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奇] 帝御山河 (全書完)

1月23

第一卷 邊陲武童生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大公子楊玄覽

    晉安城，楊府。

    「夫人，喜事，大喜事！大公子中舉，大公子中舉人了……」

    清晨，一個青衣奴僕跌跌撞撞的闖了進去。大夫人正在梳洗，聞言啪的一聲，手裡的一隻簪子不小心折成兩段。

    「！！！」

    大夫人霍的一下站了起來，滿頭的珠翠顫動，壓抑不住激動的心情道：「玄，玄覽他中舉了？」

    「是，大夫人。大公子高中，而且回信說馬上就會回府。這裡還有大公子的一封信！」

    青衣奴僕雙手高舉一封信，信封上朝廷的官戳清晰可見。

    房間裡，人人以為大夫人會接過這封信。不料，大夫人看到這封信，腳下蹌踉，一陣頭昏目眩，差點跌倒。

    「夫人！」

    「大夫人！——」

    眾人驚叫，七手八腳，連忙扶住。

    大夫人穩住身子，從青衣奴僕手裡接過了信件。

    「哈哈，好，好！我兒玄覽果然有出息！不止得了武舉人，還獲得了郡主垂青！」

    大夫人在眾奴僕震驚的目光激動大笑，忽而一變，神色怨毒，咬牙切齒：

    「這些老不死東西，牆頭草，兩邊倒，看到那小畜生得勢，就急不可耐的倒向他，和我爭權奪利。哼，我是不會放過他們的！——傳我命令，準備迎接大公子回府！」

    只要一想起那些老傢伙震撼的表情，大夫人心中不由一陣暢快……

    轟！

    當消息傳出。整個楊府一片震撼。

    整個楊府燈籠高掛，族老們措手不及。「武舉人」，一個舉足輕重的功名，楊氏一族有史以來只誕生過三名，其中一名楊紀的父親「楊度」。

    而如今，楊氏一府終於出現了第四名「武舉人」！

    「武舉人？！」

    楊府之中，楊猛得到這個消息，整個人憂心忡忡：「這下楊紀危險了……」

    撲楞楞！

    只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一隻信鴿撲楞楞翅膀飛出了窗外。

    傍晚時分，整個楊氏一族的人上至夫人、族老。下至丫鬟、奴僕都排成隊列。等在大門前。

    除了大夫人一個人站著，其他人統統都彎下腰身，一個個畢恭畢敬的等候著大公子的駕臨。

    「轟隆隆！」

    遠處烏云密佈，電閃雷鳴。一陣狂風捲地而來。突然一人眼尖：「大公子來了。大公子來了……」

    只見狂風深處，一頂火紅的大轎款款而來。烈烈的狂風，居然連大轎的捲簾都催不動。

    「呼！」

    隨著火紅大轎的靠近。氣溫爽升，眾人有種宛然置身於火爐的感覺。

    「噠！」

    片刻之後，轎至門前，砰的一聲，一隻尊貴的金靴從裡面踏了出來，大紅袍，金腰帶，玉冠，一名看起來二十三四歲的青年從裡面踏了出來。

    他的儀容俊美，舉止從容，有種氣定淵沉，泰山崩而色不變的味道，彷彿這世間沒有什麼能夠讓他震動。

    「大公子！」

    看到大紅袍的俊美青年，眾人一窒，紛紛齊聲叫道。

    大公子楊玄覽是楊氏一族嫡系長子，當年還在族中的時候，就是說一不二，一言九鼎。

    如今事隔多年楊紀的氣息越發的凝實、沉穩、強大。那種如影隨行的龐大威壓，彷彿風暴一樣，壓得眾人喘不過氣來。

    「母親。」

    楊玄覽漠無表情，他的目光掃了一圈，然後落在最前方的大夫人身上，走了過去。

    「玄覽，太好了。你終於回來了。娘就知道，你一定有出息的。」

    大夫人眼眶微紅，抓著楊玄覽的手，一陣激動：

    「這次家中有變，如果不是有些老東西不識時務，娘親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叫你回來。」

    說著，恨恨的瞥了一眼身後。眾族老一陣尷尬，大夫人指槡罵槐，分明說的就是他們。

    「嗯。」

    楊玄覽淡淡的應了一聲，看都沒看那些族老，臉上漠無表情：

    「這件事情，我自有分曉。——一切，回府在說吧。」

    語氣平平淡淡，卻成竹在胸，又不容人置疑。大夫人嘴唇動了動，居然說不出任何違抗的話來。

    「嘩！」

    衣袍一蕩，楊玄覽就跨過門檻，紅袍舞動，向內走去。眾人立即緊步相隨……

    ……

    平川城，一處青瓦官署之中，燈火通明，楊紀坐在一張疊滿公文的書案後，默默端詳著一副畫。畫中的內容簡簡單單，只有一柄劍。

    自從接受「功名腰牌」，以「武吏」的身份在各處官署行走之後，已經有半個多月了。楊紀每天批改公文，也基本上對於朝廷的形制流程有了瞭解。

    官署中的工作倒是比較輕鬆，處理的都是一些瑣碎的事情。楊紀等人共七名武童生，但官署卻不止一個。每個人選擇一處官署，基本上都相安無事。

    楊紀每天處理外一些軍務、公文之後，基本上一有時間，就會開始參悟這卷《仙人劍》的經畫。

    燭火搖曳，大殿之中一片寂靜。

    整個大殿之中，大部分人都已經會回去了，只有楊紀一個人還在殿內。

    楊紀的雙眼盯著畫面中的古劍，突然之間，腦海中的精神力彷彿潮水一般的湧了出去。眼前嗡的一聲，異變突起，原本還靜止不動的「古劍」突然之間由虛變實，化出無數的幻影，一片模糊。

    「嗡！」

    楊紀的眼前就像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異度空間，大殿、燭火、文案……，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見了。無盡的黑暗撲面而來，楊紀的靈魂瞬間之間就好像被吸進了另一個空間。

    四面八方空蕩蕩的，只有一片無盡的黑暗。楊紀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但是在這片「黑暗」的中央，那柄古劍卻依然存在。就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操控，在楊紀的面前舞動起來。

    古劍舞動的速度很快，拖起重重幻影，在虛空中舞出無數的軌跡。雙眼幾乎無法分辨的出古劍的軌跡，但是楊紀卻從中感覺到了某種韻律。

    「這是劍法！」

    楊紀心中閃過一道念頭。

    在最初的毫無頭緒之後，楊紀已經漸漸摸索出了一些規律。自己現在看到是一個「劍招」。

    這種「劍招」並不是一塵不變的，而是隨著對手的不同，隨機應變，衍生出無數的變招，以達到克敵制勝的目的！

    這種劍招，楊紀還是第一次遇到。以往絕學，莫不是一招一式，都約定成欲，擺足了架子不能有絲毫的錯漏。

    但是《仙人劍》並不一樣，它最大的特點是犀利、實戰、一擊致勝、有效！

    楊紀看的仔仔細細，所有的變化都投影到了腦海深處，一一記憶下來。

    「師父領進門，修行在自身」，具備足夠強大的精神力，能夠領悟經畫中的奧妙，這是第一步。而從經畫中領悟絕學，這是第二步。

    同樣的絕學，由不同的人學，使出來的會是不同的感覺。這就是「天賦」，第二步是最考驗天賦的時候。

    「嗡！」

    不知過了多久，楊紀眼前一晃，精神力耗空，終於從那種境界中脫離了出來。

    「第一招，仙人指路！」

    楊紀微一沉吟，從身上掏出一疊宣紙，沾了沾墨，在上面寫出一行字。「仙人指路」，這是楊紀給《仙人劍》中絕學取的第一招名字。

    「仙人指路」，指的不是「路」，而是「心臟」。這一招劍法不出則已，一出手最後必定直插對方「心臟」，一擊致命，完全是衝著一擊致敵而去的。

    「劍者，殺器也。果然不錯啊。」

    楊紀想起《武經》上的關於劍的一句話，心中暗暗道。

    「仙人」指的是「劍」。仙人孤鴻飄渺，神龍見首不見尾，用來形容劍，就是指劍法如彷彿「仙人」一樣，虛無縹渺，無跡可尋，無法可擋，等到你發現的時候，一招「仙人指路」已經插進了心臟！

    ——這就是《仙人劍》的厲害之處，也是劍法的可怕之處。

    單論品級，這卷《仙人劍》絕對還在「左光斗」的《快劍》之上。左光斗的「快劍」只有一招，一個特點，那就是快。

    而「仙人劍」絕不止一招，而且將對手的反應，同樣納入了考驗之中。

    沙沙！~

    楊紀毛筆抖動，在白紙上畫出一個又一個的劍招。這些劍招乍一看輕靈飄逸，但仔細看去，又模糊不清，只有一種淡淡的意味在裡面。

    一張又一張，硯台上的墨汁，在白紙上留下一個又一個的畫像。這些畫像都是楊紀腦海中「仙人指路」經過投影分析、推演、精簡過後的「架式」。

    楊紀已經很久沒有採用這種方式來學習武技了，不過以前是畫畫為主，精神為輔，然後現在卻是以腦海中的「投影分析」為主，畫畫為輔。

    等到楊紀停筆，桌上已經有了十二張傳神的畫像。濃稠的筆墨，組成一條條墨跡，彷彿一柄柄利劍一樣，要從裡面破紙而出一樣，直插自己的心境。

    這就是仙劍指路的意境。

    楊紀精於書法，疏於書畫，由筆法而入畫像，一直走的都是傳神而不傳形的道路。再複雜的東西，楊紀只要駐立觀察片刻，就能提取其中的神髓，融入紙上。

1月23

第一卷 邊陲武童生 第一百四十章 漫漫長夜

    燭光剪影，楊紀注視著宣紙面前的十二張畫像，眉頭微皺，腦海中卻是掠過無數的影像。

    冥冥中，這十二張投影在腦海中慢慢消失，只餘下十二道腳印，這十二道腳印清晰的指出了一道軌跡……

    「差不多了。」

    楊紀腦海中閃過一道電光。

    這種樣的分析、推演，學習武技的方法，消耗最多的是精神力，但也會消耗的部分的體力，並不是可以無限的進行下去的。

    楊紀停下來，祭起五鬼的意境，大殿中陰云慘慘，隱隱響起鬼哭神嚎的聲音。楊紀閉目不動，周身血光閃爍，發出岩漿般轟鳴的聲音，一股股的天地精氣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進入楊紀體內。

