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沉靜地坐在躺椅上,此時的傅少麒就像是一尊石化的雕像,動也不動地任由眼前的男人怒責,他一雙空洞的黑眸就像是兩塊用盡能量的黑曜石,空蕩蕩的找不出一點焦距。
「你瘋了嗎?你明明知道--」得知傅少麒要親手將名單交給一個明知道是壞蛋的人,鷹致雷就無法不動肝火。
「我只知道這是一個好機會。」面對夥伴排山倒海而來的怒氣,傅少麒淡淡一笑,展現出雙方之間的強烈對比。
「沒錯,讓那個混蛋更為所欲為的好機會,少麒,我知道雙眼失明對你打擊很大,但你連最基本的理智都失去了嗎?」
「不,我的思緒非常清楚,這份名單我很堅持要交給石狩老人的侄子,唯有交給他,這件事情才能夠結束。」
「你--我知道了,你是想要給他假的名單,讓他自投羅網,是嗎?」想到這裏,鷹致雷開始有一點點笑容。
然而,他的笑容在下一刻被傅少麒給無情撕碎,「不,是真的,我所要交給他的那份名單如假包換。」
聞言,鷹致雷忍不住再度咆哮道:「少麒,『他』不會讓你這麼做的,這等於是將咱們整個組織的一切全部賣出去,『他』不會允許的。」
「是嗎?我倒不這麼認為,一切後果由我負責,這件事咱們就討論到此為止。」
「我不會讓你做傻事的,絕對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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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映進落地窗,分野了明亮與黑暗之間的懸殊對比,略顯幽暗的室內,兩個男人低沉的交談聲此起彼落,其中,有一個人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激動,那個人就是鷹致雷,另一道聲音顯得低沉而且迷人,充滿了不可思議的魅惑力量,對於鷹致雷而言,更是具有極大的影響力。
「就照他的話去做吧!我想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愛爾靳,有很多事情你還必須跟他多學一學。」
「可是,他這件事情根本就是亂來,怎麼可以把這麼重要的名單往火坑裏送呢?」
「他真的是亂來嗎?你真的以為他在亂來嗎?放心吧!這個男人永遠都知道他自己在做什麼,也懂得自己要從中得到什麼好處,要不然,也不可能經由他的策畫,將俱樂部做得如此有聲有色了!」
「可是,那份名單……」
「如果,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那麼反過來說,一個你以為很安全的東西,是不是就能夠掉以輕心了呢?」
「我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所以,我才說你要跟少麒多學一學……」低沉的男嗓說完之後,一陣輕淺的笑聲震盪而出,彷佛在這黑暗之中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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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名單裏記載著我們俱樂部的終極資料,好好善用它的話,這個世界任你玩弄在股掌之間,現在,我把它寄放在你這裏。」傅少麒睜著空洞幽黯的雙眸,將手中的盒子推了出去。
「這--」對於事情的發展,石狩竺似乎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一直以來,傅少麒對於整個俱樂部而言,就是一個極為公開,卻又不可親近的重要人物,他的權力極致一直被眾人所揣度。
「你不答應嗎?我知道這件事很強人所難,但是,我現在雙眼失明,恐怕不能好好保管這份名單,而你是石狩老人的侄子,現在,我信任你,並且以守門人的身分,暫時將保管名單的工作交代給你,我想,你應該不會狠心拒絕,讓我不能好好放心去瑞士治療我的眼睛吧?」
「當然……當然不會!傅先生,你的眼睛……」
「治好的機率不高,醫生說過了,開刀之後,恢復視力的機會只有兩成,下半輩子,我大概必須以一個瞎子的身分活在這個世界上了。」說著,傅少麒忍不住苦笑了兩聲。
「不……不會的,傅先生,現在醫學如此發達,怎麼可能治不好你的眼睛呢?你不要胡思亂想。」石狩竺猛吞了兩口唾液,神情顯得有些心虛。
「我們先別談我的眼睛,記住,你要好好守住這份名單,但是,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情,絕對不要打開盒子,名單裏的內容對於許多人而言,代表著一種致命的吸引力,用得好就享不盡榮華富貴,要是稍有差錯,那就是惹禍上身、引火自焚,你能答應我嗎?」
「這……要是這份名單……」既然名單好不容易得手了,他怎麼可能還回去呢?另一份名單也在他的手裏,只要兩份名單合而為一,他的未來將是一片光明,不可限量呀!
「我知道自己信得過你,難道,你信不過自己嗎?」
「信……信得過,我當然信得過自己了!」
「那就太好了,記住,千萬不要打開盒子,否則,那將是一場很大的災難,知道嗎?」
傅少麒拄著拐杖起身,在離去之前,語帶深意地說道,這時,他的眸子彷佛閃耀出一種近乎狡猾的光芒,然而,卻一閃而過,教人再也捉摸不到。
遲疑了片刻,石狩竺決定先虛應過去,一切等以後再做打算了,「是,傅先生,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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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並不孤獨。
真正的孤獨是瘋狂想念一個人,那個人卻不在身邊。
以前,她常常聽說被拋棄的女人就像是被棄養的小貓,那時她的心裏總是覺得不恥,怎麼可以把自己說得像動物一樣呢?
不,她是人呢!就算別人不要她,依舊可以活得好好的,才不是一只被棄養的貓兒,會孤單地守在被拋棄的地方,癡癡傻傻地等待主人回頭呢!
不是嗎?夏小袖坐在社區公園裏的蕩秋千上,兩只腳毫無意識地擺動著自己,晃呀晃,晃呀晃……
她不是嗎?
她沒有在等著主人回來領養嗎?
誰又是她的主人呢?既然豢養了她,又為何要將她丟棄呢?他只是給了她溫柔的一笑,從此,她這只野貓就成了乖巧的家貓,她不懂,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事,否則,他為什麼不要她了呢?
就在她怎麼也想不通的時候,夏母笑著走進了社區小公園,朝著親愛的繼女說道:「小袖,吃飯了,小阿姨做了妳最喜歡吃的糖心蛋和烤麩,妳爸爸還特地大顯身手,做一道他拿手的京醬肉絲,他說明天要炒一盤魚末烘蛋給妳吃,快起來,咱們回家去吧!」
夏母深知道自己繼女的性格,平時的她,就像是一個被人寵壞的小女孩,心直口快,心裏有什麼就說什麼,從來就不懂得要遮攔,只是,等到她自己真正受到了傷心委屈,卻又將嘴巴閉得緊緊的,什麼都不肯多透漏一句,彷佛一尊碰了就碎的玻璃娃娃,教人看了就心疼。
「嗯。」
夏小袖愣了一愣,旋即漾開了燦爛的微笑,起身拉著後母的手,兩縷並陳走在一起的纖影相伴著往充滿燈光的回家道路步去。
這時,在她們身後的秋千依舊不停地晃呀晃……然而,無論搖擺到東、搖擺到西,最後,它都一樣會回到原點,靜靜地在原地守候。
為什麼呢?夏小袖不經意地回眸看了秋千一眼,心有戚戚焉地苦澀一笑,為什麼……她不懂這貓兒要如此傻氣,死心塌地守在原地不走呢?牠這麼做是在乞討人們的憐愛嗎?
然而,一只被主人丟棄的家貓,看似會對任何人的撫摸表現柔順,並且發出喵嗚的聲響,可是,事實上牠心裏卻是一直在等著……等待著那個將牠拋棄的主人,回來,抱抱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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