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15-6-24
- 最後登錄
- 2024-11-25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17368
- 閱讀權限
- 130
- 文章
- 50040
- 相冊
- 0
- 日誌
- 0
狀態︰
離線
|
第十章
一直到裴濤離去之後,北野遙才從另一道門後走出來,看著父親陰沉不語的臉色,忍不住輕喚了聲:「爸……」
聽到女兒嬌怯的低喚,北野裕才終於有了反應,他別開臉,裝出淡漠嚴肅的神情,「什麼都不要說了,快去洗手,你媽再過一會兒就會喊著要吃飯了。」
「嗯。」她點點頭,走到門邊,忍不住回過頭,看著父親孤獨的背影,她忍不住想哭的衝動。
她看著他起身拉開一只抽屜,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只篋盒,他回到坐榻上,並不打開那個盒子,只是靜靜地盯著它瞧。
當父親拿出盒子時,北野遙立刻就知道那是什麼,盒子裏裝的是他特地買給她的成人式振袖和服。
她欠父親一張成人式的照片……
聽母親說,父親從小就想為她準備成人禮的和服,卻生怕為她準備得不夠好,他省吃儉用,一直到她十八歲那年,才終於正式替她買下一襲名師所繪製的振袖和服。
他珍惜地裝在篋盒裏,生怕有任何差池,不時拿出來查看,看著、看著,他總會得意洋洋地說她二十歲那天一定是全日本最漂亮的女孩,而他是最驕傲的父親……
他一直是那麼的期待啊!
從小,他一直是最疼她的人。
生病時,都是他抱著她去醫院的,就算只是小小的感冒,都緊張的不得了,但就算是熟識的醫生伯伯笑他是個傻父親,他也絲毫不改初衷。
可她卻教他大大的失望,同樣也在十八歲那年,她瘋狂地愛上一個男人,並且為了他與父母爭吵,為他離家出走,投進了他的懷抱,以為能夠從此一生與他廝守到老……
想想,那時候的她,簡直天真可笑到了極點!
滾燙的淚水,不經意地滑落她的雙頰,她已經嫁了人,永遠永遠都不能穿上那襲美麗的振袖和服了!
她父親的心願,這輩子是註定要落空了!
她究竟做了什麼?對於這個疼愛她的父親,她究竟做了什麼?
似乎知道女兒還沒走,北野裕開口淡淡地說道:「當年讓你離開,我是真的以為你可以幸福的……」
聞言,淚水就像潰了堤似的,不斷地從她的眼眶氾濫而出,「我知道,所以我從來都沒有怪過爸爸,從來都沒有……」
☆☆☆
好幾天,她沒有踏出家門口一步,整天一個人悶在房間裏,終於她母親再也看不下去,無論如何都要她出去走一走。
她出了門,不曉得自己該去哪里,不知不覺地往對街的販賣機走去,站在機器前面發呆了半天,這才發現她最喜歡喝的果汁還是有在賣,只不過已經從一百圓變成了一百二十圓。
這七年來,漲價了二十圓啊!
她不由得泛起苦笑,時間真的改變了一切,所有的事物都不再是她熟悉的往日模樣。
一轉眸,她看見了裴濤就站在不遠的地方,他往她這個方向走過來,一步步地趨近她。
「遙……」
「不要過來!」她退到販賣機的右邊,閉上眼睛大叫道:「你不要靠近我,走開!」
裴濤歎了口氣,並沒有依言離去,而是站到販賣機的左邊,與她隔著機身背對著背。
他沉默著,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開口告訴她,他已經恢復了所有的記憶,卻在這時,她輕輕地開口了。
「我想,或許自己根本就沒有想像中那麼愛你吧!」
「為什麼這麼說?」他的心緊了一緊。
「或許我只是太寂寞了,所以一定要放個人在心裏,只要想起那個人,就會覺得原來自己並不是那麼孤單,那個人就算不是你,也會是別人。」她苦澀地笑了起來,「說起來,原來自私的人是我,說不定我根本就已經沒那麼愛你了,卻還是用「承諾」想要綁住你,我真是自私。」
「不是的!你是愛我的,你是的!」他斬釘截鐵地說道。
「太遲了,真的,已經太遲了……」她真的已經等得好累好倦,再也堅持不下去了,「或許,哪天我會找個人來愛吧!」
「為什麼那個人不能是我?」
「你?我愛過了。」她低頭輕笑了聲,在他沒看見的美麗臉蛋上出現了悲傷的表情。
一時之間,裴濤無言以對,剛俊的臉龐變得深沉嚴肅。
是的,她愛過了他,愛得奮不顧身,卻也愛得遍體鱗傷,如果,她決定不再愛他,那麼他也沒有立場阻止她不要這麼做!