    與半個月前相比，楊紀的血氣顯得更加的精純，那流動的岩漿一般的血液流動速度也更快，隱隱發出陣陣轟鳴聲，這是快要晉級武道三重的徵兆。

    只是「差以毫釐，謬以千里」，武道境界之間的差距，哪怕再微小，往往也需要巨量的努力來彌補。

    「我身上還有一顆精血丹，服下之後，應該差不多勉勉強強可以達到武道三重的初階了。」

    楊紀心中暗暗道。

    在平川縣，朝廷能夠獎勵的最高級別的丹藥就是「精血丹」，這也是平川縣的極限。再高等級的等級的丹藥，只有郡裡、洲裡的府庫才會有。

    等級越高的行政區，其府庫之中的寶藏就越多。這是天下人盡皆知的常識。

    丹藥的熬製極為不易，所以數量也往往有限。楊紀之前已經得到過一顆了，加上這一顆，平川縣為數不多的「精血丹」，楊紀一個人就得了兩顆。

    「啪！」

    打開木盒，紅豔豔，寶石一般的「精血丹」就躺在其中，楊紀之前已經吞服過一顆。如今自然是輕車熟悉，拿起「精血丹」，一口就吞了進去。

    轟！

    一股濃烈的紅光從楊紀體內爆發出來，以楊紀為中心，周圍十步之內狂風浩浩，直接吹滅了桌前的一盞燈，兩側牆壁上的燭火也是搖曳不定。

    楊紀身上紅光越來越盛。氣息也越來越響。虛空中隱隱發出岩漿在地底深處轟隆隆奔騰的聲音，血氣運行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只聽轟的一聲巨響，楊紀渾身一震，體內血管、脈絡居然在不可能的情況下，往外拓展。只這麼一個變化。楊紀的血氣就增加了不少，達到了武道三重的境界。

    武道三重，小搬運境。和之前的兩個境界不同，只有達到這一重，血氣就會不再是單純的增加能量，而是開始漸漸的改造、拓展血管脈絡，以容納更多的血氣。達到最後「血氣如龍」的境界。

    大殿內靜悄悄的，在最初的劇烈震盪之後，周圍開始平靜下來，楊紀體內迸發出的紅光也漸漸微弱，終臻於無。

    楊紀依舊雙眸緊閉，一動不動。

    「嗡！」

    突然之間，空氣扭曲，光芒一閃。楊紀身旁瞬間出現一道黑影，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的凝實，最後形成一尊栩栩如生，高大挺拔，青面獠牙的「魑」！

    「魑」是五鬼中的第一鬼，和之前的化身不同，這一尊「五鬼化身」。彷彿擁有生命一般，種種細節、纖毫畢現，就好像是從「五鬼搬運大法」的經畫中破紙而出，憑空走了出來。

    這一點。就比當初白圓圓在武殿中召喚的五鬼化身虛影高明多了。

    沙沙！~

    「魑」剛一成形，立即彎下身來，替楊紀揀撿剛剛被狂風捲到地上的文書，收攏之後，分門別類，堆疊起來，然後放到桌上。

    「不錯。第一尊已經形成，剩下就等日後形成了。」

    楊紀睜開眼來，望著身邊彷彿活人一般的「莽牛搬運之法心中暗道。

    楊紀看過父親的《練功筆記》，武道三重的小搬運之法練到極致，可以將這些化身凝練出來，像武寵一樣使用。

    比如學習「莽牛搬運之法」，達到極致，就可以召喚出一條肌肉虯結的，狂暴的莽牛。甚至還可以將之做為騎寵代步，遊行天下。

    不過這些需要達到武道三重，「血氣如龍」的境界才行。

    楊紀的「五鬼搬運大法」施展到極限，就可以召喚出五尊「魑魅魍魎魃」來，這些並不僅僅只是幻像，而是能像正常人一樣行走，做事，等於多了五名僕人和打手。

    不過氣血搬運之法越高級，越高級越難以修練，而且召喚化身還需要消耗精神力，這也是「武者」控制搬運化身的方法。

    以楊紀現在的實力也只不過能凝聚一頭而已，需要等到精神力和血氣增長，才能繼續召喚其他的五鬼。

    「噠噠！」

    突然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在這種寂靜的夜晚非常的響亮。

    「嗯？」

    楊紀心念一動，身邊的「魑」瞬間化為一蓬黑煙，消失不見。

    砰！

    幾乎是同時，大門推開，一名皂吏手上拿著什麼，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怎麼了？」

    楊紀皺了皺眉道。他早就吩咐過，這些皂吏如果不是有事，一般是不會在晚上打擾他的。

    「楊公子，剛剛收到一隻信使，是從晉安城那裡以官府的渠道傳過來的。」

    年輕的皂吏雙手舉著信鴿綁腿上取下的紙條，畢恭畢敬道。

    武童生的第一名非同小可，這裡的皂吏早已知道，這裡這位年輕公子實力極強，非來的前途不可限量。

    「晉安城？」

    楊紀眼睛眨了一下，心中有些疑惑。從楊氏一族退出來後，他似乎並沒有和什麼人有聯繫。

    「麻煩你了。」

    楊紀很快從皂吏身上接過了紙條。信鴿上的紙片都是很短的，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話：

    「大公子楊玄覽回府，小心！楊猛。」

    「是他！」

    楊紀吃了一驚，他記得已經和楊猛說清楚，沒想到他還沒死心，還在幫著自己。

    不過相比於楊猛給自己通消息這一點，楊紀最震驚的還是信紙上的內容。

    「楊玄覽？！他回來了！！」

    楊紀腦海中此起彼伏。一片驚濤駭浪。一些久遠的記憶，又隨著這句話，慢慢甦醒。

    楊猛曾經說過的關於大公子楊玄覽的話，又如雷鳴般在耳中響起。

    楊氏一族的嫡系的大公子楊玄覽居然回來了！楊紀幾乎本能從裡面聞到了一股風暴欲來的味道。

    對於這位嫡系的大公子，楊紀的記憶不清，和他更是幾乎沒有什麼交往。不過楊府大門進進出出，總會見上幾次。

    楊紀唯一的印象是。這位楊氏的大公子神色冷竣，永遠少有笑容，他說一不二，從來不問為什麼，極為主見。

    楊氏一族的弟子對他敬重，但更多的卻是畏懼。

    這位嫡系大公子號稱平川縣天賦第一。他在的時候，壓的其他幾個家族面無人色。同時期幾乎無人可以壓過他的光芒，直到他離開平川縣。

    楊紀沒有料到他會在這個時候返回晉安城。

    「時機太巧了，必定是趙姬那個毒婦把他召回來的，想用他來對付我。哼，果然是打了老的，出來小的。」

    楊紀腦海中此起彼伏轉過一道道念頭。慢慢的平靜下來。

    「此一時彼一時」，以前的他或許可以任由大夫人母子揉圓揉扁，但是現在，考取了武童生的功名，就是朝廷的一份子。哪怕楊玄覽想要對付自己，也要有所顧忌，不可能明著來。

    「不過，小心無大錯。這件事情還是要小心點！」

    楊紀心中暗道。

    對於大公子楊玄覽他還是瞭解太少了。出去八年，誰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楊紀唯一能肯定的是，他的武功絕對強過自己。

    「官署的事先放一放，必須得加快提高自己的實力了。」

    楊紀心中暗道。

    吹滅燭火，楊紀離開官署，然後往平川城的新家走去……

    ……

    與此同時，夜深人靜。楊氏一族腹地一座空了八年多的樓宇裡纖塵不染，過去的八年多，大夫人幾乎每天派奴僕打掃這裡。

    只要有一點點的疏忽，就會受到杖責。所以八年來。楊氏一族所有的房間裡，這間房子一直是打掃的最用心，最乾淨，也最整潔的地方。

    每個人都知道，這是大公子楊玄覽的房間。無論他在不在，這裡都是大夫人最看重的地方。

    夜半時分，燭火通明，喝退了所有的僕人，大夫人和楊玄覽母子二人就一左一右，背靠牆壁，坐在檀木茶桌兩旁。

    周圍沒有人，母子二人敞開了心扉。

    「孩子，你信上說的是真的嗎？」

    大夫人抓著楊玄覽的手，一臉激動道。

    「嗯。」

    楊玄覽喝了一口茶，平靜的從母親手裡抽回手掌：

    「你的信件，就是朝陽郡主交給我的。沒有意外，處理完這裡的事，返回洲府，我就會成為郡附馬。」

    楊玄覽神色冷峻，就好像敘述一件很平常，很正常的事情。即沒有喜悅，也沒有疏離。

    兩母子坐在一起，不像是母親與兒子的關係，反倒像是地位平起平坐的同輩一樣。

    大夫人也不以為忤，做為楊氏長子，楊玄覽從小就和其他人不一樣，極為主見，也極人決斷。那種幼子孤孺的神情，從小就沒有在他身上出現過。

1月23

第一卷 邊陲武童生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不要躲
       
    「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孩子，不止高中武舉人，還要成為郡附馬！娘早就知道，你一定會有出息的。」

    大夫人狠狠道，一臉自豪的神色：

    「族裡那些老頭子，居然想趁這次機會，趁火打劫，分我的權，實在是可恨！不過最可恨的還有那個小畜生，無論如何都不能放過他。」

    大夫人眼中流露出怨毒的神色，她無論如何都無法忘記，眾目睽睽下被楊紀扇的那一個耳光。

    「你信中說，楊紀獲得文武科舉的魁首，果真如此嗎？」

    楊玄覽淡淡道。

    「這……」

    大夫人猶豫了一下，還是把事情的經過詳詳細細的敘述了一遍，最後恨恨道：

    「都怪為娘一時大意。居然讓他在眼皮底下坐大，還獲得了文武科舉的第一！早知道，當初就不該留下他這個禍根。」

    楊玄覽聞言，微微皺了皺眉。

    「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不必急在一時。」

    楊玄覽淡淡道：

    「不久之後，就是我和朝陽郡主完婚的時候。朝廷之中黨伐嚴重，一旦處理不好。這件事情，就會成為朝廷中其他勢力攻訐太淵王的把柄，影響到我和朝陽郡主的婚事。不屋不掃何以掃天下，這是朝陽郡主通知我，讓我回來的原因。」

    「什麼？！」

    大夫人霍然一驚，整個人臉色都變了：「怎麼會是這樣？」

    楊玄覽是她召回的不假，但她也沒料到，楊家發生的事情居然會有這麼大的影響。

    「我早就說過，讓你對他不要逼的太狠。可惜你不聽。」

    楊玄覽平靜道：

    「他被你打壓八年，還能有如此成就，天賦之高實在驚人。楊氏一族，恐怕也就僅次於我了。他的性格雖然桀驁，但以我的手腕，也自有把握可以收服他。只可惜……」

    楊玄覽沒有說下去。但大夫人已經明白他的意思。

    「玄覽，現在怎麼辦？這件事情真的這麼嚴重嗎？」

    大夫人站了起來，一臉的不安。

    「事情倒還沒有嚴重到那一步。」

    楊玄覽淡淡道：「不過卻也不得不防。」

    大夫人眉頭微舒，隨即狠狠道：

    「玄覽，不是娘親逼他太狠。他如果肯安份守己，我倒也不是不能留他一條生路。但是他偷偷練武，想要威脅到你的地位。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我絕對無法容忍當年楊度的事情再次發生。嫡系就是嫡系，絕對不能被旁系遮蓋！」

