動仿佛在念叨著什麼。

    “十四步、十五步、十六步……”他在數著對方的腳步……直到第‘三十三步’之後,趙慶低聲輕吼︰“定!”

    話音落處,只見沖在第一個的水鬼首領,好像被施展了定身術似的,猛然僵立在原地,而他身後的大隊水鬼們,也都和首領一樣,在三十三步之後,全都動彈不得。

    水鬼們被莫名其妙的‘定’在原地,個個面容猙獰,用盡全身的力氣掙扎著,眼看著他們身體,又開始微微的動了起來。

    趙慶的神情更緊張了,身體微微前傾,狠狠盯著不遠處的水鬼們,嘴里一個勁的低聲念叨著︰“出來,出來,出來……”

    終于,水鬼中修為最高的首領,在一聲怒嘯之後,身體猛震,隨即……正如趙慶念叨的那樣,他‘出來了’。

    他的骨頭出來了。

    梁辛久經惡戰,詭異若苦乃山礦井、慘烈若銅川府屠城、險惡若草原激射妖女……可他從未見過如此血腥和不可思議的場景︰大群的水鬼,在奮力掙扎之後,他們的骨頭竟然掙脫了皮肉,一具具血淋淋、還掛著碎肉血管的骷髏張牙舞爪的繼續沖向麻雀老號,而他們的血肉之軀,就好像一具具臭皮囊似的,軟塌塌的趴伏在地。

    ‘骷髏水鬼’在沖了幾步之後,才發現自己已經和皮肉分了家,臉上全都顯出驚駭欲絕的神情,長著大嘴想要慘叫,卻只能從喉嚨間發出  的摩擦聲,片刻後紛紛倒地,摔碎了……

    梁辛只覺得頭皮發炸,牙齒都咬得咯吱咯吱響,趙慶大力拍著梁辛的肩膀,放聲狂笑︰“咱們在地下水脈中早有布置,想從水脈偷襲的人便只有這個下場!這道機關叫做︰水土不服!”

    水脈中,早被青衣藏了裝滿劇毒的機關,發動之下劇毒流入水中,在短時間內整整一條地下水脈都變成了可怕的毒液,沾染之人,三十三步之後全身僵硬,如果是普通人倒無妨,過上一炷香的功夫毒性就會消解,即可恢復如初;可如果是力大很大的修士或者武者,奮力掙扎之下,會讓骨肉分離,就好像眼前死成了一片的水鬼一般。

    趙慶再度舉壇豪飲,臉上都是歡喜的神色,最後又笑罵了句︰“該殺!”說著,把壇子塞給了梁辛,梁辛淺淺的喝了一口,這酒里的血腥氣太重,喝不下去了。

    死人下酒,听起來豪氣干雲,可味道實在太可怕了些。

    趙慶明白梁辛的意思,收斂了癲狂的神情,有些疲憊的笑了一聲,淡淡的說︰“我跟了總鏢頭十年,現在看他的仇人一片一片的死在他精心設計的機關下,開心的忘形了。”

    梁辛一笑,回手拍了拍趙慶的肩膀,將心比心,如果死在鏢局里的那個是曲青石,此刻他梁老三恐怕比趙慶還要更瘋更癲!

    第二戰,國師弟子的手下,盡數死在里劇毒之下,解鈴鎮青衣依舊沒動刀兵,四下里又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夕陽似乎也不願在多看此處的血腥,迅速的沉入了地平線,只留下一蓬殘紅,無力的對抗著夜幕的擠壓。

    梁辛側頭提醒趙慶︰“我曾經和國師弟子交手過,他的七弟子精擅遁地的法術,說不定他們下一陣,會有人遁地。”

    趙慶笑而搖頭︰“不會,這個小鎮地點特殊,下面壓住了一片豐饒的銅礦,若想土遁潛入,踫他個頭破血流!”

    不知不覺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今夜星月慘淡,散出的光華根本不足以照亮大地,高空之上始終有幾只胡鴉在盤旋穿梭,偶爾發出一聲不耐煩的嘶啞怪叫。

    麻雀老號之內,磨牙依舊趴在地面上,仔細的傾听著,過了良久依舊沒能發現遠處的敵人有什麼動靜。

    黃瓜等得無聊,盤腿坐在他身邊,不住口的催促……終于,磨牙開口了︰“大群的敵人,順著大路狂奔,好像沖鋒前的助跑。”

    黃瓜一愣,隨即笑道︰“大路都被巨石封住,他們還助跑,還沖鋒?撞頭很好玩麼……”

    話還沒說完,磨牙猛的跳了起來,小臉上掛滿了莫名其妙,結結巴巴的說︰“沒、沒了,這些人跑著跑著,突然沒了動靜……”

    听地大法,顧名思義,只能听到地面上發生的事情。

    屋頂上的梁辛一躍而起,皺眉道︰“來了!不是遁地,是飛天!”

    一句話的功夫里,破空聲遽然大作,只見一道道人影從封堵小鎮的巨石之後沖天而起,梁辛目力精強,已然看清楚,這一波敵人的身後,都背著一副薄薄的黑翼!

    趙慶卻樂出了聲音︰“司天監,還真有錢啊!”

    這種黑翼設計巧妙,掌握了使用方法之後,雖然不能像鳥兒那樣自由翱翔,但是可用于短途滑翔、盤旋,使用起來靈活方便。

    不用說,它的造價昂貴無比,即便是九龍司也只配置了幾十副,普通的青衣也只是听說,根本連樣子都為見過。這一輪攻擊里,司天監一下子動用了上百對,應該是也算是拿出了全部家當。

    呼呼的振翅聲連成了一片,仿佛一道烏雲飄過,夜襲的敵人黑衣黑翼,臉上也沒涂滿墨汁,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一會功夫便掠過了巨石阻隔。

    敵人也是久經殺陣的好手,明白如果著陸時落了單,便是被敵人圍住亂刀捅死的下場,此刻並不急著下來,而是在首領的帶領下,緩緩的盤旋著,準備一起落地。

    天上昏黑一片,就算有強弓勁弩,普通青衣也瞄不到準頭,梁辛又把拳頭捏的嘎巴嘎巴響,準備等敵人落地之後跳出去動手了,不料身旁趙慶依舊舒舒服服的笑著,對著鎮子里吼道︰“太黑了,掌燈吧!”

    話音落處,火光微現,一個早就隱藏在角落處的青衣翻手摘下長弓,將一道火箭射向了半空。毫無準頭可言,梁辛甚至懷疑下面引弓的青衣,是閉著眼楮射出這一箭的,火箭歪歪斜斜的升上了天……

    肉眼可見的,當火箭飛至十數丈時,沉夜中的空氣猛的震蕩了起來!先是一層淡藍色的輕炎,以火箭為中心,仿佛一道漣漪般的,一層層向外涌動著,轉眼蔓延開來,旋即 的一聲悶響,藍色的火焰轟然化作一蓬燒天的烈火!

    遠遠望去,一道燦若蓮花的烈焰,轟轟烈烈的綻放在距離小鎮十數丈的天空中。

    天上,著了火!

    趙慶長長呼吸,吞吐著焦熱的空氣,對梁辛道︰“這一道機關,叫做︰舉火燒天!”

    晃晃天火,把他的眸子燒得雪亮。

    ‘燒天’,嚴格的說,應該也算是風毒的一種,釋放之後,會靜靜懸浮于地面之上十三丈處,輕易不會消散,這種風毒無色無嗅,沒什麼危害,但惟獨不能見火。遇明火,‘燒天’便會被引燃,好像西域火油般熊熊燃燒起來,只不過這火,是在半空里著起來的。

    ‘燒天’,把天都燒紅了,更毋論正處烈火中心的黑翼殺手了。

    不僅是身外之火,他們在飛進小鎮上空的時候,也吸入了大量的‘燒天’,見火之下內外一起燃燒了起來,振翅聲變成了淒厲的慘叫,百多人在瞬間里就被烈火灼成了焦炭,紛紛摔落在地,青衣們早有準備,每個敵人甫一摔落,兜頭就是一桶冷水,隨後人形的焦炭碎裂開來,再也看不出樣子了……

    解鈴鎮,司天監攻,九龍司守,三個回合你來我往,每一道都是奇兵,每一次都是絕殺,梁辛有些發呆了。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青衣的戰力不過爾爾,直到現在才明白,在猝不及防的時候,青衣或許並沒有什麼了不起;可在準備充分的時候,他們便成了陰司中的索命惡鬼!

    梁辛看著半空中的妖嬈火蓮,也跟著吐出了口濁氣,喃喃的嘟囔了句︰“等下一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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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2 22:54:53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八十二章 草木皆兵


    皇帝篤信仙術,兩位國師在中土百姓的心中,地位自然是極高的,這些年里,國師座下的七位弟子廣收門徒,其中也不乏資質優秀之人。現在的司天監,足以比肩‘九九歸一’之下任何一座修真門宗,剛剛三陣中,結隊攻打小鎮的,大多都是低階的修行之人。

    事先沒人能夠想到,這一戰竟然會打成這樣,區區一座解鈴小鎮,已經交代了數百名修士的性命,而九龍青衣卻無一傷亡。

    -----------------

    小鎮正西,七里處,三個和尚並肩而立,正是國師座下,二弟子鈴鐺,四弟子鏗鏘和六弟子歡喜。

    歡喜看上去只有七八歲,是個白白淨淨的小沙彌,手里正把玩著一只螞蟻,過了一會,才抬頭望著著解鈴鎮上熊熊燃燒的天火,哭喪著臉道︰“五師兄肯定是出事了,這座小鎮里有高人。”

    老五白毫,修為已至聲色境大成,事先被派到鎮中,準備雙方開戰時暗中接應,現在國師弟子連折三陣,始終不見他出手,外面的師兄弟便明白他已經凶多吉少。

    這時,三個僧人腳旁的泥土微微一震,一個黑矮子鑽出來,對著他們躬身施禮︰“稟告師父、師叔,鎮子下面是一個熟透了的銅礦,土遁根本過不去。”

    跟著,另外一個弟子跑過來回報︰“封住鎮子的石頭上都有劇毒,難以攀爬。”

    老四鏗鏘正想開口大罵,老二鈴鐺揮手制止了他,問那個弟子︰“咱們還有多少人?”

