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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穿越]香彌 -鹽妻發家【貧妻奸商之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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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彌 -鹽妻發家【貧妻奸商之二】

莫名穿越到大喜之日的新嫁娘身上?不,一點都不喜!
原主和姊姊同一天出嫁,卻被姊姊暗算下藥迷昏掉包,
她的新郎從秀才變成被趕出家門的藥罐子,
看他一副弱雞樣,脾氣卻很大,怎麼說他和她都是同病相憐,
他卻想將她趕走,唯一有點良心的是他幾乎把財產全給她過生活,
害得她護理師魂發作,決定悉心照料他,並想辦法治好他的病,
誰知上山找醫治他的重要藥材,卻被黑熊追而差點喪命,
她如此不辭辛勞的這份真誠,終於感動他的心,
讓他真心將她當成妻子來對待,並懂得閨房之趣的替她畫眉,
就算被他粗手粗腳的畫得印堂發黑,她也甜蜜在心,
她更意外發現他當初離家時分到的荒地竟可以產鹽致富,
正當兩人夫唱婦隨,生活得甜蜜幸福時,
他那卑鄙的大哥跟悔婚的未婚妻卻想來分杯羹,
好不容易趕跑這些人,她的姊姊竟又上門要脅她讓出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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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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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樂平侯府

今日是侯府三公子左之鎮大婚之日,但他臉上沒有絲毫喜色,更未身著吉服,只穿一件白色的單衣,外頭裹著厚重的錦被,將被病痛折騰了兩個多月的身子緊緊包覆起來,床榻旁還擺了個暖爐,即使如此,仍止不了從身子深處透出的寒意。

他抬眸看著房裡掛著的紅色喜幛和貼著的金色喜字,只覺得無比刺目,胸口翻騰著一股怒氣。

左之鎮今日迎娶的不是訂有婚約的未婚妻,而是一名素未謀面的陌生姑娘,他不想娶,可他那位好兄長卻逕自替他做了決定。

若是他的身子仍康健,哪由得了兄長如此擺佈,可此刻的他重病在床,什麼都做不了。

「新娘進洞房嘍。」

他冰冷的眼神覷向被一群婢女和喜婆簇擁著走進來的新娘,毫不留情的吼道:「都給我滾出去!」

聞言,原本咧著嘴笑的眾人頓時斂起笑容。

喜婆腳步微微一頓,接著那張濃妝艷抹的臉又再度堆起笑意道:「哎喲,三爺這莫不是等新娘子等太久,怪罪咱們來晚了,你們還不快點將新娘子扶過去,三爺等不及了。」她使了個眼神,讓婢女們繼續往裡頭走去,同時悄悄打量了他幾眼。

三爺未生病前,也是個豐神俊美、風流倜儻的男子,但這會兒,他面色蒼白,雙頰消瘦凹陷,憔悴不堪,一臉死氣沉沉,看來趙管事說的沒錯,三爺的身子怕是拖不了多久了。

外人皆以為樂平侯左之佑替弟弟娶親是為了沖喜,好讓他的病能早日痊癒,可她與侯府的管事相熟,知道樂平侯其實另有目的。

左之鎮娶了親,便是成家之人,樂平侯就可名正言順同他分家,好將這個重病在身的弟弟給攆出家門。

沒了樂平侯當靠山,又得了重病離死不遠,喜婆哪還會再把左之鎮看在眼裡,自然也沒將他的話當一回事,逕自指使兩名婢女扶著新娘朝床榻走去。

左之鎮臉色陰沉,正要再開口喝斥,卻瞥見蓋在新娘頭上的喜帕忽然滑落,露出一張清麗面容,但雙眼卻緊閉著,他再細看,這才發現她全身虛軟,全靠著兩名婢女一左一右撐著她的身子。

他沉下臉質問,「她是怎麼回事?」

喜婆笑呵呵答道:「新娘子前兩日染了風寒,今兒個服了藥,這才昏昏欲睡,還請三爺見諒。」

兩名婢女將新娘子扶到床榻前,見新郎官躺臥在外側,似乎沒有要挪騰位置給新娘子的意思,兩名婢女不禁有些為難的看向喜婆。

喜婆扯開微笑,揮了下手裡捏著的紅色喜絹,說道:「喲,三爺,您瞧,咱們新娘子這模樣嬌滴滴的也算是個美人,您別惱,藥效很快就退了,屆時她就能好好服侍三爺了。」她一邊說著,一邊指使兩名婢女讓新娘子坐到榻上,她再順手硬是將新娘子往裡頭推了推。

左之鎮怒極了,吼道:「該死的!誰准你們把她扶上床的?給我拉下去!」

喜婆揮了下手絹掩嘴笑道:「哎呀,三爺,您怎麼這麼說呢,今兒個可是您的洞房花燭夜,新郎官與新娘子同床共枕乃是天經地義的事,這春宵苦短,咱們就不打擾您,祝兩位舉案齊眉、白首偕老。」

見新郎病懨懨的下不了床,新娘又昏睡不醒,也飲不了合巹酒了,因此說完話後,喜婆也不想再多留,省得沾了晦氣,很快便領著一眾婢女們退了出去。

邊走,喜婆邊在心裡輕蔑的啐了聲,都快死了的人脾氣還麼大,還以為他仍是以前那位備受老侯爺看重寵愛的三少爺嗎?老侯爺幾個月前已過世,這會兒他那位好兄長可是迫不及地的想把他掃地出門呢,還擺什麼譜、拿什麼喬!

左之鎮寒著張臉,看著被留在他床榻上的新娘,氣怒之下,他從厚重的錦被裡伸出一隻手,試著想將她推下床榻,無奈全身乏力,推都推不動,一股悲怒之情不禁湧上心口,此刻除了等死,他竟什麼事都做不了了。

這時貼身侍婢鳳兒捧著一碗湯藥走進房裡,正好瞧見他想將倒臥在床榻上的新娘子給推下床,她急忙走過去,將湯藥擱在一旁的几案上。「三爺,新娘子來了呀。」

十幾年前,她跟著四處跑江湖賣藝的父親來到樂平侯府所在的玉穗城,父親病故,她無錢葬父,恰好遇到了才不過八、九歲的左之鎮,他好心出錢替她埋葬父親,還將她帶進侯府,讓她留在身邊服侍他。

可自老侯爺過世後,侯爺就藉著各種理由將原本在三爺身邊服侍的人調走,只留下她一人,就連湯藥都得她親自到廚房去拿。

他一看到人來,立刻吩咐道:「把她給我拉下去。」

「這……」她頓感為難,不管怎麼說對方都是三爺的新娘子,這麼把人拉下去似乎不太妥當,可下一瞬她就發覺不太對勁,詑問:「三爺,夫人這是怎麼了?」

「喜婆說她染了風寒服了藥,所以昏睡不醒。」左之鎮冷著臉道。

鳳兒隱隱覺得這話有些奇怪,試著輕輕推了推新娘子,想喚醒她,但叫了半晌,她都動也不動。

「只是染了風寒,怎麼會睡得這麼沉,叫都叫不醒?」按理說今日是大喜之日,新娘子再不適也得硬撐著,哪裡會就這麼昏睡過去?

突地思及一個可能,她慌張的將手伸到新娘子的鼻翼前探了探,發覺還有氣息,這才放下心來。

左之鎮嘲諷的道:「八成是她不想嫁給我,所以有人刻意將她弄昏了送過來。你把她拉下去,我瞧著礙眼。」

「這……」鳳兒瞅了眼昏迷不醒的新娘子,遲遲沒有動作。

「怎麼,難道連你也不聽我的話了?」他惱道,頓時一股從骨頭縫裡透出的寒意令他瑟縮了下,他將蓋在身上的被褥卷掩得更緊了些。

「奴婢不敢,奴婢這就將夫人扶下來。」鳳兒服侍他多年,深知他的性子,不敢再惹他生氣,連忙將新娘子給扶下床榻。

縱使她的身量比一般姑娘高壯,但獨自一人扶著一個女子還是讓她覺得有些吃力,好不容易將新娘小心地扶躺到軟榻上,她又再走回床榻前,端起擱在几案上的湯藥遞給左之鎮。

「三爺,趁熱先將這藥喝了吧。」

左之鎮煩躁地搖頭。「喝了也沒用,拿走。」若是這藥有效,再苦他都喝,可喝了那麼多帖藥,他的病卻一日比一日沉重,可見這些藥都白喝了,一點用都沒有。

鳳兒苦勸道:「大夫又換了藥方,興許會有用,您多少喝一些吧。」

知她是為他好,他勉強撐起身喝了藥,喝完,他又躺了回去,閉著眼,喃喃說道:「鳳兒,我的身子我自個兒有數,想來這病是沒得治了,這般要死不活的拖著,對我是一種折磨,還不如早點死了好解脫。」

「如今三爺娶了親,說不得這病被這喜事一衝,很快就痊癒了呢。」她雖這麼說,心裡卻沒個底,回頭看了眼躺在軟榻上的新娘子,心裡擔憂著這才剛新婚,新娘就昏睡不醒,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算了,你下去吧,我累了。」左之鎮無力地道。

鳳兒雖感到同情,卻也無力幫什麼忙,只能輕應道:「是。」便退了下去。

昏睡不醒的新娘子在鳳兒離開後不久,曾一度睜開了眼,看見陌生的環境,不禁咕噥,「咦,這是哪裡……我是在作夢嗎?」說完,她沉重的眼皮往下一搭,便又再睡了過去。

翌日,仍昏睡不醒的新娘子與重病的新郎官,在左之佑的命令下,悄悄被送出了侯府大門,遷往城外去了。

文詠菁活了二十四年,一直信奉著一句話--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

但此刻她的信念受到了嚴重的衝擊。

她父親生前是黑道角頭,因為一場利益糾紛被人一槍給崩了,母親在父親死後不到兩年,就把她們三姊弟丟給年邁的奶奶照顧,跟別的男人走了,聽說後來不到五年,母親就被那個男人拋棄,她憤恨之下捅了對方一刀,也給了自己一刀,與那個男人同歸於盡。

她為人子女,不好批評自己的父母,但她自詡從小到大一向孝順奶奶、照顧弟妹,從未做過一件違背良心的事,甚至還救過一個溺水的孩子。

她回想起當時在溪邊,她奮力將那個五、六歲大的孩子推到岸邊,結果自己卻因腳抽筋被湍急的溪水沖走……

她救了一個孩子,不奢求得到什麼好報,可為什麼會這樣呢?

整整昏睡兩天之後,她才真正清醒過來,卻發現自己莫名其妙來到古代,還莫名其妙嫁了人,更過分的是,當了她兩天老公的男人,居然想在這種下著滂沱大雨的日子將她攆出去。

在被叫到這個房間,聽完「老公」說的話,文詠菁憤怒的瞪著他。「你要趕我走,憑什麼」

「你本不是心甘情願嫁給我,我讓你走不正合你意嗎?」左之鎮冷冷的回道。

先前他讓鳳兒去請了大夫,大夫說她之所以昏睡不醒,是被人下了迷藥所致,可見是遭人逼迫不得不嫁給他,既然如此,他也不願強留下她。

且這些日子以來,他的身子時而發寒、時而發熱,還伴隨著劇烈的頭痛,彷彿有人拿著斧頭狠狠劈砍著他的腦袋,有時痛起來,他都恨不得乾脆拿把刀送自己一程,一了百了,哪還顧得上她。

「就算我不是心甘情願嫁給你,也不是你說趕就能趕走的。」她就算再沒腦子也知道,才剛嫁人就被丈夫掃地出門,這對她來說絕不是一件好事。

左之鎮見她橫眉豎目地瞋瞪著自己,他忽然想到了什麼,點了點頭。「說的也是,總不能讓你兩手空空的離開,鳳兒,去拿一千兩銀子來給她。」

「三爺這……」鳳兒那張圓胖的臉露出為難之色。

「還不快去拿!」他沉聲命令。

在他催促下,鳳兒也顧不得再掩飾什麼,說道:「三爺,不是奴婢要違抗您,而是咱們現下只剩下一千兩百兩銀子,若是拿了一千兩給夫人,只餘下兩百兩,只怕不夠給三爺請大夫拿藥。」

兩百兩對一般平民百姓來說看似不少,可三爺要吃的藥都十分昂貴,兩百兩的銀子只夠一個多月的藥錢。

「怎麼只有一千兩百兩?」左之鎮一臉錯愕。

「侯爺說他已分給您這座宅子,還有好幾塊上好的田地,所以銀錢就不分給您了,這些銀子還是您先前每月的分例剩下的。」

他沉吟了一會兒,才又開口道:「你去把趙管事送來的那些地契拿來給我看。」

「是。」鳳兒從一旁櫃中取來一隻木匣子,將裡頭的地契拿出來遞給他。

那日被強迫送離樂平侯府,左之鎮惱怒兄長的無情,因此也沒細看這些東西,此刻一看,他隨即震怒的將那地契用力甩到地上,胸口不住的急促起伏。「他簡直是欺人太甚,什麼上好的田地,全是無用的荒地!」

他早該想到,大哥絕情到在他病重之時攆他出府,將他送到最破舊的莊子,哪裡還會顧念著手足之情善待他。

「怎麼會這樣?」鳳兒驚訝的把地契撿起來看,她雖然識得幾個字,但地契上頭記載的田地她並未去過,因此並不知情況。

文詠菁蹙眉看著左之鎮,方才被叫來房裡,一來就聽見他要趕她走,她一時也沒多留意,直到現在才發現他臉上透著病容,此刻聽了兩人的對話,雖然不知來龍去脈,但也隱約知曉了一些事,莫名沒這麼生氣了,甚至還有些同情他。

左之鎮怒極反笑,「呵呵呵,大哥他這是認定我這病是治不好了,是個將死之人,就算想同他爭,也爭不了,才敢這麼苛待我。」

他閉了閉眼,拖著這副病軀,他確實什麼都爭不了,忽然發覺他的頭痛在盛怒之下似乎緩和了不少,喘了幾口氣後,他抬眼看向鳳兒,交代道:「把那一千兩銀子給她。」

接著看向站在一旁的文詠菁,面無表情的說道:「我這病沒得治了,你留在我身邊也討不到好處,還不如拿了銀子走吧,若你擔心有人說閒話,你就找個沒人認得你的地方,只要你不是太揮霍,一千兩銀子也夠你好好過日子了。」

文詠菁卻好似沒聽到他的話,來到床邊,抬手就朝他額頭探去,異常的高熱讓她不禁驚呼,「你在發燒!」

他揮開她的手,疲累的道:「你拿了銀子就快走吧。」

「你得的是什麼病?」她好奇的問。

「都快死了,得什麼病重要嗎?」

「我稍稍懂得一些醫理,你若說出病情,說不定我能幫得上你的忙。」文詠菁直視著他道。

她在現代是個護理師,若他的病不是太嚴重,說不定她能幫得了他,且他方纔還說要把幾乎是全部的銀子都給她,看來他的脾氣雖然不太好,但本性應該不壞,在她能力許可之下,她願意幫他一把。

左之鎮壓根不相信她的話,他的病請了不知多少醫術高明的大夫診治過,沒一個能治得好,她一個姑娘,能有什麼辦法?

他正想開口趕人時,卻被鳳兒搶白,「夫人真懂醫術嗎?」

「算是懂一些。」以前她在讀護專時,曾在中醫診所打過幾年工,包了好幾年的水藥,對一些中藥材的藥性也算有幾分瞭解。

姑且不管有沒有用,但至少都是一絲希望,於是鳳兒故意忽視少爺投射而來的犀利目光,仔細地道:「三爺自兩個多月前染病後,便忽冷忽熱,發冷時幾條被褥都蓋不暖,發熱時出汗不止,又常頭痛欲裂,有時身子還會抽搐打擺子。」

文詠菁思索了一下,說道:「這病聽起來像是瘧疾。」

鳳兒聽她說的沒錯,急問:「沒錯,就是瘧症,大夫說三爺這是染了瘴癘之氣,夫人可有辦法治得好?」

古代因為科技不發達,察覺不到瘧原蟲的存在,因此將感染了瘧原蟲的瘧疾當成是染了瘴癘之氣。

得了瘧疾的人最典型的症狀就是忽冷忽熱循環不休,先是發冷、打冷顫,然後再發熱又出汗,還可能會伴隨著關節痛、嘔吐、頭痛、溶血反應、黃疸、貧血、血尿、抽搐等症狀。

她上前按了按左之鎮的脈搏,她其實不太懂怎麼診脈,這只是裝模作樣的擺擺樣子罷了,她故作沉吟,而後問道:「大夫開的藥方里有沒有添加常山或是柴胡?」

她記得以前在中醫診所打工時,曾看過一本中醫的書,書上提過古人常用這兩味藥材來治療瘧疾的發熱情況。

在十八世紀時,有人發現可以從金雞納樹的樹皮中提煉出奎寧來治療瘧疾,二十世紀時又有人發現從常山和青蒿里可以提煉一種青蒿素來治療瘧疾。

「藥方里有加常山,可三爺吃了會嘔吐,後來大夫又改換了柴胡來代替,可服了兩個多月的藥,三爺的病始終不見起色。夫人,您是不是有辦法治得好三爺的病?」鳳兒覺得夫人似乎真的懂醫術,圓胖的臉滿含著希冀望著她。

就連左之鎮都忍不住覷向她。

文詠菁想了想,又問道:「這裡可有金雞納樹?」

雖然她沒辦提煉出奎寧,但聽說最初是有人將金雞納樹的樹皮磨成粉服下,發現能夠治好瘧疾,也許她可以試試看。

「金什麼樹?」鳳兒瞪大眼。

「金雞納樹,這種樹的樹皮可以治療瘧疾。」

「真的嗎?我這就去打聽!」鳳兒趕忙將地契收妥後,迫不及待的就要往外走,不過走了兩步她又回過頭來。「對了,這樹長什麼樣子?」這種樹名她連聽都沒聽過,不知它的樣子可不好找。

這事關病能不能治好,左之鎮也緊盯著文詠菁看。

由於二戰時日軍曾引進金雞納樹在台灣種植,文詠菁以前所讀的護專校園裡也種植了幾株,因此她見過這種樹,遂將樹形的模樣告訴鳳兒。「它的葉片是橢圓狀對生,會開乳白色或是粉紅色的小花,差不多有一、兩層樓高。」

左之鎮倏地想到一個疑點,質問道:「你是如何知道這種樹的樹皮可以治好我的病?」

對他質疑的態度雖然不滿,但文詠菁想到他是病人,也沒跟他計較,隨便掰了個理由敷衍他,「我是聽一個已經過世的老大夫說的,他說他曾用這種樹皮替人治療好瘧疾。反正你現在也沒藥可治,不如讓人去找找,也許會有用。」言下之意就是死馬當活馬醫吧。

左之鎮心高氣傲又好面子,他可以嫌棄自己,但卻不允許其他人這麼看待他,因此聽見她的話後著實有些氣惱,蒼白的唇瓣不悅的抿著。

「三爺,奴婢就這出去打聽哪裡有這樹,想辦法找來樹皮。」鳳兒掛心主子的病,說完後便匆匆忙忙離去。

陪嫁過來的兩個婢女安靜的杵在一旁,但心裡都對夫人竟然懂得醫理之事大感驚奇,未出嫁前夫人寡言沉默,素來逆來順受,可方才竟敢當面質疑違抗三爺的話,神情還隱隱透著一股潑辣,這可奇了。

最離奇的是,夫人清醒之後,竟對以前的事不太不記得了,問了些奇奇怪怪的問題。

左之鎮雖然惱她,卻也不是個是非不分的人,他看向她說道:「若是你說的那種樹皮真能治得好我,日後我便欠你一份恩情,你若有什麼要求,我都會替你辦到。」

「怎麼,你現在不趕我走了?」文詠菁挑起眉,笑睨著他。

他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不吭聲。

知道染了瘧疾的人會很難受,文詠菁也不再嘲笑他,回頭看向杵在身後的兩名婢女,吩咐她們去拿冷水和布巾來,他現在正在發燒,她打算用冷水替他擦拭身子,幫助他降低體溫。

冷水打來,文詠菁就要替左之鎮脫去衣服,對她而言這是很自然不過的事,以前照顧病人時,這種事她沒少做過,至於是男是女,她並未在意,身為一個護理人員,是不可能因為病人是男性而有分別之心。

反倒是左之鎮被她的舉措給嚇了一跳,緊按著衣襟瞪著她。「你要做什麼?」

「你現在在發燒,我用冷水幫你擦擦身體,這樣你會舒服一點。」

見她說得坦然,左之鎮反倒有些彆扭,手仍按在襟口上不肯放開。「等鳳兒回來再讓她做。」

文詠菁覺得這只是舉手之勞,也沒多想。「她不知何時才會回來,剛好我現在閒著也沒事,你快把手放開,我才好幫你脫衣服擦身子。」

見她想要扳開他的手,他連忙斥道:「你一個姑娘家,怎麼說起這種話一點也不害臊!」

被他斥責,她感到莫名其妙,有種好心被雷劈的感覺。「我是好心幫你,為什麼要害臊?」說著,瞟見他臉色尷尬,她瞇了瞇眼,接著像想通了什麼,忍不住笑出聲,「你這是在害羞嗎?」

被她戳破了心思,左之鎮惱羞成怒。「你一個大姑娘的,沒羞沒臊成何體統?」

文詠菁沒好氣的反駁道:「我做了什麼沒羞沒臊的事,難道好心幫你還犯了罪嗎?你既然不想我幫你,那就算了,就當我好心被狗咬吧。」

他臉色一沉。「你罵誰是狗?」

她只是順口說了句,便惹得他不高興,這人脾氣也太差了吧!