    說到最後，大夫人眼中流露出瘋狂的神色！

    「母親，你過慮了。」

    楊玄覽淡然一笑，眼神睥睨，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股強大的氣勢：

    「一個小小的武童生而已。還翻不出什麼浪花。這件事情就交給我來辦吧。這件事情還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如果他能改變注意，為我所用，那倒還可以商量。如果不聽，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按照朝廷的規矩，我第一次返鄉，還要去拜訪平川縣的地方官。到時再見分曉。」：

    楊玄覽說著抬起頭來，目光鋒鋭。彷彿穿越了重重夜空，看到了時空深處……

    ……

    平川城。

    楊紀和往常的一樣往官署而去，剛剛經過一座酒樓，突然之間，斜剎裡，一聲大喝傳來：

    「楊紀！——」

    「嗯？」

    楊紀轉過頭來，只見拐彎處一道熟悉的青影帶著幾條壯漢正從屋簷下快步走來。看清楚那條青影，楊紀瞳孔一縮：「石青！」

    「嘿。楊紀，沒想到吧。」

    石青得意洋洋，大搖大擺：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殺了我的鋼背猿，以為我會忘了？世上沒有那麼便宜的事！」

    楊紀目光一掃，落在了石青背後幾名神色冷峻，木無表情的彪形大漢上。這幾個人氣息極強。站在那裡，足足比石青高了一頭。

    更重要的是，這幾人舉手投足自然而然的就流露出一股豪門世家的氣派，這絕對不是平川縣這種地方能培養出來的。

    楊紀心念一動。立即明白過來。

    「怎麼，自己打不過，就從家裡搬救兵了？」

    楊紀冷笑道。

    「哼！那又如何？你小子太囂張了，真的以為拿了個武童生的第一，就沒人收拾得了你了？」

    石青恨恨道，毫不掩飾眼中的怨恨。

    「少爺，你說的就是他嗎？」

    一個身高九尺左右，目若銅鈴的大漢俯下身子，在石青耳邊問道。

    「嗯！給我狠狠的打！只要留口氣就行了。出了事情，家族裡擔著！」

    石青狠狠道。

    他高中武童生，在石氏豪門中揚眉吐氣。一舉從被貶的地位，躍入了家族的視野，重新受到了重視。

    這幾個護衛就是他專門中從姨娘那裡要來的。石氏是琅琊郡的豪門，其中高手如雲。他現在受到重視，姨娘那裡也樂得送他幾個貼身護衛。

    楊紀上下打量了一眼那名至少是武道三重的彪形大漢，笑了笑：

    「石青，我如果是你，一定不會這麼衝動。」

    「少廢話，給我狠狠的教訓他！」

    石青臉色鐵青，狠狠的揮手道。

    「是，少爺！」

    彪形大漢點了點頭，立即躍步而出。

    轟！

    說時遲，那時快。街道上，匹練般的白光一閃，嗤的一聲，一柄長劍立即插入了大漢的左胸。

    佑大長街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石青和其他幾名護衛臉色發白，身軀顫抖，一臉驚恐的看著楊紀。

    「動，你就死！」

    楊紀長髮飛揚，吐出的聲音卻是冷冰無比，透露出濃濃的死亡氣息。

    一縷縷的血水順著劍刃，從前胸後背淌出，在青色有衣袍上浸出一片一片。石青從石氏豪門中帶出的護衛喉節動了動，吞了吞口水。整個人都僵直了。

    楊紀的速度太快太快了，眾人都還沒有看清，他的長劍就已經剌入了他的胸膛。那柄精鐵的長劍貼著他的心臟只有毫釐之差，只要動上一動，就是死路一條。

    「快，快劍！」

    石青身子發軟，差點都要跪下了。額頭上更是冷汗如雨：「你怎麼會。會左光斗的快劍！」

    楊紀現在的實力比左光鬥強多了，施展出的「快劍」更是比左光鬥厲害的多。如果楊紀可以輕鬆的在電光石火的剎那把長劍插入身邊護衛的心臟，那他也一定可以輕鬆的結果自己，就算再來一頭「鋼背猿」都沒用。

    當初在武科舉石青就知道，左光斗的那種「快劍」是最克制他的。

    「快劍？」

    楊紀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看在石青眼中可怕無比：「這叫仙人指路！」

    楊紀鬆開手，任由著那柄劍顫巍巍的插在大漢的胸口。那大漢嘴唇發乾，但卻根本動都不敢動。

    如果楊紀可以發出這樣一劍，讓他根本沒有反擊的機會。那麼楊紀也一定可以以雷霆萬鈞之速從他身上拔出長劍，結果了他的性命。

    「你，你想幹什麼？」

    石青臉色劇變，看著迎面走來的楊紀。下意識的往後退去。

    「不要躲！」

    楊紀道。

    「什麼？！」

    石青滿心疑惑，還沒有反應過來，啪的一聲，一個巴掌就重重的扇到了石青的臉上，留下一個白皙的掌印。

    石青頓時懵了，腦海裡一片空白。

    幾個護衛臉色鐵青，嘴唇微動，想要喝罵。但一想起楊紀那一劍。頓時就不敢動了。現在還好，對方只是剌傷了一名護衛，要是衝動之下，殺了石青那就完蛋了。畢竟可是石青先挑釁的。

    石青在家族裡現在可是非常受寵，若是出了事。他們誰也擔待不起。

    「這次只是給你一個小小的教訓。我可不是總有那好的耐性。如果再有下次，可就不是剌你護衛一劍了。即然你提起左光鬥，那你應該不會忘記他的下場吧。」

    楊紀道。

    石青心中一寒。想起楊紀在武殿之中大開殺戒的場景，哪裡還敢再說什麼。只是心中的羞憤感，怎麼也擺脫不掉。

    楊紀也沒多說，轉過身。在大漢一臉僥倖的眼神中，拔出胸口那柄朝廷的精鐵百煉長劍，然後向前走去。

    經過一次，楊紀相信，至少短時間內石青不敢再有什麼行動了。

    楊紀也不怕他心懷怨恨，捲土重來。平川城裡畢竟是朝廷管轄的地方，受朝廷律法的管治，有些東西還是有顧忌的，不能明著來的。

    出了平川城，石青再有下次，那就不是這個結果了。

    蹄噠噠！

    突然之間，一陣急踹的馬蹄聲從後面傳來。楊紀轉身望去，只見一隊朝廷的武吏正從身畔急馳而過。

    「嗯。這是怎麼回事？」

    楊紀微微吃了一驚。武吏平常都是三三兩兩，散居各處的，很少像現在這樣集體行動。

    蹄噠噠！

    清脆的石板聲中，一隊又一隊的武吏掠過，裡面還有不少軍伍的人。

    楊紀正要往官署而去，突然一陣大喊從後面傳來：

    「楊紀，來的正好。正在找你，快，上來！」

    「李校尉？」

    楊紀眉頭微挑，有些吃驚道。來不及多想，馬背上，李校尉已經俯下身子伸出了手掌。就在他掠過的剎那，楊紀勾住他的手掌，身體一翻，立即靈活的翻上了馬背。

    「李校尉，這是怎麼了？難道城中發現綠林中人了嗎？」

    兩側風聲呼嘯，楊紀坐在後面，好奇道。

    「哈哈，不是。如果只是幾個匪盜用得著召集你們這些武童生嗎？」

    李校尉也沒賣什麼關子，直接就說出了謎底：

    「朝廷裡來了個不得了的大人物。那些綠林中人想要劫殺他，結果死傷慘重。現在，都尉大人正召集我們去覲見！」

    「大人物？」

    楊紀一臉訝然，來不及多想，快馬已經到了都尉府門前。

1月23

第一卷 邊陲武童生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八年後的第一次見面！

    都尉府前已經聚集了不少人，不止是平川城的武吏，軍隊中的各階校尉、都尉都在。段剛、李晨、杜刑這些人統統都在，顯然早就得到了消息。

    「楊紀，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楊紀剛一下馬，段剛就走上前來問題。

    「不知道。我還想問你呢？」

    楊紀道。

    「嗨，我哪裡知道。我正在官署裡看地方上傳來的公文，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叫過來了。」

    段剛搖搖頭，一臉迷糊。

    問了其他幾個人也不清楚。最後還是杜刑說話了：

    「這是朝廷的覲見禮數，應該是本地出了什麼大人物。如果是第一次返鄉，是要和本地的各級官吏打交道的。就是不知道這是什麼人。」

    這還是楊紀第一次和他打交道，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不一會兒，石青也從後面珊珊來遲，眼神怪怪的，根本不敢看楊紀的方向。