縱使,此刻他對她的愛已經滿溢胸懷,他都只能忍痛放手……
「你什麼時候回臺灣?」
「跟你離婚之後,或許就不會再回去了,我已經好久沒有陪伴我父母親,想要在他們身邊多待一點時間。」
「已經不可能了,是嗎?」他們為什麼會走到這個地步呢?
他低沉的嗓音就像利錐般鑽進她的心裏,狠狠刺痛了一陣之後,她才緩慢地點頭。「嗯。」
「是嗎?我知道了。」他閉上雙眸,忍痛地呼了口氣。
「簽好離婚協議書之後,我會把它寄給你,有了那張證書,你和桑原小姐之間就再也沒有任何阻礙了。」
「或許是吧!」他苦澀一笑,半點都沒有欣喜雀躍的感覺,絲毫不像是一個即將當新郎的人,「哪天……我們可以再一起吃個點心嗎?」
「你根本就不喜歡吃甜點,以為我不知道嗎?」她知道他是在找藉口見她,但她已經死心了,就連最後的機會,她都不願給他。
該結束了!他們的愛……不可能再重來。
「妳知道?」他一愣。
「你總是只吃一口,含在嘴裏半天吞不下去,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愛吃甜點的人。」她微微一笑,從販賣機的另一頭走出來,站在行人道的邊緣,回眸正好對上了他驚訝的眼光,「所以,我們沒有理由再見了,濤,這次我們真的是再見了,好好保重。」
「我會的。」他淡然頷首,看著她走過街道,走進了那扇和式門扉裏,徹底地,消失在他的世界之中……
☆☆☆
後來幾天,他不再登門拜訪,北野遙在報紙上看見他與桑原集團千金近日內要宣佈訂婚的消息,心裏並不感到訝異,只不過有一點點……難受。
終究還是會在乎他吧!畢竟,她曾經如此深愛過這個男人,怎麼可能對他說忘就忘呢?還需要一點時間吧!她想。
這兩天,她和母親商量搬回日本的事情,母親說,她想要回來就回來,千萬不要勉強。
她粗略估算了下,把店結束掉,烤箱等器材處理一下,再加上她這幾個月的收入,等於是沒賺也沒賠。
她的一切仿佛註定就是個零,她的事業,她的愛情……
忽地,電話鈴聲打斷了她的沉思,她接起話筒,按下通話鍵,還來不及說話,就聽到賀蓮在電話那頭大叫:
「遙,打開電視,快點打開電視!」
「怎麼了?你在日本嗎?」來電顯示對方也在東京。
厚!都已經什麼時候了,還在跟她扯這個話題,賀蓮催促道:「不要管我人在哪里,你不立刻打開電視看新聞的話,我包准你會後悔一輩子,到時候不要怪我沒有事先告訴你!」
☆☆☆
兩大企業跨國聯姻,雙方的婚事看似重要,其實只不過是合作關係的點綴,依照慣例召開記者會,男女雙方就像是被拱在臺上,任人恣意欣賞評論的物件,似乎只有認命的份。
豪門世家對於一般人而言,是遙不可及的夢幻,所以,他們兩人的一切,讓媒體記者就像嗅到血味的鯊魚般,非逼問到滿意不可。
當然了,男方怎麼把女方追到手的細節,更是不可不問的重要關鍵。
「請問裴先生最喜歡的約會地方是哪里?」記者之一問道。
所有的問題之中,這是裴濤最樂意回答的,他抿唇一笑,冷峻的氣質以及剛俊的臉龐已經謀殺了記者不少底片,這會兒又是閃光燈四起。
「我最喜歡約會的地方,是東京某區的一台自動販賣機的旁邊,那是個談情說愛的好地方,缺點是我喜歡喝的飲料常常缺貨沒補。」
「裴先生真愛開玩笑,像你這麼有錢的總裁,一定是經常出入高級的餐廳,以最好的食物招待女朋友吧!」
這個由記者不經心問出的問題,教裴濤心口為之一痛,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有點苦澀。
「我也想要給她最好的東西,只不過她說不要,所以我總是教司機將車子開走,和她在販賣機旁談情說愛,好讓她可以在父親發現之前隨時跑回家,她總是只向我要一樣東西,那就是一百圓的罐裝果汁,我們頂多只能約會半小時,再多幾分鐘就會讓她父親起疑心。」
這時,桑原集團的人發現他的答案有些詭異,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立刻透過主持人告訴記者。
「請不要再問這種問題了,換點別的說說。」
雖然對於這個話題非常感興趣,但記者們只好打住,又開啟了另一個新的話題,「請問裴先生,聽桑原小姐說你是一個很溫柔的人,能讓她這麼形容,想必你真的是一個很體貼的男人吧!」
「不,我不是,我非但一點都不溫柔,甚至於是一個殘酷無情的人。」裴濤不管眾人驚訝的神情,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我傷害了最深愛的女人,她是我承諾要用生命去愛的女人,而我卻重重傷害了她,這樣的我,還算是一個溫柔的人嗎?」