文詠菁翻了個白眼。「我只是隨便說說,沒有特別的意思,你既然不要我幫你,那我回房去了。」她還有很多事想問問陪嫁過來的婢女。

左之鎮看著她離開,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要出聲叫她留下來,可他實在拉不下臉。

想起先前她面對他時那恣意的模樣,他這位新婚妻子似乎……與他想像的不太一樣。

思及她適才說的那種金雞納樹的樹皮,他晦澀死寂的眼神裡閃過一抹光亮,若他真能痊癒,這份恩情,他定會重重報答。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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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因為八小姐,喔不,是夫人想嫁入侯府,就與六小姐對換了身份,她替夫人嫁給林秀才,夫人則嫁給三爺。」

文詠菁長腿交迭坐在椅子上,聽完這個名叫秀雅的婢女所說的話,她托著腮,斜睨著她。

她從小就在奶奶的麵攤幫忙,國中就四處打工賺錢貼補家用,她看過的人很多,不敢說有識人之明,但還是看得出來秀雅在撒謊。

她抬起眉盯著秀雅,語氣稍微嚴厲了些。「你不要以為我忘了以前的事,就連腦子也變笨了,再給你一次機會,我要聽實話。」

秀雅被她那雙銳利的眼神看得心頭一驚,但仍強裝鎮定道:「奴婢沒有欺騙夫人。」

見她仍不肯坦承,文詠菁不再理會她,轉而看向另一名叫瑤琳的婢女。「既然秀雅放棄說實話的機會,就換你來說吧,別再拿我先前染了風寒服了藥,才會昏睡兩天這種鬼話來誆我,你若跟她一樣不老實,你們就一塊滾出去吧。」

她心裡已經有了底,她應該是被下了類似迷藥的東西才會昏迷兩天。

聞言,瑤琳和秀雅皆大吃一驚,以前溫懦好欺的夫人,怎麼如今像是完全變了個人?

瑤琳連忙求情道:「夫人千萬別趕我們走,我們是夫人的陪嫁丫鬟,您若把我們趕走,我們可沒地方去。」

「要我不趕你們走可以,你老老實實的把之前的事說清楚,若是還敢撒謊,我也沒留下你們的必要。」文詠菁這話說得毫無轉圜,她深知人善被人欺的道理,她雖不會去主動欺負別人,但也不會任人欺負到她頭上。

「這……」

兩名婢女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文詠菁刻意再逼迫道:「我數三聲,若是你們還不從實招來,就去收拾行李滾吧。一、二……」

「我說。」瑤琳急忙出聲。

「最好別再撒謊。」文詠菁警告。

目前她除了得知原主的名字叫官善善,是官家庶出的八小姐,在兩天前嫁給了樂平侯府的三公子,其他的一概不知,才急於想要知道有關於這具身體更多的消息。

且兩個婢女為何要編造謊言欺騙她,背後是不是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隱情?她隱約覺得這件事很重要,必須要趕快弄清楚。

「奴婢不敢再欺騙夫人。」瑤琳終於老實招了。「事情是這樣的,是六小姐想嫁給林秀才,不願嫁給三爺,才想出要在一同出嫁這日,與夫人互換身份的方法,沒想到夫人不肯,於是六小姐便命人在夫人的茶水中下了迷藥,迷昏了夫人,然後交代我們讓夫人坐上前往侯府的花轎。」

她和秀雅其實並非有意欺瞞,只是見夫人醒來後什麼都不記得了,她們不想再惹麻煩,才會捏造了個謊言敷衍,沒想到卻被識破。

文詠菁疑惑地問:「姊姊為何不願嫁給三爺,難道她跟那個林秀才有什麼私情嗎?」

秀雅答道:「六小姐之所以不願嫁給三爺,是因為外傳三爺病得很重,撐不了多久,六小姐不想一嫁給他不久就要守寡,所以才想與夫人互換。」

林秀才的家世雖然不如出身樂平侯府的三爺,可也算殷實的人家,雖然稱不上多富裕,但也有些家底,兼之聽聞林秀才又生得一表人才,六小姐才想嫁給他。

為這事,六小姐先前曾去求過老爺,但被老爺拒絕了。

畢竟六小姐是嫡女,而夫人只是庶女,三爺不管怎麼樣都是出身侯府,是當今樂平侯的嫡親弟弟,身份尊貴,官家雖然富裕,但老爺到底只是個商人,能攀上樂平侯已算是高攀,哪能讓三爺娶一個庶女為妻。

所以就算三爺病得再重,也要由身為嫡女的六小姐出嫁。

老爺如此堅持,其實還有一個原因,便是在謀算三爺的家產,一旦三爺病死了,那麼三爺留下的家產可就全都歸了六小姐,老爺也能名正言順的得到那些家產。

可老爺千算萬算,卻沒算到樂平侯表面上似乎很重視弟弟,私底下就早就盤算好要將這個大麻煩趕出去,且老爺更沒想到素來任性驕縱的六小姐會瞞著他對夫人下迷藥,頂替夫人嫁給林秀才。

原本老爺安排夫人嫁給林秀才做填房,是存著拉攏的心思,看好林秀才日後有可能會中舉,若他更爭氣點,說不定還能中個進士,屆時說不得能謀個一官半職,到時那就長臉面了,還有個當官的女婿可以當靠山。

而她與瑤琳原本都是六小姐的婢女,為了替六小姐掩飾,這才被迫跟了夫人。

秀雅與瑤琳將事情源源本本的說了出來,聽完後,文詠菁蹙著眉思索了須臾,再提出一個疑問,「姊姊對我下藥,她就不怕我醒來後將這件事抖出來嗎?」

秀雅與瑤琳互看了一眼,由瑤琳開口道:「六小姐說,屆時兩人都拜堂成了親,夫人就算知情也無可奈何。」

她這話說得算是委婉,當初六小姐是這麼說的--

「等那沒用的廢物醒來又能怎麼樣,難道她還能有膽子把這事抖出來嗎?何況堂都拜了,她還能換回來不成?就算屆時事情鬧開,你們就說是她貪慕虛榮想嫁到侯府,這才使計頂替了我。」

文詠菁從兩人的話裡約略聽出,原本的官善善恐怕是個柔弱膽小之人,所以才會這樣被人給欺到頭上。

不過瑤琳剛才說的也沒錯,這堂都拜了,怕是也沒機會再換回來,她一時之間也沒有其他的想法,只能等治好左之鎮的病再做打算。

她與左之鎮之間並沒有感情,萬一他熬不過,一命嗚呼,讓她成了寡婦,那也沒什麼,反而日後在這裡沒人管著她,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更逍遙自在。

思及此,文詠菁的心定了定,又再問了兩人一些事情,才讓她們離開。

文詠菁拿著毛筆在宣紙上作畫,畫完後她遞給鳳兒。

鳳兒接過看了一眼,兩道細長的柳眉頓時擰了起來。「夫人,您畫的這是什麼?」

文詠菁倒了杯茶喝,抬眉一笑。「金雞納樹啊。」

「這都糊成一團,哪裡還看得出樹形。」

「所以我不是跟你說了,我不會畫畫,你卻非要我畫。」文詠菁努了努嘴,一臉無辜的說,「你看,我已經很努力了,畫不好真的不能怪我。」

鳳兒為難的皺起眉。「可我這幾日找了很多人打聽,城裡的藥鋪我也一家家問過了,都沒人聽說過金雞納樹。」說完,她質疑的瞟了夫人一眼,懷疑這世上是否真有這種樹。

聽她這麼一提,文詠菁陡然思及了一件事。「說不定是這裡的金雞納樹不叫這個名字,也或許是這裡的氣侯不適合它生長。」

金雞納樹是翻譯的名稱,原產於南美洲,它必須在溫暖的氣侯才能生長,看來這裡可能真的沒這種樹。

鳳兒焦急的道:「那怎麼辦?三爺的身子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難道沒有其他的法子了嗎?」

文詠菁沉吟須臾,說道:「要是真找不到金雞納樹的話,要不然就用常山和青蒿來試試看好了。」既然現代人是從常山和青蒿提煉青蒿素來治療瘧疾,也許直接入藥也會有些效果。

「那夫人快把藥方寫給奴婢吧。」鳳兒真的不忍心再看自家主子飽受病痛折磨了,只要有一線希望,什麼辦法她都願意一試。

「藥方?」文詠菁一楞,她又不是中醫師,哪懂得開藥方。

「是呀,請夫人快把藥方寫出來,奴婢才好拿著方子去抓藥。」鳳兒催促道。

「呃。」文詠菁有些心虛的摸摸鼻子。「你將之前的藥方拿來我看看。」

鳳兒沒有多問,很快取來藥方交給她。

文詠菁認真研究,仔細計算過其他藥材的份量之後,又補上常山和青蒿各三錢加,再交給鳳兒。

鳳兒接過藥方,急著就要出去抓藥,走到門口,她又回過頭道:「奴婢去抓藥,還請夫人幫忙照看三爺。」

莊子的下人除了她之外,就只有兩個打掃園子的老僕人和一個廚娘,雖然夫人還有兩個陪嫁丫鬟,但三爺肯定不會讓她們服侍,她想,夫人既然是三爺的妻子,自然有責任服侍三爺,只是夫人一直沒這自覺,把自個兒當成外人,每天只去看三爺一、兩回,接著不是待在她的寢房裡,就是在莊子裡四處閒逛。

「哎,我覺得三爺似乎不太想見我,每次我去看他,他都擺著張臉給我看。」

文詠菁其實也很無奈,不是她不想照顧左之鎮,而是他似乎不太樂意讓她照顧,既然有鳳兒在照顧他,她也樂得清閒。

鳳兒轉過身,正色道:「那是因為三爺還不熟悉夫人您,才顯得生疏,只要您多去看看他,等他熟悉您了,便不會如此了。」想了想,她覺得應當讓夫人多瞭解三爺一些,便又走回案前道:「三爺雖然心高氣傲,但他心地好又重情,老侯爺還在世時,不太喜歡侯爺,覺得他品性不好,因此曾一度想安排三爺在老侯爺百年之後繼承樂平侯的爵位,是三爺念在與侯爺的兄弟之情上,力勸老侯爺打消這個念頭,侯爺才能在老侯爺身故後承襲樂平侯的爵位。

「三爺和未婚妻梅小姐是一塊兒長大的,當年梅小姐的父親牽連了一樁案子,為了幫助梅家,三爺才與梅小姐訂下親事,之後在樂平侯府的庇護下,梅小姐一家人總算是渡過了危難,可沒想到梅小姐竟然不顧三爺對她的情分,在三爺生病之後,梅小姐只來探望過幾次,後來竟向三爺提出解除婚約的要求。」

聽到這裡,文詠菁覺得這左之鎮實在很倒霉,兄長和未婚妻竟都是這種無情無義之人。

「三爺這個人就是性子傲了些,幫助人也從來不說,別人才會老是誤解他。夫人,奴婢知道你在這時候下嫁三爺也是被逼的,那天三爺趕您走其實也是為了您好,他只是不想拖累您。」說到這兒,鳳兒竟跪了下來。「奴婢求您看在與三爺已是夫妻的分上,對三爺好一些。」

「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文詠菁嚇了一跳,急忙起身扶起她。「我又沒虧待他,被你這麼一跪,倒像我虐待他似的。」

鳳兒趕緊搖頭,央求道:「不是的,奴婢沒有這個意思,夫人別誤會,奴婢只是希望夫人能和三爺更親近一些,三爺現在正在受苦,若您能多照顧他一些,他心裡也會好過一點。」

文詠菁在她那雙充滿了期盼眼神的注視下,覺得自己若不答應,似乎很不近人情,不過在她答應之前,她若有所思的問道:「你對你家三爺這麼關心,還不惜下跪,該不會是喜歡他吧?」

「不,奴婢對三爺絕沒有非分之心!」鳳兒急忙澄清,「奴婢略長三爺幾歲,可以說是看著三爺長大的,若真有什麼,奴婢對三爺也只是姊弟之情,且當年要不是三爺,奴婢也沒辦法埋葬父親的屍骨,更不知會流落到何方,三爺對奴婢恩重如山,奴婢忠心於三爺也是應當的。」

「你倒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文詠菁不由得對她生起了好感。

這世上記仇比記恩的人多,所謂升米恩、斗米仇,一個人對一個人有十分的恩,但只要有一分讓他生了怨,那麼他記在心裡的就不是那十分的恩,而是那一分的怨,她「上輩子」就遇過很多這種人。

鳳兒露出一抹靦腆的笑。「從小奴婢的爹就教導奴婢,人生在世,有恩不報枉為人,奴婢只是做自個兒該做的事。」

文詠菁朝她點點頭,流露出友善的笑意。「你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做。」

「那奴婢去抓藥了。」鳳兒安下心了,趕著去抓藥。

文詠菁摸著下巴,考慮了下,自成親翌日,她與左之鎮被樂平侯派人送到這莊子來後,兩人就分房而寢,他沒把她當成妻子看待,她也沒當他是丈夫,不過不管怎麼說,他們名義上仍是夫妻,她確實該盡些妻子的責任。

心裡有了決定後,她走向左之鎮的寢房,一進去就看見躺在榻上的他,正用拳頭敲打著腦袋,她趕緊走過去。「你這是在做什麼?」

左之鎮此刻頭痛欲裂,沒有餘力搭理她,見用打的仍止不了那鑽入骨頭縫裡的疼,他紅著眼,發狠的用頭去撞床柱。

「喂,你別這樣!」她怕他會撞傷,急忙出手阻止他。

「滾開,別來礙事!」他被疼痛折磨得情緒暴躁,惱怒的推開她。

文詠菁不以為意,再次驅前用力抓住他的雙肩。「我知道你現在一定是頭痛難忍,但以痛止痛只會傷了你自己,我幫你按摩按摩,你可能會好一點。」說著,也不等他回應,她便自顧自的開始替他按摩。

多虧了以前在中醫診所裡跟著一名推拿師傅學了一些按摩的手法,她的十指力道適當的在他頭部揉按著。

左之鎮的神情原本還有些暴怒,但被她按摩了一會兒後,他覺得疼痛舒緩了不少,原本緊繃的身子和表情,不自覺地跟著放鬆了。

文詠菁見狀,笑問:「怎麼樣,是不是沒那麼疼了?」

「嗯。」他哼了聲沒再開口,輕闔著眼,氣息還有些喘促,整個人顯得疲憊不堪,痛意稍微抒解之後,不由得有些睏倦。

「以後你要是再犯頭痛,我都這樣幫你按摩吧。」她主動釋出善意。

須臾過後,左之鎮才輕輕吐出兩個字,「多謝。」

文詠菁嘴角沁出笑意,看來這人也不是不知好歹,只是個性比較彆扭。

按摩了一刻鐘後,頭已沒那麼痛了,左之鎮示意她停手。「我想沐浴,你讓人燒些水送來我房裡。」方纔他痛得流了一身的汗,全身粘膩不適。

她連忙吩咐秀雅和瑤琳去燒水,才又回到房間,坐到床沿。

文詠菁這時才真正仔細觀察他的樣貌,他雖然緊閉著雙眼,臉色青白,一頭長髮披散在肩上,顯得憔悴不堪,但仍能看出他五官俊美。

他的眉毛很長,眼形是屬於丹鳳眼,眼尾微微上挑,鼻樑很挺,唇瓣偏薄,但唇形很好看,她想,他沒生病的時候,一定是個翩翩美男子。

以他的出身,他原本應當是個天之驕子,卻因一場病將他無情的打落凡間,兄長翻臉無情,又遭未婚妻背棄,他心裡的痛應該不亞於身上的病痛。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幼年時的遭遇,父親被人槍殺,母親丟棄他們三姊弟不顧,她與他都是遭親人背叛,對他不禁生起一股同病相憐之感。

正當她注視著他時,他霍地睜開眼,捕捉到她投向他的目光,防備的問:「你看著我做什麼?」

「看你長得帥。」文詠菁隨口調笑道。

左之鎮一楞,接著疑惑地問:「帥是什麼意思?」

想起古代大概沒這個形容詞,她解釋道:「就是說你長得好看的意思。」

「你一個姑娘家,怎麼這麼不害臊?」他斥責了句,但語氣裡卻沒有惱意,耳根子甚至還微微發紅。

「我說你長得好看也不行,你這人毛病真多。」他這人真是彆扭、龜毛。

「你老是口沒遮攔說些胡話,還敢說我。」他見過的姑娘,沒哪個像她這麼大刺刺的毫不掩飾。

「我誇你還要被你罵,好好好,我收回剛才的話,你長得一點都不好看、很醜,可以了吧?」

「你胡說,我哪里長得丑了?」左之鎮不滿的道。

文詠菁有點受不了他。「誇你好看不行,說你難看你也不高興,你這個人很難相處耶。」

「你若看不過去,大可不必留在這裡。」他並沒有想攆她走的意思,只是一時受不得氣,話便脫口而出,說完之後不禁有些懊惱。

她瞇著眼瞅著他。「你以為我很愛留在這裡嗎?」

左之鎮頓覺胸口一窒,片刻後才澀然道:「我知道,你本來就不情願嫁給我,要是我過不了這一關,你就把這莊子賣了,剩下的那些田地也值不了幾個錢,要是能賣出去就賣了,賣不出去就罷了,得的那些銀子你分一些給鳳兒,也算全了我同她的主僕之情,她跟了我十幾年,我得了這病,身邊伺候的下人全都散光了,只有她沒離開。」