    鈴鐺看上去三十多歲的年紀,身材高挑健美,面貌中帶著些女相,和已經死掉的海棠有些相像,只不過遠不如海棠那麼嫵媚。

    那個弟子回答︰“還剩一百二十六個人。”

    鈴鐺眼角一跳,臉色黑了許多……

    他們七位師兄弟中,大師兄修為最高,老七則最不成才,這次國師下令,命他們攻擊解鈴鎮,捉拿青衣保護之人,本來是由大師兄海棠主持的,老二到老六只是幫忙搭下手的角色,可沒想到幾天之前,已經達到五步修為的海棠,竟然死在了鄞州。

    這下鈴鐺變成了首領,他也知道這座小鎮被青衣經營了十年,恐怕不好打,臨時抽調了大批的門徒。除此之外,國師還親自賜下了一座名叫‘草木皆兵’的玄妙法陣,用以封鎖小鎮,只需進不許出。

    解鈴鎮的青衣首領黎角就是陷入了‘草木皆兵’法陣,落得個重傷慘死的下場。

    鈴鐺天性謹慎,把這樁任務當做一場仗來打,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即便他以為足夠重視九龍青衣了,可實際上還是輕敵了︰

    鎮上的青衣有佔卜的手段,在他們還沒來得及布置妥當的時候,就發現了危險;老三還沒來得及匯合,就被‘厲害的青衣’殺掉了;進鎮臥底的老五莫名其妙的失蹤;他們一共召集了五百手下,個人戰力高,人數也佔有,可三陣下來,幾乎落了個全軍覆滅……

    老四鏗鏘天性脾氣暴躁,眼看著攻勢受挫,連五師弟白毫都折損在里面,急的走來走去,終于嘿了一聲,頓足道︰“讓小的們撤下來吧,咱們兄弟親自進去……”

    話還沒說完,老六歡喜就咯咯笑了︰“要是能進,二師兄也不會派那些手下去打前站了,這座鎮子機關重重,要憑著個人修為去硬闖,也只有大師兄才有這個本事,咱們要進去,死路一條。”

    老四恨聲道︰“那該怎麼辦?攻不進去,就等著青衣的援兵趕來,把咱們打跑麼!”

    歡喜聳了聳肩膀,撇著嘴巴做了個無奈的表情。

    而半晌不曾出聲的老二鈴鐺,終于開口了︰“唯今之計……只有、只有變陣了!”

    此言一出,他的兩個師弟都愣住了,片刻後,歡喜皺起了眉頭︰“二師兄,會死很多人,你也會喪命。”

    老二鈴鐺笑了,伸手在歡喜師弟那個圓溜溜的光頭上摩挲了兩下,淡淡的說︰“我死不足惜,師父的大事不能耽擱的,剩下的事情,拜托你們兩個了。”說完,大袖一抖,背過手快步向著東方走去。

    ‘草木皆兵’法陣,只能困不能攻,可解鈴鎮上的青衣也只守不攻,國師弟子們空有一座威力磅礡的法陣,卻沒有一絲用處,現在鈴鐺要做的,就是改變陣圖,讓‘草木皆兵’由圍困變作圍攻。

    陣法是國師傳下來的,以鈴鐺四步大成的修為,想要變陣,只有一個辦法︰以命祭天,拼出本源之力,改困為攻!

    歡喜和尚笑不出來了,伸手抓住四師兄鏗鏘的手,眼淚 里啪啦的往下落,哽咽道︰“二師兄要死了,五師兄也夠嗆,就剩我們兩個了,你、你可要好好活著……”

    此刻,解鈴鎮中的梁辛等人,正靜靜等待著敵人的下一波攻勢。

    天空中的烈焰已經熄滅,小鎮上到處彌漫著一股焦糊的味道,肉香中回蕩著惡心的感覺……

    半晌之後,敵人依舊沒有動靜,梁辛有些擔心,問身邊的趙慶︰“三陣之後,還有其他的禁制麼?”

    趙慶笑的得意而狂妄,扳著手指點頭道︰“除了石破天驚、水土不服、舉火燒天之外,咱們還有洪水猛獸、如日中天、閻王點兵、赴湯蹈火……”

    梁辛咋舌,有些驚駭的笑道︰“恐怕京師皇宮的禁制,也就是這個樣子了吧!”

    趙慶搖搖頭︰“皇宮應該有術士的陣法匡護,威力自然是了不起的……不過單以機關禁制而言,皇宮未必比咱們解鈴鎮來的更犀利。”

    良久之後,一道白色的曼妙身影掠過,小汐飄身上房,在她們身後還跟著兩個童子和幾個青衣,程老頭被一個青衣背著。

    小汐對梁辛道︰“我們去鏢局,大家匯合在一起,彼此還能有個照應。”說著,一揚手,把一塊臘肉拋給了梁辛,隨即衣裙飄擺,向著鏢局縱躍而去,片刻後,她的聲音又從夜空中傳來︰“這麼長時間敵人都沒再來,下次發動恐怕不好應付,你小心點,要是撐不住就回鏢局,一切有我。”

    梁辛樂了,大聲的回答︰“你也小心些!”

    “顧好你自己吧……”小汐的聲音,總是那麼冷冰冰的好听。

    梁辛啃了口臘肉,只覺得唇齒生香,味道咸鮮著實好吃,趙慶從旁邊笑道︰“麻雀老鋪里的好東西著實不少,等打退了敵人,要使勁敲敲程老頭的竹杠。”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司天監始終再沒發動攻勢,不知不覺間天上的星月隱沒,東方又泛起了魚肚白,清涼的晨風拂過,帶來了陣陣青草香氣,梁辛情不自禁的深深呼吸,笑著正想說什麼,突然瞪起了眼楮,低聲道︰“不對!”

    十月中旬,除了紅葉燦燦之外,其他的草木都已經開始枯萎,這種青草香,是春夏才會有的味道。

    隨即,沙沙的異響從四面八方開始蔓延,鎮上的青衣各自警惕,卻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從天空鳥瞰,小鎮四周的麥田,正迅速的翻起層層新綠,一根根嫩綠的草芽鑽出地面,見風即長,不片刻就沾滿了地面的所有空隙,草芽變成小草,變成蒿草,卻還在繼續長著,一直長到一人高!

    秋風拂過,亂糟糟的長草也隨之搖擺,彼此糾纏著,擠壓著,扭曲成了一個個大個的瞎疙瘩,雖然依舊是綠色,可現在的綠濃的讓人惡心。

    又過了一陣之後,一望無際的‘草堆’突然搖晃了起來,仿佛變成了洶涌的海浪,一層追著一層,從四面八方,向著解鈴鎮撲涌而去……當長草涌到鎮子邊緣時,爆起了一連串撲稜撲稜的怪響。一個接一個濃綠色的草團滾了出來,隨即草團綻裂。

    每個草團之中,都站起了一個身穿藤甲,手執木刀的稻草人,稻草人藤甲兵在略略分辨了一下方向之後,撒腿向著封堵著大路的巨石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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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2 22:55:08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八十三章 榆木腦袋


    歡喜小沙彌和鏗鏘和尚並肩而立,雙掌合十,低聲念誦經文,在他們身邊,二師兄鈴鐺的尸體橫躺在地。

    超度之後,歡喜擦掉臉上的淚水,長出了一口氣,喃喃說道︰“二師兄已經往生極樂,不用惦記了。”說完,小臉上又恢復了那副歡喜的神情,抬起小光頭問身邊的鏗鏘和尚︰“四師兄,曲青石和柳亦的案子搞得天下大亂,這個節骨眼上,師父卻要咱們來抓人,這個人到底有何用處?”

    鏗鏘和尚人如其名,雖然蒼老但滿臉怒相,好像個猙獰韋陀似的,搖頭道︰“我只知道這個人關系極大,具體有什麼用處,師父不曾說,我們自然也不敢問。”說著,他也如其他幾位師兄那樣,伸出大手在小和尚的頭頂摩挲了兩下︰“二、三兩位師兄和五師弟皆因此人而死,你我更要提起精神,抓他回去見師父,否則師兄弟們可就白死了!”

    歡喜和尚有些苦惱的伸出雙手,揉了揉小臉蛋︰“這個是自然的,二師兄改了法陣,解鈴鎮堅持不了多久的,可憐鎮上的人都要死了。”

    鏗鏘臉色一變,怒道︰“鎮上的人可憐,你我的師兄弟,還有那些慘死的弟子們便不可憐麼!”

    小歡喜嘆氣道︰“自然也是可憐的,可……是咱們先打過來的……”

    鏗鏘勃然大怒,舉起大手對著歡喜那顆光溜溜的小禿頭,最終還是沒舍得打下去,氣哼哼的說了句︰“你這榆木腦袋!”

    小歡喜雙手抱著自己的榆木腦袋,愁眉苦臉,卻不肯就此閉嘴,還在嘟嘟囔囔的說著︰“死人總是可憐的,敵人總是可惡的,可師父也不說清楚這個人到底有多重要,到底重要在哪,總讓我覺得這場仗打得莫名其妙。”說著,又拽了拽師兄的袖子,刻意壓低了聲音︰“師兄,你說,萬一要是師父搞錯了,那大家不是白忙活了?”

    鏗鏘怒斥︰“閉嘴,不許再說話!”

    不止司天監的人馬,梁辛和一眾青衣同樣疑惑著,沒人知道程不嵐究竟掌握了什麼秘密,可這一仗還是要繼續打,直到分出勝負為止!

    解鈴鎮上,所有的青衣都神情森嚴,梁辛和趙慶也並肩站起,眯起眼楮仔細盯著把進鎮大路牢牢堵塞巨石……此刻,小山似的巨石堆,正在微微的顫抖著,不停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吱怪響。

    他們看不到外邊的情形,在巨石的另一側,越來越多的稻草人藤甲兵,正把草扎扎的手掌按在巨石上,它們是草木之身不畏劇毒。綠色的光芒一閃即逝,無數顆細小的種子自藤甲兵的手上鑽入石隙,繼而生根發芽,看似柔弱的嫩芽奮力生長著,生冷堅硬的巨石,肉眼可見的,被撕開了一道道猙獰的裂璺……

    巨石之間,漸漸泛出了青綠之色,趙慶翻手結下腰間挎著的短角,鼓起腮幫子吹動號角,正隱在四下里的青衣們乍聞號角,全都是一愣,隨即面現陰戾狠辣,也從身上解下號角嘟嘟吹響。

    一時間,飽蘊殺伐之意的號角聲,響成整座解鈴小鎮!