    過了片刻，都尉府嗡的一聲打開，丁都尉腰上挎著長刀，一身黑色鐵甲，鏘鏘聲中從進而面走了出來。

    眾人紛紛閃開，讓出一道路來。

    丁都尉跨步而出，在眾人身前停了下來。

    「諸位，這次來的是一位朝廷新出的紅袍『武舉人』，未來入仕，也就是將軍級別的地位。我們平川縣出了這樣的人物，也是一大幸事。一會兒，大家按隊列站好，不要失了禮數。」

    丁都尉聲音宏亮道。

    聽到有一位朝廷的「武舉人」大駕光臨，人群頓時一片嗡然。只有楊紀眉頭跳了跳。

    「武舉人？！」

    楊紀心中閃過一道念頭，隱隱有種模糊的感覺，驟閃即逝，並不是很清晰。

    也不知道。突然嗡的一聲，地面輕顫，一種奇異的感覺湧來。

    「來了，來了！」

    有人指著城處道。

    楊紀唰的一下抬起頭來，只見平川城外，紅光滿天。一股磅礡的氣息彷彿灼熱的火山一樣突然出現在眾人的感知中，其中蘊含的恐怖能量，彷彿潮汐一樣，令人暗暗心驚。

    眾人的氣息在這股能量，有如溪流之於江海一般。

    「嗡！」

    似乎受到氣機的感應，平川城中，也升起一股強大的氣息，紅光噴湧，浩大剛猛。這鎮遠將軍秦炎的氣息。

    兩股氣息互相呼應。就像打了一個招呼一樣，只一會兒，將軍府中的氣息就消失了。

    「這傢伙什麼來歷？幾乎不比將軍大人弱了！」

    段剛吃驚道。

    「土鱉沒文化，武舉人就是將軍，只是暫時還沒有冊封而已。說是准將軍也不錯。——你以為鎮遠將軍以前是什麼？」

    石青突然插口道，一臉的鄙視。

    他雖然不敢對楊紀下手，但通過段剛，間接打擊下楊紀還是可以的。

    「混蛋！敢不敢出來跟我較量一場？」

    段剛勃然大怒。

    「夠了！不要說話。」

    李校尉低喝道。

    因為楊紀的關係。他和楊紀等人還是熟悉一些，說話也比較有效力。果然。段剛立即閉嘴不說。

    楊紀若有所思，石青的話也給了他一些提醒。仔細說來，鎮遠將軍秦炎也是「武舉人」出身，只不過是十多年前獲得「武舉人」。

    楊紀最近在平川城各大官署行走，接觸到了不少的公文和信息，隱約知道一點。「武舉人」似乎是「將軍」人選的選拔條你看，不過具體的就不清楚了。

    遠處洶湧的紅光很快削弱，似乎是進了城。不一會兒功夫，一陣灼熱的大風迎面捲來，馬蹄陣陣。一頂火紅的大轎散發出強大的威壓，在兩隊黑甲騎兵的護送下，正往都尉府而來。

    那頂火紅的影子如烈火熊熊，成為整個平川城中最耀眼的存在。一眼望去，龐大的氣息將周圍數步之內的空氣都扭曲了。

    丁都尉也算是強者，武科舉射出的一箭堪稱驚天動地，但是和那頂大轎中的「武科人」相比，也矮了一頭。

    「好強大的氣勢啊！」

    「嗯，就是不知道人長得怎麼樣？」

    「對了，聽說這位新來的武舉人姓楊，是來自晉安城的。」

    ……

    趁著轎子還沒走近，幾名武吏和軍伍的軍官人竊竊私語。

    「什麼？！」

    楊紀聽得清楚，心中劇震，電光石火間一個念頭閃電，突然之間明白這個武舉人是誰了。

    「居然是他！」

    楊紀心中一片驚濤駭浪。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這次要覲見的人居然是楊氏一族的大公子「楊玄覽」。楊猛早就已經提醒過他，但楊紀絕沒有料到，自己和他第一次見面居然會是以這樣一種方式。

    「參見武舉人！」

    洪亮的聲音中，火紅大轎漸漸停在都尉門前。周圍的空氣好像焚燒起來，熱浪直往鼻子裡嗆，幾乎讓人忍受不了。

    楊紀死死盯著那頂轎簾，眼睛一閃不閃。

    「唰！」

    捲簾掀開，一名大紅袍，云紋底的俊美青年，目光如電，昂揚著身子從轎子裡走了出來。

    「真的是他！」

    這一剎那，楊紀身軀劇顫，腦海中掠過無數的念頭。

    八年多的時間，楊紀沒有見過這位嫡系的大公子。但是第一時間，楊紀還是從這張臉上認出了大夫人和小時候印象中的那張輪廓，沉著、冷峻，永遠是那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楊公子，遠來而來，辛苦了。我已經備好了香茶，裡面坐！」

    丁都尉帯一開口印證了楊紀的猜測，果然是他。

    「嗯。都尉大人客氣了。」

    楊玄覽淡淡道。

    「請！」

    「請！」

    兩人一起踏入了都尉府中。

    看著兩人的背影直到最後消失在都尉府中，楊紀心中猶疑不定。自始自終，楊玄覽都沒有往自己這個方向看過一眼。

    按道理，楊玄覽是不可能會放過自己的。楊紀不知道是自己疏忽了，還是楊玄覽真的沒有認出自己。

    畢竟，八年多前他離開的時候，自己也不過是七八歲的小孩子而已，樣貌和現在有極大的差別。

    「或許是他沒認出來吧。」

    楊紀心中暗道。

    不管怎麼樣覲見已經結束，而且楊玄覽和丁都尉也進了府中。楊紀稍微鬆了口氣，準備返回官署之中。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必須得好好想想，怎麼應對。」

    楊紀心中暗道。

    不過，這裡畢竟是平川城，自己也擁有「武童生」的功名，楊紀倒不相信，楊玄覽能把自己怎麼樣。

1月23

第一卷 邊陲武童生 第一百四十三章 嫡庶之爭

    「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到時候見招拆招，倒也不見得就怕他。」

    楊紀心中念頭百轉，打定了注意後，立即返回了官署，索性沉下心來處理公文。

    斗轉星移，一天過去，楊玄覽真的就像是尋常的拜訪一樣，在官署之中出入，會晤平川城官員。

    如果不是知道，楊紀甚至會以為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到了第二天傍晚，楊紀正在官署中辦公，突然之間一名皂吏闖了進來。

    「楊紀楊公子嗎？」

    精瘦的皂吏恭聲道。

    「我是。有什麼事嗎？」

    楊紀放下毫筆，抬頭道。

    「都尉大人有請。公子請跟我來一趟。」

    皂吏躬行一禮，說著做了個請的姿勢。

    「噢？」

    楊紀訝然，心中暗暗尋思不知道丁都尉這個時候找他是什麼事。以往可是很少出現這種事。

    不過雖然疑惑，但是楊紀還是整了整衣服，站起身來：「麻煩了。」

    出了大門，徑直往東而走。

    走了一段距離，楊紀眉頭一跳，突然感覺到了不對，立即停下腳步。

    「你到底是帶我去哪裡？」

    楊紀突然厲聲道。

    「都尉府啊！」

    皂吏下意識道。

    「哪個都尉？」

    楊紀沉聲道，繼續追問。

    「當然是周都尉啊！公子以為是哪位？」

    皂吏一臉詫異的看著楊紀：

    「都尉大人聽新來的武舉人無意談起，他和你來自同一個地方，而且還是同宗。因此自作主張，邀你們同族一聚。怎麼，難道都尉大人弄錯了？」

    楊紀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楊玄覽！」

    楊紀腦海中電光般閃過一個念頭。

    朝廷中的都尉分為多個品級，這點是常識。但是楊紀只和丁都尉打過交道，所以聽到召喚，下意識的就以為是丁都尉。

    皂吏雖然輕描淡寫，只說楊玄覽是無意中談起。但楊紀幾乎可以肯定，他絕對是故意這麼說的。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楊玄覽借都尉的名義邀我過去，現在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楊紀本能的感覺到了一股陰謀的味道。他心中念頭百轉，很快的安定下來。

    噠！

    楊紀腳下一轉，直接走到了附近的幾名朝廷甲士面前。快速的寫了幾行字遞了過去

    「幫我交給呂凌，說我請她到都尉府來一趟。」

    「嗯。這件事情包在我們身上。」

    幾名甲士拍拍胸膛，立即爽快的應承道。

    武殿喋血之時，楊紀救下了不少軍士。後來眾目睽睽下更是差點一箭射死黑風盜的六寨主，如今在軍伍之中，楊紀可謂人緣極佳。認識的人不少。

    幾人匆匆而去，楊紀這才跟著這名皂吏到了「都尉府」。

    一座青色大殿巍然矗立，門口掛著兩盞燈籠，藉著燈光可以看到「都尉府」幾個字。雖然同樣是都尉府，但跟丁都尉的相比，規模和大小要小很多。

    朝廷的府第都是按官階來的，官階越高。府第越大，規模也越大。周都尉的地位顯然灰沒有丁都尉高。

    楊紀在青色的台階上抬頭看了一眼牌匾，隨即一頭踏入了大殿之中。

    「嗡！」

    大門推開，燭影搖紅，一片淡淡的香氣襲來。就在大殿的角落裡，楊紀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背影。楊玄覽一身大紅袍，正背對著自己手腕嫻熟的修剪著什麼。

    大殿裡看不到其他人，周都尉和其他的守衛似乎早就退下了。

    「進來吧!」

    一個淡淡的聲音。不怒而威，從空曠的大殿角落裡傳來。楊玄覽頭也沒回，似乎早已知道進來的就是楊紀。

    楊紀站在門口，眼中閃過一絲雪亮的光芒，然後毫不猶豫的踏身走了進去。

    青色的大殿裡空蕩蕩的，四周的燭火倒映著一道威武挺拔的身影，黑色的影子在地上縱橫交錯。分散成七八百淡淡的影子。

    楊紀之前就聞到香氣，這會兒才看清楚那香氣的來源。

    「是城外的花草！」

    楊紀眼中閃爍了一下。

    在大殿的角落裡，青銅的鏤空桌幾上，擺放著一隻隻細頸的琉璃瓶。裡面插著插著一束束的花草。

    楊紀在城外的時候見過，正是這個季節野外生長的最普通的花草。之前聞到的香味，就是這些花草發出來的。

    楊玄覽摒指如剪，手指一合，就像最鋒利的刀劍一樣，輕輕的剪去這些花草多餘的枝枝葉葉。

    他修剪的很細心，也很認真。彷彿不是在做一些瑣碎無關的事情，而是在練一門重要的武功一樣。

    楊玄覽沒有說話，楊紀便也沒有答。只是靜靜的站在他身後，觀摩著。

    相隔八年，對於這位楊家嫡系的大公子，楊紀瞭解的太少了。楊玄鑑不說話，楊紀也就藉著這個機會仔細的打量著他。

    「插花」，楊紀聽呂凌偶爾提起過，是這是大漢皇朝內腹地區的新興流行起來的貴族活動，很受少女歡迎，就是將不同的花束紮起來，形成一團新的盆景。

    插花很容易，但是要想插的賞心悅目，插出境界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平川城，這些流傳過來的貴族活動才剛剛興起，流傳的不廣。原因就是缺乏其中的高手。

    楊紀也沒有料到，楊玄覽出外八年，居然還學會了這種勳貴的活動。

    這些在城外看起來很普通的花草，經過他的修修剪剪，突然有一種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顯得格外的活潑、旺盛，充滿生命力，就像一團燃燒的火焰一樣。