聽他說著說著,竟交代起遺言了,病人最重要的是求生的意志,這麼灰心喪志對他的病情可不好,文詠菁兩手搭上他的肩膀,收起懶散的表情,正色道:「別說這些喪氣的話,你要相信自己一定能渡過這個難關,有句話說自助而後天助,如果連你自己都放棄了,老天爺又怎麼會幫你?雖然暫時找不到金雞納樹,但我找了另外兩味藥,對你的病多少有些幫助,如果幸運的話,說不定吃了幾次之後,你的病就能治好了。」

感覺到從她掌心傳過來的暖意,左之鎮抬首,怔怔地注視著她。

她清麗的面容神色堅定,水眸凝視著他,他感覺心湖好似隱隱被什麼觸動了,掀起微微波瀾。

文詠菁鏗鏘有力的又道:「你看你都撐了這麼久,難道你甘心就這樣被病痛打敗嗎?我知道發病的時候很難受,可是你絕對不能失去信心,你還這麼年輕,一定有很多想做的事,只要熬過了這一次,以後你就能實現自己的夢想了。」

她的話一字一字鑽入左之鎮的耳裡,鼓舞了他的意志,他晦暗的眼神再次燃起一抹希望之光。

他雙手用力握拳,堅定地回應道:「我不會被打敗的。」

「那就對了。」見他重新振作起來,她展顏而笑。

她的笑容映入他的眸心,為他暗沉的心增添了一抹亮光,也在這一刻,她的倩影在他心版上留有一道烙印。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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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5 00:01:0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左之鎮服用加了常山和青蒿的湯藥,卻每服必吐,且病情完全沒有好轉,就連原本頗有信心的文詠菁也不禁開始動搖了。

看三爺又吐了,鳳兒著急又擔憂,情急之下,語氣不免有些重,「夫人,三爺服了藥就吐,現下情況更嚴重了,您開的藥壓根一點用都沒有。」

「我……」文詠菁心裡也很著急,看來沒有經過提煉的常山和青蒿是沒辦法治療瘧疾,要是能找到金雞納樹就好了。

「鳳兒,不要為難她了,這都是我的命。」躺在床榻上,稍稍緩過氣來的左之鎮虛弱的出聲,他抬眸覷向文詠菁,眼裡流露出一抹請求。「你還記得那日我對你說的話嗎?要是我有個萬一,希望你能照我的話做。」

聞言,文詠菁的心情倏地一沉,在這種情況下,她沒有辦法說什麼,草草的點了下頭,用眼神示意秀雅和瑤琳留下來幫忙鳳兒後,便離開房間。

她最近發現這裡的氣候跟台灣差不多,都是屬於溫暖潮濕的亞熱帶型氣候,適合金雞納樹的生長,說不定能找得到。

文詠菁獨自走出莊子後,一時間有些茫然,不知該往哪裡去,舉目四顧,發現西邊是一片蔥鬱蒼翠的山巒,便提步往那裡而去。

那山看著不遠,實際走起來卻不近,還得先經過一片只長了幾根雜草、佈滿砂礫碎石的荒蕪之土。

她走了一個多時辰,直至日正當中,都還未走到山腳下,現在正值秋老虎正旺的九月,她早已汗流浹背,抬眸看了看,估算走到山邊恐怕還要一個小時,她心裡已萌生了打道回府的念頭,卻在準備轉身回去時,腳下絆到一塊石頭,整個人踉蹌的往前一撲,狠狠的摔了一跤,吃了一嘴的土。

「呸呸。」文詠菁一邊擦著嘴巴,一邊吐掉吃進嘴裡的泥土,忽然間嘗到一種鹹澀的味道,她以為是嘴巴磕破皮流血了,撩起衣袖擦了擦,卻沒發現血跡,但是嘴裡還是有一股鹹味。

味道莫非是來自剛才不小心吃進去的那些泥土?

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她也沒想太多,爬起來後撣了撣衣裙,抬頭看向前方的山巒,又改變了心意。

既然都來了,而且路都走了一大半,還是過去看看好了,說不定會有奇蹟出現,能找到金雞納樹。

再花了快半個時辰的時間,她終於抵達山腳邊,接著便沿著一條山徑往山裡走。

茂密的樹蔭遮擋了陽光,透著絲絲的涼意,方纔的燥熱消散了,文詠菁輕吐一口氣,開始認真的四處張望,尋找金雞納樹,正好見到有個老樵夫扛著樹枝下山,她便走過去向他打聽。

樵夫聽完她的話,答道:「金雞納樹我倒是不曾聽過,不過姑娘說的這種長著白色小花的樹,山裡頭倒是有不少種,就是不知哪一種是姑娘要找的。」

文詠菁眼睛一亮。「那些樹都長在哪裡,能不能告訴我?」到時她一種一種找,說不定會找到。

樵夫指了幾個方向。「那裡、那裡,還有那片山頭都有。」老樵夫又好心的勸道:「山裡有些野獸,還有黑瞎子,姑娘隻身一人上山,萬一遇上可不好,不如先回去,再找人陪著一塊來。」

好不容易都走到這裡,她哪肯再回頭。「我跑得很快,不會有事,多謝老人家。」說完,她不再耽誤時間,拔腳就朝老樵夫方纔所指的方向走去。

不是、不是,這株也不是!看過了上百株的樹後,文詠菁的腳步越來越沉重,最後再也受不了了,氣喘吁吁的背靠著一棵樹稍做休息。

怎麼辦,沒有一株是金雞納樹。

這山裡該不會沒有吧?她遇見老樵夫時燃起的希望,如今如同被吹熄的火燭,頓時滅了。

這次她是臨時起意,出來得匆忙,沒帶糧食和水,此刻是又累又餓,且頭頂的陽光已西斜,再不回去天很快就要黑了,她失望的歎了一口氣,開始起程歸去。

就在這時,前方忽然竄出一頭莫約兩公尺高的黑熊,兇猛的朝她撲過來,她嚇了一大跳,趕緊轉身往旁邊的樹叢逃去。

文詠菁用最快的速度往前衝,不時回頭張望,見黑熊仍緊追不捨,她頓感頭皮發麻,啊娘喂,她又沒去招惹它,它幹嘛把她當仇人一樣,一直追著她?

她拚了命的在樹林間奔逃,衣裳從裡到外都被汗水給浸得濕透了,胸口急促的起伏著,兩隻腳都快跑斷了。

最後她實在沒力氣再跑了,索性憤怒的轉過身,準備正面迎敵,不料狂追著她的黑熊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

文詠菁一楞,逃過一劫,她固然高興,但想起之前自己被追得狼狽兮兮的糗態,不禁罵道:「黑熊老兄,你是閒著無聊,追著我好玩的吧?」不過回應她的只有山鳥啁啾。

她全身無力的靠著一棵大樹坐了下來,深呼吸了幾口氣,緊窒的胸口這才稍微舒服些,休息片刻,她渴得快受不了,打算先去找水喝,她記得方才好像隱隱看見左邊那裡有一條小溪。

剛站起身時,頭上飄落了一小串的白花,文詠菁下意識抬手接起,垂眸瞥一眼,下一瞬她瞪大眼睛。「噫,這花好像是金雞納樹的花!」她霍地抬頭,發現她方才靠著的那棵樹,枝椏間綴著一串串乳白色的小花,花形和葉形都像極了她記憶中的金雞納樹。

她看著看著,幾乎要哭了。

她兩隻手激動的抱著那棵樹,胡亂說道:「謝謝老天、謝謝佛祖、謝謝上帝,還有謝謝黑熊大哥。」要不是被那頭黑熊追到這裡,她也發現不了這棵樹。

驚喜過後,文詠菁找來了一塊尖銳的石頭,割下一塊樹皮帶走,腳步輕盈的往山下跑去。

看見鳳兒走進寢房,左之鎮極力撐起身子問:「人可找到了?」

鳳兒搖搖頭,見他面露憂色,連忙安慰道:「三爺別擔心,奴婢已把莊子裡所有人都派出去找了。」

她心裡也記掛著夫人的安危,這會兒都酉時了,還不見夫人回來,真真把她急死了。

左之鎮又躺回床榻上,有些失神的道:「她會不會是……走了?」

他想起那日她鼓勵他的那些話,那時她臉上的笑容是那樣的真誠,雖然這幾日在喝了她開的藥後,他的病情並未好轉,心裡也不曾生過怨言,畢竟她已盡力。

她想了想答道:「夫人離開時什麼都沒帶,應當不會不告而別。」

「那她……會不會是出了什麼事?」想到她可能發生了什麼意外,他心口頓時一緊。

她原以為夫人是因為治不好三爺,心情煩悶,才想出去走走,不想她竟到現下都還未回來,她也很擔心夫人是不是遭逢了什麼意外,三爺病重,夫人若再出事,她真不知以後日子要怎麼辦才好。

但這樣的話可不能老實跟一二爺說,鳳兒只好道:「奴婢猜想夫人莫不是回娘家了,要是明天一早若夫人還不回來,奴婢就讓秀雅回去問問。」

左之鎮點點頭,如今也只能這樣了。「對了,秀雅她們可有說夫人今兒個為何要獨自出門?」

「奴婢問過秀雅她們,她們說夫人沒交代,只說要出去走走。奴婢再出去看看。」說完,她便又走出寢房。

左之鎮咬著牙,右手握拳用力捶著床板,他真恨透了此刻什麼事都做不了的自己,只能窩囊的躺在床上乾著急。

他情願她是厭棄了他這個病殃子的丈夫,偷偷離開,也不願她遇到什麼意外。

「只要你好好的,去哪兒都沒關係,不回來也無妨。」他低喃道。

擔憂著她的安危,左之鎮在床榻上躺不住,吃力的撐著身子坐起來,他想下床,但兩腳一踏到地上,關節處便傳來一股刺痛,整個人直接摔倒在地。

他撐著床緣想爬起來,卻虛弱得站都站不起來。

他恨死了這具無用的身子,憎恨的拿頭撞擊著床緣。

「這麼沒用你還活著做什麼,不如死了乾淨!」

一下又一下的撞擊悶響,代表了他的絕望與痛楚,磕得都頭破血流,仍沒有停下來的打算。

這時有人推門而入,看見這情景,驚呼道:「你在做什麼」

然而他卻恍若未聞,繼續撞著。

來人將他的身子拖開,焦急的阻止道:「你瘋了嗎?別再撞了!」

左之鎮怔忡的抬起眼,楞楞的望向來人,下一瞬,他回過神來,怒斥道:「你究竟上哪兒去了,怎麼到現在才回來?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在找你?」他頭上流著血,又面帶怒容,神色看起來有些猙獰。

「我上山找金雞納樹了。」提到這件事,文詠菁滿臉喜悅,將帶回來的樹皮現給他看。「你看,我找到樹了,這就是它的樹皮,你的病有救了!」

他直楞楞的瞪著她手中的樹皮,張著嘴想說什麼,但還未發出聲音,便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她嚇了一跳,急呼,「左之鎮、左之鎮,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啊,我好不容易才找到金雞納樹,你可別在這時候死啊……」

寢房裡的氣氛很凝重。

文詠菁安靜的杵在一旁,默默承受朝她投射而來的指責眼神。

鳳兒見了連忙出聲緩頰,「夫人將樹皮磨成粉熬成藥汁,見三爺仍不省人事,喂不進藥,一時情急才會掰開三爺的嘴,強行將藥汁灌進去,沒想到會害三爺嗆到了。」

三爺嗆到後不久便醒了過來,可能是嗆得難受,因此也氣壞了,知道是夫人強行灌他喝藥,他雖沒責罵夫人,卻一直用一雙冷眼譴責的瞪視著她。

聞言,文詠菁用力點頭附和,表情很是乖順。

她是護理人員,自然明白是不能在病人昏迷不醒時,用這種方法灌藥,可那時見他頭破血流,臉色死白,整個人倒下去就像沒氣了似的,檢查他的心跳也越來越微弱,替他做了CPR也沒醒,她嚇壞了,著急之下理智全丟光,等了大半夜他還不甦醒,又遲遲喂不進藥,沒辦法之下才會這麼做。

左之鎮冷眼瞪著她,看見她難得一見的柔順模樣,不知為何,噎在他心口的那股子怒氣慢慢消散了,須臾後,他神色緩了緩道:「這次就算了,下不為例。」

適才被灌了藥汁,他除了嘴裡,就連鼻子也跑進了些許藥汁,十分不適。

見他不氣了,文詠菁登時揚起笑靨。「喏,既然你醒了,就直接把這藥粉給吃了吧。」她忙不迭拿出先前用金雞納樹樹皮磨成的粉末,遞到他面前。

他瞥了一眼她唇邊的笑意,接過那只裝了藥粉的小瓷瓶,將裡頭的藥粉倒入嘴裡,鳳兒立刻端來溫水讓他配藥喝下。

服下藥粉後,左之鎮覷向她問:「你這樹皮是在哪找到的?」

「是在西邊那裡的山上。」見他轉醒,文詠菁此刻的心情很輕鬆,便將她是怎麼找到金雞納樹的經過告訴他。「那頭大黑熊一直追我,把我追得都快沒氣了,後來我整個人火大,準備豁出去跟它拚個你死我活時,誰知道它老兄竟然不見了。」

左之鎮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她,隨著她說到驚險處,一顆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她一邊說,一邊眉飛色舞的比手劃腳。「我累得快死了,靠著一棵樹坐了下來,結果你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嗎?就在我喘過氣後,準備下山時,突然間從上頭飄落一串乳白色的小花,嚇,好樣的,那居然就是我找了一下午的金雞納樹,所以我想,那只黑熊說不定是上天派來引導我找到金雞納樹的使者。」她笑咪咪的下了個結論。

聽她出去了一整天,就是為了替他找藥,過程還如此危險,他突然覺得心口一陣炙燙,瀰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動。

「不管我這病能不能治得好,我都欠了你一個大恩情。」左之鎮動容的道。

文詠菁滿臉笑容,揮著手不在意的道:「現在別說這些啦,先治好你的病才是最重要的。」

她看得出來他很感激她,她並不求他回報什麼,但能得到他這樣感謝的話,還是覺得很受用。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直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文詠菁瞬間覺得疲憊感蔓延全身,她掩嘴打了個呵欠。「我好累,先回房去睡了。」

「快去吧,好好休息。」他連忙催促道。「鳳兒,你也快去睡吧。」

鳳兒領命先退了出去。

文詠菁仔細端詳了他一會兒,確定他真的沒有什麼問題後,這才放心離開。

一走出他的寢房,抬頭就見天邊隱隱透出微光,她沒想到這麼一折騰,天竟然都快亮了。

她嘴邊掛著笑容,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回到房裡,頭一沾枕,就昏沉沉的睡著了。

左之鎮每天服用金雞納樹皮磨成的粉末,幾天之後,發寒、發熱與頭痛欲裂的情況果真改善了不少。

就連以往為他診治的大夫來看過之後也感到驚奇不已,向文詠菁索要了一小塊樹皮想回去研究。

文詠菁大方的給他,並毫不保留的將金雞納樹所在的地方告訴他,還不忘叮嚀道:「這種樹在山上並不多,只有不到十棵,石大夫若是想去取樹皮,盡量小心割取,不要環狀剝皮,那會讓樹很快就枯死。」

送走了石大夫後,文詠菁來到桌邊坐下。

這時左之鎮已能起身,正坐在桌前慢條斯理的喝著一碗粥。

她已用過早飯,坐在一旁看著他喝粥,一邊忍不住在心裡腹誹,這男人喝粥要不要喝得這麼優雅呀,讓她看了都忍不住自慚形穢。

喝完粥後,左之鎮接過鳳兒遞來的手絹,擦了擦嘴角,抬起眼便迎上她注視的眼神,對她那樣直勾勾的目光,他略感到不自在。「你在看什麼?」

文詠菁故意調侃道:「你是我看過喝粥最優雅的人,就連女人都比不上你。」

「你那張嘴淨會瞎說。」他已習慣她的口沒遮攔,輕斥了聲,臉上並沒有怒意。

「嘻,你該不會又害羞了吧?」

「你一個姑娘家,為何老是這麼輕浮?」左之鎮微惱。

文詠菁托著腮,納悶的斜睇向杵在一旁的鳳兒,問道:「你覺得我剛才說那些話輕浮嗎?」

她並不覺得自己言語輕佻,頂多就是逗逗他罷了,他先前就已經斥責過她幾次,但她還是不明白他所謂輕浮的界線在哪裡,難道這個世界不允許女子稱讚男子嗎?

鳳兒猶豫了下,答道:「這……是有那麼一點。」她其實並不這麼覺得,但礙於三爺的顏面,只能這麼回答。

若是夫人這些話是對旁的男子說,那自然不妥,可她是對三爺說的,他們兩人是夫妻,夫妻之間打情罵俏,倒是能增添些情趣,不過三爺可能不喜歡夫人這麼戲弄他吧。

文詠菁忍不住蹙起眉,古代對女子的要求也未免太嚴苛了,難不成連開個玩笑都不行?

左之鎮見她有些不悅的皺起眉,不禁脫口道:「以後你這些話私下裡對我說說倒無妨,在別的男子面前可別亂說。」

文詠菁實在很想翻白眼,她可不是看到每個男人都會這麼說,不過她懶得多解釋,拿出裝有藥粉的小瓷瓶遞給他。「把藥粉吃了吧。」

他接過,配著水服下藥粉後,見她起身要走,他叫住了她,「蘭蘭,你等一下,我有些事要同你說。」

見她腳步未停,似是沒聽見他的話,他不悅的揚高音調,「蘭蘭,我的話你沒聽見嗎?」

已經走到房門前的文詠菁,這才停下來,回過頭,見他瞪著她,不禁納悶的問:「你剛才是在叫我?」

察覺她的反應有些奇怪,左之鎮不解地道:「你不是叫蘭蘭嗎?」他記得兄長曾說過他娶的是官家六小姐官蘭蘭,難道是他記錯了?

「我……」她張嘴要否認,下一瞬突然想起她現在是官善善,而官善善又被她姊姊官蘭蘭迷昏了,對調身份嫁給他,所以她現在是官蘭蘭……唉,真是複雜啊!