他冷笑地揚起眉梢,以眼神反問所有在場的人,每個人都是一臉驚愕,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的問題。
記者終於忍不住了,「呃……冒昧請問裴先生最後一個問題,裴先生所說的那個女人……不是桑原小姐吧?」
「對,不是她──」
這會兒,一直維持嫺靜氣質的桑原小姐終於受不了了,她站起來大聲對記者說道:「不要說了!今天是我們宣佈訂婚的日子,怎麼淨說些不相關的事情?不要再說了!」
裴濤也站起了身,側眸覷了她一眼,「怎麼會是不相關的事情呢?她是我的妻子,她等了我七年,接下來的半輩子,換我為她而等待。對不起,婚約取消了,今生今世,能夠當我妻子的人只有她一個。」
說完,他低頭向哭著不敢置信的桑原小姐致歉,也對著攝影機向所有人致歉,他知道自己這麼做毀了一個跨國性的合作計畫,但就算是毀掉他的一切,他都心意已決。
一瞬間,媒體的鎂光燈不停閃爍,這個戲劇性的大逆轉只怕會是明天各大報紙上的頭條新聞……
☆☆☆
一直過了久久,直到電視上的記者會結束,畫面轉換成報導最近日本各地大暑的新聞,北野遙還是無法回過神來。
她回想著他在電視上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句話都像會燙人的石子,搋在她的懷裏,幾乎要教她的心口為之燃燒起來。
他說,她是他最深愛的女人。
已經多久不曾聽他說過了?教她都快要懷疑起自己的記憶,究竟她是不是他最愛的女人呢?
從他的口中,她再一次聽到,同時也再一次確認。
然後,她也同時發現自己原來還是那麼愛他,愛得好深、好深……
她怎麼以為自己可忘記他呢?
做不到……她根本就做不到啊!
當她回過神時,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忽地,她的手機鈴聲響起,北野遙抬起手背擦去淚水,打開了手機蓋,接聽電話。
「喂……」她的聲音因為哭泣而有些哽咽。
電話的那一端久久無語,雖然沒有出聲,但她知道是他,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已經沉寂許久的心仿佛又重新跳動了起來。
「是我。」
他低沉的嗓音雖然簡短,卻有力地敲進了她的心底,北野遙深吸了口氣,覺得胸口好熱好脹,有一種快要哭出來的衝動。
「我看了電視,剛剛看了電視……」她咬著唇,很小聲地說道。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告訴他這件事情,她明明可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但她就是覺得自己應該要告訴他。
聞言,電話那頭又是一陣久久的沉默,終於,他緩慢開口,「對不起,讓你等了那麼久,我回來了。」
聽他這麼說,她終於再也忍不住失聲哭了起來,淚水就像潰堤般不斷地滑落她的雙頰。
「我……我終於等到你了,是嗎?這次我們不會再分開了,是嗎?濤,你告訴我,是不是?」
「是的,絕對不會,這次我會緊緊的捉住你,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開。」他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堅定地說道。
「我想見你,你在哪里?」
「打開你房間的窗戶,往對街的方向看,你就能看見我。」
她依言照做,看見他就站在那台販賣機的旁邊,時空仿佛被錯置了,就像七年前一樣,他站在老地方等她。
仿佛他們之間從來都沒有分離過……
他朝她揚了揚手,手裏拿著一罐她愛喝的果汁。
「快點下來。」
她遠遠地看見了他的嘴唇在動,手機裏傳來他低沉的嗓音,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真實,美好得教她害怕。
她飛快地轉身跑下樓,生怕一切在轉眼間消失,她一刻也不敢停留,就連鞋都忘了穿,她拉開門,跑過街道,撲進了他的懷裏。
「如果這是夢,我不要醒……我不要醒……」她纖細的雙臂緊緊地抱著他,感覺他胸膛不斷地傳來人體的溫暖,淚水不禁掉得更凶了。
「這是真的,是真的。」他渾厚的嗓音在她的耳邊沙啞低語,仿佛催促般,一次次地說服她正視自己,「看著我,你睜開眼睛看著我。」
「不要,我不要……」她不停地搖頭,緊緊地閉上美眸,纖細的膀子仿佛捉住最後一根求生的木樁,牢牢地抱住他不放。
「不要哭,我不喜歡看到你哭。」他柔聲哄著,每次見到她哭,他的心就覺得一陣陣抽緊般的疼痛。
「可是我忍不住……」說著,她又哽咽了起來。
曾經,她以為絕望了!