    趙慶已經猜到,即將攻入小鎮的究竟是什麼了,就在昨天,他才剛剛與藤甲兵苦戰過。

    號角回蕩中,巨石堆猛的爆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隨即轟然崩塌,放眼望去,無數藤甲兵縱躍如飛,仿佛一道濃綠色的激流,浩浩蕩蕩沖入小鎮。

    啪的一聲脆響,趙慶一把捏碎了手中的短角,厲聲嘶吼︰“發動!”

    喝令之下,在接二連三的攻擊中始終巋然不動的解鈴小鎮,突然變得猙獰起來,奇人黎角在十年之中,布置下的所有禁制,都在藤甲兵涌入的瞬間發動。

    平整的大路突然變成了一塊巨大的蹺蹺板,足有數十丈的路面猛的翻轉了過來,碎石飛濺、塵土飛揚,將大片的藤甲兵被拍成了草甸子;

    數以萬計的老鼠吱吱怪叫著,從地下竄出來,這些畜生不僅不怕敵人,反而對著藤甲兵沖了過去,前僕後繼之下,不知多少草人被湮滅;

    一只只大染缸不知從哪滾了出來,仿佛被無形的手推著,費力、笨拙的骨碌到藤甲兵附近,隨即轟然炸裂,慘綠色的火焰沖天而起,哪怕只沾染上一個火星,整個人都會轉眼化作枯灰;

    還有數不清的勁弩咆哮,火雷轟鳴,釘陣破土……小小的鎮子,仿佛變成了一頭被困萬年終于在此刻掙脫桎梏的饕餮怪獸,瘋狂的吞噬著每一個闖入者!

    國師的四弟子鏗鏘和尚浮在半空,望著不遠處的小鎮,老臉上掛滿了驚駭,嘴里喃喃的念叨著︰“二師兄說的沒錯……”如果海棠還在的話,以他的五步修為,或許還能闖一闖這座人間煉獄。

    至于其他的國師弟子,一旦踏入解鈴鎮,絕無生機。

    大片大片的藤甲兵倒下,可國師的陣法在被催動之下,方圓百里之內草木瘋長,無數新的稻草人被制造出來,繼而毫不猶豫的投入戰場。而小鎮上的諸般禁制,已漸漸力竭。

    這些藤甲兵,都是被法術催生的,並不畏懼普通的凡間火焰,要殺它們,便只有砍下那顆沒眼見沒鼻子沒嘴的頭!

    越來越多的藤甲兵涌入小鎮,隨著禁制漸漸失力,已經開始有青衣出手狙殺敵人,趙慶回過頭,對著梁辛做了個艱澀的笑容︰“守不住了,準備突圍吧!”說話之間,抬手一刀將一個整要竄上屋頂的藤甲兵劈成了兩截。

    梁辛也不廢話,貼在趙慶身後,一路縱躍著趕向鏢局……

    藤甲兵沒有嘴,不會吆喝也不會慘呼;青衣衛在搏命的時候,就變回陰戾的狼性,張口呼吸,閉嘴殺人!小鎮上,處處上演著無聲的殺戮,常常會有刀光滾動,將一片藤甲兵攻殺,也有青衣小隊陷入敵人的包圍,鮮血飛濺中轉眼喪命……

    等他們回到鏢局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準備妥當,磨牙和黃瓜更是把手里的刀子耍的呼呼生風,程不嵐早沒了先前那副目中如人的樣子,兩眼里都是恐懼,軟綿綿的趴在熊大維的後背上。

    外面已經開始有藤甲兵想要攻入鏢局,好在還沒形成規模,只是三五成群的沖來,青衣們還應付的住。

    一回到鏢局,趙慶就連聲吆喝著,一連串的傳下命令,屬下的青衣立刻忙活了起來,扎扎的機括聲中,一道道鐵柵升起,把整座鏢局都圍成了銅牆鐵壁,同時一道道號角響起,給外面的同伴發訊號,示意突圍在即,要大家盡快過來匯合。

    隨即,鏢局中的青衣們,手腳麻利的擺弄機關,院落的地面片片塌陷,顯出了十余個井口大小的窟窿。這些密道,與外面青衣的藏身之處相連,趙慶沉聲傳令︰“點香!半柱香後,不管回來多少兄弟,我們都要突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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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四章 暗道玄機


    在等待青衣返巢的時候,趙慶莫名其妙的笑了起來,不是怒笑,不是苦笑,而是真真切切的神采飛揚,對著一眾屬下斷喝︰“換裝!十年暗樁,今天還我本來面目!”話音落處雙臂猛震,啪啪的裂響中,外衣被他層層震碎,露出了內襯的青衣戰袍︰墨魚袍!

    暗樁青衣們個個面露喜色,手上沒事的,全都一窩蜂的跑進了內廳,再出來的時候,每個人都身披墨魚袍,腰挎繡春刀,臂橫停風盾,背上搭著艷陽遮大帽,一副威武彪悍!

    小汐眯起了眼楮,看了看周圍,也腳步輕輕的走進了一間廂房,不多久便回來了,赫然變成了個冰冷俏麗的青衣衛。梁辛大笑,青衣裝束配上了少女那副三伏天凍死人的神情,果然妙極了。

    小汐看梁辛沖她咧嘴傻笑,皺了皺眉︰“你不換裝麼?”

    梁辛讓趙慶領著,也鑽進了內堂,磨牙和黃瓜對望一眼,忙不迭的怪叫了一聲︰“我們也換……”說著撒腿追進了屋子。

    片刻功夫,鎮北鏢局之內,除了沒尾巴的羊角脆之外,盡數都是煞氣騰騰的青衣衛,就連程老頭也被胡亂套上了件墨魚袍。

     … … ……

    藤甲兵已經包圍了鏢局,正在沖擊著大門,悶鈍的撞擊聲,一下又一下的砸在眾人心里。

    半柱香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密道中沒有一個青衣回來。

    小鎮上的廝殺並沒有停歇,被派駐在外的青衣,用行動向主官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們要截殺敵人,減小突圍的壓力。

    趙慶的眼楮紅了,抬起一腳把小小的香爐踢了個四分五裂,狠狠罵了句︰“都是群蠢貨!”

    這時候程老頭嘴唇發顫,哆哆嗦嗦的小聲道︰“咱、咱快跑吧……”

    趙慶深吸了一口氣,穩定住自己的情緒,揮手喝令︰“隨我,突圍!”

    梁辛早就等他這句話了,他自忖自己的戰力比起其他人要強的太多了,這個頭陣義不容辭要由自己來打,邁開大步走向了鏢局大門。不料青衣們誰也沒跟他走,盡數轉過身,向著後院跑去了。

    磨牙和黃花比較有良心,一起對著梁辛揮手︰“三哥,這邊走……”

    梁辛騷眉搭眼的又跑回來,追上其他人,磨牙笑著跟他說道︰“突圍的事情,黎角大人活著的時候早就安排好了,有暗道的!”

    解鈴鎮遍地機關,設計精妙,自然有暗道可供逃遁。

    趙慶接過話題,一邊走一邊給梁辛解釋道︰“這條暗道一直通往鎮子邊緣,不過敵人包圍的範圍太大,出了暗道之後,肯定還會有一場險惡廝殺,才能逃出生天。”

    密道的出口在敵人的包圍圈之內,這也是趙慶沒有急著突圍的原因之一。

    梁辛點點頭,同時還有些不解︰“當初為何不把暗道挖長一些?”

    磨牙早就和青衣問明白了這些事情,得意洋洋的說道︰“這才是黎大人的心機之處!”

    暗道是黎角給解鈴鎮設計的最後一道保險,自然要機密隱蔽,可天下能人何其多,遠的不說,就在梁辛身邊,便跟著個擅長听地大法的童子。

    所以黎角在修建這條暗道是煞費苦心,距離、角度、轉折每一樣都經過最精密的計算,當幸存者進入暗道之後,無論是說話、奔跑,都不會產生絲毫的共振與露音,而現在的長度,也是保證隱秘性的極限了,暗道再長出一寸,便很容易被地面上的高人發現了。

    磨牙已經試過,青衣暗樁在密道中奔跑說話的時候,他在地面上施展听地之術,察覺不到一絲異常,這才真正的對黎角心服口服。

    梁辛也黎角的機關算計的本領折服,而趙慶的表情卻有些古怪,夾雜著自豪、沮喪、傷心難過,還有些梁辛看不懂的神情。

    暗樁青衣們訓練有素,撤去偽裝、開動機括,片刻後梁辛已經隨著大隊人馬走入了暗道之中,後面自然還有人留下來負責關閉入口、斷後等事情。

    最終,梁辛帶來的青衣,和解鈴鎮的暗樁,進入暗道的兩隊人馬加在一起,一共七十余人。

    進入暗道之後,不僅僅是梁辛,就連小汐、熊大維等人也露出了驚訝的神色,這里根本就不是他們想象中的狹小坑道,而是寬敞、舒適的平整大路。上下左右都由厚厚的石板鋪就,暗道中的采光不是燭炬火把,而是自然發光的磷藻燈,遇風不熄見水更明。

    不僅如此,石板上都還篆刻了精美的花紋,黃瓜看的目瞪口呆,忍不住笑道︰“逃生的密道還要雕花篆刻,這也太……太講究了吧?”

    趙慶苦笑著搖搖頭,顯然他也不知道黎角為什麼要如此設計。

    磨牙則若有所思,一邊走著,一邊用手指輕輕摸索著石壁上的花紋,不久之後恍然大悟,對著其他人說道︰“這些花紋,都有減少聲音震動的功效!”

    暗道寬敞,但是整體的走形彎彎曲曲,經常會有極大的轉角,走不多久就把眾人搞得頭昏眼花,這種古怪的建造方式,想來也是減小、消弭聲音的設計。

    在行進一段之後,趙慶走到梁辛身邊,開口道︰“暗道的另一端,也有精兵守護,萬一被敵人發現了出口,他們會發出訊號,同時開啟機關把咱們直接送上地面,總之.,大家隨時要準備廝殺。”

    說完,趙慶頓了頓,突然站住了腳步︰“梁大人,下官有個不情之請。”

    梁辛還沒答話,不遠處的程老頭就急惶惶的喊道︰“別傻站著耽擱時間,一邊走一邊說。”

    趙慶再度邁開腳步,口中繼續對梁辛道︰“總鏢頭留下的禁制已經盡數發動完畢,後面的事情便是廝殺、突圍了,而我心緒已亂,想要……想要交出指揮權責,甘願做一個沖鋒陷陣的青衣刀兵,還請大人成全。”

    說著,趙慶竟然哭了,眼淚好想斷了線的珠子, 里啪啦的往下掉。

    解鈴小鎮是趙慶生活十年的地方,此刻正生靈涂炭,饒是青衣長著一副鐵打的心腸,此刻也心思凌亂,變得沖動嗜殺了。

    梁辛還沒說話,不遠處的小汐就輕輕嘆了口氣,轉頭望向緊跟在她身後、背著程不嵐的熊大維,說道︰“熊百戶,接下來的事情由你指揮。”

    熊大維讀懂她的唇語,愕然道︰“可系我的耳,隴。”耳聾人,靠著記憶發音說話,又怎麼能清晰傳令?

