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酒店是家庭式度假別墅,一共三層樓,八間房間。
他們的房間是六號,隔壁就是于啟山兩口子的房間,她經過他們門前時候頓了頓腳步。
308……如果沒有中間的數字,她覺得更適合他們兩口子。
進了房間,打開燈,耳畔就傳來海浪拍岸的聲音,修玉清再也控制不住眩暈的感覺,直接跑到廁所裡趴在馬桶前狂吐。
本來修玉清在飛機上吃得就少,現在不僅全吐出來,就連胃酸都快吐盡了。
修玉清吐得七葷八素,難受地上氣不接下氣,遲默中端了一杯清水過來,「來漱漱口。」
「謝謝。」修玉清索性坐茌地磚上,拿過杯子漱了兩口,她想現在的自己一定很狼狽吧。
「其實我很傻是不是,明明知道自己暈機、暈車,還不管不顧地要來看著他們度蜜月,簡直是往自己的傷口上撤鹽。」
「不,你不傻,做得很對,如果不把傷口曝曬出來,不認清眼前已成定局的事實,只是悶著頭舔傷口,那傷口是永遠都不會癒合的。」
修玉清驚訝地抬起頭,他居然懂她的想法,她以為遲默中會唾棄她的這種做法,這個才見過兩面的男人,她一次又一次地在他面前狼狽出醜,而他也始終不離不棄地陪伴著她。
她被這句話撫平了傷口,她忽然覺得沒了那麼多顧忌,即使全世界的人都誤會她跟著于啟山來度蜜月是為了舊情復燃,至少眼前的這個男人是懂得她的。
修玉清不想知道遲默中的態度為什麼忽然轉變,沒有了以前的質疑,也不想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機場,這幾個小時裡有太多她消化不了的東西,在沒有徹底放下于啟山之前,她無暇顧忌其他。
「謝謝你……」這一句包含太多的含義。
修玉清躲開遲默中想要扶起她的手,自己撐著地板踉蹌地站起來,「那個今晚……」
「愛琴海其實挺熱的,我睡地板就好。」
修玉清覺得自己心中想說什麼,遲默中總是會心思細膩地猜出來,其實若要她提出來,也是這個意思,如果再推遲就有點假了。
「那我們輪流睡地板吧,只讓你一個人睡地板,我心裡也過意不去。」
「好了好了,實在很晚了,先洗個澡早點休息吧。」
遲默中走出廁所,逕直走出房問,來到一樓的廚房。
這間家庭式別墅酒店是把所有的房間隔開,一樓是廚房和就餐區,可供客人自己做飯。
他一走進廚房就發現裡面已經有了個男人,是于啟山。
遲默中見他倒了兩杯牛奶,並沒有露出意外的表情,只是對他笑笑,算是打招呼,他默不作聲地打開冰箱,裡面的食材倒是豐富,就是不知道修玉清喜歡吃什麼。
「做義大利面吧,她喜歡吃。」
遲默中是個聰明的人,自然知道他所說的「她」是什麼人,他笑了笑,採納他的意見。
「謝謝,幫金小姐倒牛奶嗎?」說著,遲默中一邊打開瓦斯爐,做飯的架勢一看就是個熟手。
「是,思萌每天晚上都會喝一杯牛奶。」
「你是個很體貼的丈夫。」
遲默中動作俐落地燒開水,另一邊切了一個番茄,他並沒有介意于啟山沒有馬上離開,他知道他有話要說,他也不問,等著于啟山的下文。
「你也是個很體貼的……男朋友。」
于啟山在說「男朋友」這三個字的時候,遲疑了一下,也表明了他質疑的態度。
遲默中笑著也不點明,他的樣子讓人看了反而覺得他是在靦腆,「于先生過獎了,我覺得自己做得還不夠,當然這說明我上升的空間也還有很多呢。」
哪怕修玉清現在不會愛上他,他也會無怨無悔地做到極致,只要有一絲希望,他就不會放棄。
義大和面很簡單,對於遲默中來說更是容易,他在國外生活的時候,經常做來吃,不過幾分鐘,義大利面就起鍋,聞起來香噴噴的。
遲默中見于啟山還沒走,好心提醒:「于先生,你的牛奶就要涼了。」
他側過身上樓,就聽于啟山在他背後冷聲地警告道:「不要傷害她,不然我不會放過你。」
遲默中停頓下腳步,回過頭的時候,臉上的笑容裡帶著桀騖,「于先生,有句話我一直想說,有一點你必須要清楚,無論現在或者是將來,我和修玉清之間的關係是如何,這一切已經都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了。在修玉清的心中,你甚至連普通朋友都不是,有些事我謝謝你的提醒。但是請你擺正自己的位置,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訴你,我有絕對的把握和能耐,一定會讓她成為我的太太,當然,到時候結婚,我一定會請你們夫妻二人來喝一杯喜酒。」
于啟山被遲默中的話震得說不出話來,他不知道眼前的男孩,比修玉清小這麼多的男孩,憑什麼說出這麼篤定的話來,就憑著他年輕?還是一張熱情青春的臉?