他執起她纖細白嫩的右腕,隔著那層紗帕輕吻著她那道傷痕,低沉的語氣,溫柔得幾乎教人心疼。
「這傷,是我欠你,所有我欠你的債,以後,我千倍萬倍還給你,相信我,再相信我一次,以前欠你的幸福,接下來的日子,我千萬倍還你。」
她感覺到他唇的溫度灼燙著她的傷痕,睜開美眸,看著他深情的注視,心口一熱,失聲哭了起來。
她的淚水就像潰了堤般,不斷地滑落雙頰……
見狀,他忍不住笑歎了口氣,有力的長臂緊緊地抱住了她這個淚人兒,以寬闊的胸膛承載她所有喜極而泣的淚水。
「遙──」
忽然,她聽見了父親的喚聲,心裏急著想要保護他,七年前的那一巴掌,她記憶猶新。
「我爸……我爸過來了,你快點躲起來!」說完,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將他高大的身軀塞在販賣機後頭,一個人面對父親,試圖裝出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的鎮靜模樣。
但北野裕遠遠走來,已經把一切都看在眼底,冷笑道:「一個大男人被一個小女人藏在販賣機後頭,讓她自己去面對自己的父親,你羞也不羞?」
「每次都被藏起來確實不太好意思,但這似乎是她的樂趣,我不忍心毀掉她這麼一點小樂趣。」
裴濤在她把他藏進去之後,又立刻走了出來,他伸出長臂環住她的肩膀,以最誠懇的眼神望著面前的長者,「但是,這次我決定自己出來面對她的父親,想請他答應我們兩個人在一起。」
「爸……」北野遙咬著嫩唇,緊張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睜著美眸企盼地瞅著父親,卻生怕他會搖頭反對,甚至於大聲駁斥。
到時候她該怎麼辦?此時此刻,她的心被硬生生扯成兩半……
「如果這次我說不行的話,你又會把她帶走嗎?」
「不,我會用盡一切努力求取您的同意,然後光明正大與她在一起,我想,這是我欠遙的一個交代。」
「其實要我答應讓你們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已經上了年紀,再來個七年,實在有點吃不消。
七年前,他私心裏欣賞裴濤這個男人,所以把女兒交給了他,七年後的今天,在看過了那段電視轉播之後,他覺得自己可以再給他一次機會,把女兒再交給他一次。
「爸──」她不敢置信地瞪圓了美眸。
「前些日子去參加森家老頭女兒的婚禮,我心裏很不高興,聽他大放厥詞,說什麼自己的女兒是最漂亮的新娘,我心裏就覺得很嘔。」說著,他嚴厲的眸光轉向裴濤,「給你一個任務,去想辦法幫我扳回一城,讓那個森家老頭知道我北野的女兒才是最漂亮的新娘。」
「我知道了。」裴濤微笑點頭。
「不只是最漂亮的,還要是最幸福的,知道嗎?」說著,他淡淡地掃視了未來女婿一眼,語氣之中可以嗅到濃濃的恐嚇意味。
「我知道,請您放心把遙交給我吧!」
「爸……」她一時忍不住激動的情緒,淚水奪眶而出。
「哭什麼?要當新娘子的人了,應該要高興才對。」
「我以為你會反對……」
「寶貝女兒的終生大事哪能拿來開玩笑?把你生下來,不求別的,就只是想要你過得幸福快樂而已。」
「爸,對不起……」
「說謝謝。」他訂正道。
「謝謝……」她被父親故作嚴肅的表情給逗笑了。
「這才是我的乖女兒。」他拍了拍女兒的頭,慈愛的模樣仿佛她依舊是十八歲還沒長大的少女,「你們在這裏約會夠了,是不是應該進屋裏去了?」
「可以嗎?」裴濤一時之間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要商量如何贏過森家老頭的秘密大計,怎麼可以被聽到呢?當然要進去裏頭說才行。」說完,他投給這個未來女婿一個「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牽著女兒的手走進家門。
北野遙讓父親牽著走進家門,在進門之前,她回眸看著自己的丈夫也跟了上來,不禁揚起嫩唇,綻開了一抹最美麗的微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