    小汐一笑︰“無妨,能听明白的,不用多說了。”

    趙慶交出了指揮權,好像整個人都解脫了許多,伸手抹掉眼淚,對著兩位游騎輕輕說了句︰“多謝。”

    程不嵐卻顯然更信任趙慶一些,見他卸任,老臉上掛滿了擔心。

    一行人步伐矯捷,可暗道修建的實在太繞人,距離出口還要走上不短的一段時間,正行走間,正在隊首的梁辛和小汐好像同時發現了什麼,不約而同的一揮手,所有人立刻站住了腳步。

    兩個游騎輕輕移動,向前走了幾步,互成掎角之勢。

    一眾青衣也無聲的抽出了繡春刀,將刀鋒壓在盾下,以防露出刀光,比狸貓的腳步還輕,轉眼結成陣勢,把背著程不嵐的熊大維護在了中央。

    不大的功夫之後,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從暗道的另一端傳來……腳步聲越來越清晰,其間還伴隨著粗重的呼吸聲,梁辛微微放松,既然會呼吸,便不是稻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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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五章 照明環境


    片刻之後,兩個漢子從前面的轉彎處拐了過來,梁辛迅速的撲向對方,兩個漢子還沒來得及反應,梁辛的雙手就已經穩穩按住了他們的心口,低聲喝問︰“什麼人!”

    兩個漢子根本沒想到會遇襲,驚駭之下本能的揮拳擊向梁辛,梁辛雙手勁力微微一吐,兩人齊聲悶哼,軟綿綿的坐在在地,只覺得胸口氣血翻涌手足酸軟,一點力道都用不出來了。

    趙慶的聲音也從梁辛的身後響起︰“慢動手,自己人!”

    兩個漢子的額頭滿是大汗,臉色蒼白的嚇人,在看到趙慶之後,立刻松了口氣,臉上現出了安慰的神色。

    趙慶沉聲問道︰“你們怎麼過來了?出口出事了?”這兩個漢子也是暗樁,他們所在的小隊專職負責看守暗道的出口。

    兩個漢子卻沒回答趙慶的問題,而是皺起了眉頭,好像剛剛得過 癥似的,互相對望著,眼神都迷茫了起來,就在這時候,青衣陣中的黃瓜抽動著鼻子,努力的嗅了嗅,旋即惶急的大叫︰“青草香!”

    驚呼剛起,梁辛便清清楚楚的看到,兩個漢子之中的一個,在他的雙眼間不易察覺的掠過了一絲青青之色,就好像有一根極細的藤子,從他的左眼游到了右眼。

    小汐也發現了兩個漢子的異常,清聲叱喝中身形飛揚,右手一翻精芒乍現,  兩聲,銀鱗小蛇快如閃電,毫不留情的撞碎了兩個漢子的頭殼。直到兩具無頭尸體倒地,身後與他們熟識的青衣才發出了一聲低呼。

    兩個腔子歪歪斜斜的躺在一邊,卻沒濺出一滴血液。他們的頭殼碎成了七八片,頭顱中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就好像個摔碎的人行陶俑似的。

    情形無聲而詭異,剛剛被任命的主官熊大維毫不猶豫,立刻傳令︰“招(燒)尸!這(撤)!”

    所有人都明白他含糊不清的口令,幾個青衣趕上來,將密封的火油罐子砸碎在尸體上,跟著拋出火種,大火一起,眾人立刻轉身折返原路!

    只有趙慶,神色間滿是不敢置信,喃喃的說著︰不可能,暗道是總鏢頭全部心血的所在,不可能被敵人發現的……

    雖然不懂那兩個漢子到底被種下了什麼法術,密道的出口都肯定被攻陷了,駐守的青衣甚至沒來得及發出訊號、更沒來得及引動機括把暗道中人送上地面,就已經喪命了。

    眾人才剛剛轉身,兩具被烈焰包裹的腔子突然爆發出一陣吱吱慘叫,這就好像被熱油燙到的活鴨,奮力的跳起來,在暗道之中亂跑亂撞,兩個童子嚇得差點背過氣去,梁辛趕忙躍過來,一手一個把他們扔到了隊伍中,大聲的催促眾人︰“不用管它,快走……”

    話音未落,嘶嘶怪響忽然充斥耳鼓,無數比著頭發還細的青藤,扭曲著潑灑而出,沿著暗道四壁飛快的瘋長,轉眼爬滿牆壁,向著眾人沖來,小汐的怒斥聲剛起,整個人就被無盡的細藤吞沒。梁辛目眥盡裂,可還沒等他去撲救小汐,頭發似的細疼就已經攻過來,把他層層裹住。

    梁辛只覺得那些細藤好像水蛭,耳朵、眼楮、鼻子、嘴巴甚至皮膚毛孔,只要有空隙的地方,它們就要拼命的鑽進去。身體遇襲之下,他的七蠱星魂立刻運轉,七道惡土之力壓住北斗星圖,一遍遍從他的四肢百骸滾過。

    這些‘頭發藤’雖然惡心恐怖,可力道一般的很,對上梁辛足以媲美四步真元的星魂惡力,紛紛嘶叫著被崩斷。

    梁辛見藤子奈何不了自己,明白應該也不是小汐的對手,放心了不少。同時生怕它們再去追襲凡人青衣,也顧不得渾身雞皮疙瘩亂竄,伸手抬腿,一個人佔住了半個暗道,拼了小命的把自己往細藤上纏,然後在層層崩斷。

    青衣們也沒有再逃,全都站住了腳步,瞪大眼楮看著面前的怪斗……暗道之中,一半被梁辛佔住,牢牢阻住了藤子的進攻。

    而另一半則是小汐,青衣少女正在飛快的旋轉著,所有妄圖經過身旁的細藤,都被她旋繞到了自己身上,藤子越纏越多,小汐卻依舊飛旋著,好像個綠色的紡錘似的,直到半晌之後,‘紡錘’中突然凸出了一個手掌的形狀……左掌!

    清澈的叱喝︰奪!

    啪的爆響,所有的頭發藤被睚眥爪之力所奪,盡數炸碎,斷藤萬千,長不逾寸。

    小汐的神情不變,靜靜站在原地,梁辛還像個陷入麻線堆的狗熊似的,哇哇怪叫著,一把一把的把藤子薅斷……

    這些藤子是以那兩名暗樁為土壤養分而滋生的,它們生長出來之後,奪不到新的人體,很快就將養料消耗干淨,不多時便死掉了,梁辛總算抖落著死藤碎末,囫圇個的出來了,看到小汐還那麼俏生生的站在原地,笑的挺開心。

    小汐眯起了眼楮,望向出口的方向,低聲道︰“不用跑了,準備打吧!”

    話音剛落, 的一聲悶響,磷藻燈盡數熄滅,暗道中轉眼一片漆黑。梁辛苦笑著跺腳,說了句誰都听不懂的話︰“又來!”情形何其相似,他立刻就想起了五年前在苦乃山礦井里遇到的吞人玉璧。

    而青衣主官熊大維,似乎覺得梁辛的話還不算難懂,他接著用森嚴莊嚴的語氣,說了句更讓人摸不到頭腦的命令︰“豬貓喝酒!”

    本地青衣盡數愕然,誰也不知道主官說的是啥,黃瓜反應最快,嘰的笑出了聲,替熊大維翻譯道︰“照明環境!”

    大伙這才恍然大悟,正要有所行動的時候,梁辛又沉聲傳令︰“不用了,紅泥封身,各自躲好,沒有我的、我們的命令,誰都不許出手。”

    那些聾子青衣听不見號令,解鈴鎮的暗樁就用手心寫字的法子傳令……

    青衣們立刻取出隨身攜帶的紅泥,涂抹在身上封鎖氣竅,即便他們的動作再輕,也難免發出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可等眾人抹過紅泥,護著程老頭趴伏隱蔽之後,悉悉索索的響聲,卻並沒有停歇。

    從他們的腳下、身邊、頭頂……輕聲的怪響,漸漸彌漫到了四面八方,兩個童子手拉手的蹲在一起,拼命控制著不讓牙齒打顫,擅嗅的黃瓜在磨牙的手上輕輕的寫著︰草腥味,濃的很。

    磨牙也不管同伴能不能看見,哭喪著臉點點頭,抓過黃瓜的手寫道︰悉悉索索,是草木生長聲,你小心一會屁股底下長草。

    黃瓜抓回磨牙的手︰你寫的啥?

    兩個游騎背背相抵,靜靜傾听著,尋找敵人的蹤跡,梁辛總也靜不下心,小汐看上去冷若冰霜,身體越緩和的很,也很軟。

    絕對的漆黑中,一條條植物的根須,悄然掙裂石板,鑽了出來,好像警惕的蛇子一般,左右搖擺著,探索著生人的氣息。

    眾青衣們都以特質的紅泥封身,除了頻率極低的換氣之外,已經和土石融為一體,倒是梁辛,現在心跳加速……

    根須終于確定了最明顯的目標,有些費力的彎轉起來,笨拙的向著梁辛和小汐所在的地方爬移過去。

    暗道中,用來照明的磷藻此刻也活了起來,無聲的游弋、匯聚,越聚越多……

    當年黎角特意采用這種不懼風、水,幾乎無法熄滅的植物磷藻用作照明,可饒是他窮盡算計,也猜不到今天的敵人,使用的是如沐春風、草木皆兵的奇門法術,在這道法術之下,只要是植物,就會被驅使、就能化作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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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2 22:55:41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八十六章 真身法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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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鈴鎮,處處殺機,藤甲兵毫無感情,陣法開啟之下見人就殺,即便兩個國師弟子有心放生,也無能為力,他們根本控制不了這座大陣。

    當初國師傳下陣圖的時候,只做困鎮之用,也有少添殺戮之意,可現在已經被鈴鐺變陣,藤甲兵在殺光小鎮之後,便會四散而去,所過之處必然血海滔天。

    散落在鎮里的青衣還在做著最後的抵抗,至少,有他們在的地方,身後總還有些平民擠成一團,活著,但是等死!