可是他的篤定讓他自愧不如,當初離開修玉清並不是不愛,只是愛情這種東西,久而久之就淡了,他也拿捏不準修玉清的想法,就在他徬徨的時候,金思萌出現了,錯的時間,出現錯的人,做了錯的事……
于啟山咬緊的牙關鬆開後,又再次咬緊,事已至此,他又能說什麼呢?陪在修玉清身邊的人已經不是他,而他也有了別人。
☆☆☆
遲默中回到房間的時候,修玉清已經洗完澡在吹頭髮,她見他手中拿著一盤義大利面,就知道他去了哪裡。
這個男孩……好吧,雖然遲默中清純的樣子讓人覺得他年紀不大,但是相處下來,他做事的老練與縝密的心思,絕對配得上「男人」二字。
「剛才在飛機上就沒怎麼吃東西,後來又全吐出來,睡覺不能空腹,還是先吃點面。」
遲默中並不打算告訴修玉清,他之前在廚房和于啟山說的那番話,他要做得不只是這些,而且這些小小的舉動在他看來算不了什麼,他要做的是讓修玉清從失戀的悲傷中解脫出來,哪怕不接受他的愛,也要讓她有愛的勇氣。
也許就連修玉清都沒發現,從他們相識以來,他所見到的她的笑容,都充滿了無奈和疲倦。
要說不感動是騙人,修玉清已經記不得自己對遲默中說了多少次謝謝,可是除了說謝謝還能再說些什麼。
她的心早就空了,在于啟山拋棄她的那一刻,她就對愛情失去了信心,也提不起任何興趣和力氣再去接受一份新的感情。
其實在飛機上,遲默中和金思萌說話的時候,她並沒有睡著,他們的話一字不漏地全聽進她的耳朵裡。
說不上來當時聽到那番話的自己是什麼感受,也許和現在一樣是很感動,在感動之餘又有感歎,原來她還是有人喜歡的。
可是修玉清深深知道,她和遲默中是不可龍的,且不論遲默中比自己年紀小,就光一起面對的社會壓力和家庭壓力,就會讓他們喘不過氣來,得不到祝福的感情會很累。
這個男人既純情又優秀,和她在一起豈不是耽誤了他的美好人生,她又何德何能接受這份純潔、乾淨的愛呢?
在這份不合一絲雜質的感情面前,她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堪的,更何況她還無法釋懷于啟山的拋棄,傷痕不是說撫平就撫平的。
吃完義大利面,修玉清就擁著被子躺在床上,她聽見遲默中從浴室中走出來的聲音,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和一個陌生的男人共處一室,不緊張是不可能的。
人在黑暗中,聽覺是敏感的,不一會兒,她就聽見遲默中鋪開被子躺了下來的聲音,之後便沒了聲響。
修玉清微微鬆了口氣,她為自己多疑的想法感到臉紅,可是有些話必須說清楚比較好,她不想誤人誤己。
良久,修玉清弱弱地開口問道:「遲默中,你睡著了嗎?」
遲默中不語,他似乎睡著了,呼吸綿長而沉穩。
修玉清輕輕地撐起身來,彎腰看了眼睡在床腳的遲默中,藉著海岸線上湛藍的光,她仔細瞧著已然進入睡夢中的男人。
他真的很好看吶!