    烈火如花，花如烈火！

    如果從眼前一幕去判斷，楊紀甚至會以前眼前的這位楊氏長子只是一位傑出的藝術家。不過，楊紀心中清楚，任何人這樣想就大錯大錯了。

    在這具軀體裡蘊含的，是驚天動地的恐怖能量。

    「嗡！」

    就在楊紀的目光中，楊玄覽只是輕輕的在花骨朵上一點，這些花束立即一朵兩朵紛紛綻放，花團錦簇，滿殿紛香。

    楊紀眼皮跳了一下，這可不是普通的插花藝術能做到的。

    「坐下吧——」

    一個聲音打破寂靜：

    「如果我想殺你，現在劍尖應該已經剌穿你的脖子了。」

    楊玄覽把最後一束野菊插進細頸琉璃瓶，放到高高的四腳青銅桌上，頭也沒回道。

    「原來，你其實早就認出我來了！」

    楊紀眉頭跳了一下，平靜道。

    「呵，你能認出我，又憑什麼認為我認不出你來呢？」

    楊玄覽淡淡道：

    「一個再怎麼變化，那一雙眼睛是怎麼變不了的。」

    呼！

    風聲一蕩，楊玄覽終於回過頭來。他的眼神明亮、鋒利，洞若燭火，只是看了楊紀一眼，就好像洞穿了所有的秘密。

    楊紀瞳孔微縮，兩人之間爆發出一陣璀璨的火花！

    事隔八年，兩人之間第一次正面相對，這也是楊氏一族嫡庶之間，事隔十多年後的第一次的碰撞！

1月23

第一卷 邊陲武童生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大殿危機（上）

    往事一幕幕的浮現腦海，電光石火間，楊紀突然想起了小時候的很多東西。

    當楊玄覽頂著楊氏家族未來繼承人的光環，意氣分發，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享受著眾人的喝彩和尊崇的時候，他只能站在無人注意角落裡，默默的注視著他的背影。

    家族的腹地不是每個人都能進去的，所以楊紀都是在楊府出入大門的地方見到他，而且次數寥寥無幾。

    然而就是這麼寥寥的幾次，卻給楊紀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事隔多年，楊紀終於憑藉著自己的努力人，從被人遺忘的角落，堂堂正正的走到了這位「天之驕子」的面前。

    「楊玄覽！」

    楊紀的眼瞼眨動了一下，平靜道：「說吧，你找我過來到底想做什麼？」

    一句話打破了沉寂。

    楊玄覽不易覺察的皺了皺眉，眼中掠過一絲不悅的神色。

    「楊紀，我來做什麼，你難道不知道嗎？」

    楊玄覽大紅袍袖唰的一甩，大刀金馬的坐在一張古銅的長椅裡面，目光抬起，鋒利如刀劍的看著楊紀：

    「你以下犯上，對宗中族老出言不遜。你該不會以為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吧？」

    燭影搖曳，楊玄覽的聲音隆隆如雷，在殿內迴蕩，充斥著一股鋒芒畢露的味道。

    「果然如此。」

    楊紀心中冷笑，臉上卻不動色。

    「算了又如何？不算又如何？」

    楊紀冷冷道。

    他心中瞭然，楊玄覽即然借了都尉的名義，叫他過來。就不可能善罷甘休。「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毀我一粟，我奪人三斗」。楊玄覽即然擺明了是衝著自己來，楊紀也用不著太客氣。

    「呵，楊紀，這件事情，你想的太簡單了。退不退出宗族，需要經過族老們的共同商議。你該不會以為站在大門口說上一句，就能解除宗藉吧？」

    楊玄覽捧著桌上的香茶，木無表情道。

    楊紀霍然變色，楊玄覽這翻話無疑意味著楊氏一族赫然還保留著他的宗藉。

    「楊玄覽，你到底想做什麼？」

    楊紀眼睛一眯，沉聲道。

    「當然是帶你回去！」

    楊玄覽抹了茶沫，淡淡道：

    「我也不對你動手，免得人家說我們兄弟相鬩，失了孝悌之義。」

    「不過。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無規矩成不了方圓。只要你隨我一起返回楊家，接受宗規戒律的處罰，我自然可以既往不咎，饒過你一命。」

    「看來你已經把一切都替我想好了。」

    楊紀冷笑：「如果我不答應呢？」

    「嗯？」

    楊玄覽猛的抬起頭來，雙眸之中迸射出一抹剌目的寒芒。青色大殿之中，瞬間如墮冰窖。

    「那恐怕由不得你！」

    楊玄覽冷哼一聲，剌骨的寒意猶如潮水一般從四面八方席捲而來。

    「楊玄覽！我就不相信你敢在大殿中動手！」

    楊紀冷冷的盯著楊玄覽。絲毫不慢。

    「你太天真了！」

    楊玄覽目光森然，從座椅上緩緩坐起。渾身散發出山巒般的氣息。他本來還想著是否還在轉圜之地，不過楊紀一再拒絕，也激起了他心中怒火。

    「小小的一個武童生，你以為仗著這份功名出身，就能魚躍龍門，和我對抗嗎？」

    楊玄覽的目光睥睨。高高在上，就像俯瞰著一隻螻蟻一樣，俯瞰著楊紀。只要他願意，他可以一隻手指輕易的按死楊紀。

    「哈哈哈……」

    楊紀怒笑，楊玄覽恍然之中又勾起了他的記憶。那種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目光，恍惚之中另一張臉孔融合在了一起，——大夫人！

    「楊玄覽，你們母子果然是豺狼虎豹一路貨色。即然打定注意出手，又何必說的那麼冠冕堂皇。——出手吧！我倒要看看你這個新舉人，如何在平川城裡一手遮天！」

    「動與不動手，掌握在你的手上。」

    楊玄覽冷冷道：

    「我現在還和你談，這是仁義。不過如果你不識時務，那也就怪不得我了！」

    「哈哈哈，好一個仁義，好一個不識時務！」

    楊紀怒極反笑：

    「楊玄覽，當年你母親以勢壓人，奪走屬於我的財產，又把我和我母親逐到柴房，整日冷嘲熱諷，百般刁難。如今你居然跑過來跟我說仁義？」

    「楊玄覽，你也不必說的那麼冠冕堂皇。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你們母子想做什麼，我知道的清清楚楚。你有什麼本事，就放馬過來吧。」

    楊紀怒聲道。

    「看來你真的是無藥可救了！」

    楊玄覽搖搖頭，緩緩的閉上眼睛，臉上顯出一種冷酷的神色：

    「你以為你有了功名在身，我就不敢在平川城殺你。——這一點，沒錯！不過我根本用不著殺你，我只要廢掉你的武功就可以了！」

    「嗡！」

    就在楊玄覽睜開眼睛的剎那，楊紀心中突然升起一種極大的危險感：「你敢！——」

    「轟隆！」

    大殿震動，楊玄覽身形隱沒，渾身突然暴射出鋪天蓋地的紅光，有如一團太陽謫落人間，將整個大殿化為一片滾燙的熔爐。

    「不好！——」

    平川城中有朝廷的許多軍官，其中不乏鎮遠將軍秦炎將軍這樣的強者。楊玄覽還只是中舉，沒有「點將」。楊紀萬萬沒想到，他居然就敢在這種城池腹地動手。

    「砰!」

    來不及多想，楊紀丹田一震，身後浮現五鬼化身，轟隆一聲震開楊玄覽的氣息鎖定，往外縱跳而去。

    「五鬼化身！你居然會白頭山絕學！」

    楊玄覽一眼認出了楊紀身上的絕學，冰冷的聲音響徹大殿：「不過，你逃的了嗎？」

    轟隆隆！

    一隻碩大手掌，紅如雞冠，轟的一聲突然破開「紅日」，一把向空中楊紀抓去：「給我回來！」

    一剎那，狂風倒捲，一股龐大的，不可思議的吸力從那隻血紅的巨掌中發生，連青銅大門都被一把吸開。

    楊紀已經縱出了數丈，但被那隻巨大的血掌一吸，直接如同被扯住的風箏一樣，往後拉去。

    「楊玄覽，你敢！——」

    楊紀怒吼，眼睛都紅。逃脫不了，楊紀索性拔劍在手，順著吸力的方向順勢一撲，往楊玄覽撲去。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楊紀袖中的左手扣住了小紀，哪怕拼著被楊玄覽殺死，楊紀也要想辦法讓他被「小紀」咬上一口，付出慘重的代價。

1月23

第一卷 邊陲武童生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大殿危機（下）

    「住手！——」

    電光石火間，突然一聲嬌叱傳來，隨即一道鵝黃的身影彷彿匹練一般，揉身撲入了楊紀和楊玄覽之間。

    「轟！」

    一聲雷鳴般的響起，兩人之間的虛空中憑空浮現一座小熔爐，雖然沒有楊玄覽那麼強大，但卻遠在楊紀之上，裡面蘊含著磅礡的，驚人的力量！

    一股強橫的血氣形成漩渦，如龍似虎，猛然一震，強行在兩人之間炸開了一條縫隙。

    「呂凌！——」

    楊紀吃了一驚，連忙收劍，不敢傷了呂凌。

    「嗯？」

    另一端，楊玄覽也收了氣勁，漫天的陽剛血氣瞬間倒捲而回，沒入體內。他特意支開殿中的其他人，為的就是掩人耳目。

    當呂凌殺入殿中的那一刻，他對付楊紀的機會就已經過去了。【護衛，怎麼進來的？】

    「城主府？」

    楊玄覽眼皮一跳，他雖然沒有見過呂凌，但看到呂凌胸口「平川」兩個字，卻也知道她是城主府的人。

    大漢皇朝治權、軍權分開。一城的城主就是地方的最高長官，若是這個時候被平川城城主參上一本，影響封將。這就是楊玄覽所不願意看到的了。

    「你是什麼人？你想做什麼？」

    呂凌柳眉一擰，也沒看楊紀，開口就衝著楊玄覽厲斥道。她還沒有見過楊玄覽，對他也不熟悉。只是絕得這個人武功高絕，極其可怕。

    剛剛一剎那，她強行衝入裡面，差點重傷。

    不過呂凌倒也不怕，在整個平川城，除了鎮遠將軍秦炎。還沒有人可以給她臉色看。

    楊紀託人給她捎消息，裡面語焉不詳，呂凌也沒有料到，自己一進來就會看到這一幕！

    「楊紀，這是你自己選擇的。希望你不要後悔！」

    楊玄覽也沒理會呂凌，火紅的袍袖一振。徑直離開了大殿。

    「混帳！你給我站住！——」

    呂凌大怒，完全被楊玄覽這種目中無人的態度惹惱了。從小到大，她還沒吃過這樣的虧。

    「讓他去。」

    楊紀一伸手，拉住了呂凌，搖了搖頭。「楊玄覽」是新科武舉人，論修為不管是他還是呂凌都不是他對手。

    事實上，如果不是他收手，連呂凌都要受傷。

    「這個傢伙到底是什麼人？」

    呂凌怒氣難平，轉過頭來。望向楊紀。

    楊紀猶豫了一下，就把「楊玄覽」的事情詳細的敘述了一遍。這是楊紀第一次跟她談起家裡的事，不管是大夫人，還是楊玄覽。而之前，呂凌都是自己派人去調查的，遠沒有楊紀說的那麼深入……

    ……

    大殿外，楊玄覽剛一出現，就有四名年輕人迎了上來。這四人都是楊氏家族的弟子。被楊玄覽一手陪養出來，成為自己的護衛。

    楊紀剛來的時候。根本沒有看到他們。但看四人的樣子，出現在這裡不是一會兒了。

    「我不是說過，不要讓任何人靠近嗎？」

    楊玄覽站在台階前，冷冷道。他的目光看著前方，看都沒看四人。

    「這……，那個女的突然闖進來。她的實力太高。我們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楊虎、楊豹、楊龍、楊龜四人低著頭，狼狽道。