她抬手摸了下鼻子問:「那個……你叫我有什麼事?」

「你過來,我有話同你說。」

文詠菁走了回去,在剛才的位子坐下。「你要說什麼?」

「以後你有什麼打算?」左之鎮劈頭就問。

「你的意思是?」她不解的看向他。

「我的意思是,既然我們都成親了,要不,咱們就當一對真正的夫妻吧。」他看似只是隨口說說,但心裡卻相當在意,藏在衣袖裡的雙手緊張的握著,甚至不自覺屏著呼吸,一說完便睇向她,想知道她的反應。

文詠菁認真的考慮起來,坦白說,他那張臉是她喜歡的型,可是她不太欣賞他彆扭的個性,她向來直來直往,若是結了婚,還要花心思去哄另一半,她覺得很麻煩。

但一抬頭,看見他假裝雲淡風輕的表情,但眼裡卻流露一抹冀盼之色,不知怎地,竟讓她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她沒有立刻回答,為了維護自個兒的尊嚴,左之鎮神色傲慢的說道:「我現下雖然落魄,但等我痊癒後,我就不會再是這副模樣,你不用擔心我會養不起你,屆時,我會讓你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

文詠菁一眼就看出他是故意用傲慢的神態來掩飾內心的在意,忍不住噗哧地笑出聲,「好吧,既然你這麼有誠意,我們可以試試。」

正如他所說,他們既然成了親,且她目前也無處可去,不如就暫時留下來,反正感情就是這樣,兩人若是相處得來,她可以試著與他做對真正的夫妻,要是合不來,頂多就一拍兩散,她可不想將自己的下半生都困在他身邊,不得自由。

左之鎮是打從心底視她為妻,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見她答應了,他不禁微微勾起嘴角,但仍故作矜持的道:「以後你就搬來和我同房吧。」

她不贊同的搖搖頭。「我睡相不太好,你現在身體還未完全復原,我怕睡到半夜時會一腳把你端下床,還是等你完全康復了再說。對了,樹皮沒了,我要再上山一趟,今天會晚一點回來。」

「這事吩咐下人去做就是了,你不需要這麼辛苦還親自跑一趟。」他沒忘了她上回上山遇到熊的事,不想再讓她冒險。

「只有我才知道金雞納樹長在哪裡,我不去沒人找得到。」不是她愛往上山跑,實在是那地方很隱密,若沒有去過的人領路,不容易找到,幸好那天她下山時特地沿途做了記號,要不然她可能也找不到。

「那你帶幾個下人陪你一塊去。」說完,左之鎮才想到如今可不比樂平侯府奴僕成群,連要找個家丁護著她上山都找不到,心情不禁一沉,只好看向鳳兒吩咐道:「鳳兒,你到外頭去雇幾個可靠一點的壯丁,保護夫人一塊上山。」

「是。」鳳兒頷首。

「不用了,我帶秀雅她們一塊去就行了。」

「你們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我不放心,萬一再遇上那頭黑熊該怎麼辦?」

文詠菁不以為意的笑道:「就向它道謝呀,謝謝它上次帶我找到了金雞納樹。」

看不慣她這種態度,左之鎮斥道:「我在同你說正經事。」

只是說個笑也要被罵,她沒好氣的回道:「你沒必要那麼緊張,只是上個山而已,又不是要去闖龍潭虎穴,既然上次我都能平安回來,這次也不會有事。」

「上次是你運氣好,誰知這次運氣還能不能這麼好。」

「我不只是運氣好,我還很會逃跑。」

見兩人說著說著,似乎把火氣給吵了出來,鳳兒趕緊跳出來勸道:「夫人,三爺是在擔憂您的安危,還是讓奴婢出去雇幾個人保護夫人上山,省得三爺掛心。」

見他繃著臉瞪著自己,好像她不答應,他就會和她對峙下去,文詠菁沒轍,只好妥協,「好吧好吧,要雇就去雇吧。」

她心裡也知道他是為了她好,只是她真的不認為有那個必要。

不過,這種被人擔心的感覺似乎還不壞。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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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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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幫三爺抓藥前前後後一共花了六十八兩,這莊子堂屋漏水很嚴重,前幾日找人來翻侈,花了兩百三十兩,還有平常的飯菜錢,以及張伯他們幾人的月錢,加起來一共花了二十二兩,另外上次為了尋找金雞納樹,奴婢花去一百兩僱人幫忙打聽,還有,前幾日僱人保護夫人上山時花去十五兩,這樣算下來,原先的一千兩百兩,只剩下這些了。」

既然夫人已答應三爺要留下來,她就是這座莊子的主母,鳳兒一邊將賬目算清楚,一邊將手裡所剩的銀錢轉交給她。

文詠菁接過,將錢連同帳薄重新塞回木匣子裡。

鳳兒提醒道:「夫人,咱們雖然還有幾百兩銀子,但這一宅子的人都指望著這些銀子過日子,怕是撐不了多久,且侯爺分給三爺的那些田地又沒辦法栽種莊稼,為了往後的日子著想,咱們可要趕緊做些盤算才好。」

文詠菁點點頭。「好,我去問問三爺,看他有沒有什麼打算。」

服用了數日金雞納樹皮的粉末,左之鎮的病已恢復了大半,接下來就是要慢慢的把身子調養好,而他也不再一天到晚都躺在榻上,有時會起來走動走動。

文詠菁來到他的寢房時,就見他坐在軟榻上看書,他的頭髮用一隻玉環束起來,在陽光的照射下,他的側臉線條更顯迷人,神情優雅寧靜,美好得像幅畫,令她忍不住佇足多看了幾眼。

他似是有所察覺,回頭一看是她,便問道:「來了怎麼不出聲?」

「我有事要跟你商量。」不知為什麼,她突然有種奇異的感覺,像他這樣的人,天生合該過著養尊處優的日子,不該拿柴米油鹽醬醋茶這種俗事來煩他。

左之鎮闓上書冊,示意她坐到身邊。「什麼事?」

文詠菁想了想,還是決定把來意告訴他,沒辦法,誰教她是個俗人。「咱們只剩下幾百兩銀子可用,你有沒有想過以後要怎麼賺錢?」

在她的認知裡,不會賺錢養家的男人不是好男人,如果他對以後的生活沒有任何計劃的話,她可就要慎重考慮是不是真的要跟他一起生活,她可以與他一起為未來努力打拚,但絕對不想養一個吃軟飯的人。

手邊可用的銀子越來越少,他比她還著急,早就思考多日,也已有了主意。

「我這幾日盤算過,我有個朋友的父親任職通州的鹽鐵司,我打算問問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做點鹽的生意。」

以前在父親庇護下,他並不曾想過經商的事,畢竟靠著樂平侯府偌大的家業,他從不愁吃穿,但如今他被大哥攆出侯府,沒有分到任何能營生的家產,上門去大吵大鬧這種掉臉面的事他是做不來的,對付大哥他以後會用別的辦法,為今之計,必須先賺錢謀生,而鹽商素來最容易得利。

「若是這樣倒也可行……噫,等等……」文詠菁的腦海裡模糊閃過了一個念頭,但她一時想不起來,只覺得那件事好像跟現在談的話題有關。

「怎麼了?」左之鎮不解地問。

她摩娑著下顎,喃喃道:「鹽、鹽……啊,對了,就是鹽沒錯!」她用力一拍大腿。

他納悶的望著她。「鹽怎麼了?」

文詠菁欣喜的抓住他的衣袖,興匆匆的道:「那天我要上山,途經一塊荒地時,跌了一跤,吃了一嘴的泥土,你知道我嘗到什麼了嗎?」

「什麼?」左之鎮被她問得莫名其妙,不就是吃到土了嗎?

「那裡的土有鹹味,是不是表示那塊地裡有鹽呢?」

她知道除了海鹽,還有井鹽、湖鹽、岩鹽等好幾種種類的鹽,而井鹽就是從陸地上含鹽的土地裡,鑿井煮鹽,從而提煉出能食用的鹽巴,她以前讀過地理,說這是因為地殼變動的原故,以前的海底升到海面上來變成陸地,所以土裡才會含有鹽分。

左之鎮訝問:「你說的是哪塊地?」

「就是通往西邊山腳下中間的那塊地,要是土裡真的有鹽,不如我們把它買下來。」文詠菁雙眼亮晶晶的提議。

「不用買了。」他神色淡然的表示。

她不死心的勸道:「你相信我,那裡的土真的是鹹的,可能會有鹽,你若不信,要不然我們一起去看看。」

瞟了眼她抓住他衣袖的手,左之鎮的嘴角微微揚起,緩緩地道:「我說不用買,是因為那塊地就是我那個好大哥分給我的。」話一出口,不意外看見她瞠大了雙眼。

「蛤?!」文詠菁驚訝的張大嘴,接著想到什麼,忍不住兩手握拳,振臂歡呼,「耶!要是那塊地裡真的有鹽,那我們不就發了嗎?快快快,我們去看看!」說著她牽起他的手,迫不及待的拽起他就往外走。

他的視線停留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嘴角上揚的弧度擴大,他反握住她的手,扯了她一下。「你先別急,當然是要去看的,不過要先找個經驗老道的師傅同咱們一塊去,才能確定那塊地是不是產鹽。」

「說的也是。」文詠菁停下腳步,不好意思的吐吐小舌,剛才她高興得過了頭,沒想這麼多,幸好有他提醒。「那你快讓人去請師傅過來。」

左之鎮特地從兩座城鎮外的屏陽縣請來一位相熟的董師傅。

在董師傅到達之前,左之鎮已與文詠菁一起去看了一趟,發現那土裡確實有鹹味,他掘了一些土,仔細察看,隱隱可見土壤之中有一些類似鹽粒的東西。

不過縱使這塊地裡真的有鹽,但卻不知量有多少,若只有表面薄薄一層,就不值得鑿井開採,要底下整個土壤裡也都有鹽才值得,但這就仰賴經驗老道的師傅看過才會知道。

這會兒文詠菁與左之鎮正跟在董師傅身邊看地,董師傅掘了不少土壤察看,還拿著一根細長的鐵器鑽進土裡,取出一些較深層的土壤。

如此經過兩個多時辰之後,董師傅佈滿皺紋的臉上咧著笑,一開口便道喜,「恭喜左三爺,這塊地裡確實產鹽,且據老朽判斷,鹽的含量還不少,能夠鑿井采鹽。」

聞言,文詠菁開心的拉著左之鎮的手,又叫又跳。「哈哈哈,真的有鹽,左之鎮,我們要發了!」

見她在外人面前這般失態,左之鎮覺得甚是丟臉,但她親暱的舉動讓他又覺得心頭歡喜,一時之間竟也沒多加斥責,只是有些尷尬的望了眼董師傅。「拙荊一時太過高興了,有些失儀,還望董師傅莫見怪。」

董師傅捊了捊下顎的白鬚,笑道:「哪裡,左夫人這般欣喜,也是真性情。」

「我打算鑿井開採,不知可否能請董師傅幫忙?」左之鎮誠心問道。

「老朽已年邁,怕做不來了。」他已年逾六旬,精力、體力都沒年輕時那麼好,這幾年都在家中休養,沒怎麼再接活兒干了,這回他之所以應左之鎮之邀前來,是看在兩、三年前左之鎮曾幫過他孫兒一個忙的分上。

左之鎮誠心誠意的拱手相請。「我看董師傅身子還很硬朗,再做幾年都不成問題,對這鑿井采鹽的事,我是兩眼一抹黑,一竅不通,懇請董師傅能夠幫忙。」

聽見兩人的對話,原本還沉浸在興奮中的文詠菁,也斂起神色,跟著央求道:「是啊、是啊,董師傅,請你幫幫我們,我們兩個都是外行人,什麼都不懂,過來之前,三爺就一再跟我說,要說采鹽這一行,沒人比董師傅更經驗老道的,最重要的是,董師傅為人可靠重義,是最值得信賴的人。」後面那些話都是她自己胡亂掰的,左之鎮壓根沒說過,但左之鎮會找他來,定是信得過他,想來她這麼說也不誇張。

見兩人都一派誠懇,加上左之鎮又對他孫兒有恩,董師傅考慮了下,便答應了下來。

接下來三人便開始商討要如何鑿井采鹽之事。

聽董師傅簡單介紹要如何開鑿、如何采鹵,採完之後,又要怎麼運送上來,最後還要再煎鹽,才能從中提煉出鹽巴。

文詠菁聽得兩眼發昏,工序比她想像的還要複雜很多,倒是左之鎮聽得很認真,還提出幾個問題請教。

三人走回宅子的路上,左之鎮仍在與董師傅討論,文詠菁有一句沒一句的聽著,但在聽到開鑿一口鹽井要花費的人力物力時,她的臉色瞬間一變,這才想到一件很現實的事,他們手上只有幾百兩銀子,連前製作業的成本都無法負荷。

想到巨額的花費,她的嘴角抽了下,看向仍在跟董師傅討教著的左之鎮,不知道他有沒有想到這一點。

若是他們籌不出錢來,只能看著土地乾瞪眼了,要不然就只能把這隻金雞母給高價賣了,但若是真要賣,她又萬般不捨,她可是第一個發現的人呢。

想到這些,文詠菁先前的喜悅之情像是被狠狠潑了盆涼水,心頭涼拔涼拔的,一路上不停的歎著氣。

終於,她奇怪的反應引來左之鎮的注意。「怎麼了?是哪裡不適嗎?」先前還那麼興高采烈,怎麼這會兒整個人突然蔫了下去?

「我……」她想把心中的憂慮告訴他,但是見他一臉關心,不禁把話又吞了回去,不想在這時壞了他的好興致,算了,等回去再跟他說吧,於是她搖搖頭,強擠出一個笑容。「沒事。」

他看出她心裡肯定有什麼事,但當著董師傅的面又不好細問,便打算回去後再問個清楚。

在客棧安頓好董師傅,並請人明日送他回屏陽縣後,左之鎮和文詠菁這才回到莊子。

兩人喝了杯茶,休息一會兒,在他的詢問之下,她這才說出心中隱憂,「開鑿一口鹽井要花費那麼多錢,我們手上所剩的那些銀子一定不夠。」

左之鎮聞言,神色不變。「你一路上在擔心的就是這件事?」

見他一派從容淡定,似乎胸有成竹,她不免有些訝異。「難道你有辦法籌足那些銀子嗎?」他該不會是在別的地方還偷偷藏了私房錢吧?

「我沒打算去籌銀子。」其實早在她提起那塊地可能有鹽時,他便已通盤考慮過了。

她驚愕的瞠大眼。「蛤,你不籌銀子?你是不想開採那塊地了,還是你想要把地賣掉?」

「我沒打算要賣。」見她一臉著急,左之鎮突然興起想要逗逗她的壞念頭,故意不把話一口氣說完,而是端起杯子,慢條斯理的啜著茶。

文詠菁情急的搖著他的手臂催促道:「你既沒有要賣,又不想辦法籌錢,難道你手裡還有銀子嗎?」

「沒有,我所有的銀子都在你那兒了。」他搖頭,垂眸看著她親暱的摟著他的手臂,再看著她眼睛睜得大大的,一臉好奇的表情,不禁有股想將她摟入懷裡好好疼惜的衝動。

她終於看出來了,他根本是存心吊著她,她凶巴巴的拍打著他的手臂。「喂,你不要再賣關子了,快點告訴我你到底想怎麼樣?」

「真是粗魯。」左之鎮嫌棄道。

文詠菁橫眉豎目,兩手叉腰。「你要是再不說,我還可以更粗魯。」

「姑娘家應當溫柔嫻雅才是。」他教訓道。

「別拿我做不到的事來要求我,我這個人就是這樣,你愛要不要!」

左之鎮瞪著她,然後從嘴裡吐出了個字,但彷彿含著一顆鹵蛋,有些含糊不清。「……要。」

她一開始沒聽清楚,但見他說了後臉色彆扭,耳根子微微發紅,很快會意過來,她挑起眉,咧開得意的笑容,伸出一隻手拍著他的肩膀,稱讚道:「算你有眼光。」

他有些羞惱,索性將她一把扯進懷裡,抬起她的下顎,故意恫嚇。「你老是調戲我,我要懲罰你。」

文詠菁兩眼眨了眨,流露出一抹興味。「哦,你要怎樣懲罰我?」

見她沒有絲毫懼意,反倒一臉期待,左之鎮磨著牙,心一橫,俯下臉,狠狠的攫住她那張老是說著不正經話的小嘴兒,來回輾吮。

被他有些粗暴的吻著,她卻不覺得討厭,她一向是個忠於感覺的人,於是她兩手環抱住他的頸子,毫不忸怩的回吻著他。

左之鎮起初有些措手不及,但沒多久,兩人很快就適應了彼此,越吻越深入,心跳也越來越急促,體溫漸漸升高,他的手忘情的撫摸揉搓著她的背,摟著她將她壓向自己的身子。

兩副身軀緊密貼合磨蹭,蹭出了熱烈的慾火,他感覺到下腹蠢蠢欲動,彷彿在催促著他更進一步。

文詠菁察覺到身子裡躁動著的情慾,在發現他的手意圖解開她的衣襟時,她硬生生強迫自己拉離與他的距離。

她覺得進展太快了,雖然已決定跟他試試看,但她還沒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最重要的是,她對他的感情還沒深到可以將整個人交給他。

他不滿的想拉回她,卻被她撥開了手,他燃燒著慾望的雙眼帶著怒氣瞪著她。

文詠菁安撫道:「你先等一下,你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康復,不適合做那種事。」

左之鎮急忙反駁,「我的身子已經恢復七、八成了,這些天和你和師傅去看地也都沒問題。」

「還是等你完全復原再說。」她很快轉開話題,「你還沒告訴我,你既不想賣地,手上又沒錢,究竟打算怎麼做?」

他有些悻悻,但也沒再強求,理了理衣裳,平穩心緒後,才緩緩道:「我打算找幾位朋友,我出地他們出錢,鑿井采鹽可沒那麼簡單,除了銀錢之外,若沒有其他的關係,可不容易取得朝廷售鹽的引子。」

「什麼是引子?」文詠菁不解的問。

「引子是朝廷允許私人售鹽的一種憑證,除此之外還要向鹽鐵司上報,徵得朝廷同意之後,日後便要依據產量來上稅。」

「那要上多少的稅?」她沒想到要采鹽來賣,還牽涉到這麼多問題。

「鹽稅較重,一般約是三成。」

文詠菁很吃驚。「這麼重?!」三成就是百分之三十,也就是說他們產出的量,每十分裡,就要上繳三分。

「朝廷能允許民間私下采鹽已是不錯,在前朝,這可是禁止的。」

接下來左之鎮又告訴她關於朝廷采鹽販賣的規矩,兩人討論了一下午,見他早就把各方面的事情都考慮得很周全,她不禁對他另眼相看。

她本以為他只是個身嬌體貴的侯府少爺,沒想到他的思緒竟如此周密,計劃起事情來,各方面都很仔細,連她完全沒想到的細節,他也都預先設想好了。

看來他不只是那張臉長得好看,內裡也是有真才實學,隨著他的解說,文詠菁看向他的眼神也多了幾分的欣賞。

接下來的日子,左之鎮一邊調養身子,一邊籌備鑿井采鹽的事。

文詠菁也在與他朝夕相處之下,情愫漸生。

這日一早,文詠菁來到左之鎮房裡,等著要與他一同用早膳,怎料他忽然吩咐鳳兒,「去取支眉筆過來。」

鳳兒有些不解,本要開口詢問要做何用,但眼神一轉,落到夫人那張清麗素淨、未施脂粉的臉上,忽然頓悟了,掩著嘴笑著,很快拿來自個兒的眉筆遞給主子。

文詠菁正坐在桌案前看著一本雜書,裡頭記載著作者老怪遊遍天下時,遇到的一些光怪陸離的趣事。

這是她昨日無意間在他書房裡看到的,順手翻了翻,沒想到就迷上了,幸好這個時代用的是漢字,她都認得,看得津津有味,所以並未多加留意左之鎮與鳳兒的對話。

直到手裡的書冊被拿走,文詠菁才抬起頭來。「你做什麼?把書還我。」

「等一下再還你,你先坐好,我幫你畫眉。」左之鎮道。

「畫眉?」她錯愕的瞪大眼。「你怎麼突然想到要幫我畫眉?」

見她臉上沒一點驚喜害羞,還一副他是不是犯糊塗的表情,他不免有些懊惱,別人家的娘子都是那麼溫婉嫻淑,就只有他家娘子性子大刺刺的,不知溫柔為何物。

「做丈夫的都要替娘子畫眉。」左之鎮微抬起下巴,高傲的道。

「是嗎?」文詠菁看見鳳兒掩著嘴在一邊偷笑,再看著他一臉彆扭,她極力忍著笑意,決定順從的讓他畫眉。「好吧,你畫吧,不過不要畫得一粗一細一高一低,這樣我會見不了人。」