年輕且不說,清秀的眉眼是那種越看越順眼的那種,紅唇鮮嫩欲滴,可惜他此時是閉著眼的,他那雙眼睛才叫清澈動人,眼汪汪的好似都能滴出水來,教她一眼就無法忘記。
可是正因為他的這份優秀,正是她所不能接受的,雖然遲默中沒有表露心計,就當她自作多情好了,她斷然不會讓他們陷入感情的漩渦裡。
及早抽身,對大家都好。
修玉清歎了歎氣,低聲呢喃道:「我真的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
☆☆☆
愛琴海有許多美麗的傳說,其中一個是相傳是情侶一起守著日出,將會廝守終身。
這不,天還沒亮,就有人拍打著房門叫嚷著:「修玉清,快起來了,我們一起去看日出!」
別墅的裝修雖好,可是木造的別墅小屋,隔音效果實在太差,修玉清睡覺向來極淺眠,隔壁一有動靜,她就會驚醒,等到早上,隔壁才沒了那曖昧的聲音,好不容易入睡,就有人來打擾她的清夢,她煩悶地把被子蒙在頭上。
「修玉清,你再不開門我就要闖進來了哦,日出欽,我們不可以錯過。」
修玉清才不信她能闖過來,連覺都不讓人好好睡了,她的小脾氣也上來,有本事金思萌就把門撞開,看誰比較有耐性。
敲門的聲音確實響了許久,修玉清一直淡定地躺在床上,過了良久,估計金思萌敲得手都酸了,漸漸沒了聲音。
修玉清得意地笑了笑,準備翻身繼續睡下去,誰知沒一會兒,門口有人在細細低語,緊接著好似門卡插入的響聲,然後門把也跟著轉動了一下。
修玉清來不及驚呼,一道人影跳上床來,她嚇得差點叫喊出聲,就被那人輕輕摀住嘴。
「一定是金思萌,不能讓她看到我們分床睡,不然我們就被揭穿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金思萌已經大搖大擺地闖進來,她穿過走廊,輕笑著喊道:「修玉清,看看時間都幾點了,還賴在床上……你們……」
她走過拐角,看到的是驚艷的一幕,只見遲默中正將修玉清壓在身下,看不清他具體在做什麼,只不過修玉清的雙手反摟著他的脖子。
這驚艷的一幕讓金思萌看得面紅耳赤,她承認自己一大早上來,不僅是想打擾修玉清的清夢,還想證實他倆是否睡在一起,實在是因為昨晚她進行「床上運動」的時候,並沒有聽見隔壁有什麼曖昧的聲音。
看到他們如此,金思萌試探的心都稍稍遲疑了,難道是她多慮了?
不過他們若真在一起,也是好的。
遲默中聽到背後的聲音,一抱將被子蓋在修玉清身上,乾淨的雙眸冷凝起來,冷若冰霜地看著闖進來的金思萌,斥責的聲音透著嚴厲:「金小姐,你不請而入,實在太無禮了。」
金思萌不好意思地笑笑,邊後退邊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直到聽不見金思萌的聲音,修玉清才從被子裡透出頭來,喘息著粗氣,她還真有點緊張呢,「她走了嗎?」
「走了。」
「終於走了,這女人實在難纏。」
「她應該沒發現我們……」
遲默中的聲音近在咫尺,灼熱的呼吸就噴灑在自己的耳邊,修玉清一抬頭,就與他四目相對。
時間彷彿在這一眼中瞬間凝固,近距離的對視讓他們從彼此的眼眸中,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影子,遲默中卻沒有注意自己,他只是細細地打量著被自己壓在身下的修玉清,可以離她這麼近的距離,就好似昨夜在夢中一樣,他擁著她,說著想說的情話。