    兩個國師弟子站在小鎮邊緣,歡喜小和尚墊著腳尖,皺眉看著不遠處的一片殺戮,再也歡喜不起來了。

    老四鏗鏘雙目緊閉,似乎在靜靜感受著什麼,過了良久終于睜開了雙眼,對師弟說︰“我這就下去了!”

    歡喜牢牢抓住了他的手,忙不迭的搖頭︰“讓藤甲兵下去就好了,你……你別去送死。”

    老四發了一輩子脾氣,此刻也被歡喜給氣樂了,罵道︰“胡說八道,什麼送死!師父要咱們捉活的,如果放藤甲兵下去,不殺干淨它們不會罷手。”

    歡喜還是搖頭,不依道︰“來支援的三師兄死的不明不白,進鎮策應的五師兄死的莫名其妙,青衣里有真正的高手。”

    鏗鏘和尚放緩了聲音,安慰道︰“放心好了,我以真身入法陣,實際是用身體牽引陣力去對付他們,敵人就算有高手,也絕不是我的對手。”說著,他又笑了笑,繼續道︰“你用螞蟻找到了敵人的暗道,回去我會稟明師父,記你大功一件!”

    歡喜低頭,把玩著手中的螞蟻,聞言嘆了口氣,絲毫沒有開心的意思。

    鏗鏘不再多說什麼,片刻後他的腳下突然蔓延起一片濃綠色的苔蘚,轉眼爬滿了他的身體,隨即綠色的光芒大作!

    當光芒消斂之後,鏗鏘和尚憑空消失。

    ------------------------

    暗道中,梁辛和小汐的頭頂上,已經密密麻麻的鑽出了無數條根須,兩個游騎卻依舊不動,只相背靜立,羊角脆自然更不敢動,緊緊抱住梁辛的腦袋,生怕一松手腦袋就會跑了似的。

    根須輕輕的生長著,卻不再向下低垂,而是斜斜的岔開,從梁辛、小汐的頭頂上斜過,扎入了一側的石壁之中。

    那面石壁上,正盤踞著大團大團早已收斂光芒的磷藻。

    磷藻得了根須的滋養,立刻瘋狂的生長起來,它們已經不再滿足只沿著石壁蔓延,開始從中央處鼓起。

    漸漸的石壁上拱出一張臉,隨即是頭、肩、胸……拱出的人形高大威風,綠油油的臉上盡是怒笑,既有韋陀般的金剛威怒,更有藻苔怪物的妖冶詭邪!

    正是國師的四弟子,鏗鏘和尚!

    就在鏗鏘剛剛拱出上半身,但雙手還還未成形的剎那,梁辛和小汐同時怒喝,一起撲向了敵人!

    小汐左手揚起,出手如電,猛的扼向敵人的脖子,低吼︰奪。

    就在她攻至跟前的時候,鏗鏘猛的睜開了綠油油的眸子,悄無聲息的伸出粗壯的大手,穩穩抵住了她的睚眥爪,旋即兩股巨力相較……

    一直以來遇敵從容、出手必殺人的小汐,臉色陡然蒼白,淡薄的身體篩糠似的顫抖著,她的睚眥爪不僅沒能奪下敵人,反而被鏗鏘的大手緊緊握住,掙脫不開!

    小汐咬牙叱喝,右手隨即揚起,袖中的小蛇嘶嘶怒吼著撲向鏗鏘面門,可在擊中敵人之後小蛇卻猛的爆發出一聲慘叫,銀白色的身體轉眼被濕綠苔蘚爬滿,摔在地上痛苦的抽搐了兩下,就此不動。

    同時,惡心的苔蘚,也自和尚的身上,迅速的蔓延至小汐的左手!苔蘚晦暗,左手白皙,交融之下驚起一片刺眼的疼。

    在她身旁,梁辛的雙拳如雷,毫不留情的轟擊在鏗鏘身上,可敵人卻仿佛銅澆鐵鑄的一般,絲毫不為他的重擊所動,只是伸出一只手,死死抓住小汐不放。

    苔蘚已經爬上了小汐的左臂,她的身體顫抖的更加劇烈了。

    梁辛氣的幾乎咬斷了牙齒了,眼看著自己的攻擊毫無效果,倉皇下再顧不得多想,伸出雙手抓住鏗鏘的手,暴喝道︰“松開!”全身發力掰扯,想要先把小汐救下來。

    梁辛有七蠱星魂相助,全力發動之下,就算一塊頑石也會被他扯斷,可這次,他握住的仿佛是銅精鐵髓,任憑他如何用力,也始終無法撼動分毫!

    不僅沒能救下小汐,梁辛只覺得手上一冷,隨即一股鑽心的癢,再低頭一看,苔蘚也爬到了自己的手上。

    七蠱星魂發瘋般的運轉著,拼盡全力想要抵抗苔蘚的侵襲,可力有窮竭時,梁辛的力量根本無法與苔蘚的力量抗衡,接觸之下七蠱星魂節節敗退!

    現在的鏗鏘和尚,以法身引動整座‘草木皆兵’的大陣,方圓百里之內,所有的草木生靈都在為鏗鏘和尚提供力量,憑著了梁辛和小汐的修為,這一仗絕沒有勝算。

    苔蘚已經漫過了兩個游騎的肩膀,正緩緩爬向他們的脖子。

    這時鏗鏘和尚突然悶哼了一聲,看著梁辛和小汐,緩緩的開口︰“女娃娃的左手,負睚眥之力;男娃娃身體里七股力量,本來微不足道,卻能以北斗星位列陣,以聲色境的真元發出四步修士的力量!”鏗鏘引動陣法,與兩位游騎較力,接觸片刻就已經把他們的力量摸清楚了,

    頓了片刻之後,鏗鏘再度開口︰“兩個人都身負奇學,死了可惜,我只問一遍,可願拜入國師門下?”國師自有大神通,只要梁辛和小汐投降,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他都能抹去兩人的記憶,只留下一片忠心耿耿。

    梁辛想樂,又一想自己可能快死了,就樂不出來了。

    羊角脆已經蹲上了主人的頭頂,眼看著那些苔蘚在梁辛身上生長著,小猴子皺起了眉頭,似乎覺得梁辛怎麼這麼差勁,連‘草’都打不過,恨鐵不成鋼的低下了頭……啪,羊角脆的一口口水,穩穩貼在了梁辛的腦門上。

    梁辛的雙眼陡然血紅!一條條粗大的血管,好像蚯蚓般扭曲著,爬上了額頭、臉膛,梁辛只覺得無法想象的蓬勃怒氣,從四肢百骸里鑽出來,一起轟向他的腦海,轉眼湮滅了所有的意識,眼前的一切都變得鮮血淋灕,殷紅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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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七章 七條鏈子


    梁辛看不到敵人,不知身處何處,唯一能感覺到的,也只有伴隨著憤怒而起的力量,他的本源之力!

    羊角脆的口水能激怒任何人,被它啐中的人,力氣瞬間增大,梁辛也不例外

    不過梁辛的身體里一共有八道力量,嚴格的說,七蠱星魂和他是附庸、合作的關系,只有本源之力是他自己的力量,所以被怒火激發、壯大的,也只是他的本源之力。

    土行本源瞬間暴躁,和以往一樣,當本源之力開始在身體中四下游走的時候,七蠱星魂也隨之激動,好像一群追光的飛蛾,瘋狂的轉動著、追隨者本源四處游弋……

    而這次的本源被狂怒所激,比著以往要強大許多!

    原來,七蠱星魂強,本源弱,星魂會影響本源的運轉,遇敵時為了避免走火入魔,梁辛只用七蠱星魂;

    現在,七蠱星魂弱,本源強,星魂無法再影響本源,引斥之力卻依舊存在,不停被改變位置的變成了星魂自己。

    本源之力就想一頭暴躁的犀牛,向著仍舊不斷生長的苔蘚沖去,七蠱星魂看似散亂、實則進退有度,始終以七星之位滾滾旋轉、跟隨。

    梁辛的意識只消失了片刻,當本源力與七蠱星魂按照新的規則開始運轉的時候,他又恢復了清醒。

    梁辛反攻!

    ‘苔蘚’猝不及防,轉眼枯黃散碎,開始節節敗退,鏗鏘和尚心里一驚,他能清晰的感覺到梁辛的力量比著剛才,有了可怕的變化︰在七股交織成北斗星陣的力量中,突然又多出了一道大力。

    一股新添的力量,便是一個新的星位,七蠱星魂也隨之重新列位,化作了新的陣圖。

    鏗鏘的怒喝中,帶著無論如何也無法壓抑的驚愕︰“北斗拜紫薇!”

    七蠱星魂,是為北斗;本源之力,是為帝星紫薇。梁辛身體的八股力量,正對應著星空上中宮里的八顆鎮星,列陣聚力,滾滾運轉。

    新的星陣列位,讓梁辛的力量直逼五步修士!鏗鏘雖然驚訝于梁辛暴增的力量,可心里卻還是篤定的。五步修士之力固然可怕,但是也強不過他身後的一座玄奧法陣。

    鏗鏘和尚深吸了一口氣,正要再加力先把梁辛毀掉,面前那個一直不曾吭聲苦苦堅持的冷面少女,突然笑了。

    小汐的第三個笑容,沒有戲謔,沒有嘲諷,只有真真切切的開心,她是對著梁辛笑的,好像一個等待了許久終于如願以償的孩子,甚至有些歡天喜地,對梁辛道︰“一直在等你發力!”說著,她的右手伸出,在自己的左肩上連戳,每一下都毫不留情,淡薄的肩膀轉眼鮮血淋灕。

    隨著血液的潑濺,還有一縷黑色的氣息陰郁而出,小汐毀掉了睚眥爪的封印,同時再度清叱︰奪。 的一聲悶響!臂上苔蘚,四散崩碎,可露出來的卻不再是蓮藕般嫩白的手臂,而是黝黑發亮的鱗甲!

    北斗拜紫薇陣下的惡土之力。

    徹底破除封印,即便小汐也無法再控制的睚眥爪。

    兩個游騎在一瞬間里,力量同時提高了整整一級,從溪水變成了怒潮,從石塊變成了高山,從篝火化作了噴薄的岩漿!鏗鏘和尚長聲慘叫,手掌中骨骼盡碎。

    自從現身、出手開始,鏗鏘一直不能將全部的法陣之力引來,畢竟他身體的承受能力有限,如果一次引來所有的陣力,他也會深受重傷,而此刻面對兩位游騎的犀利反攻,和尚再也不顧的別的,嘶吼之下,‘草木皆兵’的大陣之力,從他的手上盡數爆發。

    方圓百里內的草木之力盡數凝結,向著兩位游騎洶涌撲至!