「你放心,我會畫得很好。」他信心滿滿,拿著眉筆開始在她眉毛上描畫。

其實她的眉毛細長,顏色濃黑適中,本來就長得極好,不畫便很美,但他突然心血來潮,想嘗嘗為妻子畫眉之樂。

他描完左邊,再描右邊,然後再描左邊,之後兩邊來來回回的描畫著,表情也跟著越來越凝重。

見他畫了半晌都還沒畫好,文詠菁問道:「還沒好嗎?」

左之鎮的手微微一頓。「再等一下。」他用手去塗抹方才畫歪的眉,結果越抹越黑,他臉色也變得一樣暗沉了。

鳳兒在一旁靜靜看著,幾乎都要不忍心看下去。

文詠菁瞟了眼左之鎮的神情,倏地推開他,跑到銅鏡前一看,差點沒昏倒。

「這畫的是什麼鬼呀?!」她的眉毛都看不出形狀了,一片黑色,連她的眉心和額頭也都染黑,她沒好氣的瞪向拿著眉筆跟來的他。「你是不是故意不想讓我出門見人,才把我畫成這副鬼樣子?」

「不是。」他僵硬的解釋,「我沒想到畫眉會那麼難,老是有一邊比較粗一邊比較細,才會弄成這樣。」

他的表情很無辜,彷彿自己也是受害者,文詠菁頓時覺得好氣又好笑,也不忍再責怪,轉而向鳳兒吩咐道:「鳳兒,去拿條濕布給我。」

鳳兒掩不住偷笑著,很快拿來一條濕布,小心替她將畫壞的眉毛擦乾淨,回復她一張乾淨的臉。

瞟見左之鎮杵在一旁悶不吭聲,臉色不太好看,鳳兒趕忙替主子說話,「夫人別怪三爺,三爺也是好意。」她知道自家主子是想親近夫人,沒料到好心辦了壞事。

看見他的表情,文詠菁覺得很好笑,這男人自己做錯事還一臉不高興,好像誰欠了他似的。「算了,反正都洗乾淨了,吃飯吧。」她走過去,拉著他一塊走向桌前。

她若不哄著他,還不知要鬧彆扭鬧到什麼時候。

在她牽握著他手的那一瞬間,左之鎮陰沉的心情頓時明朗起來,「以後我……」

他話還未說完,便被她搶先一步,「不要再幫我畫眉了。」見他似乎又要變臉,她隨即解釋,「你看我的眉毛長得很好看,根本就不需要畫。」

左之鎮繃著臉不說話,只是點點頭。

吃飯時,他還在懊惱著適才畫壞了她眉毛之事,覺得自己這個做丈夫的在妻子面前丟了臉面,心情十分不好,連帶的也沒啥胃口。

快速用完早膳,左之鎮就準備出門去鹽地一趟,怎料就在這時,有個不速之客登門。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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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三弟,為兄見你氣色甚好,病是痊癒了吧,看來我作主替你娶妻沖喜真是對極了。」左之佑坐在堂屋的主位,言笑晏晏,但話裡話外的意思卻把弟弟的病能康復全都歸功於自個兒。

他身上穿著一件藍色錦袍,腰佩一條瑩白的玉飾,頭上用金環束起,一身華貴,面容與左之鎮有幾分肖似,但他較顯粗獷,下顎蓄了一綹鬍鬚。

文詠菁看著他那副得意的嘴臉,再想到他之前對左之鎮所做的事,不禁很想狠狠朝他那張笑得很假的臉揮去一拳,再踩上一腳。

左之鎮抑下對他的憎惡,語氣冰冷的回道:「若不是娘在過世前囑咐你,定要替我娶了妻後才能分家,還找了族中長輩為證,只怕大哥連替我娶妻都不願,就急著把我攆出家門了吧。」

父親過世後,臥病在床多年的母親也跟著去了,母親過世之前,他就身染重病,母親一直放心不下他,且定是早就看出大哥容不下他,才會這麼叮囑。

左家本有三兄弟,只不過二哥早夭,他又與大哥相差了十歲,兩人並不親厚,但他從沒想過大哥會在父母過世後,對他這般絕情,如今竟還有臉上門來邀功,他難道沒有羞恥心嗎?

左之佑倒也沒發怒,反倒好似被誤解般無奈的歎了口氣。「三弟,你這是在怨我將你送到這處莊子來嗎?唉,大哥我可是用心良苦。」他抬眼打量了這處前兩個月才翻修過的堂屋,續道:「這宅子雖然舊,但風水甚佳,極適合你養病,大哥才會將你送來此處,還將此莊子分給你,就是盼著你能早日痊癒,你瞧,才搬進來沒多久,你這病不是全好了嗎?」

他當初見他病成那樣,還以為他撐不了幾天就會病死,哪裡想得到他竟會有痊癒的一天。

「那我還真要多謝大哥了。」左之鎮咬著牙,臉色陰沉地道。

現下依他的能力還對付不了大哥,對他的不滿也只能暫時隱忍下來,以期來日再報。

「我瞧你似乎很不滿意我當初的苦心安排,不如這樣吧,我收回這處莊子和先前分給你的那幾塊地,另外給你幾間店舖和一處位於玉穗城中的大宅。」左之佑說出真正的來意。

聞言,左之鎮再也忍不住動怒了。「你是聽聞其中有一塊能產鹽,這才巴巴的趕來想換回去吧。大哥,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怪不得父親生前說擔心你品性不端,一度不想把爵位交給你承襲。」

左之佑愀然變色。「你說什麼?全是你仗著父親生前偏寵你,在他跟前搬弄是非,他才會對我有所誤解。」這件事在他心頭一直是個疙瘩,因此他才會在父母過世後,不顧手足之情將他攆了出來。

「我從未在爹娘面前說過你一句不是,可你呢,在他們過世後,是怎麼對待我的,你真是個好兄長啊!」

左之佑厲色反駁,「你既已成家就該搬出侯府,這有什麼不對?至於你的病,難道是我害你染上的嗎?你身為弟弟,不顧嫡親的兄長,覬覦樂平侯爵之位,挑唆父親將爵位傳給你,幸虧父親還不至於太糊塗,才沒聽信你的挑撥。」

文詠菁實在看不下去了,跳出來維護左之鎮。「從你怎麼對待之鎮,就看得出來你的品性有多惡劣,當初把幾塊貧瘠的土地分給他,說得好似自己有多好,如今發現有利可圖,居然又找理由想收回去,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比你更不要臉的人,虧你還是個侯爺,還是之鎮的大哥!」

那塊地能產鹽可是她第一個發現的,誰也不准來佔便宜。

左之佑被她罵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你是誰?膽敢胡言亂語誣蔑本侯,來人,將這賤婦拉下去掌嘴。」

隨從一聽到命令,就要上前把人架走。

左之鎮立刻將她拉到身後,神色陰鷙的道:「誰敢動她一根頭髮,我要他不得好死!」

文詠菁看著左之鎮的背影,不禁覺得她這個丈夫還不賴嘛,知道保護她,還撂下那麼猛的話,但她從來就不是個只會躲在別人背後的人,她從他身後走出來,與他並肩而立,對左之佑嘲諷道:「連你的弟媳都不認得,你還有臉叫人打我?!公公果然沒有看錯,你根本不配繼承樂平侯的爵位。」

左之鎮很想回頭叫她別再火上添油,少說幾句,大哥帶來的隨從就有六個,萬一真要動起手來,要他一個人打六個委實很難,但想到她是在替自己抱不平,心裡不禁漾開一片暖意,也就隨她去了,要是真鬧到不可開交,大哥連臉面都不顧,大不了他豁出去拚了就是,總不能教自個兒的媳婦受了委屈。

左之佑怒目瞪著她,似是恨不得扒了她的皮,他陰狠的罵道:「原來你就是當日娶進門的新娘子,竟是如此沒教養的潑婦,既然你父母沒好好教教你做媳婦的規矩,就讓本侯來教你!」他朝她走去,抬手就要掌她巴掌。

文詠菁沒料到他竟會親自動手,要躲開已是來不及,然而就在那巴掌即將要揮到她臉上時,左之鎮及時抓住左之佑的手腕,制止了他。

「大哥,她是我的妻子,是好是壞都輪不到你來管教她。」

兩人至此算是已撕破了臉面,左之佑也不再給他好臉色。「你讓開,就算她是你的妻子,我身為她的大伯,也有權管教她這個不知禮數的賤婦。」他抬手想推開護著她的左之鎮。

左之鎮哪裡肯讓他傷到她,再次出手阻擋他,厲聲道:「大哥請自重,以你的身份如此為難弟媳,不怕被人看笑話嗎?」

左之佑盛怒的破口咒罵,「要笑話也是笑話這沒教養的賤婦,還有你,縱容惡妻辱罵我這個大哥,傳出去只會被人戳著脊樑骨唾罵。」

被他一口一句罵著賤婦,文詠菁心裡很不爽,她剛才是一時沒有防備才差點被他打到,見他與左之鎮對罵,她又立刻挺身而出,連珠炮似的開罵,「像你這種不仁不孝不忠不義的人,才應該要被戳脊樑骨!你家親戚和隔壁鄰居知道你是這麼卑鄙無恥的人嗎?」

左之佑被她氣得臉孔都扭曲了,一時間甚至說不出話來。

左之鎮聽了,真覺得痛快極了,故意在火上再添油,「大哥,你萬般不好,唯一做對的一件事,就是替我娶了這麼好的妻子,衝著這一點,我願意向你道聲謝。」

左之佑這下子氣得頭頂都要冒煙了,當初為了要同他分家,攆他出門,他只是隨便讓媒婆找了戶人家就訂下親事,哪裡曉得竟會替他娶進這樣一個沒規矩的賤婦。

「你們別得意,日後我會讓你們為今日之辱付出代價。那塊地我是要定了,你們不讓出來,我有得是辦法得到!」左之佑惡狠狠的撂下話後,拂袖而去。

一干隨從見了,連忙跟上。

待人離開後,文詠菁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左之佑好歹是樂平侯,要是他使了什麼陰招,硬是奪走那塊地,以如今左之鎮的能耐,根本鬥不過他。

她緊蹙著眉,擔心的扯著左之鎮的衣袖。「那塊地不會真被他給搶走吧?」

左之鎮將她的手握進掌心裡,安撫道:「你放心吧,他搶不走的。」

「可他是樂平侯,萬一他拿權勢來逼迫官府,讓官府將地判給他呢?」

「這種事絕不會發生。」他信心滿滿。

她一臉狐疑。「難道這裡的官府很清廉公正,威武不能屈?」

她的話令他忍不住笑出聲來。「這事跟官府無關。」

「那是為什麼?」

左之鎮得意的挑了挑眉。「我當初決意要找人一起做販鹽生意,不只是因為我們的銀子不夠,而是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有了這些人加入,大哥就別想動那塊鹽地。

文詠菁楞了下,接著猜測道:「難道你找來的朋友,官位比樂平侯還大?」

「這倒不是,不過也不是大哥能招惹得起的。」他微勾起嘴角,得意地道。他以前往來結交之人,泰半皆是出身權貴,若真要和大哥對抗,他絕不會落於下風。

她忽然覺得他此時就像一隻搖著尾巴等著主人摸頭的大狗狗,便下意識的伸出手,結果發現他比她高半個頭,摸起來不太順手,她只好改為拍著他的肩,讚許道:「幹得好,真不愧是我相公。」

左之鎮愉悅朗笑,他可是第一次聽她親口承認他是她的相公。

「娘子你也不差。」適才她把大哥罵得說不出話來,真是大快人心。

能娶到她為妻,他是真的該感謝大哥,是她治好了他的病,還發現了鹽地,她簡直是他的福妻。

想起方才兩人同心對抗他大哥的情景,文詠菁驕傲的抬起下巴。「我剛才把你大哥罵得狗血淋頭,是不是讓你很爽快?」

左之鎮委婉的表示,「你罵得很好。」不過確實潑辣了點。

她笑咪咪的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你剛才的表現也很威武。」經過這一次,她覺得一個能夠那樣保護她的人,夠格當她的丈夫了,她鳳心大悅地道:「好吧,今晚我就搬進你房裡跟你一塊兒睡。」

他不敢置信,說不出話來,只能呆楞楞的望著她。

見他遲遲沒有回應,文詠菁小臉一垮。「怎麼,你不想嗎?那就算了。」

左之鎮這才回過神來,一臉驚喜,忙不迭地道:「不不不,我想、我想,你今晚就搬過來一塊睡。」話出口後,似乎覺得自己那語氣太迫不及待了些,他略略收斂笑意,再補充道:「成親那時我病重,未與你共度洞房花燭夜,委屈你了,今晚就權當補過吧。」

她此刻心情極好,倒也不介意他的忸怩,反而覺得他越看越順眼,而她似乎也越來越喜歡這傢伙了。

翌日一早,文詠菁看見左之鎮左頰上的那塊瘀青,眼神微微一閃。

她完全沒有想到本來應該很美好的洞房花燭夜,最後竟演變成一場災難。

也不知是該怪他太猛了,還是該怪這副身子禁不起痛。

昨晚在橙紅的燭光下,兩人甜蜜的飲了合巹酒,然後牽著小手一起上床。

他們一邊熱吻著,一邊為對方脫衣,簡直就像乾柴遇到烈火,情慾轟地燃燒起來,一發不可收拾。

左之鎮急著想要擁有她,她也渴盼著得到他的撫慰。

但急切著想要進入花徑的他弄痛了她,在她喊停時還不停,最後她痛得朝他揮了一拳,把他打下了床榻。

可想而知,心高氣傲又慾火正盛的他,哪裡受得了,馬上吼道:「你在做什麼,你竟然打我?!」

「是你先弄痛我,又不停……」

「那種情況下你要我怎麼停下來?」

「根本就是你不管我是不是很痛,只顧自己痛快!」文詠菁指責道。

「我要是不管你,早就不管不顧的衝進去了,哪會停在那裡,不上不下,弄得我自個兒也很難受。」平時這種話他是絕對說不出口的,但此刻在氣頭上,他沒有多想便脫口而出。

兩人就這樣吵了起來,搞到最後,好好的洞房花燭夜就變成兩人背對背而睡,誰都不理誰。

漱洗完,左之鎮見她不理他,猶豫了下,也沒理睬她,逕自坐到桌前用早膳。

鳳兒見兩人之間氣氛不對,且三爺臉上還帶著塊瘀青,不免感到好奇,兩人不是說好要補過洞房花燭夜嗎,為何會這樣?難不成是夫人打了三爺?

文詠菁本來有意想跟他和解,只要他先跟她說話,她就可以當昨晚的事不曾發生過,卻見他冷著臉看都沒看她,這下她也惱了,哼,不理就不理,誰希罕!

她埋頭吃飯,吃完就要起身出去,免得在這裡看了他就有氣。

就在離開時,她的衣袖被扯住,她回頭仰著下顎,用鼻孔瞪他,「你拉著我做什麼?」

「關於你昨晚打了我一拳的事,我決定原諒你了。」左之鎮的表情就像在施恩給她似的。

文詠菁磨了磨牙,真想狠狠咬他一口,「是喔,那我是不是要痛哭流涕多謝你的寬宏大量?」

原諒她?他有沒有搞錯!是他不對在先,她才會不小心打了他,好吧,要是有錯,他們兩個人都有錯,算是扯平了,他憑什麼端出這種傲慢的態度。

左之鎮像沒聽出她話裡的嘲諷,擺擺手道:「倒也不用,以後別再犯就是了。」

她甩開他的手,不悅的想掉頭走人,卻被他一把給拽進了懷裡,唇瓣貼在她耳邊低聲道:「好了,我們別吵了,就當全是我的錯吧,以後我不會再弄痛你了。」

他性感的嗓音和溫熱的氣息鑽進她耳裡,令她身子敏感的微微一顫,原本的惱意神奇的頓時煙消雲散,臉色由陰轉晴,整個人心花怒放起來,她抬眸覷著他,嬌嗔回道:「好吧,這次的事就算了。」

她眉目之間不自覺流露的嫵媚之色,看得左之鎮心癢難耐,情不自禁俯下臉,想親吻她那雙誘人的眼。

在他靠過來時,文詠菁很自然的闔上眼,他輕吻著她的眼皮,再吻向她的眉心,接著滑向她玫瑰色的唇瓣。

他捧著她的臉,吻得很輕很柔,情意幾乎要滿溢而出。

感受到他傳遞而來的纏綿情意,她的心也柔如春水,心中湧起一股滿足,想與他攜手一起共度往後的每一個晨昏。

鳳兒早已識趣的退了出去,遇見迎面而來的秀雅和瑤琳,她連忙示意千萬不可進去打擾。

「三爺跟夫人在裡頭做什麼,為什麼不讓我們進去?」秀雅質問道。

「自然是做夫妻該做的事,說不準明年的這個時候,宅子裡就能添一個小主子呢!」鳳兒不介意秀雅不善的語氣,笑呵呵地道。

秀雅與瑤琳自然聽出鳳兒話裡的意思,互覷一眼,又瞟了眼前方緊閉的房門,只能摸摸鼻子離開了。

此刻,文詠菁與左之鎮在房裡吻得難分難捨。

左之鎮打橫抱起她,走向床榻,繼續昨晚沒做完之事。

這次他記取昨夜的失敗教訓,不敢再魯莽躁進,他耐心的輕揉慢捻,細細愛撫,直到誘哄得她的花徑足夠濕潤,才小心翼翼的推進,還一邊分神觀察她的臉色,一旦察覺她露出疼痛的表情,便停下來。

他這次的表現令她很滿意,接下來兩人越來越契合,漸入佳境。

當她適應了他之後,他才敢更加深入並加快速度。

文詠菁兩手緊抓著他的背,十指指甲陷進他的肌肉,纖長白嫩的玉腿纏在他的腰間,唇瓣隨著他的深入,逸出一聲又一聲如幼貓般的嬌吟。

情潮像海浪般一波波湧來,她乘著波浪被捲向浪頭,身子深處湧起的歡愉,令她迷濛了雙眼。

他額上的汗水沿著頰畔淌下,眼底燃燒著熊熊慾火,眼也不眨的凝視著在他身下的她。

她柔媚清麗的臉龐讓他迷了魂,他的腰往前一挺,將自己的慾望全數推送進她的體內,這一刻,他只想徹底佔有她。

從今以後,她就是他名副其實的妻子,只屬於他一人。

左之鎮覺得胸口漲滿了情意,更加緊密的摟著她,兩人的身子完全貼合在一起,他更不斷在她臉上、身上撒下綿細溫柔的吻。

彷彿顫慄般的酥麻感受,從文詠菁蜷縮的腳祉頭,一路席捲向她的頭頂,她好似被拋上了雲端,心中的空虛被一股暖暖柔柔的東西給填滿,令她不由自主的逸出滿足的歎息。

她緩緩張開了眼,深深凝視著他,胸口湧動著濃濃的愛意。

就是他了,她要共度一生的男人。

當極致的愉悅降臨的那一瞬間,兩人的身子皆歡快的微微顫抖著,她覺得彼此的心跳好似同步了,呼息也緊緊交纏在一塊兒。

「蘭蘭,以後我們就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左之鎮低沉沙啞的嗓音在她耳畔呢喃。

蘭蘭是誰?!