他想告訴她,昨夜入睡前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沒有什麼值得不值得,只有愛與不愛。
「那個……」
修玉清再也承受不住這樣澄淨的目光,終於把頭偏到一旁,尷尬地輕咳兩聲,「這個姿勢我們要持續多久?」
遲默中立即如觸電一般從床上跳起來,他果然如修玉清料想的一樣,紅暈從耳根一點點蔓延至整個臉頰,連嘴唇都更加鮮紅了。
修玉清舔了舔自己乾澀的嘴角,嚥了口唾沫,遲默中一定不知道,他現在的樣子多麼秀色可餐。
「對……對不起……」遲默中暗恨自己的緊張,只是背對著她拿起外套向外走,「我在外面等你……」
等待其實是一種折磨,也難怪想看日出的金思萌會那麼急沖沖的。
修玉清整理好衣物從房間出來的時候,在門口等待的遲默中,臉上還是滾燙的,他們二人眼神錯開彼此的那一瞬間,都不由得想起彼此緊貼在一起的灼熱。
他們十分默契地沒有談及剛才尷尬的一幕,走到一樓大廳,遲默中忽然拉起修玉清的手,不等她掙扎就走到金思萌夫妻二人的面前。
金思萌正與于啟山小聲嘀咕著什麼,見他們二人一起走來,表情有些許不自然,她倒是大方坦白錯誤:「我以為你們……總之剛才不好意思啦。」她吐吐舌頭,卻沒注意到于啟山異樣的目光。
修玉清哪裡還有心思去生金思萌的氣,她只覺手掌心的熱度快要燙進她的心裡,這樣滾燙的溫度讓她不知所措,卻異常迷戀這樣的感覺。
可是那種感覺卻是虛無縹緲的,沒有任何自信,讓她想要更親近一步,卻不敢確定自己的親近究竟是什麼目的。
是為了徹底忘卻于啟山而利用遲默中?還是貪戀他的溫柔體貼,滿足自己的虛榮心?或者她麻木的心有了重新跳動的感覺?
感覺虛無縹緲,溫度卻是真實存在的,她清楚剛才那一瞬中,她百轉千回的心思裡有心悸,也有想要推倒遲默中啃上他紅唇的衝動。
她不知道這是男女間原始的衝動,亦或是什麼,總之她的腦袋裡是一團亂。
遲默中替低著頭不知道想什麼的修玉清回說:「雖然沒有什麼不妥,但是我卻希望今天的事不要再發生了,金小姐,你可是破壞了一件好事呢。」
他曖昧不明的話語,誰都能聽得明白是什麼意味,于啟山的目光沉沉,臉色也更加難看,遲默中假裝沒看見,拉著修玉清的手輕聲細語道:「我們一起去看日出。」
☆☆☆
酒店就坐落在海灘上,沒走幾步就可以觸及到柔軟的細沙。
只不過是個日出,海灘上已經聚集了不少的遊客,他們三兩成群,或坐或站,然而可以看出他們都是一對對情侶模樣。
天空還是灰濛濛的一片,此時天際正是夜色中最黑的時段,黑幕中繁星點綴,耳畔是驚濤駭浪,海水的氣息迎面襲來。
出了酒店,遲默中就拉著修玉清躲閃進人群,遠遠地把那兩個人甩在了身後,看日出,當然是要找個沒人的地方,與自己心愛的人一起慢慢欣賞。
修玉清見遲默中拉著自己走到人際罕見的地方,心中開姑有些慌了,「遲默中,我們這是去哪?喂喂……你走慢一點。」
她出來得急,腳上穿得是高跟鞋,一深一淺走起來十分費力。
心細如塵的遲默中發現修玉清的異樣,低頭一看,哭笑不得,「你怎麼穿著高跟鞋出來了?」
修玉清本就惱怒清夢被打擾,急忙出來也沒換鞋,聽遲默中這麼一說,心中更是有氣,賭氣地一屁股坐在沙灘上,耍賴不起來了。
「不走了不走了,左右不過是看個日出,幹嘛跑那麼遠,在哪看不都一樣啊!」
「就在前面,馬上就到了。」遲默中難得見到修玉清野蠻的模樣,瞬間心花怒放,她在對他撒嬌嗎?