    這樣斗下去只有一個結果︰和尚重傷,梁辛和小汐斃命。即便兩個游騎現在都已經用出了只屬于玄機境的力量,可依舊擋不住整整做作大陣。

    而此刻,身邊的梁辛突然扯開嗓子尖聲大叫︰“程不嵐,你還不出手!”

    話音落處,他們身後霍然炸起了一陣滾滾大笑,始終半死不活的程老頭子,仿若夜梟般撲躍而起,兩條胳膊抽風般的舞動著,口中暴喝︰“鏈子!”

    瞬間里銳響破空,寒光大作!

    青衣們情不自禁的瞪大了眼楮,只見程老頭手舞足蹈,幾根銀晃晃的長鏈在被他牽引著,正圍著鏗鏘和尚猛攻。

    梁辛距離鏗鏘最近,也看得最清楚,老頭子那幾條銀鏈都是由鋒銳的短錐串成,施展之下,並不像普通的鞭法那樣抽打纏繞,而是好像毒蛇捕食一般,不停的吞吐竄刺。

    一共七根銀鏈,彼此交錯,梁辛馬上就驚訝的發現,無論程老頭的鏈子如何變化,最終落在敵人身上的七個攻擊點,始終不定不動!

    眉心、喉結、肩窩、羶中、臍門、丹田,就這七個位置,七根鏈子上下翻飛,互相移換,可最後,總有會有一根鏈子,擊中這七大要害之一。

    即便自顧不暇了,梁辛還是覺得頭皮發麻,程不嵐的攻擊只是以利器襲擊要害,可實際絕不簡單,他不是打一下就算了,而是不停的竄刺,每個彈指間,一個要害最少要被落足十余擊。

    水滴石穿,就算修士的身體結實堅固,在連續的銳擊之下也遲早有被攻破的時候。

    而且銀鏈在鋒銳處各有不同,有梅花刺、有螺旋刺,有三菱刺等等,輪番竄刺之下,力道各不相同,組合相擊威力倍增。

    鏗鏘和尚把全副精神與力量都用來對付梁辛和小汐,在第三位高手的奇襲,沒能堅持多久,頭上、身上都濺起了血花,片刻後猛的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丹田要害被程老頭的銀鏈洞穿,梁辛只覺得對方手上傳來的勁力突然紊亂,趕忙一拉小汐,趁著這個機會逃到了後面。

    鏗鏘和尚丹田氣穴被毀,真元立刻亂成了一團,大陣之力進入身體後無法再有序的流轉、送出,橫沖直撞之下,轉眼摧毀了他的內髒要害!

    剛剛響起的慘叫聲戛然而止,暗道之中突兀的安靜了下來……

    噗通一聲悶響,鏗鏘和尚的尸體,自石壁中摔落,臉上猶自掛著最後的震怒。

    地面之上,小鎮邊緣,小沙彌歡喜突然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兩只小胳膊緊緊抱住胸膛,痛苦的蜷縮倒地,嚎啕大哭,直到半晌之後,才爬起來,伸出滿是泥土的袖子擦拭眼淚,片刻功夫就把自己抹成了一個小花臉,撒開雙腿一邊抽抽嗒嗒,一邊遠遠的跑走,離開了小鎮……

    暗道中,程不嵐雙手一抖,七條銀鏈消失不見,回頭望著梁辛問道︰“怎麼樣,會死麼?”

    強敵喪命之後,狂暴的本源之力也隨之削弱、萎靡,梁辛只覺得心胸憋悶,全身酸軟使不出一絲力氣,而懷里的小汐早已昏迷了過去,左臂的鱗片消退,又變作了少女肌膚的白嫩。

    梁辛探了探,小汐呼吸還算平穩,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搖頭苦笑︰“還好,死不了。”

    別人被小猴子吐中口水之後,就會發瘋亂打,直到脫力才恢復神智,可梁辛卻很快就清醒了回來,這其中的道理梁辛一時想不通,也不顧上去想。

    在眾人的攙扶下,梁辛費力的站起來,程不嵐暫時顧不得再追問什麼,囑咐梁辛抱著小汐的時候,一定要躲開她的左手。

    小鎮業已失守,逃生的暗道也被敵人發現,權衡之下,程不嵐力主繼續向著出口走,老頭子臉上一掃平時的尖酸、倔強,而是換做一派豪邁,笑道︰“前後都有稻草人,既然沒區別,何必去走回頭路!”

    等忙活完了,程不嵐才邁步走走到梁辛跟前,問道︰“哪里露出了破綻,讓你發現我就是游騎?”說著,伸手亮出了一塊命牌,老頭子就是解鈴鎮上隱藏的青衣。

    梁辛還沒來得及說話,黃瓜和磨牙一左一右,快步搶上跪在地上,齊聲喊道︰“小童子黃瓜(磨牙),拜見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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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八章 腹背受敵


    梁辛哭笑不得,對著程不嵐道︰“他們哥倆是跟著高健的童子,高健正療傷,把他們托付給我了。”

    程不嵐哦了一聲,大笑︰“高胖子又做繭子去了?這兩個娃娃都有意思的很,我見過你們的本事!起來吧,不用多禮!”說著,伸手扶起了兩個童子。

    黃瓜和磨牙滿臉的喜色,爬起來之後,哥倆的手心里各自躺著一塊漂亮的翡翠。

    梁辛又坐上了滑竿,小汐橫在他的懷中,被兩小抬著,這才把話題扯了回來︰“您老沒有破綻,倒是趙慶有些不對勁。”

    梁辛看出趙慶不對頭,還是因為他的兩位兄長。

    曲青石和柳亦,性格差異極大,前者陰戾刻薄,後者大驚小怪,可骨子里都烙印著一份真正的沉著。面對強敵時,他們會拼命會咆哮會忘乎所以,但絕不會亂。

    說到底,即便血液沸騰了,但他們的心是靜的。在兔幾丘相識的青衣首領,也是如此。

    到了解鈴鎮上,趙慶卻沒有這種素質。

    屋頂上一邊喝酒一邊指揮指揮戰斗,看上去雖然豪邁,可實際卻是混蛋透頂,烈酒刺激之下,一個指揮不當,就不知道會害死多少人。當時在屋頂上,如果把梁辛換成曲青石,趙慶早就挨上一串大嘴巴了。

    還有在鏢局中發脾氣耽擱時間,在暗道中因為壓力太大甘願交出指揮權……以趙慶的表現,他根本就不是一個合格的青衣長官。

    解鈴鎮如此重要,以至指揮使要調派大名鼎鼎的黎角擔當主官,又怎麼會給黎角配個差勁的副官。

    趙慶的這些小毛病或許微不足道,並不能太說明問題,可梁辛看在眼里產生疑慮之後,又發現了更多的破綻。

    說到這里,梁辛頓了頓,對程不嵐道︰“將心比心,我要保護一個人,自然是時時刻刻將他帶在身邊,寸步不離他左右,就像小汐寧可敲掉你的膝蓋,也不許你亂跑。”

    程不嵐笑的挺和藹︰“這個女娃娃,橫的很 !”

    梁辛大笑,繼續道︰“而黎大人卻把保護的人扔出了幾條街那麼遠,自己開鏢局,你老去開商鋪,看上去配合默契,可如果真有什麼意外,應變起來的總要浪費些時間。更何況黎大人隔三差五的還要離開鎮子去押鏢行路……”

    應該被保護的人被扔在鎮子里沒人管;沒有青衣素質、不該出現在這個崗位上的副官,黎角活著的時候,時時刻刻都把他帶在身邊。

    想通了這兩點,梁辛就猜出了真相︰趙慶就是黎角要保護的人。

    趙慶是保護目標,那麻雀老鋪里的程老頭又是個什麼角色?因為程老頭的身份,所以緊急時能跟著青衣進入暗道……梁辛的心眼還算靈活,自然想到老程就是暗中的游騎了。

    其實趙慶不堪壓力,也是因為他才是真正要被保護的人。先是相處十年,親若父兄的黎角慘死,再看著生活十年視若家園的小鎮被摧毀,更有大群的青衣兄弟浴血苦戰,一切慘禍都是因他而起,趙慶的心防再怎麼堅強,也難以承受了,這才在暗道中提出卸任。

    梁辛的猜測絲毫不差,轉頭望向趙慶,正想說什麼,程老頭突然大笑了一聲,吆喝道︰“暗道的兩頭,都有有藤甲兵下來了,娃娃們小心點,咱們要沖了!”

    鏗鏘和尚以法身入陣,最終被三個游騎合力狙殺,可‘草木皆兵’的大陣並沒有被擊潰,就在小鎮附近,還有成千上萬的藤甲兵,正在追逐著活人的味道瘋狂砍殺。

    這些藤甲兵,力氣比起普通人要大一些,毫無痛感只知道瘋狂嗜殺,此刻已經沖下了暗道,于青衣們而言,便只剩下廝殺了!程老頭在前,眾青衣在後,梁辛、小汐、兩個童子和趙慶被護在中間,一行人全速前進,向著出口沖去。

    只有沖出去才有機會逃命,也僅僅只是有機會!

    這時梁辛突然響起了一件事,大聲問道︰“程爺,你有沒有向外面請援?”

    程不嵐頭也不回的答道︰“這個自然,黎角一出事我便向外求援了,不過……我的援兵,來的會慢些,咱們還得再撐上一會!”

    青衣們奔跑如風,不久之後,擁擠的聲音、擦擦的怪異步伐漸漸嘈雜,正面中,無數藤甲兵擁擠著,揮動著手中的木刀,一窩蜂似的撲了上來。程老頭哈哈大笑,手中的七條子鏈揮舞成一團燦燦銀光,所過之處草屑四散,竟以一人之力,頂著大群的藤甲兵,帶領著青衣們,一步一步向前邁進!

    過了一陣,現在的青衣主官熊大維威嚴的叱喝︰“追兵到!”說著,果斷的一揮手,在他身後的一個青衣小隊,立刻停住了腳步,將停風盾護在胸前,繡春刀斜斜上指,肩並肩把暗道牢牢堵住。

    大隊人馬在程不嵐的帶領下,越走越遠,而留守的十名青衣,根本不曾回頭看一眼!

    轉過了不知幾道彎,第一隊斷後的青衣早已消失在視線中,熊大維卻再度重復︰“追兵到!”