乍然聽見他喊的是別人的名字,文詠菁驚怒的正要開口質問,話到唇邊她才猛然想起,蘭蘭正是她現在的身份。

她張了張嘴,想告訴他她不叫蘭蘭,下次歡愛時,她不想再聽見他喊著別的女子的名字,那種感覺實在很糟,但思及其中的來龍去脈很複雜,一時間根本說不清楚,加之昨晚沒睡好,此刻歡愛過後很倦很睏,她心想,等醒來再說吧,闔上眼,她很快在他懷裡酣然睡去。

左之鎮擁著她,端詳著她的睡顏好半晌,這才心滿意足的同她一塊入眠。

文詠菁醒來時已是下午,在房裡沒見到左之鎮的蹤影。

她想起他今天下午約了幾位朋友有事要商量,這會兒應該是去赴約了。

她伸了個懶腰,覺得身子有些粘膩,下床想叫秀雅她們燒些熱水送來。

一打開房門,就見鳳兒守在外頭。

「夫人,您醒了,是不是餓了?奴婢這就去端午膳過來。」鳳兒露出慇勤的笑。

三爺離開前交代她,待夫人醒來後定要好好伺候她。

「讓秀雅她們送些熱水進來,我想先洗個澡再用膳。」

「是。」鳳兒應了聲離開。

文詠菁在房裡等了好半晌,還不見鳳兒回來,便親自找去廚房,卻見鳳兒在灶口前燒水。「鳳兒,怎麼是你在燒水,秀雅她們呢?」

「她們……」鳳兒遲疑著不知該怎麼說。

文詠菁看見她的表情,心中瞭然。「是不是她們又在偷懶不做事?」

她不習慣有人跟進跟出的服侍,再說她身邊也沒什麼事好讓秀雅她們伺候的,所以便讓兩人幫著其他人做事,但她們卻自認是她的貼身丫鬟,身份比一般下人還高,總不太願意做那些雜事,一找到機會就偷懶。

文詠菁早就發現,她親口交代的事,她們還不太敢躲懶,若是其他人說的話,兩人泰半都是聽而不聞。

鳳兒解釋道:「她們在房裡午睡,奴婢想只是燒個水,就沒特地叫醒她們,不是她們不願意做。」

文詠菁蹲下來幫忙將木柴塞進灶口,語重心長的道:「鳳兒,你要記住一句話,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人哪,不能老實過頭,否則定會被欺負。」秀雅她們就是吃定鳳兒老實,才敢在大白天躲到房裡睡大頭覺。

鳳兒沉默須臾才道:「奴婢只是想,咱們莊子裡的下人不多,沒必要鬧開來。」

「有時候息事寧人只會助長這種人的氣焰,反而無助於改善情況,不過我是她們的主子,她們倆是我的責任,我會處理好這件事。」說完,文詠菁站起身,走向秀雅她們的房間。

一進到房裡,她就將睡得很沉的兩人給叫起來。

被喚醒的秀雅與瑤琳很是不快,正想撒氣,一見是夫人,登時把到嘴邊的不滿給吞了回去。

文詠菁拉來一張椅子坐下,兩手橫胸睨瞪著兩人。「嘖嘖,你們兩人倒是比我這個夫人還好命,竟然睡到這時候還不醒。」

躲到房裡午睡被主子逮個正著,兩人都有些忐忑,匆忙爬起來,垂手侍立在她跟前。

秀雅辯解,「奴婢是身子有些不適,才到房裡歇息。」

瑤琳也跟著表示,「奴婢也是頭痛,所以才回房裡小睡一下,請夫人原諒。」

文詠菁銳利的眼神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也許是因為以前的官善善太過軟弱,加上兩人本是官蘭蘭的丫鬟,不把她放在眼裡也是很正常的,她並不是要她們小心翼翼的服侍她,不過這兩人如果還是那麼難使喚,留著也沒用。

「你們倒是很嬌貴,毛病不少,不如就回去好好調養身子好了,這府裡頭需要的是拿了銀子能辦事的人,可沒多餘的錢養著愛偷懶又不做事的人。」文詠菁的語氣不是很嚴厲,目光卻很冷。

兩人一聽,連忙異口同聲地道:「請夫人息怒,奴婢以後不敢了。」

「因為府裡的下人少,我也不需要你們整天跟著服侍,才讓你們幫忙其他人做事,如果你們覺得大材小用,受了委屈,大可以走。我這不是在趕你們,只是覺得如果你們留在這兒這麼不痛快,還不如離開得好,省得大家都不舒服。」文詠菁把話直接挑明了說。

兩人嚇得跪了下來。「奴婢知錯了,請夫人不要趕我們走,奴婢以後一定好好做事,再不敢躲懶。」

「我再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若是再犯,就別怪我不留情面。」對這種欺善怕惡的人,她是完全不客氣的。

兩人感激地道:「謝夫人開恩,奴婢定不會再犯。」

文詠菁起身,離開前不忘交代,「去廚房幫鳳兒燒水,送來我房裡。」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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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5 00:01:5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左之鎮一回府,就急著去見嬌妻。

他離開時她仍在睡,他不捨得叫醒她,回房後看見她剛沐浴過那嬌懶誘人的模樣,他情不自禁直直來到她面前,這才發覺自己太過急切了些,不想讓她知道他才與她分開不久,就如此思念她,登時斂下表情,刻意讓語氣顯得平淡一些,「娘子剛淨過身?」

「嗯。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文詠菁覺得他真的很愛裝,剛才進來時見到她,明明就很高興,現在又故意一臉淡定。

「事情談完,沒其他的事,便回來了。」他絕不會承認他是急著想回來看她。

她拉著他坐下。「你坐,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說。」

「什麼事?」他在她身旁坐下,反握住她的手不捨得放。

文詠菁理了理思緒,想著要從哪裡切入比較好,這才緩緩地道:「事情是這樣的,我其實不叫官蘭蘭。」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左之鎮一頭霧水。

「本是這樣沒錯,但是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所以你娶的人不是官蘭蘭,而是官善善。」

他疑惑的望著她,「你的意思是,你的名字叫官善善?」他思及有一次他叫她蘭蘭,她卻恍若未聞。

「原則上我是官善善沒錯,不過,我還是先告訴你為什麼你娶的新娘子會換了個人,因為有人調了包。」

聽出其中另有隱情,左之鎮的神色也嚴肅也幾分。

「你還記得我嫁過來時,昏迷了兩日吧?」

他頷首,「記得。」

「那是因為官善善本來該嫁的人是林秀才,官蘭蘭才該嫁給你,可她嫌你是個病得快死之人,不願意嫁,她們的父親安排她們在同一日出嫁,官蘭蘭便迷昏了官善善,來個偷天換日,吩咐陪嫁的婢女把她送到侯府派來迎接的花轎上,自己則跑去坐上林府的花轎,因此你的新娘就變成被迷昏的官善善。」

聽到這裡,左之鎮察覺有些不對勁,依她先前所說,她應當是官善善,可她卻連名帶姓直呼自己的姓名,一般人應當不會這麼說話。

看出他的疑竇,在他問出口之前,文詠菁便先一步道:「你是不是覺得我的話有點奇怪?這自然是有原因的。」既然跟他結成了夫妻,他有權知道自己究竟娶了什麼人。「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有點離奇,不過我絕沒有騙你。」

左之鎮直覺認為她現在要說的才是關鍵,忍不住正襟危坐,凝神聆聽。

她神色認真的看著他,徐徐啟口說出自己最大的秘密,「我的身體是官善善,但是靈魂卻換了個人,我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來到這裡,不過我猜八成是官蘭蘭當初對官善善下的迷藥過重,導致她承受不了死亡,這時剛好在另一個世界的我為了救一個溺水的小孩也一命嗚呼,於是就這樣莫名其妙的來到了這裡,成為官善善。」

左之鎮震驚的瞪著她,半晌後才有些難以置信的開口,「你的意思是……你借了官善善的身子還了魂?!」

「大致上是這樣沒錯,只是還魂這事我也是身不由己。」

這件事確實很離奇,他蹙眉沉思,好一會兒後,似是想通了什麼,他的神情慢慢平復下來。

不管她是誰,他只知道他娶的人是她,他想要的人也是她,至於她是不是官蘭蘭或是官善善,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讓他心悅之人是她。

陡然想到什麼,左之鎮緊張的伸手捏了捏她的臉和她的身子。

「你這是在做什麼?」文詠菁輕拍掉他的手,他弄痛她了。

「你不會突然來了,然後又突然走了吧?」他緊盯著她,語氣裡流露出濃濃的擔憂。

「應當……不會吧。」坦白說,這種事她也沒底,誰知道老天把她送來這裡,會不會又再把她送走。

聽她這麼說,他稍稍安下心。「那麼你原本叫什麼名字?」

「我叫文詠菁。」文詠菁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寫下自己的姓名。

其實在說出這件事的時候,她是很緊張的,擔心他接受不了,以為她在胡說八道,或是把她當成什麼妖魔鬼怪,不過看他現在的表情,似乎接受了她的說法,讓她不禁鬆了一口氣。

「詠菁、詠菁……」左之鎮將她的名字含在嘴裡,反覆念著。「那以後我就叫你詠菁。」

她嘴角揚著笑,心裡甜甜暖暖的,他能這麼輕易就認可了她,讓她很高興,不過她仍小心地提醒道:「沒人的時候再這麼叫,再怎麼說,我這具身子可是官善善的,要是被秀雅她們聽見,恐怕會引來麻煩。」

「好。」左之鎮小心翼翼將她摟進懷裡,輕聲的在她耳邊要求,「答應我,你絕不會離開我。」她已是他的妻,他不許她棄他而去。

聽出他話裡藏著害怕失去她的恐懼,她心裡一疼,柔聲安撫道:「你不用擔心,我想,我既然頂替了官善善而活,若沒什麼意外,我應該會在這裡活到老死。」

左之鎮像要說服自己似的,用力頷首。「沒錯,你當初是為了救人而死,這定是老天爺給你的補償。」他不放心的鄭重叮囑,「還有,這件事以後別再同任何人提起。」

文詠菁含笑應道:「你放心,除了你我也沒打算告訴別人,我只是覺得我們既是夫妻,應當讓你知道我真正的身份。」

他突然間醒悟,她之所以把這個秘密告訴他,是因為已認定了他,不由得滿心歡喜。

左之鎮拉攏了通州鹽鐵司秦大人的公子加入,采鹽之事很快就被批准,董師傅便率著一幹工人開始動工開鑿鹽井。

文詠菁閒著沒事,也常跟著左之鎮過去,看工人怎麼施工。

只是鑿個井,就有很多繁雜的工序,要先定井位,才能開井口,之後再下石圈,鑿開大口,再扇泥、下木柱,最後再鑿小眼等數個步驟。

這時已是十一月,玉穗城同台灣的氣侯相仿,冬天時平地並不會下雪,但隨著氣溫直降,也越來越冷。

這日午後,文詠菁幫忙熬煮好幾大鍋的姜茶,要讓工人喝了暖身,熬完後,她縮著頸子,跟左之鎮說道:「我冷得受不了,先回去了。」

見她整個人縮成一團,左之鎮有些捨不得,替她將身上的斗篷再攏緊些。「之後會越來越冷,沒事你還是別過來了。」

別人家的娘子不愛拋頭露面,他家的娘子是哪裡有熱鬧就愛往哪裡湊,一點都閒不下來,真是不讓人省心,不過在得知她來的地方是不會拘著女子在家的,他只好由得她去。

「再說吧。」她雖然很怕冷,可要她閒著沒事龜縮在家裡,她又覺得很無聊。

離開前,她踮起腳在他臉上輕吻了下。「若是沒事就早點回來,今晚我準備煮麻辣火鍋。」

在她坦誠相告之後,兩人之間的感情簡直如蜜裡調油,越發親密,她很自然就會對他做出親密的舉措。

左之鎮耳根發紅,謹慎的左右瞧了瞧,見沒人看向這邊,也快速的親了她臉頰一下,溫柔的笑道:「嗯,我會早點回去。」

他送她坐上馬車,目送她離去,手捂著方才被她親過的地方,嘴角忍不住彎了彎,心頭如泡了蜜似的,甜滋滋的。

雖然他仍不太習慣在外頭和她有這般親密的舉措,但他並不討厭她這麼做,也許也會慢慢適應,因為他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她是他最疼愛的妻。

文詠菁回到莊子,正和鳳兒與廚娘在準備煮火鍋的食材,秀雅前來稟報有客來找三爺。

她來到堂屋,看見一名身披棗紅色斗篷的年輕姑娘,一派溫雅的端坐在椅子上,一名婢女安靜的侍立在她身邊。

她問道:「三爺還沒回來,不知姑娘找他有何事?」

梅雲櫻秀麗的臉上掛著得體的淺笑,起身微微欠了個身。「我是三哥的故人,不知三哥何時回來?」她自幼便這麼稱呼左之鎮。

就文詠菁所知,左家只有三兄弟,左之鎮排行最末,並沒有什麼妹妹,對眼前這個稱呼他三哥的姑娘,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女人的第六感讓她隱隱覺得這姑娘似乎來意不善。

她算了算時辰,答道:「約莫申時左右吧。不知姑娘怎麼稱呼,是之鎮的堂妹還是表妹?」她索性也不稱左之鎮為三爺了,直呼他的名字,展現兩人的親密。

「都不是,我與三哥自幼一塊長大,我姓梅。既然三哥快回來了,我就在這裡等他好了。」梅雲櫻說著這話時,也在暗暗打量她。

見她那張素淨的臉上未施脂粉,模樣雖然稱得上清麗,可與自個兒相比還遜色幾分,最重要的是,她與左之鎮之間可是有著十幾年的情分,這可是她比不上的。

若非當初是她想差了,哪裡輪得到她這區區的商人之女嫁給他。

文詠菁覺得這姓氏好像在哪裡聽過,沉吟須臾,終於想起鳳兒說過左之鎮以前曾有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妻,正是姓梅。

好啊,她居然還有臉敢找上門來,這是想跟左之鎮重續舊情嗎?文詠菁心裡冷冷一笑。

「原來是梅姑娘啊,提到姑娘的姓氏,倒讓我想起來之前之鎮也曾有過一位姓梅的未婚妻,但在之鎮重病落魄時,她竟背棄與之鎮的感情,棄之鎮而去。」

聽見她語帶諷刺,梅雲櫻的臉色有些難看,解釋道:「我沒有背棄三哥,我解除婚約是被家人所迫,我萬不想離開他的。」

文詠菁佯裝這時才知道她的身份,故意吃驚地道:「喲,原來你就是那位拋棄他的未婚妻啊,失敬失敬。」

見她的表情透著滿滿的譏諷,梅雲櫻捏緊了手裡的絹帕,極力忍住怒氣,仍露出楚楚可憐的模樣。「若非身不由己,我哪裡捨得在三哥病重之時離開他,這些日子我時時掛念著三哥的病,日日焚香祈求,希望上蒼能保佑三哥的病早日痊癒,幸而老天得見,他終於康復……罷了,這些話對你說了也無用,我等三哥回來,再向他解釋,我相信他會理解我的。」

左之鎮性子高傲,但素來對她呵寵備至,她相信若是他聽了她的解釋後,定會諒解她。

「那你就在這裡等他吧,我還有事要忙。」

文詠菁淡淡的瞟她一眼,便離開堂屋,邊往廚房走去,邊惱怒地想,丈夫的前未婚妻找上門來,她不是不介意,只是也找不到什麼理由把人給轟出去,而且她說的那是什麼話,什麼是她祈求老天保佑,左之鎮的病才能好,那是她辛苦去找來金雞納樹的樹皮,才治好他的病的好嗎!她除了拋棄他,讓他幸運的娶到她之外,一點功勞也沒有!

心裡憋著一股悶氣,在準備好煮火鍋的食材後,得知左之鎮回來了,文詠菁立刻來到堂屋,想看他是怎麼對待前未婚妻的。

這一看,她兩眼都要冒火了,左之鎮竟輕聲細語的與前未婚妻說話?!

「是這樣嗎?我猜想也是,別說我們之間有著這麼多年的情分,以雲櫻的善良,就絕不會在我落難時絕情的離我而去。」

「我就知道三哥能明白我的苦衷。」梅雲櫻眼裡含淚的看著他,表情幽柔得讓人心生憐惜。「前陣子聽聞三哥另娶別人時,我心痛如絞,後來又聽說侯爺不顧手足之情將三哥給趕出侯府,我心裡著急得不得了,可是爹娘拘著我不准我出府,我才遲遲未能來探望三哥,如今見三哥已復原,真是太好了。」說著,她用絹帕抹去淚珠,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

「若非你爹來退了婚,大哥也不會替我另娶,只怨我們無緣。」左之鎮歎息一聲,但暗藏的眸光卻冷得結冰。

她幽幽睇著他,羞澀的暗示,「三哥,如今你已痊癒,我想爹娘也不會再反對……」她話沒說完,便嬌羞的垂下臉。

他眸裡閃過一道寒芒,嘴上卻遺憾的道:「可惜如今我已有妻室。對了,你可見過你三嫂了?」他一抬頭剛好瞥見站在門口的文詠菁,立刻朝她招手。「娘子,過來。」

那日得知她的來歷後,他們就說好以後在人前他稱呼她為娘子。

文詠菁橫他一眼,這才姍姍走過去。

他拉著她的手,為兩人介紹,「這位是玉穗城主簿梅大人的千金雲櫻。雲櫻,這是你三嫂。」

主簿是輔佐知府處理府衙中的文書事務,這官在玉穗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太小。

「我們不久前已見過面。」文詠菁皮笑肉不笑的道。

梅雲櫻柔柔欠了個身,細聲開口,「雲櫻見過嫂子。嫂子先前對雲櫻有些誤解,但雲櫻相信,日後嫂子定能明白雲櫻的。」

文詠菁越看越覺得這女人很假,她明明在跟她說話,兩隻眼睛卻看著左之鎮,眼神像帶著鉤子似的柔媚誘人,分明就是當著她的面在勾引她的丈夫。

這是想挑釁她嗎?來呀,誰怕誰!