「走不動了,要不你自己去吧。」修玉清打了個呵欠,「我在這等你。」
遲默中看著修玉清脫下高跟鞋,腳後跟都磨出了血泡,眼見著天邊已經開始露白,他已然顧不得那麼多禮數,蹲下拿過她手中的鞋子,一把拉起她的胳膊,來了個強勁有力的公主抱。
修玉清嚇得哇哇大叫,她一直以為以遲默中羞赧的個性,斷然是不過會做出格的行為。
哦,好吧好吧,她怎麼忘記了,那天雨夜,這個男人還吻了她。
她總是下意識去忘記令她震撼的事,就好比,她已經開始學著忘記她曾經和于啟山,甜蜜的戀愛日子。
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可是就算她忘記于啟山,也不代表她要接受遲默中,還是這麼令人害羞的公主抱啊。
修玉清在遲默中的懷裡哇哇大叫:「快放我下來,遲默中你要幹什麼!」
「前面有個地方叫一線天,在石縫中看日出,那景致十分的美。」遲默中不急不慌地回答,走路也身輕如燕。
他只覺得修玉清實在太瘦了,以後他們在一起,他一定好好餵養她才行,養得白白胖胖的。
「看日出就看日出,為什麼要抱著我,你把我放下來,我自己會走。」
修玉清在他懷裡強扭著,遲默中忽然頓了下,像是真動了氣,沉下臉來,聲音有壟嘶啞:「不要亂扭,會出大事的。」
他僵硬的身體又摟緊修玉清幾分,嚇得修玉清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她自然感覺到遲默中身體的異樣,只好任由他抱著自己往前走。
遲默中說不遠處,確實沒有騙她,他抱著修玉清走了大概十幾步的距離,終於把她放在一塊大石頭上。
這裡離住得酒店有了一些距離,甚至連遊客的影子也見不到,周圍是光怪陸離的石頭,大小不均地分散在四周。
遲默中把修玉清放在兩個大石頭的後背,此處看向大海,有一條不寬不窄,只能余一人穿過的縫隙。
修玉清心中的警鈴立即解除,剛想劈頭蓋臉地好好罵他一頓,誰知遲默中卻蹲在她面前,握著她光滑的腳踝慢慢揉捏起來。
「果然腫得厲害,等回到房間要用冰塊敷一下,你只有高跟鞋嗎?等天亮,我去給你買雙沙灘鞋好了……」
修玉清想要抽回腳,卻完全無法控制自己動作,她已經完全沉溺進遲默中潮湧而來的寵愛當中,爬不出來。
那樣的溫柔,那樣的體貼,讓她有了深深的貪戀。
好似遲默中就是有這樣的本事,在做出一件令她惱怒的事後,轉眼就會令她感動的一場糊塗。
「為什麼……」這三個字修玉清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說出來。
修玉清看不到一直低著頭的遲默中臉上的表情,他揉捏的動作一頓,清泉般的聲音淡淡地說道:「世上哪有那麼多為什麼,相愛的人為什麼分手,明明認識沒多久的人為什麼閃婚,而我只不過見了兩面,為什麼會喜歡你。」
他感覺到修玉清想要抽回腳的動作,倏然抬起頭,乾淨的目光裡異常嚴肅,「玉清,做人如果都那麼理智的話,生活就會錯過很多風景,不要只沉溺在自己的世界裡,或者請允許我敲打開你世界裡緊閉的門窗,讓我這個外人進去陪著你說說話也好,亦或者請你走出來,相信我,我會陪著你看這外面的風景……」
修玉清再次流淚,她都覺得自己矯情了,遲默中只不過說了一壟令她感動的話,她就哭得稀里嘩啦的。
她在遲默中面前總是那麼狼狽,在雨夜會哭,坐飛機會吐,看日出腳腫,她這樣一個被失戀折磨得體無完膚的人,他為什麼會喜歡?
也許根本沒有答案,甚至這個答案對於她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無論是躲在自己的殼裡,還是願意出去看風景,她都不能接受遲默中。
不得不承認,在某個時刻,遲默中的溫柔體貼令她心悸過,甚至不只一次,可是正是因為他的這份優秀,令她卻步。
她早就在愛情中失了心、失了自信了!