    又是十名青衣越眾而出,堵住後路……

    隊首處的程不嵐突然擠出了一聲陰狠的怪叫︰“都是好孩子,給老子再撐一會!”

    都是好孩子!

    每一步,都是斷後的青衣用性命換回來了,程不嵐的呼吸漸漸粗重了,而銀鏈的飛舞的速度卻更快了,尖銳的破空聲撕裂著所有人的耳膜,梁辛全身乏力,可熱血沸騰,一時之間,他突然覺得有些遺憾,只遺憾,這些稻草人不會慘叫!

    在熊大維第四次喊出‘追兵到’之後,程不嵐終于發出了一聲大笑︰“出口到了!”他背對眾人,青衣們看不到,此刻的老頭子已經臉色蒼白,再大笑之後,嘴里無聲的涌出了一口鮮血。

    梁辛奮力抬頭,向著前方望去,出口盡在眼前,可他看不到外面的光線泄入暗道……所有的縫隙,都被稻草人填滿了!

    程不嵐眼里,只有出口根本沒有敵人,手中的七條銀梭舞動,傾注全部修為不停的殺著,殺出一條血路……殺出一條草路,想到這里,老頭子突然笑了,哪個游騎不是縱橫人間的厲害角色,可唯獨他最倒霉,十年里,一共殺了兩個和尚,一大堆草靶子……

    終于,眼前猛地一空,程不嵐憑借一人之力,硬生生的打通暗道,領著一群小字輩殺上了地面。

    而此刻,梁辛的身邊只有三十余人了,可眾人還沒來得松一口氣,就被眼前的陣勢驚呆了。暗道的出口,位于一片小小的土窪之中,放眼望去,無數稻草人正把手中的木刀呼呼的飛舞,縱躍著,擁擠著,從四面八方向著他們沖來!

    從天空鳥瞰,數千藤甲兵,匯聚成綠色的潮水,眼看就要將幸存的青衣淹沒。

    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草腥味,青衣們列成圓陣,把傷者和趙慶圍了起來,趙慶不甘心,也亮出繡春刀,想要和同伴們並肩死戰,不料程不嵐抬起一腳將他掀翻在地,瞪著他狠狠的說道︰“我們受命,要護你的性命,你給我記住,你就是死,也要最後一個再死!”

    磨刀和黃瓜對望了一眼,放下滑竿,走過來對著梁辛道︰“三哥,我們倆也上了!”說完,好像生怕梁辛會跳起來去捏他們脖子上的大筋似的,一溜煙的鑽進了青衣的戰陣,一手刀一手盾,片刻後哥倆又扔掉了盾牌,兩只空出來的小手拉在了一起……

    藤甲兵至。

    殺戮,沒有吶喊,只有利刃斬斷草木的怪響,梁辛突然走神了,這種聲音听上去,很像他小時候在罪戶大街,一群罪戶孩子們湊在一起,幫著他們的丑娘劈劈柴……

    圓形的戰陣越來越小,梁辛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腦袋頂著人,自己的腳丫子也頂著人,黃瓜覺得自己快死了,一邊揮舞著刀子,一邊吧嗒吧嗒的掉眼淚,哽咽著問一直在戰斗中照顧他倆的程老頭︰“程爺,咱家的援兵不來了吧?”

    磨牙哭的比他兄弟還要厲害的多,鼻涕都已經流到了下巴上,還不忘插嘴說︰“這陣勢,援兵來了也救不了咱們……”可話還沒說完,突然瞪大了眼楮,怪叫道︰“馬蹄,馬蹄……”

    片刻後,從大路的方向,揚起驚天的塵煙,隆隆的馬蹄聲仿佛要踩碎天地,整座地面都顫抖了起來,任誰都能看得出,正有一支規模龐大的騎兵,浩浩蕩蕩的向著鎮子沖來!

    程不嵐猛的爆發出一陣大笑︰“援兵,來了!”

    所有人有些發懵,任誰也想不到,程不嵐請來的援兵,是貨真價實的兵,騎兵!

    蹄聲如雷,號角連天,轉眼湮滅了所有的聲音;旌旗蔽日,刀槍如林,填滿了目光中每一個空隙,當鋼鐵的洪流列陣沖鋒,夯入藤甲兵的陣中時,眾青衣都在放聲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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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九章 趙家祖墳


    程不嵐請來的,是貨真價實的正規軍,大洪鐵騎……

    藤甲兵是法術催生的精怪,不懂疼痛不畏生死,可也不會列陣不知陣法,雖然人數不少,但在真正的騎兵沖擊下,很快就崩潰了。被困的青衣也在第一時間就被救了出來。

    一隊隊騎兵在長官的帶領下,穿插、沖擊,毫不留情的斬殺著藤甲兵。

    藤甲兵追著生氣殺人,根本就不知道逃跑,這倒讓官兵省了不少事,饒是如此,這一仗也從下午足足打到了半夜。

    幾乎所有的精怪都被斬殺,解鈴小鎮也化為灰燼,最終活下來的青衣,只剩下十幾個人。

    十年之間,刻苦經營解鈴鎮的不止黎角千戶,游騎程不嵐也始終在活動,附近幾座兵馬大營的主官都曾受過他的幫助。當敵人來襲,程不嵐立刻向最近的大營求救。

    于公,官兵守土有責,青衣傳書說小鎮鬧了‘匪患’,他們責無旁貸。出師有名之下,大營的主官自然樂得還上程老頭的恩惠。

    這就是程不嵐老謀深算之處,國師也算是朝廷的人,他的弟子再怎麼跋扈,當大隊兵馬趕來的時候,也不能再出手屠城。

    不過程老頭也有兩處沒算到,第一是小鎮上機關重重,卻只堅持了一夜,援兵差點沒能及時趕到;第二是會有藤甲兵之禍,騎兵們剛好能大顯身手……

    與領軍的將領應酬了一番之後,騎兵收隊而去,程老頭這才轉回來,劇戰之後他也受傷不輕,老臉慘白,不停的咳嗽著,回來問梁辛︰“你們還有事情要做?”

    梁辛也不懂得瞞著點,直接把指揮使‘交給自己的任務’說了出去︰“去鎮山,幫曲青石和柳亦翻案!你呢?”

    程不嵐從懷里取出一塊絲帕,擦拭著胡子上的血跡,回答道︰“我帶著趙慶回京師,去見指揮使。”

    方向一致大家同路,這樣最好,彼此還能有個照應。梁辛又轉頭望向不遠處的趙慶︰“我還有事情要問你……”

    程老頭皺了皺眉頭,低聲問梁辛︰“你可是要問,他為什麼會隱居?”

    梁辛點頭,曲、柳的案子尚未了結,國師卻抽調心腹好手,甚至把弟子們全都派來抓趙慶,這其中的緣由才是梁辛最關心的。

    程老頭卻搖搖頭︰“指揮使把趙慶藏在此處,肯定牽涉著重大的隱秘,不能問的,別說你,就連我都不敢過問……”

    不等他說完,梁辛就便搖頭,神情堅決︰“事關重大。”

    程老頭尋思了片刻,突然兩眼一番,暈了過去。

    梁辛嚇了一跳,隨即明白了老狐狸的意思,忍不住樂了,轉頭望向趙慶。

    趙慶不是個孬種,相反,這個人不畏生死,自有豪邁可愛之處,只不過他不若青衣那般精干沉著,相比之下,更多了些江湖的熱血義氣。根本就沒打算隱瞞,走過來對著梁辛道︰“我們找個偏僻處去說。”說著伸手去扶梁辛。

    梁辛正要站起來,覺得褲腿發緊,地頭一看又笑出了聲,程老頭子躺在地上裝暈,老手卻牢牢抓著他的褲腿,意思再明白沒有︰要听大伙一起听。

    幸存的青衣們都是精明角色,見狀個個苦笑著,彼此攙扶著四下去溜達,兩個童子也蹦蹦跳跳的離開了,梁辛打從心眼里松了口氣,他真怕一眾青衣也集體哎呀一聲,倒地裝暈。

    趙慶措辭片刻,這才開口問道︰“梁大人,你懂風水麼?”

    梁辛茫然搖頭,羊角脆鄭重點頭,趙慶樂了。

    趙慶家學淵源,對星象、周易這些玄術有很高的造詣,尤其擅長風水之術。而趙家的子孫也不是游走江湖的先生、術士,他們世代為官。每一代都在司天監中任職。

    以前的司天監,只是負責天文、歷法、節氣,在國師沒有進駐前,還不是個衙門。

    說到這里,趙慶的臉上顯出了幾分得意,笑道︰“中土靈秀,大洪天佑,奇人能士隨處可見,不過要說道風水術,姓趙的說一句,我們是天下風水第一家,也不算吹牛。”

    梁辛搖頭而笑,他出身連民間都不如的‘罪戶間’,最听不得這種官家第一的調子,忍不住回了句︰“民間里大有人在,你們趙家替朝廷看風水,肯定本事不小,不過要是天下第一,恐怕也未必。”

    本來就是隨口搭腔的話,趙慶卻深深的皺起了眉頭,滿臉的不高興︰“你是外行人,不明白的!”