文詠菁親密的挽住左之鎮的手臂,整個人光明正大的偎靠在他懷裡,笑著反擊道:「不是我要誤解雲櫻姑娘,之前在相公落難時你離他而去,也怪不得會被人誤會是個薄情寡義之人。」

左之鎮見她主動投懷送抱,很是欣喜,本想抬手摟住她,但礙於梅雲櫻主僕也在場,一時忍住的沒動。

梅雲櫻幽幽道:「世人都誤解我不要緊,只要三哥能瞭解我就好。時候不早,見了三哥無恙,雲櫻也就安心了,雲櫻這就告辭。」有些事無須爭在一時,橫豎來日方長呢。

左之鎮送她離開後,再回到堂屋,文詠菁淡淡的掃他一眼。「去洗把臉,準備吃麻辣火鍋了。」

她是不太相信那個女人的說詞,但她不願像個妒婦在背後妄加批評,也不想追根究底追問兩人方才到底說了什麼,畢竟不管怎樣,他們之間都曾有過十幾年的情誼,他若是相信那女人說的話,也在情理之中,只要日後別搞出什麼問題來就好。

文詠菁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自從有了第一次,梅雲櫻就常藉著各種理由,在左之鎮在的時候登門拜訪,而他總會耐心相陪。

文詠菁很不滿,曾嚴正表示,「她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常常跑來我們這裡,不太妥當吧。」

怎料左之鎮的回答卻是--

「她既不怕人說閒話,就由著她去吧。」

她不想為別的女人的事跟他吵架,那只會傷害彼此的感情,但她在前兩日,還是忍不住問了他一件事,「你真相信是她爹擅自作主,強迫她與你解除婚約嗎?」

他沒有直接回答,摟著她說道:「你不用在意她,你才是我的妻子,當初不管她是不是被迫,都已經沒有意義。」

文詠菁雖然不是很滿意他的回答,不過尚可以接受,而且他待她仍如往常,這才使得她心中雖有芥蒂,卻也沒有發作。

但隨著梅雲櫻天天上門來找他,她覺得忍耐已快到極限。

這日晌午,秀雅來到後院,找到正在晾衣裳的瑤琳,低聲說道:「我問了鳳兒,三爺今日沒有要出門,你快去把這消息傳給梅小姐,衣裳我來晾。」

「好,我這就去。」瑤琳應了聲,將衣裳交給她。

是夫人虧待了她們兩人,可不能怪她們出賣她,為了打探三爺的消息,梅小姐的打賞可是不少,等攢夠了一筆銀子,哼,誰還要留在這座破宅院裡頭受氣。

瑤琳很快悄悄從後門離開。

一個時辰後,文詠菁便聽說梅雲櫻又找上門來,她實在忍無可忍,丟下手裡在看的書,走到堂屋準備去攆人。

來到門口,她看見左之鎮與梅雲櫻在品茗、閒話家常。

梅雲櫻拈了塊點心嘗了口,淺笑讚美道:「這鳳梨酥味道真好。」

「你若喜歡,待會帶些回去吧。」

「這怎麼好意思?」見他對待她的態度就如同往常那般呵寵,她臉上透著一抹羞喜的微笑。

「你的嘴素來很刁,難得你喜歡,這些就當做是你送來的那些水梨的回禮。」

左之鎮語氣柔和的說道。

「那就多謝三哥了,我記得以前三哥常常帶著各種口味的糕點來看我,全是玉穗城裡最好吃的糕點。」梅雲櫻發現文詠菁來到門口,得意的瞥了她一眼。

哼,就算左之鎮娶了她,但他心裡最寵愛的人仍是她,憑她也想同她爭?!

文詠菁頓時覺得一股火沿著胸口往頭頂直竄。

那鳳梨酥可是前幾天她和廚娘一起做出來的,他竟然拿來送給梅雲櫻討好她,簡直快把她給氣炸了。

她憤怒的提步就要走進去,但在跨過門坎時陡然想到,若是她就這麼進去跟他吵,只會讓那女人看笑話,剛好遂了那女人的意,她大概是巴不得她跟左之鎮吵得越凶越好,她絕不能上她的當,因此她及時收回腳步,忍住氣掉頭就走。

胸口憋著的那股怒火,快把文詠菁的心肝脾肺腎都給烤焦了。

她對感情有潔癖,一旦發現另一半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她就會立刻快刀斬亂麻。

這幾天來左之鎮的表現,讓她感到失望,就算他和梅雲櫻之間曾有過十幾年的情誼,但他都已娶了她,就該忠於她,若是他還是放不下對梅雲櫻的感情,那麼她可以成全他。

?到房裡,文詠菁不停的深呼吸,想抑下胸臆之間那熊熊燒灼的怒焰。

該死的,有了她,他居然還敢跟別的女人糾纏不清,可惡、太可惡了!

如果他想腳踏兩條船,她是絕對不會答應的,他休想享受齊人之福。

那女人在他落難之時棄他而去,這樣的人還有什麼值得留戀的,他是蠢蛋嗎?

竟然看不出來那女人虛偽的一面!

不行,她不能再讓那女人囂張下去,一定要想個辦法來治她。

文詠菁氣憤的用力一捶桌子,煩躁的在房裡來回踱步,思緒紛飛混亂。

直接把人轟走,只會讓人覺得她器量窄,容不得人,所以她不能罵她、趕她。

她到底還能怎麼做呢?唉喲,煩死人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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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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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屋外下著冬雨,過午後,左之鎮忙完事情,坐馬車回府,進屋後,先低頭吩咐兩名新招的小廝幾句話,這才往寢房而去。

在房裡不見文詠菁,他脫下身上的斗篷,喚來鳳兒問道:「夫人在哪裡?」

「夫人不是在午睡嗎?」鳳兒訝問。

「她不在房裡,你去廚房找找,我去書房看看她是不是在那裡看書。」他知道她閒著沒事時,不是在廚房和廚娘研究料理,就是去書房看書。

「奴婢才剛從廚房過來,並沒有見到夫人。」她回道。

「那她大概是去書房了,我去找她。」

左之鎮沿著廊道走向書房,進去後並未見到她,他不免有些訝異,這下雨天的,她會去哪裡?

他回頭讓鳳兒找來秀雅、瑤琳詢問,雨人也不知,幾個人把整座莊子前前後後找遍了,都沒找著她的人。

左之鎮動怒了,「你們都在做什麼,怎麼會連夫人上哪兒去了都不知道?!」

明白主子找不到夫人心裡急了,鳳兒急忙安撫道:「三爺請息怒,用過午膳之後,夫人說要午睡,不用奴婢陪著……夫人會不會是睡醒後出門去了?」

「下雨天的她出門做什麼?」他質問。

鳳兒忖道:「可能是想散心吧,今早奴婢就見夫人神色鬱鬱,似是有什麼心事,還說……」

左之鎮急問:「她說了什麼?」

「她說自打梅小姐這幾日天天來看三爺,三爺一顆心似乎就撲到了梅小姐身上了。」

「胡說,哪有這回事!」他嚴正駁斥道。

「奴婢也是這樣勸夫人的。」鳳兒委婉的接著道:「可梅小姐天天上門來找三爺,三爺都已娶了夫人為妻,又每日見梅小姐,縱使是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可到底有些不妥,也難怪夫人會胡思亂想。」

左之鎮臉色極為難看,有些事情他覺得沒必要說出來,說出來會顯得他這人心胸狹隘,他不想讓她知曉他是這樣的人,才會瞞著她。「鳳兒,你快帶秀雅她們出去找找。」

「是。」鳳兒應了聲,領著秀雅和瑤琳出去找人。

他心焦的在寢房裡踱步,他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在意梅雲櫻的事,若是早知道她會有這樣的反應,他就不瞞著她了。

不過如今說這些都晚了,他只盼她能快點回來。

瞟見屋外的冷雨,想著她正在外頭受寒受凍,他心裡又急又不捨。

左之鎮越等越焦躁,打算也出去找找,剛走到堂屋,迎面而來的小廝就送來一封信。

「三爺,方才外頭有個人送來這封信,說是一位姓文的姑娘讓他轉交的。」

「姓文?」左之鎮一楞,想起她本姓文,急忙接過信拆開來看。

左之鎮:

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不在府裡了,這是我考慮了好幾天才下的決定。

我想你一定會認為我是在無理取鬧,沒事找事吧,可你知不知道我這幾夭心裡的糾結和掙扎?

我真的很想相信你對梅小姐已沒有感情,可是她天天來找你,你也天天跟她有說有笑,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要是另一個男人天天來找我,我也跟他有說有笑,你會怎麼想呢?

你想必早就暴跳如雷了吧。

我忍了這麼多天,但我實在忍無可忍了,我很想把你狠狠痛罵一頓,更想直接把她轟走,叫她不准再上門來。

我知道你與她之間有著十幾年的感情,而我們才認識不到半年,但是請原諒我的自私,我無法允許丈夫的心裡還容納了另一個人,我要就要全部,只有一半的心我不屑。

所以我決定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

我會在天水客棧的包間等你,如果你申時前都沒來,我就知道你的意思了,而我也不會再回去,以後我們就各過各的,誰也不要再干涉誰。

左之鎮很快讀完後,臉色鐵青,他捏著信,朝小廝大吼,「快備車,去天水客棧!」就快申時了,他一定要趕到才行。

片刻後,他坐上馬車,不停的催促趕車的小廝快一點。

莊子位於玉穗城外,這時有數輛馬車在城門口排著隊等候入城,左之鎮眼見來不及了,索性冒著雨跳下馬車,直接跑進城裡,心裡不停的在呼喊著--

別走、別走,該死的,我不准你走!

好不容易終於來到天水客棧外,左之鎮已全身濕透、一身狼狽,但他連停下來喘口氣都沒有,衝進客棧裡,抓住一名小二就道:「快帶我去包間……」

「抱歉客官,這會兒包間已全都客滿了。」

「她說在這裡等我的,你快帶我過去!」他神色激動的抓住了小二的手臂。

「客官是與人有約嗎?不知那位客官貴姓,小的幫您問問是哪一間。」小二見過形形色色的客人,有的客人比他還粗暴,相比起來,這位客官的失態根本不算什麼。

「她姓官,不對,她姓文。」

「小的這就去問問,您稍等。」小二抽回手,跑到二樓去,不久回來後說道:「客官,包間裡並沒有姓文的客人。」

左之鎮不敢置信,「你說什麼?!」

小二大聲的再說一次,「幾間包間裡並沒有姓文的客人。」

「她走了?!」想到可能會就此失去她,左之鎮再也顧不了什麼臉面和矜持,失控的怒咆,「怎麼可以?她怎麼可以就這樣走了,連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肯!」接著他衝到大雨中,茫然的朝四處叫喚著她的名字,「詠菁!文詠菁,你出來,我來了,你快出來--」

他倉皇茫亂的在附近的街道上,瘋了似的找她。

「娘子,你在哪裡,快出來,我來了、我來了!你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我不允許,你快回來!」

左之鎮覺得胸口彷彿破了一個大洞,寒風和冷雨全灌進身體裡,他又疼又冷,佈滿了血絲的雙眼不停的在雨霧中梭巡,只要看見一個相似的人影,他便會急奔過去。

不是、不是!

「娘子、娘子,你回來、回來,你答應過我不會離開,你怎麼能食言……」

在他身後,有一人默默看著他發狂般的四處找人,能讓那麼心高氣傲的一個人這樣失態,夠了。

那人朝著他走去,冷不防從他的背後抱住他。

「我在這裡。」

左之鎮原是憤怒的要揮開對方,但在聽見傳入耳裡的熟悉嗓音時,他整個人一震,霍地轉過身,在看見那張刻入他骨血的面容時,他狂怒的握住她的肩膀。「我不准你走!你聽到了沒有,我不准你離開我!」

文詠菁仰著被雨水打濕的臉龐,靜靜看著他,緩緩出聲,「你若要我不走,就要趕走梅雲櫻,我與她之間,你只能選擇一個,你要想清楚。」

他毫不猶豫的回道:「我當然要你,我怎麼會去選那種薄情寡義又虛偽的女子。」

「你說什麼?」她難掩錯愕。

「我早就知道她在撒謊。」左之鎮特地托人到梅府打聽過,退婚之事根本是出自她之意,反倒是她爹勸她別在他落難時落井下石。

「那你為何沒有揭穿她,還在她每次來時這般陪著她?」文詠菁不解。

「她之所以接近我,是為了那塊鹽地,加上我的病已痊癒,她有意想與我重續舊情,我沒有揭穿她,只是想讓她誤以為我仍對她有情分。要給予一個人最大的打擊,莫過於給他希望,然後再狠狠踩碎。」為了留住她,他不再保留的道出心中打算。

失而復得,他將她緊緊摟在懷裡。

「以後我再不見她,我與她的情分早在她退婚時就已斷得一乾二淨,不能在我落難時與我共患難的女子,並不值得留戀,只有你才是值得我一心一意對待的人。她要是敢再上門來,你就將她給轟出去,無須再有顧忌。」

文詠菁哭笑不得,原來她這麼多天的醋都白吃了,不過他這麼在乎她,也不枉她精心策劃離家出走這一招。

她用這種方法來試探他心裡究竟還愛不愛她,不僅對他狠,對自己也很狠,但是與其拖拖拉拉的繼續猜疑下去,還不如直接弄明白他的心意。

這有點像在賭博,牌面開出來之後就一翻兩瞪眼。

讓人在快要申時的時候才把信送去,也是她故意安排的,因為他如果還想挽回她,一定會拚了命的趕來。

且她並不是待在天水客棧裡,而是坐在對面一間客棧二樓靠窗的位置,在那裡可以把天水客棧的情況盡收眼底,只要他一出現,她就能立刻看見。

托人把信送出去後,她便緊張的盯著天水客棧,唯恐看漏了任何一個進出的人。

雖然她離開前帶了一百兩銀子,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心想他如果選擇了梅雲櫻,至少她還能帶著銀子另尋他處生活,但心底仍懷著一絲絲希望……

幸好他沒有辜負她,終於來了。

解開誤會之後,文詠菁抬起手,用衣袖替他抹去臉上的雨水。「以後你有事情要先跟我說清楚,這樣才不會造成誤解。」

左之鎮連忙頷首答應,「下次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

她拉著他往前走,坐上小廝駕來的馬車。

馬車其實剛才就到了,本來小廝見到他,便要把車趕過來,是她讓他停在原地,自己先過來找他。

兩人身上都濕透了,車裡也沒衣服可換,可他們絲毫不介意,親密的抱坐在一塊。

文詠菁摟抱著他的腰,依偎在他胸前,突地想起一件事,問道:「你都娶妻了,梅雲櫻還想與你復合,難道她肯當小妾嗎?」

左之鎮溫柔的將她貼粘在頰上的髮絲撥到耳後。「以她的性子自然是不肯的。」

「那她不就得設法讓你把我趕走,才能佔據正妻之位?」

怪不得梅雲櫻在他面前一派柔順,卻又屢次暗中挑釁她,這是故意要引起她的怒氣,藉此挑起事端,好讓他對她心生厭煩。

這女人心機真重!

「她不會有這個機會,我的妻子只有你一個。」

「那你還要再對付她嗎?」此刻仔細想想,文詠菁大約猜得出來,他先前為何要隱瞞她關於梅雲櫻的事,大概又是面子的問題。

「你不想見到她,這件事就算了,以後我也不會再見她。」左之鎮不願再因為梅雲櫻引發她的不快。

她也不希望他再跟她糾纏下去,附和道:「是沒必要再理她,而且要不是因為她退婚,你也不可能娶我,你若是沒娶到我,你的病也治不好,所以說起來還得感謝她退了婚,你的病才能痊癒。」因果、因果,有她退婚的因,才有她嫁給他的果。

有時候一個人做了壞事,卻也有可能間接促成好的結果。

愛妻重回懷中,他的心神漸漸定了下來。「好吧,看在這件事的分上,那就饒了她吧。」

原本他早已遺忘梅雲櫻退婚的事,不料她竟又再找上門來,這才讓他想起她先前的背棄,尤其她在見到他無恙,手上又有了塊鹽地後,竟妄想再與他復合,這才激起他憤怒,遂心生一計,想暫時與她虛與委蛇,然後再狠狠報復她。

可此刻經歷了這場風波,他已無心再去報復梅雲櫻,以前那些事都已不重要,此刻在他心裡,最重要的是他的娘子。

文詠菁拉下他的頸子,吻住他,經過這番小別,兩人對彼此的心意又更加深幾分。

她偷偷的想著,一個這麼愛裝模作樣的男人,竟然會失態發狂的在大雨中找她,這樣的男人啊,讓她如何能不愛呢?