    被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孩子擊敗，說起來實在是丟人。

    「算了。這個女子出身城主府，有武道四重，快接近五重的修為。很可能是平川城主的千金。而且她的底子渾厚，根本不像是平川縣這種地方的路數，必定另有明師。你們打不過她也是正常。」

    楊玄覽漠然道，幾人如釋重負，鬆了一口氣。

    「公子，那楊紀怎麼辦？」

    楊龜低聲道。

    「差不多了。即然廢不了他的武功，那就要廢掉他的陞遷之路，讓他永遠出頭之日。——拿我的令信，去德行殿吧！」

    楊玄覽木無表情的瞥了他一眼。

    「是，公子！」

    楊龜轉過身，應聲而去。

    楊玄覽頓了頓，從袖中取出那瓶紅豔如火的「插花」：

    「八百里加急，把這瓶花送到朝陽郡主手上。」

    楊玄覽將手中的琉璃細頸遞了過去。

    「是，公子！」

    另一人領命而去。

    楊玄覽點了點頭，這才舉步離開。

    …………

    「這麼說，你們大夫人召回他，就是為了對付你的。」

    大殿中，呂凌聽完楊紀的敘述，看著他顯得憂心忡忡。

    她感受過楊玄覽的厲害，這位新科的武舉人顯然還沒有用盡全力。然而就算是如此，也已經足以鎮壓住她和楊紀了。

    「嗯。我只是沒有想到，他居然會敢在這裡動手。我畢竟有功名在身，他對我下手只怕自己也討不了好。」

    楊紀皺著眉頭道。

    一件青衣功名服代表的絕非衣服而已，大漢皇朝每屆都有成千上萬的學子追逐於這份「功名」。

    這也使得擁有「功名」出身的學子，無論在任何地方都擁有超然的地方。不止是朝廷極其重視，有功名的人被攻擊不止會被格外重視，而且也同樣禁止有功名的人互相攻擊。

    至少，在城池裡，在朝廷強力管控的區域，是禁制互相廝殺的。

    「不像！」

    呂凌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他的樣子不像是有顧忌的樣子，反倒有些像是有恃無恐。」

    她的修為比楊紀還高，感知方面自然敏銳。這句話絕學空穴來巢。

    楊紀默然不語，他也隱隱有這種感覺。只是楊紀並不明白，楊玄覽到底哪裡來的依仗。難道說，他對於自己未來的仕途完全不在意？

    楊紀搖搖頭，在這個武道顯示的世界，這完全不可能！

    「不過，你真的要小心。他是武舉人，身份和地位遠比你高。如果僅僅只是廢你的功夫，傷你的根基，但是不是取你的性命，只要做得隱蔽點，不真未免會受到多大的處罰。」

    呂凌頓了頓道：

    「而且，他即然敢在都尉府裡動手。未必就不敢在其他地方對你下手。這段時間，你千萬警覺一些。官署中的實習只剩下十幾天了，只要熬過了這段時間，你就能進入宗派之中。到時未必就會怕了他。」

    「嗯。」

    楊紀腦海中念頭電轉，點了點頭。這也是他在思考的。只剩下十幾天了，熬一熬也就過去了。到時進入宗派深造，海闊天空，楊玄覽就算手腕通天，也對付不了他。

    「楊紀，要不這樣吧。這段時間，你先搬來城主府住一段時間。這樣，他也就不敢對你下手了。」

    呂凌一咬牙，開口道。

    「算了。」

    楊紀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他和呂凌是私交，住進城主府又是另一回事了，而且太過麻煩：

    「要不這樣，你幫我想個辦法，調兩個護衛過去，常駐在我住的地方。楊玄覽雖然想要廢我的功夫，但多少有些顧忌，總不至於明目張膽的做。」

    呂凌想了想剛剛發生的事情，終於點了點頭：「那好吧。」

    從都尉府離開，楊紀徑直返回了平川城的新居之中。呂凌的效率很快，在楊紀新居的門口果然多了兩名城主府的護衛。

1月23

第一卷 邊陲武童生 第一百四十六章 德行殿的彈劾【上】

    咚咚咚！

    第二天，天還濛濛亮，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就在楊紀門外響起。

    「楊紀，楊紀！快起來！——」

    敲門聲有如雨點一般，聲音也十分焦急。

    「是王弦！」

    內院中，楊紀聽到聲音霍然起身。門外呂凌新派來的兩名城主府的護衛，王弦他們進不來。

    楊紀打開門，只見王弦、盧有像、沈銅、段剛四人站在門外，一個個行色匆匆，滿臉焦急。

    「怎麼了？」

    楊紀詫然道。距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王弦他們以前可是從來沒有這麼早來拜訪自己。

    「楊紀，進去說話！」

    王弦一把推門而入。

    「出大事了！」

    段剛也是一臉的嚴肅。

    楊紀暗暗吃驚，沒有等到久，幾人把門一關，王弦一臉凝重，直接道明來意：

    「楊紀，你要有準備。你很可能會被剝奪武童生的資格！——」

    如同一道雷電擊下，楊紀渾身劇震，完全被王弦這個消息懵住了。

    「怎麼可能？」

    楊紀脫口道。他的武童生是在武科舉中拚搏出來的，而且對付綠林中人還立下了功勛，朝廷沒有任何的道理取消他的「武童生」資格。

    「是真的！」

    四人一臉凝重的看著楊紀，似乎早已知道了什麼內幕。

    「昨天晚上的時候，我們得到已經得到了消息。朝廷那位新來的武舉人進入了德行殿。」

    盧有像凝重道。

    聽到「楊玄覽」的名字，楊紀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隱隱預感到什麼。耳中只聽另一個人的聲音道：

    「王弦知道你昨天和他起過衝突，所以當時就留了心。」

    是段剛的聲音。

    「就在之前不久，我們突然得到消息。朝廷的鑑品官立即就會有所行動。最多還有一個時辰，德行殿就會公佈榜文，取消你的武科舉第一的資格，同時還要收穫給出的一應獎勵！」

    王弦也開口道，生怕他沉不住氣。情況可以說是十分的嚴重。他們一得到消息就趕過來的。便能不能有用完全沒底。

    「等一等！」

    楊紀擰強壓著心中的震動，擰了擰眉心道：

    「你們剛剛提到德行殿是什麼地方？這和我有什麼關係？而且鑑品官又是什麼？」

    四人帶來的消息太震撼，楊紀感覺自己必須先理清其中的絡脈。

    「德行殿獨立於地方的治權和軍伍，是朝廷設立的考驗歷屆中榜學子品德操守的地方。裡面設有鑑品官，負責整個考查的過程。」

    王弦猶豫了一下，繼續道：

    「朝廷重視武功，但也重視文德。這樣做是為了避免一些品行不端。大奸大惡的武者混入朝廷之中，敗壞朝廷的名聲。」

    「德行殿完全不受地方節制，擁有獨立的考察權。不管是地方的城主還是將軍，都無法干涉到德行殿的運行。」

    盧有像在一旁補充道。

    「只不過，能考中武童生、武秀才的能有幾個大奸大惡的？所以德行殿設立之後，有近於無。七八年估計也難得辦一宗案子。所以大家幾乎都淡忘了他。只有極少數的情況，才會出現被德行殿剝奪功名的情況！」

    四人你一言我一句，把德行殿的資料大致告訴了楊紀。隨後一臉憂慮的看著楊紀。

    這個消息太突然，就連四人得到消息的時候都是極大的震撼，更別說楊紀了。

    「十年磨一劍」，平川城的學子為了能夠在三年一屆的武科舉中高中，不知付出了多少艱難。

    要想從成千上萬的學子之中脫穎而出絕對易事。四人幾乎是看著楊紀是一路實打實。冒著很大的風險，才達到現在這個位置。

    突然一夕之間要被剝奪資格，四人擔心楊紀可能會受不了這個打擊。

    「楊紀，這件事非同小可，你必順盡快的行動起來。否則的話，一旦讓他們貼出榜文，就來不及了。武童生資格一旦被取消，你就無法加入宗派深造。」

    「不止如此。凡是被德行殿廢除的人。朝廷都有備案。從此以後，你永遠無法參加任何級別的武科舉！也不會有任何的宗派敢招收你！」

    …………

    四人沉聲道。

    在一個武道顯聖的世界，如果同時被朝廷和宗派拒絕，那就等於是毀滅性的一擊。不論楊紀有怎麼樣驚人的天賦，一旦被打上這樣的烙印，就永遠出頭之日。

    這種時候，哪怕是沈銅都緊緊的閉住了嘴巴。一言不發。

    「噝！」

    楊紀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冥冥之中，楊玄覽離去前的話隆隆如雷，再次在耳邊響起：「楊紀。這是你自己選擇的。希望你不要後悔！」

    「楊玄覽！」

    楊紀狠狠的攥緊了拳頭，額頭上隱隱一抹青筋。

    四人帶來的消息就像一顆炸彈，投入了楊紀的心湖，引發一片驚濤駭浪。不過，楊紀心中清楚，越是這種時候就越需要冷靜。

    良久，楊紀睜開眼來。

    「王弦，你對朝廷最瞭解。如果被德行殿彈劾，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影響德行殿，讓他們改變注意？」

    楊紀道。

    「事無絕對，現在的情況。這位新科武舉人是利用了自己特殊的身份，影響了德行殿的判斷。大漢皇朝的規矩，如果彈劾的意見是來自於朝廷內部的高官，彈劾就有很大的成立。這就像是一名朝廷將軍可以輕易彈劾一名武卒一樣。」

    「唯今之計，你必須要在平川城裡找到足夠份量的人證明自己，使得德行殿重新審視自己的判斷。否則的話，這件事情就成定局。我們已經派人去請呂凌了，其他的還要靠你自己去解決。」

    王弦沉聲道。

    楊玄覽是朝廷的「武舉人」，地位幾乎是鎮遠將軍秦炎平起平坐。這種級別的人物進入德行殿指證一名武童生德行有虧，對楊紀的打擊幾乎是毀滅性的。

    楊紀閉著雙眼，電光石火間腦海中轉過無數的念頭。時間緊迫，楊紀從空氣中聞到了濃濃的危機感。

    楊玄覽這次有備而來。絕對不會給他太多反擊的機會。楊紀必須傾盡全力，抵擋這次惡毒的攻擊。

    「王弦，我即刻就去拜幾位都尉大人。不過有件事情，還需要麻煩到你們。」

    楊紀心念電轉，很快就有了注意，附耳細說了一遍。

    「好，你放心。這件事情包在我們身上。」

    王弦道。

    從住處離開。楊紀首先找了校尉「李義」。當日武殿喋血，楊紀冒著風險救下李義，贏得了平川城軍伍的好感。

    這件事情，李義也是最可能幫助他的人。

    果然，李義一聽說事情的嚴重性，二話不說的和楊紀一起去覲見「丁都尉」。

    「這麼說。這位武舉人楊玄覽其實就是你同族的堂兄。這次進入德行殿，就是假公濟私特別為了對付你的？」

    大殿裡，聽完楊紀的話，「丁都尉」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這些事情，他還是第一次聽楊紀提及。宗族之中確實有些「苟且」，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只是丁都尉沒有想到，這兩個人一個會是朝廷的新科「武舉人」。一個則朝廷的「武童生」魁首。