這次的眼淚,是修玉清為了自己的自卑而流的。
遲默中摩挲著她的臉龐,天邊的雲彩被海岸線升起的太陽鑲上了金邊,那橙紅的火球即刻呼之欲出。
明晃晃的太陽一點點爬上來,金輝穿透重重雲層,照耀進這片海,那兩塊大石頭間,只有一線的光芒射來,將修玉清整個人都包裹進這光圈之中,微風輕輕吹動她的髮絲,紅的、黃的、燦爛的,在修玉清身上跳躍著光芒,景色是極致的,美不勝收,而她淚眼婆娑的樣子在這海灘上,更是有著令人心動地嫵媚。
遲默中忽然想起一個神話來,「傳說,宙斯的情人愛琴逝去,他將她埋葬在此,日夜守候不曾離去,故此才有了愛琴海……我忽然覺得宙斯失去了情人的悲傷,遠不及我此刻的心情,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海風吹打在海岸上,浪潮一波波襲來,愛琴海的陽光很美,碧海藍天,讓人心也跟著醉了。
修玉清半瞇著眼,承受著遲默中溫柔的吻,她感覺到他濕滑細潤的舌尖,舔著自己的紅唇,她輕聲喟歎,微微一張嘴,遲默中的舌尖就得寸進尺地伸了進來。
席捲、掠奪,如狂風暴雨,驚濤駭浪。
她聽見自己的呻吟,還有遲默中撫摸上自己臉頰的雙手,溫柔地不失一點分寸。
遲默中像極了討到糖吃的孩子,每一個吻都那麼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他不確定修玉清的心意,他只想用白己的吻去安撫她的傷口。
他不知道的是,修玉清真的好想回應他的吻,也想放開心大膽地愛一場。
可是,她驕傲,且不夠果敢。
修玉清失神的心已經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忽然一把將眼前的男人推開,淚水早就在擁吻中風乾。
「不……」修玉清殘忍地說了這個字。「遲默中,不要忘記你的身份,你只不過是我租來的假男友!」
她猛地跳起來,不管遲默中的呼喚,落荒而逃。
身後的腳步漸漸近了,修玉清與他們擦肩而過,來者不是別人,正是看完日出後,來尋他們的新婚小倆口。
修玉清羞赧的雙頰,不用多問,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曖昧的事情,于啟山想要去追修玉清的身影,卻被一旁的金思萌死死地拉著動彈不得。
他只能把所有的怒氣撒在遲默中身上,他用盡全力撇下金思萌,上前就給了遲默中一拳。
「你對她做了什麼?」
遲默中輕輕一閃,就躲開了他的花拳繡腿,他目光冷冽,「看日出。」
「看日出需要動手動腳嗎?你們……」
于啟山當然生氣,從早上他聽見金思萌的轉喃,他就已經有了想打人的衝動,他和修玉清戀愛三年,一直不忍動她,這個叫遲默中的男人居然……
他不敢想像下去,害怕一切真如他想的那樣,這種感覺糟透了,就好像自己珍藏多年的寶貝被人搶了、偷了,甚至毀了!
于啟山氣不過,也不打算問下去,丟下金思萌,還是追著修玉清的背影過去。
金思萌攔不住,氣得咬牙切齒,也學著于啟山,把所有怨氣統統對著遲默中發洩。
「你這個人是怎麼回事,連個女人都征服不了,真是……虧了你這張臉蛋,你的溫柔體貼呢?難道都打動不了修玉清嗎?你趕緊俘虜住那個女人的心,不然我讓你好看!」
金思萌害怕了,她不應該讓修玉清來愛琴海,她只不過以為修玉清是拿個假男友來掙個面子,但是于啟山的失控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就算再不濟,眼前這個長相還算不錯的男人,也可以讓修玉清分心啊。
「金小姐,我現在真心覺得,你和于先生真的是天生一對。」遲默中嘲諷道。
都是屬於自私只想自己的人。
「遲默中,你什麼意思!」
遲默中哪裡肯理她,他的一顆心早就落在飛奔而去的修玉清身上。
他到底要怎麼樣才能打動她?還是說他還有哪裡不夠好?
遲默中忽然意識到,現在自己做這些太急功近利了,受傷的人哪有可能那麼快就從上一段威情中解脫出來,修玉清需要的是時間,他必須要有耐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