    其實趙慶的話雖然狂妄,但也算貼近事實,朝廷的風水官員,得到的資源支持要比著民間先生強大的多。比如民間的風水先生在勘測時,山有多高、水有多長只能大概估計,可司天監之下,會有專門的測繪部門,為他們提供精準的數據,這樣一來雙方算出的結果自然顯出差別;同時在精確數據的幫助下,也讓老趙家對風水的研究、認識更上層樓,祖輩積累,趙家的風水術比著民間流傳的方法,要先進了不少。

    憑著家學,趙慶的父親就在司天監中任職五官正之首,專職負責推歷法、訂四時,足見他的‘學術地位’之高。

    在大約三十年前,趙慶的父親回家祭祖,愕然發現,因為地震,一條裂隙穿過了祖墳所在之地。

    這種事在普通人眼中也沒什麼稀奇,可老趙卻滿腹的疑惑,他家祖墳的選址自然不簡單,依照周圍大山的走勢,趙氏祖墳所在之處正是方圓百里之內最大的福地,有個名堂喚作‘鐘鼎山林’,蘊含富貴隱逸之意,除此之外,這種穴位還有個重要的特征︰牢固萬年。

    從風水上來看,這附近就不會發生地震,一道地裂穿過穴位,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裂隙就擺在老趙眼前,那便只有一個原因了︰祖墳附近方圓百里之內的山勢、水勢因為某種原因被改變了,風水也跟著變了,所以才會發生地震。

    老趙是個認死理的人,在想明白了緣由之後,又請出祖上以前繪制過的這附近的風水圖,開始對照著仔細查探,果然找到了改變風水的原因︰祖墳西北十五里之外的大清河,水面比著以前低了三尺三分。

    正所謂牽一發而動全局,河水的水位降低,便會導致林地縮減,林地縮減又會讓土壤沙化,積年累月之下山勢也悄然改變……由此影響到了趙氏祖墳。

    而水位降低,則是因為官府築壩。

    自古以來,風水就與土木工程相依相輔,好的風水先生必須要懂些建築常識,老趙也不例外,在他看過大清河上游的堤壩之後,又有了新的疑問︰這座大壩會降低下游的水位,但最多也就影響一尺左右,不會一下子削減了三尺三那麼離譜。

    繼續追查之下,原來大清河上游的水土之勢也被改變了,水位本來就降低了些,再加上堤壩,剛好湊足了三尺三。

    老趙繼續納悶著,又去追查大清河上游的水土為什麼會被改變

    其實那個時候,老趙已經重新選好福地,把祖墳遷了過去,他追查風水變化,純粹是學術性的,可趙慶的父親就算做夢也想不到,他的這一番追查,引出的卻是個天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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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章 風水格局
    趙慶越說,梁辛就越餓,秋寒料峭里,梁辛的腦門上都餓出汗了。

    趙慶笑而搖頭,尋思了片刻之後︰“這麼說吧,看風水,探得其實就是山高水橫之下,天地靈氣流轉的方式。所謂福地,是在環境的影響下靈氣流動緩慢、在某處變得濃厚了。而天下的靈氣,彼此連接,你可以把它想成一條彎彎曲曲的大河,來自九天之上,流經中土各處,滋養生靈,最終又返回天際。”

    看梁辛抹汗、點頭,趙慶才繼續道︰“後來有人在這條大河周邊,找到了一連串的關鍵位置,在這些位置動過手腳之後,大河的航道就被改變了,雖然還是從天上來,回天上去,可它滋養的位置改變了,原來的福地變得平凡了,而原先的貧瘠之所,卻變作了靈秀洞府。”

    趙慶的父親用了整整二十年,也只查了趙氏祖墳方圓千里的範圍,每個會有影響風水的關鍵位置,便會有一處官家的工程,或築壩、或修路、或堆山造景、或推山還田……

    就在這一連串的改變下,那千里之內的風水格局已經徹底被改變了!

    到這時候,梁辛總算听出了些端倪,驚訝的目瞪口呆,想問又不知道該怎麼去問。

    趙慶繼續道︰“改變風水格局,其實就是改變天地靈氣的流動方向,就我父親的勘測來看,暗中主持這件事的人,不僅才智通天,而且還心懷天下,他是在做造福于民的大好事!”

    對于凡人而言,靈氣太濃郁了其實也沒什麼大用處,就好像你吃一碗飯就飽了,老天爺非要給你一缸米飯,而其他地方的人或許連半碗飯都吃不上。

    官家對風水的改變,很大程度上是把福秀之處富裕的靈氣,分出來去輸送給貧瘠之所,而最近這些年里,中土果然草木豐盛,糧米豐饒。

    梁辛也听的挺開心,點頭道︰“這是好事啊。”

    趙慶苦笑︰“對天下是好事,可對我爹來說……就有些不妙了。”

    不知怎地,趙慶父親調查風水格局的事情走漏了消息,結果很快就有殺手找上門來,老趙家一不是武官二不通江湖,一夜之間被屠滅滿門,趙氏父子本來也難以幸免,但關鍵時刻,九龍司指揮使親自趕來相救,他們爺倆這才保住了性命。

    原來最近這十幾年里,九龍司也在暗中調查這件事情,青衣的出發點很簡單︰所有這些改變風水的工程,看上去是由各級官員提報,理由充分所以才開工的。但究其根源,這些工程都有一個共通之處,主持工程的官員,都和大洪朝的兩位國師有著某種聯系,他們有的是國師的門下信徒,有的是國師的親信心腹,也有的是國師弟子的至交好友。

    指揮使不信任國師,所以這才出手相救,目的就是要借重趙氏父子的風水青烏造詣,繼續勘測風水變化,來看看國師的這番作為,到底是為了造福人間還是另有圖謀。

    不久之後老趙就去世了,小趙則被隱藏在解鈴鎮,這十年間,趙慶常常跟隨黎角去走鏢,實際就是接下父親的工作,繼續去調查風水變化,隨著調查範圍的增大,趙慶已經隱隱感覺到,國師要改變的,是整座中土的風水格局。

    但截至目前,趙慶和他爹的判斷是一致的,風水被改變了之後,對百姓的影響利大于弊。

    梁辛總算弄明白了事情的經過,皺起眉頭低頭不語。國師心懷天下也好,暗藏心機也罷,他都不怎麼關心,他想不通的是,國師動了大手筆要在此時抓走趙慶,究竟和兩位兄長的案子有什麼關聯。

    梁辛想了一會,最終還是搖搖頭,暫時把這件事放到了一旁,好在他和瑯琊早就訂好了幫兩位兄長洗脫罪名的辦法……

    一連串的凶險搏殺,一連串的陰謀算計,現在終于告一段落,听完了機密程不嵐也不再裝暈了,坐起身算了算時間,距離天亮也只有不到兩個時辰了,干脆傳令下去,大家各自休息,等到天亮再開拔上路。

    梁辛長出了口氣,把這些煩惱事情都拋到了一邊,躺在地上仰望星空,出神了片刻之後,開口問道︰“趙慶,你也懂星象之術吧?”

    趙慶恩了一聲︰“這個自然。”

    梁辛坐起來,跑到趙慶身邊,並肩躺下,喜滋滋的道︰“我先跟你說個事,你幫我琢磨琢磨!”跟著,梁辛連比劃帶說,把自己身體里的七蠱星魂、本源之力這八股真元,在運轉時的關系,仔仔細細的講了一遍,這下不光是趙慶听的目瞪口呆,就連兩個童子,外加程不嵐,全都跟著唏噓感嘆。

    趙慶也不簡單,天象星術是他自幼家學,到了解鈴鎮之後,又跟著黎角習武學陣,在用心琢磨了一番之後,果然說出了些道理。

    梁辛的本源之力,與七蠱星魂統御的惡土之力,全都來自于玉石雙煞,只不過前者被梁辛煉化了,而後者還是‘原生態’,兩種力量同根同源,從天性上便有所聯系。

    按照星術來說,紫薇為君,北斗為臣,臣繞君而轉。所以北斗七星無論如何運轉,斗勺始終對著帝星紫薇。

    趙慶伸出手,扳著指頭給梁辛數道︰“第一,星魂和你的本源法力,本來就是同根同源,而且七蠱星魂平分四分之三,你的本源獨佔四分之一,你的本源是八股真元中最強大的。”

    “第二,八股力量共處一體,其中七道星魂都是附庸,本源則是你自己的力量。天上的星圖也是這般,中宮之內,紫薇為主,北斗為輔。”

    “第三,七蠱星魂繼承了北斗七星的特性,天性便是要追逐、圍繞紫薇帝星的。”

    趙慶一一解釋之後,語氣突然加重了起來,幾乎是斬釘截鐵的給出了答案︰“本源一動起來,星魂便會追逐盤繞,究其原因,就是因為七蠱星魂把你的本源,認作成帝星紫薇!這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八股力量都存于你的身體中,你的本源又是最強大的,七蠱星魂自然奉本源為君!”

    說到這里,趙慶放聲大笑︰“在你的身體里,藏著兩套陣法,第一套陣法,本源不動,七蠱星魂只是單純的‘北斗七星’,調用的時候,這七股力量按照北斗星陣運轉,會將你的力量提高整整一個等級。這道陣法,不妨叫做北斗轉圜之陣!”

    “第二套陣法,本源流轉,七蠱星魂盤繞追隨,八股力量呈星宮之中的北斗拜紫薇之勢,嘿,它的威力,絕不是北斗轉圜陣能比擬的!”

    按照星圖對應,梁辛身體中的本源法力,便是帝星紫薇;七蠱星魂是北斗七星。

    本源為君,率性而為可以任意行動,無論本源走到哪里,星魂都會壓住七星陣位與之相隨,所以梁辛的八道真力一俟運轉,永遠都會應和住星圖中宮之內的北斗拜紫薇的陣圖!

    梁辛還沒來得及樂出聲,趙慶又開口提醒道︰“不過……你本源之力現在的狀況,還是略顯羸弱了些!”

    七蠱星魂在追逐本源之力的時候,每一分移動都嚴格的按照星圖運轉,期間會產生巨大的引力或者斥力,這就要求梁辛的本源之力必須足夠強大,不能被引力斥力所影響。

    仰觀天象,從來都是紫薇不動,北斗亂轉,所以才叫做北斗拜紫薇。

    如果變成了北斗亂轉,紫薇也跟著瞎跑,非星空大亂了不可,那就變成‘北斗戲紫薇’了。

    梁辛被小猴子的口水啐中,本源之力暴增,運轉之下便是北斗拜紫薇的陣法,可以讓梁辛達到五步修士的力量;

    可如果平時御敵的時候,梁辛調動本源又沒辦法專心駕馭,就會變成北斗戲紫薇的格局,結果只有一個︰梁辛走火入魔,噴血而亡。

    所以對于梁辛來說,想要提高自己的力量,再躍進一步,就要讓身體里的‘紫微星’強大起來。只有紫薇強大了,才不會被‘北斗’影響,才能施展北斗拜紫薇的可怕陣法!

    怎麼才能讓本源強大?

    梁辛樂得合不攏嘴了,太簡單了,運功療傷唄!

    專心致志駕馭本源之力,在七蠱星魂的影響下,每運行一個大周天,他的本源就會強上一絲,眼下強敵不在,距離鎮山三堂會審還有兩個月的時間,梁辛打定主意,什麼也不做,只專心練功,鍛煉本源!

    梁辛仰望星空,死死盯住了帝星紫薇……柳亦和曲青石大禍臨頭,雖然他和妖女達成協議,暫時有了對策,可就算有再好的算計,也不如真正強悍的實力來的更妥當。

    當看到自己有機會達到五步玄機境的時候,梁辛大喜過望。在有了希望的時候,梁辛才恍然發覺,自己竟然如此的渴望力量!

    強,活己活親人。

    而自己這套真元陣法的名頭,也著實響亮威風︰

    北斗,拜,紫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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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4 0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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