    這種事情太不尋常，平常也太難以遇到。

    「大人，學生品性如何，大人明察秋毫一辨可知。我真要是大奸大惡之輩，武殿之中又豈會和綠林中人為敵，差點死在那裡。」

    楊紀誠聲道。

    「大人。學生和楊紀相處也有一段時間，雖然不是很長，但學生也可以作證。楊紀絕非那種大奸大惡之人。」

    一旁的盧有像也道。

    「這件事情我倒不是不相信你們。甚至我也可以向德行殿為你說幾句話。只是德行殿歷來獨立於軍權與治權之外。不受我們的影響和管轄。而且武舉人的信譽在朝廷極高，我的話，只怕是影響有限。」

    丁都尉沉聲道。

    楊玄覽雖然還只是一個「武舉人」，沒有實際的官爵封賜。便畢竟地位是相當於將軍的級別，單單是這一點，就比「丁都尉」要高級。

    「只要大人能夠為學生作證那也就足夠了。其他的，學生再另外想辦法。」

    楊紀道。

    「那好吧。」

    丁都尉取出紙筆。在白紙上龍飛鳳舞的寫下幾行蒼勁的大字，加蓋了自己的印信，隨後交到了楊紀手裡。

    「楊紀，你和呂凌熟識。其實這件事情。你可以讓呂凌請動平川城主為你作證。以他的身份地位，在德行殿的影響，其實完全可以和一名武舉人抵消扯平。雖然還不足以完全改變德行殿的決定，但至少可以讓他們重新審視這件事情。」

    丁都尉道。

    「多謝大人指點。」

    楊紀誠聲道。

    從都尉府出來，王弦等人迎面走來。

    「德行殿還在印製榜文，我正在想辦法影響他的印製。我已經通知道呂凌去德行殿了，時間緊迫，我們趕緊行動。」

    王弦道。

    楊紀點了點頭，急匆匆的往德行殿而去。

    德行殿的位置非常的偏僻，位於城池東面的邊緣，幾乎靠近城牆上。這座大殿遠離權利中心，幾乎和整個平川城的軍權和治權系統顯得格格不入。

    楊紀剛到德行殿附近，就看到一條鵝黃的身影風急火燎的趕了過來。

1月23

第一卷 邊陲武童生 第一百四十七章 德行殿的彈劾【下】

    「楊紀，事情我已經聽說了。你放心，我一定幫你。——那個混蛋太卑鄙了，居然做出這種事情。」

    呂凌擰成兩條好看的眉頭，咬牙切齒，人還沒走近，立即遠遠罵道，一臉怒火中燒的神情。

    昨天在都尉府她就憋了一肚子氣。楊玄覽對楊紀下手，她也是全程知道的。只不過相隔一天，楊玄覽就利用德行殿對楊紀以難，再次挑起了呂凌心中的怒火。

    「呂凌，這件事情麻煩你了。」

    楊紀一臉歉然道。

    「不要說這種話。那種小子就算沒有你的事情，我也饒不了他！」

    呂凌滿臉怒火，一拉楊紀，立即往德行殿走去：

    「走，我帶你去見那些鑑品官！」

    一行人踏上台階，立即往德行殿裡面走去。

    就在楊紀等人進入德行殿的時候，一條人影也風風火火也趕到了城主府的附近，大步躍上台階，在一條欣長挺拔的年輕身影面前停了下來。

    「大公子，你所料不差。那個呂凌真的去德行殿幫楊紀了。」

    楊虎低著頭恭聲道。

    楊玄覽站在台階上，大紅袍服烈烈舞動，聽到楊虎的話，臉上現出了若指掌的神情。

    「即然如此，那我們也該行動了。」

    楊玄覽手中把玩著一枚綠玉扳拇，眼中閃過一絲詭秘的神情，然後轉身走入了城主府中……

    ……

    德行殿中，文案羅列，五六名青白兩色袍服官員正在謄寫著什麼。

    「青」、「白」，代表的真是「清白」二字，也是德行殿的職責和追求。和其他的官署相比，這裡人手明顯不足。

    當呂凌等人打開大門，走進來的時候，幾人明顯一怔，立即就有一名鑑品官大步走了上來。

    「你們幹什麼？誰叫你們闖進來的？快給我滾出去！」

    中年鑑品官顯得怒不可竭。

    德行殿非常特殊。由於獨立於治權和軍權之外，平常除了一些朝廷官員和涉事的「學子」外，其他嚴禁非相當的人進入。

    王弦、盧有像等人明顯一看就不是有功名有身的人。

    「哼！你們這些庸官是不是要剝奪楊紀的武童生資格？」

    呂凌正在火頭上，說起話來怒氣衝衝，沒有好臉色。

    「嗯？」

    中年鑑品官眉頭一跳，立即意識到了什麼，目光在眾人身上一掃。厲聲道：

    「你們誰是楊紀？」

    「學生正是。」

    楊紀立即上前一步。

    「哼，來得正好。」

    中年鑑品官手掌一揮，一張墨跡未乾的榜單立即扔向楊紀：

    「我們剛剛收到你們家族中武舉人楊玄覽的投訴。說你以下犯上，毆打宗長，而且人品敗壞。按照朝廷的規矩，現在正式取消你的武童生資格。」

    楊紀接過看了一眼。榜文上加蓋了德行殿的大章，所說內容和王弦提到的一模一樣。若不是他得到消息，及時趕到，只怕已經張榜全城了。

    「德行殿剝奪我的資格，就因為一句話？」

    楊紀強壓著自己的怒氣道。

    「武舉人代表的是朝廷的臉面，他們說出的每一句話字字千金，極有信譽。如果不是品性正直。又如何能中舉？不待「舉人試」就已經被朝廷罷黜了！而且，這位武舉人還和你是同族。由他來指證你，你還有何話可說？」

    中年鑑品官說的毫不客氣：

    「朝廷雖然重視武功，但同樣重視文德。一個歪魔邪道是不可能獲得朝廷封賞的。」

    「這位大人，楊紀曾經在武殿救下許多人，還幫助朝廷擊退了綠林中人，立下大功。這樣難道都不足以說明問題嗎？」

    盧有像在一旁說道。

    「那只是他的『武功』，說明不了什麼。」

    中年鑑品官鐵面無私。

    「那一城的都尉呢？」

    楊紀從眾人中越步而出。突然插口道。

    大殿之中，突然靜了下來。其他幾名鑑品官本來還在抄寫榜文，聽到這句話，齊齊看了過來。

    「你有都尉為你作證？」

    中年鑑品官眉頭深皺，這個可不在他的預料之中。

    楊紀也沒有多說，將丁都尉的親筆信遞了過去。

    「大人僅憑一面之辭，就認定在下是歪魔邪道。難道歪魔邪道還能獲得朝廷都尉的信任嗎？武舉人代表朝廷的臉面，難道都尉就不代表朝廷的臉面嗎？」

    楊紀沉聲道。

    信件上有都尉的印信，自然是假不了。看完這封簡單的證明信，中年鑑品官呼吸紊亂。眼中也陰晴不定。

    在德行殿的歷中外，不乏許多偽裝得正氣凜然的「大奸大惡之徒」，直到最後惡行曝露才被拆穿。

    所以德行殿向來都不怎麼「以貌取人」，哪怕你說的天花亂墜，自己如何的正直，德行殿也聽不進去。

    總之，好的並不一定會聽，但壞的一定聽進去。所謂「空穴不來風」，來風必定有其緣由。更何況指證楊紀的還是朝廷一位地位顯赫的「武舉人」！

    一位朝廷的「武舉人」指證一名「武童生」，這樣的事情在德行殿的歷史上都不是很多。由不得他們不重視。

    但是現在，丁都尉的這封信產生了效果，影響到了他最初始的判斷。

    「沒有用的！這封信只能做為參考。德行殿的規矩，除非你找到一位和楊舉人相同地位的人證明你的清白，否則的話，你的武童生資格依舊要被剝奪。」

    中年鑑品官毫不鬆口的冷酷道。

    「什麼！」

    王弦、盧有像、段剛等人完全被驚到了。「德行殿」平常的時候根本沒有存在感，有些人甚至都不知道「德行殿」的存在就足以說明問題。

    誰也沒有想到，「德行殿」的人居然如此不近人情，完全是一副逮住問題輕易不放的架勢。

    楊紀心中沉了下去，儘管丁都尉那裡早有暗示，但情況的嚴峻還是出乎他的預料。

    「你們這些鑑品官難道都是榆木做的嗎？」

    呂凌在一旁聽的怒極反笑，她很少這麼生氣，但這些人真的是勾起她的怒火了。甚至比楊玄覽還要讓她生氣。

    楊玄覽只是卑鄙，這些鑑品官簡直就是愚不可及。

    「楊玄覽和他是同族，他假公私濟對付他，可笑你們這些人居然信了。堂堂都尉大人的話不信，卻信一個卑鄙小人！」

    呂凌怒道。

    「武舉人是朝廷的棟樑，他的話不可信，誰的可信。我很難相信一個武舉人會假公濟私。而且德行殿有德行殿的規矩，不可能因為你們找到了丁都尉，就輕易的改變決定。——還是那句話，除非你們找到和武舉人同等地位的人替他證明，否則的話，德行殿的規定依然不會改變。」

    中年鑑品師說完就要轉身回去，繼續抄寫。

    「我說過我討厭讀書人！」

    呂凌完全被氣瘋了，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一群不近人情的傢伙：

    「好！即然一城都尉的話不可能，那我的話呢？」

    「你？你是什麼人？」

    中年鑑品師轉過頭來，一臉茫然。

    雖然知道情況嚴峻，但聽到中年鑑品師這句話，盧有像還是忍不住撲嗤笑了一聲。早就聽說「德行殿」獨立於軍權、治權之外，和其他殿少有往來，而來一年之中幾乎有三分之二以上的時間是處於關閉狀態。

    但這些人在平川城這麼久，居然連呂凌這個城主千金都不認識，還是讓人忍不住驚訝他們的孤陃程度。

    「她是城主府千金。」

    只有王弦平靜，他也多多少少接觸過一些，知道這些人的性子。

    「原來如此。」

    中年鑑品官搖了搖頭，恢復了一臉漠然的神情：

    「城主是城主，千金是千金。如果是平川城主出面的話倒還可以。但是如果僅僅是你自已，那就沒有任何的效率。甚至還不如丁都尉的話。」

    「混蛋！」

    呂凌臉色鐵青，殺人的心思都有了。從小到大，她第一次被人拒絕的這麼乾淨利落。

    其他人臉色也不是很好。

    這種情形完全出乎眾人的預料。

1月23

第一卷 邊陲武童生 第一百四十八章 意外

    「大人。」

    就在眾人怒火難填的時候，楊紀上前一步突然說話了：

    「德行殿負有監察天下考生品性，去蕪存菁的職責。雖然都學生的話無法自證清白。按德行殿的規矩，都尉的話又不足以取信。不過，空穴不來風，德行殿總不至於認為都尉大人也和在下同流合謀，德行有虧吧？」

    一席話，中年鑑品官突然停下了腳步，眼中變幻不定。

    「楊紀，你想說什麼？」

    中年鑑品官沉聲道。。

    「學生只是希望諸位能夠甚至重新審視這件事，給學生一點時間自證清白。德行殿不放過任何一個偽善的漏網之魚，但也總不該放任任何一個學生無辜被屈吧？」

    楊紀道。

    中年鑑品官盯著楊紀，目光變幻不定。

    「三天，我最多給你三天的時間。不能再多了！」

    中年鑑品官終於開口，一臉嚴肅道：

    「如果你真的清白，就必定能夠請到足夠份量的朝廷官員替你證明清白。如果你做不到，德行殿的榜文就會正式發出去。——我希望你明白，你其實是在要求德行殿懷疑一名經過朝廷長期考驗的武舉人！」

    「學生明白，多謝大人。」

    楊紀躬身一禮。

    從德行殿裡出來，眾人看著楊紀的目光還充滿著驚異。

    「楊紀，我真的是服了你了。這種情況下你居然還能保持冷靜，為自己爭取時間。」

    盧有像感嘆道。

    其他人沒有說話，但臉上也是同樣的表情。在大殿裡，大家基本上都被中年鑑品師的態度激怒了。

    連外人都是如此，楊紀心中肯定比他們更憤怒。但是那種情況下，他居然還能保持冷靜，從最嚴竣的情況下，開劈出一條路，替自己找出最優的選擇。

    這絕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得到的！

    「憤怒改變不了問題。我所擔心的是怎麼樣在三天之內讓德行殿改變注意。」

    楊紀沉聲道。

    「楊紀，這件事情交給我吧。想讓德行殿改變注意也並不是很難。一會兒我就返回城主府，讓我爹出面替你證明清白。——這些混蛋太可恨了！」

    呂凌聲音裡還帶著很濃的火氣，顯然對在鑑品師那裡吃癟還耿耿於懷。

    聽到呂凌的話，眾人都是眼睛一亮。

    在平川縣這種小地方想要找到一位份量和武舉人並不容易，呂凌父親平川城主恰恰就是其中之一。

    只要呂凌的父親出面，楊紀的問題自然迎刃而解。

    「呂凌。謝謝你。」

    楊紀誠聲道。

    「別說這種話。」

    呂凌擺了擺手，一臉颯爽道：

    「我就是看不慣楊玄覽那種卑鄙小人，居然使用這種伎倆。而且，當初要不是你救了我一命，我都不一定還活著。這種事情只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楊紀，你就等我好消息吧！」

    和眾人分開。呂凌也不廢話，直奔城主府，展現出雷厲風行的手段。

    剛剛回到城主府，呂凌就感覺到有些不太一樣的地方。

    「呂凌！——」

    像往常一樣踱過大堂的時候，突然一聲沉渾的聲音從左側的大門中傳來。光影一閃，一名身軀微胖，面容威嚴而和善的中年男子踱著步子從門後走了出來。

    「爹！——」

    呂凌眼睛一亮。有些意外，隨即展顏一笑：「爹，你怎麼會在這裡？不過，來的正好，我正好要去找你。」

    「是想求我替你為這一屆的武童生，那個叫做楊紀的年輕人求情嗎？」

    平川城主一臉平靜道。

    「是啊，咦？你怎麼知道。」

    呂凌一臉訝異。這件事情她都還沒有開口呢。

    「凌兒，我是一城之主。在這個平川城裡，又有什麼能瞞過我的眼睛呢？」

    平川城主一臉溫和道。

    呂凌嘻嘻一笑：「也是。」

    「對了，爹爹。這回你可一定要幫他。那個叫楊玄覽的實在太陰險了，居然利用德行殿的鑑品官對付他。還有，那些鑑品官一個個簡直是榆木腦袋，說什麼都不通。我說都不行，還非得讓你出面不可。」

    呂凌嘻笑道。搖著自己父親的手臂撒嬌道。也只有在父親面前，她才會顯露這樣小兒女的一面。

    「哎！」

    平川城主撫著呂凌的頭髮，嘆息一聲：

    「凌兒，下回就不要和他在一起了。離那個楊紀遠一點！」

    「！！！」

    這出乎意料的話。如同一道驚雷劈在呂凌身上。呂凌身軀劇顫，猛的睜大了眼睛，一臉震驚的看著自己的父親。

    「聽爹的話，和那個楊紀糾纏的太深對你不好。」

    平川城主再次嘆息。

    「為什麼？！」

    呂凌完全懵了。太驚人了，本來以為父親會幫自己，沒想到，居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突然，目光掠過父親身上的官袍，呂凌心中一震，猛然意識到了什麼：

    「剛剛有人來過？——楊玄覽！」

    當這句話脫口而出，呂凌如遭雷殛，臉色唰的一下蒼白無血。

    如果不是有人正式拜訪，父親平時一般是不會穿上官袍的。再聯繫上父親的反常舉動，呂凌突然一下就明白了。

    楊玄覽居然到城主府來拜訪了，而且居然還成功的說服了父親！

    ——呂凌心中一片驚濤駭浪，完全無法相信自己的判斷。

    「嗯，楊玄覽確實剛剛來過。」

    平川城平靜道。

    「為什麼？」

    呂凌蒼白著臉色：「爹爹，你平常不是不干涉的嗎？為什麼要幫他。難道你忘了，可是楊紀救了我一命！」

    她完全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凌兒，不是爹不近人情。」

    平川城主嘆息道：

    「如果是其他的事情，爹完全可以答應。——以往的時候，爹什麼時候說過一個不字？」

    「但是這次不一樣，這個楊玄覽來頭太大了。如果他僅僅只是一個武舉人，爹爹豁出去，得罪了也就得罪了。未必有多大的事。但是不知道他怎麼做到的，居然勾搭上了太淵王的女兒朝陽郡主。兩人不日就要完婚！」

    平川城主一臉無奈道：

    「太淵王是朝廷難得的實權親王。這種天皇貴胄根本不是我們可以招惹得起的。爹爹就算不考慮自己，也要考慮你啊。而且，以楊玄覽的來頭，即便我出面替那個小子出面，也未必有用啊！」

    呂凌神色一窒，臉上一下子變得雪白雪白。她雖然不喜歡政治。但在城主府耳濡目染多少也知道一些。

    「太淵王」是整個東部「太一洲」身份最尊貴，地位最崇高的人。跺一跺腳，整個洲府郡縣都要抖上三抖。

    他說出來的話，一言九鼎，根本沒有人敢觸怒他。

    呂凌萬萬沒有想到，都尉府中看到的那個「卑鄙小人」居然會是太淵王的駙馬爺！「朝廷的政治鬥爭危險萬分。如果冒然摻和進去，就是粉身碎骨、萬劫不復的下場。凌兒，聽我的話，楊玄覽這種人不是我們可以招惹的。——還是那個楊紀的小子遠點吧！」

    平川城主說完，唰的一抖衣袖，徑直離去。留下呂凌站在那裡，臉色蒼白無比。

    呂凌腦袋裡渾渾噩噩。一片空白，連自己怎麼找到楊紀的都不知道。

    「怎麼了？」

    地龍酒樓上，楊紀皺著眉頭道。

    這裡是幾人約定商量和見面的地方，但是呂凌的狀態明顯不在狀態。

    「怎麼了？」

    楊紀問道。

    「我父親拒絕了。」

    呂凌道，第二句：「楊玄覽是朝陽郡主的夫婿，即將入贅太淵王府！」

    「啊！」

    王弦、盧有像等人齊齊驚呼。

    如果說第一個消息只是讓人詫異的話，那麼第二個就是震撼性的消息了。「太淵王」，這三個字的份量已經超出了四個少年的想像範疇。

    即便是以四人的出來來說。這也是三個沉重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詞。

    四人齊齊望向楊紀，沉默下來。沒有人懷疑呂凌，只是楊玄覽的來頭太驚人了。新晉武舉人也就罷了，居然還成了太淵王的女婿。

    這樣的人要對付楊紀，楊紀幾乎毫無反手之力。幾人甚至可以想像到楊紀被剝奪武童生資格的樣子。

    「楊紀，現在怎麼辦？」

    王弦道。這一次他也心裡沒底了。

    呂凌也好不到哪裡去。她本來是一個喜歡嬉鬧的人，但現在一句話都沒說。答應楊紀的事情沒有做到，對呂凌這種性格的人來說，這是非常難受的。

    空氣靜悄悄的。楊紀坐在桌前一動不動，他的臉上雖然不動聲色，但心中卻是山崩海嘯一般。

    「郡主附馬，郡主附馬……」

    楊紀心中喃喃自語。他終於明白，為什麼楊玄覽敢在都尉府中對自己出手了，也明白了為什麼他顯得如此的毫無顧忌。

    「原來這才是你的真正底牌。」

    楊紀腦海中此起彼伏，電光石火間轉過無數個念頭。太

    「太淵王」、「朝陽郡主」、「附馬爺」、「武舉人」……，這四個詞重重的大山覆壓過來。但越是這個時候，楊紀反倒越發的冷靜。

    過去的八年，無盡的排擠和打壓，已經啄磨出了他面對壓力的巨大耐性和毅力。

    就在五人的目光中，楊紀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一臉思忖的樣子。眼前的局勢已經無比危急，楊玄覽處處先機，已經事先預料到他的舉動。

    楊紀心中清楚，沒有平川城主的證明，自己幾乎不可能取信「德行殿」。一旦德行殿的榜文貼出，自己辛辛苦苦搏取的「功名」被取消就是指日可待的事。

    冥冥中，呂凌的說的那兩條消息，再次浮現腦海。在這種危機暗伏的時刻，楊紀反倒完全的冷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