秀雅與瑤琳暗中將夫人離家出走的消息,透露給梅雲櫻知道。

梅雲櫻一聽聞,不顧已入夜,匆匆趕至莊子。

她心忖,這時候若是能陪在左之鎮身邊,必能教他記得她的好,如此一來,更顯得他妻子的任性無理。

梅雲櫻過來時,文詠菁與左之鎮也才回府不久,剛沐浴過,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裳,正在用晚膳,聽小廝來稟告這事,文詠菁抬眸覷向左之鎮。

「把她攆走,以後不准她再踏進大門一步。」當著愛妻的面,左之鎮冷著臉吩咐下人,以表明心跡。

文詠菁念頭一轉。「等等,既然你之前應付了她這麼多天,不如趁這時候給她一個痛快吧,別讓她再來糾纏不清。」原本她是不想兩人再有牽扯,可這梅雲櫻竟又迫不及待的送上門來,乾脆趁此機會說清楚。

左之鎮怔了一下,隨即領會她的意思。「要不你同我一塊過去?」

她是很想去看他怎麼修理梅雲櫻,但是有她在,她擔心這愛裝模作樣的男人會有所顧忌,因此使了個眼神給鳳兒。「我不去了,讓鳳兒陪你去吧。」事後她再問鳳兒也一樣。

左之鎮心想這樣也好,有她在,他很多話還真說不出口,因此便領著鳳兒到堂屋去見客。

等在堂屋的梅雲櫻一看見他,秀麗的小臉馬上露出一抹關懷之色。「三哥,我聽說嫂子離家出走了?」

她方才向守門的老僕人探問,可對方的耳朵不太靈光,她問了幾次他都沒聽清楚,她也懶得再浪費時間,因此尚不知他已找回愛妻。

「她回來了。」左之鎮逕自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你來得正好,有些話我想同你說清楚,以後你別再來了。」

「這是為什麼?是不是嫂子說了我什麼?」她一臉委屈。

「不關娘子的事,這是我的意思。」他的語氣冷如冰,眼神也凌厲如刀。

梅雲櫻這才發覺他的態度不再有昔日的呵寵,表情好似覆著一層寒霜,讓她莫名打了個寒顫,但她逼自己冷靜下來,故意抿著唇,泫然欲泣的望著他。「是不是雲櫻做錯什麼,惹得三哥生氣?」

這幾天來她花了那麼多的心思,絕不允許在這時候失敗,過了年她便十九了,婚事不好再拖下去,正好前陣子一位表哥前來提親,爹娘有意答應,但那表哥家中雖然也算殷實,可長相遠遠不及左之鎮,因此她極不滿意。

恰在這時,她得知左之鎮的病不僅痊癒,還得了塊鹽地,她遂萌生了想與他復合之念,這才會找上門來,她相信憑著她與左之鎮多年的情誼,要讓他休妻並不難,屆時她再嫁給他就是正妻。

她盤算了這麼多,事情也進行得很順利,哪裡料想得到他竟會忽然之間對她說出這樣的話來。

左之鎮面無表情,看她的眼神宛如在看什麼髒東西。「說起來,我能娶到娘子如此好的妻子,多虧了你在我落難時毀婚不嫁。」

梅雲櫻急忙澄清,「三哥,這事我已解釋過,我是迫不得已,我……」

他不耐煩的打斷她的話,「你真以為我會相信你說的那些鬼話?可要我與你爹娘當面對質?」

聞言,她心中一驚,卻仍佯裝出楚楚可憐的神情,語氣幽柔的哽咽道:「看來三哥定是聽信了什麼旁人的閒言閒語,才會對我有如此深的誤解,我……」

左之鎮不想再見她這般虛偽的表情,投向她的眼神含著明顯可見的鄙夷輕蔑,不再留情,字字尖銳如箭,「原本已過去的事我也沒打算再追究,當時我病重,你不願與我共患難,本是人之常情,可是你萬不該又趨利而來,像你這般貪慕虛榮、無法同甘共苦的女子,連給我的娘子提鞋都不配!」

他連串的指責,聽得梅雲櫻臉色發白,她捏著手絹按著心口,一行清淚沿著腮頰落下,那神情淒楚柔弱,彷彿隨時都要昏厥過去。

「原來在三哥眼中我竟是如此不堪,當時在你受苦時,我也同樣椎心難受,不得不離開三哥,我比誰都還要痛苦,如今我再回三哥身邊,不過是忘不了對三哥的情分,我曾想過,只要能留在三哥身邊,就算只能當個小妾我也願意。」她還淒厲的哭喊道:「但三哥,你怎麼能這麼說我呢?」

左之鎮的眼裡沒有憐惜,冷冷嘲諷,「收起你那些虛假無用的淚水,以前是我識人不清,才會看上你,現下我算是看透你了,你再也騙不了我。我言盡於此,滾吧,別再出現在我面前,省得玷污了我的眼睛。」

梅雲櫻不願相信他會對她如此無情,撲上前抓著他的手臂。「為什麼?是不是官蘭蘭說了我什麼?!她是嫉妒我,才會故意誣蔑,你不要聽信她的話,我不是那樣的人……」

「滾開!」他毫不留情的揮開她。「娘子沒有說過你一句不是,她可不是你這種女人能比的。」

「可你之前明明還對我那麼好,這是為什麼……」倘若不是官蘭蘭從中作梗,他怎麼會突然翻臉無情?

為了給她最後一擊,左之鎮坦承道:「我只是想給你一個教訓,讓你嘗嘗以為得到了之後,再失去的感覺。」

梅雲櫻震驚的看著他,這才醒悟過來,原來先前的美好,全是他在騙她……

他怎麼能這麼做?!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

左之鎮不再想看見她,讓下人將她趕出去。

梅雲櫻離開後,左之鎮沉著臉讓鳳兒將莊子的下人一個個叫過來盤問。

他懷疑莊子裡出了內賊,否則梅雲櫻豈會每次都能挑他在的時候過來,還有,先前娘子離家出走之事,她竟也知道,還馬上趕了過來,很明顯定然是有人傳了消息給她。

左之鎮審問了兩個老僕人以及廚娘與新招的兩個小廝後,最後只剩下文詠菁帶來的兩個陪嫁丫鬟。

因為這事與文詠菁有關,左之鎮遂將她也請了過來,把審問的事交給她。

文詠菁端坐在堂屋裡,冷眼看著一臉惶恐走進來的秀雅與瑤琳。

方纔左之鎮告訴她莊子裡可能有人去向梅雲櫻通風報信,她首先懷疑的就是她們,嘖,她本來還以為是梅雲櫻太瞭解左之鎮,才這麼會拿捏時間,沒想到是出了內奸。

她也不囉唆,直接質問,「你們兩個,究竟是誰將莊子裡的事洩露給梅姑娘的?」

「夫人明察,這事不是奴婢做的。」秀雅與瑤琳異口同聲的喊冤。

左之鎮低聲交代了鳳兒幾句話,鳳兒悄悄離開。

「你們老實自首,我可以網開一面,可若你們嘴硬不肯承認,要是被查出來,可就沒這麼好過了。」

「夫人,真的不是奴婢做的,奴婢是冤枉的。」

文詠菁見兩人還是堅決否認,一時之間也想不到辦法逼她們吐實,嚴刑逼供什麼的對她來說太殘忍,又不是什麼深仇大恨,沒必要。

瑤琳又道:「夫人,奴婢是您的陪嫁丫鬟,自然是向著您,怎麼會向梅姑娘通風報信,求夫人相信奴婢,奴婢絕沒有做這種事。」

秀雅也急忙附和,「就是啊,奴婢又不認識那個梅姑娘,為何要這麼做?求三爺和夫人明察。」

文詠菁看看她們,再覷向左之鎮,沒有什麼證據能夠證明是她們所做,要讓她們認罪有點難辦。

左之鎮輕拍她的手,安撫道:「是不是她們所做,很快就會知道了。」

聽他的言下之意似乎是能找到什麼證據,文詠菁不禁有些好奇,剛想開口詢問,就見鳳兒快步走進堂屋,將手裡的兩隻荷包遞給她。

「夫人,這是奴婢在秀雅和瑤琳房裡找到的。」

秀雅與瑤琳一看見那兩枚塞得鼓鼓的荷包,登時臉色都變了。

秀雅甚至憤怒的脫口質問,「鳳兒,你私自拿我和瑤琳的荷包過來做什麼?!」

這話無疑是承認那兩隻荷包是她們的,但瑤琳扯著她的衣袖想阻止卻已來不及了。

文詠菁掂了掂手裡的荷包,望向她們。「這是你們兩人的荷包,看來裡頭裝了不少銀子呢。」她當場打開來,將裡頭的銀子全倒到桌案上,算了算,至少都有二、三十兩。「我曾聽你們提過,你們的月銀泰半都得送回家去,這麼多銀子是怎麼得來的?」

而就她所知,她們兩人平時常會去買些胭脂水粉和一些小首飾什麼的回來,再加上又要送錢回老家,根本不可能存下這麼多錢。

見自個說錯話,露了餡,秀雅急忙解釋,「夫人,那些都是奴婢這麼多年來辛辛苦苦攢下來的。」

文詠菁自是不相信她的話,對鳳兒交代道:「鳳兒,你上梅家去問問梅姑娘,她這段時日都給了她們多少銀子,說個數目,再派個人過來,我從這裡拿出來還給她,省得教她以為咱們府裡頭的人都貪財。」

聞言,秀雅與瑤琳面如死灰。若是鳳兒真上梅府去問,那麼她們兩人向梅小姐通報信而得到打賞之事,便會曝露了。

明白無法再狡辯下去,瑤琳和秀雅當即跪下磕頭。「奴婢知錯了,求夫人饒命!」

文詠菁冷冷的看著兩人,她又沒有要殺她們,饒什麼命,不過罰還是要罰。

「我最討厭吃裡扒外的人,你們做出這種事,不用再留下來了,鳳兒,帶她們去收拾收拾,讓她們今天就走,至於她們從梅小姐那裡拿到的這些不義之財,就全部沒收充公當做懲罰。」她只各給她們五兩銀子,其他的全都沒收。

見事情已毫無轉圜,秀雅與瑤琳心懷怨恨的離開。

處理完兩人的事,文詠菁輕吐一口氣,感歎的道:「她們從一開始就很不老實,是她們一直求情我才讓她們留下,想不到她們會做出這種事來。」

「把她們趕出去也好,這樣一來,關於你的來歷也較不會惹人起疑。」左之鎮牽著她的手,與她一塊走回寢房。

有他相陪,她忽然覺得秀雅她們背叛的事,也變得無足輕重了,她微笑的靠著他的肩,遙望著掛在天邊的月牙兒,不再如初來這裡時的茫然,心裡是前所有未的安定。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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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鹽井開鑿一事進行得非常順利,董師傅表示,若沒意外的話,明年四、五月就可以開始產鹽了。

這時已是歲末,隨著年關將至,文詠菁與下人忙成一團。

要佈置莊子,還要置辦年貨,現下莊子裡的錢是只出不進,文詠菁不得不謹慎計算花銷,以免手頭所剩的銀錢撐不到明年鹽井開採就全花光。

左之鎮找來的幾個朋友雖都已將各自的分額提交出來,那些銀子他也全交由她所管,但那是要支應開鑿鹽井的各項所需,她並不打算動用,公歸公、私歸私,得分清楚才行。

她為左之鎮和莊子裡頭的幾個下人各做了一套新衣裳,她自己的則省了,她嫁過來時帶來的衣物雖沒有很多,但也足夠穿了。

左之鎮一辦完事回府,就直直往寢房而去,一推開門,看見文詠菁坐在桌前,桌上攤著一本帳薄,旁邊還擺著一袋碎銀和銅錢,撥著算盤在計算什麼,他走上前,親暱的攬著她的肩問道:「娘子在做什麼?」

「後天就是過年,我問過鳳兒一般過年時要發給下人多少賞銀才夠,正在算這些加起來一共要花多少銀子,好事先準備起來。」

「娘子不用再為這些小錢發愁,想怎麼賞就怎麼賞。」他大氣的從懷裡掏出幾張銀票遞給她。

她訝異的接過那些銀票數了數,發現足足有兩百五十兩,吃驚的問:「你這些錢哪來的?」

「自然是賺來的。」左之鎮得意的揚起嘴角。

「你是怎麼賺的?」文詠菁疑惑的追問。

「是我光明正大賺來的,你儘管拿去花用。」

自打她跟他成親以來,他沒能讓她過上什麼好日子,他一直心存愧疚,今日終於能夠拿錢回來,他總算稍稍吐了一口怨氣。

她挑眉,「既然光明正大,為何不能說是怎麼賺來的?」

「我先前與朋友一起做了個小買賣。」

「是什麼買賣?」他越是這樣遮遮掩掩,文詠菁就越是好奇。

「總之就是個小買賣。你拿著這些錢去多添幾件衣裳和頭面首飾。」他端出做丈夫的威嚴,堅持不再吐露更多。

她瞟他一眼,沉默了須臾,才語氣幽幽地道:「你說以後不會再有事瞞著我,原來全是騙我的。」

被她這樣一說,左之鎮立刻高舉白旗,老實的招了,「是做……胭脂水粉的買賣。」

一個大男人做女人生意有些娘氣,他才不肯明說,不過脂胭水粉的生意確實好賺,成本低、利潤高,店舖才開張不到一個月,就連本錢都賺回來了,而開店的資本則是他變賣幼時長輩送他的一塊上等好玉,以及一對黃金打造的長命鎖得來的。

聞言,瞟了眼他那彆扭的表情,文詠菁忍不住笑出聲,安撫自家這個愛面子的男人。「這生意做得好,女人的錢最好賺了,為了愛美,個個都很捨得花錢,你是怎麼想到的?」

被她這麼一誇讚,左之鎮又高興了起來。「隨便想的。」

人一旦缺錢,很多以前不會做的事也不得不做,鹽井那邊還指望不上,為了賺錢養一宅子的人,他苦思冥想許久,才想到可以把主意打到胭脂水粉上頭。

後來與一位朋友提起,兩人一拍即合,很快就租下一間鋪子,找木匠訂了貨架,裝修門面,再找來貨源,店不久就開張了,恰逢過年前,姑娘們都會為自己添購些胭脂水粉,好打扮自己,因此店裡的生意極好,先前進的貨幾乎都要售磬了。

他今天也帶了些上等的胭脂水粉回來要送給她。

「喏,這些都是店裡賣的,我特意留了一些給你,你若有空可以打扮打扮。」

「我不愛在臉上抹這些。」她覺得官善善這張臉已長得不錯,皮膚白晰柔滑,眉型漂亮,唇色也粉嫩,不需要化妝就很好看了。

「留著吧,要是你哪日想打扮時可以用。」左之鎮也覺得她不施脂粉已很美,但這可是他的一番心意。

「好吧,我收下就是。」手上多了他帶回來的兩百五十兩,文詠菁心情很好,不吝惜的給他一個吻,當做獎勵。

他摟住她,正想加深這個吻時,就聽鳳兒敲了敲房門稟道:「三爺,秦二爺來了。」

好事被打斷,左之鎮戀戀不捨地放開她,聲音也沉了些,「嗯,你先請他到書房,我這就過去。」

「是的,另外,外頭有個姑娘找夫人。」鳳兒接著再說。

「有人找我?知道是誰嗎?」文詠菁問。

「說是您娘家的人。」

「娘家?」聞言,她不安的看了左之鎮一眼。

左之鎮收回原本要走出去的腳步。「要不我先陪你一塊過去。」

得知她真正的來歷後,他暗地裡打聽了官家的事,得知官善善是庶女,在官家的地位不高,她母親又偏寵弟弟,十分苛待這個女兒,因此她日子並不好過。

文詠菁搖頭。「不用,你去見秦二爺,我去看看娘家來的人是誰。」

左之鎮仍不放心的叮嚀道:「有什麼應付不來的事,立刻讓人來叫我。」

她輕點螓首,心裡暖暖的,有個能一起承擔所有事情的人,感覺真好。

兩人一塊出了房門,左之鎮往書房而去,文詠菁則走向堂屋。

來到廳裡,她看見一名陌生女子,容貌艷麗,頭上插著一支金釵,頸子上戴著一串珠煉,兩隻手各戴著一隻玉鐲,身上罩著一件黑色斗篷,裡面穿著一襲鵝黃色錦襖。

對方一見到她,便神色輕鄙,倨傲的命令道:「我有話同你說,你找個方便說話的地方。」

文詠菁帶她到東廂房。「有什麼事你說吧。」她逕自坐下來,既然對方不客氣,她也沒有必要給對方好臉色。

女子對她不敬的神態很不滿。「官善善,是誰給了你狗膽,讓你這般怠慢我?」

文詠菁立刻還以顏色。「沒人給我狗膽,因為狗膽都長到你身上去了。你有話就快說,若只是想說這些廢話,我可不奉陪。」

官善善性子荏弱,在官家備受欺凌,但她不是官善善,對官家的人也全沒好感。

「好啊,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女子抬起手,就要朝她掮去一耳光。

文詠菁抓住她的手腕,用力甩開。「你想撒野也得看清楚,這裡可不是你的地盤,可以讓你為所欲為!」

「你……」官蘭蘭踉蹌了下,驚愕的看著與以前截然不同的妹妹,她這才發覺她眉目清朗自信,神色之間不再透著怯懦,宛如變了一個人似的,驚訝之下她脫口而出,「你是誰?」

「我是誰你不知道嗎?」文詠菁打量著對方,暗自臆測著這女子是官家的什麼人,一來就氣焰囂張的想甩人巴掌。

官蘭蘭被她的話給噎了下。「你變得同以前不一樣了。」

「你就當以前那個我已經死了。有什麼事就快說吧,我沒空閒跟你閒磕牙。」

「你……」官蘭蘭惱怒的張口又要罵她,但一抬眼,覷見她冷冽的眼神,不由自主的便把話給吞了回去,待稍微冷靜下來後才道:「我來找你是要同你換回身份的。」

文詠菁立即知曉她的身份,不敢置信的瞪著她。「你瘋了嗎?當初你用下流的手段迷昏我,頂替了我嫁給林秀才,現在居然還想換回來,你當是在玩遊戲嗎?!」

官蘭蘭蠻橫的嗔道:「總之,本來就該是我嫁給左之鎮,而你該嫁的是林秀才,你給我換回來就是!」

隨即一念閃過,文詠菁質問,「是不是那個林秀才對你不好?」要不然她怎麼會突然跑來,說出這種沒腦子的話?

官蘭蘭本來不太想說,但思及這件事她早晚也會知道,便道:「在我嫁給他的那天他就暴斃了。」才剛拜完堂連洞房都還沒過,林秀才就不知因何原故突然猝死,因此她到現下仍是完璧之身。

文詠菁難掩訝異的瞪圓了雙眼。「他死了?!」她忽然覺得很諷刺,官蘭蘭先前百般不願嫁給左之鎮,是因為不想守寡,誰知千方百計嫁給林秀才的當天,竟然就成了寡婦。

官蘭蘭瞥見她投來的那抹諷刺的眼神,頓時惱羞成怒。「本來是你該嫁給他守這個寡的,現下我要換回來!」

自打林秀才猝死後,她就被林家的人認為是剋夫的不祥之人,沒人給她好臉色看,林家所在的松林縣,又離玉穗城有兩、三日的路程,她一時之間無法得知左之鎮的情況,以為妹妹嫁給那個病殃子,日子也不會比她好過,無奈之下也只好隱忍下來。

可時日一久,她再也忍不下去,準備回娘家時,卻聽說左之鎮因得了一塊鹽地發家的事。

她暗自琢磨了幾日,覺得左之鎮既然沒死,那麼他的妻子理應是她才對,這才決定找上門,討回自個兒的身份。

文詠菁譏諷道:「看來你的腦洞開得不小,有病就要去找大夫,別跑出來亂咬人。」

官蘭蘭氣壞了。「你說什麼?!」

「我說你瘋了,恕我不留。」文詠菁說完,起身就要離開。

官蘭蘭惡狠狠的撲上前抓住她,吼道:「我才是左之鎮的妻子,你不准霸佔我的身份。」

文詠菁被她給掐痛了,蹙眉扳開她的手,冷著臉駁斥,「這當初可是你棄如敝屣不想要的,如今想要回去,沒門!」

「你不怕我告訴三爺?」官蘭蘭陰惻惻的威脅。

自己當初做出了那種事,竟然還有臉威脅她,文詠菁再次確定這女人真是腦子有病。「那你可別忘了對他說,當初你是如何迷昏了我,把我送到侯府去的事。」

說完,她舉步走出去,恰好看到迎面而來的鳳兒,便叫她趕快把人送走。

文詠菁回到房裡後,忍不住直歎氣,走了一個梅雲櫻,又來一個官蘭蘭,這還讓不讓人好好過年啊?

左之鎮與朋友談完事情,送對方離開之後,也快步回到寢房。

「娘子,我聽鳳兒說來的人是官蘭蘭。」

「嗯。」她懶懶的應了聲。

「她來做什麼?」

「她來找我換回身份,說要回來當你的妻子,然後要我去林家守寡。」文詠菁不屑的撇了撇嘴角。

多虧她早已向他坦白了身份,這會兒面對他時,才能這麼輕鬆。

左之鎮不敢相信,「你說什麼,她要同你換回身份?!」

文詠菁見他一臉驚愕,頓時被逗笑了,原本鬱悶的心情稍稍舒緩了些,遂將先前官蘭蘭所說的話轉述給他聽。

聽完,他怒極了。「她難道不知道羞恥這兩個字要怎麼寫嗎?」

「估計不知道。」她笑著搭腔。

左之鎮拿出做丈夫的氣魄,保證道:「娘子不用怕她,萬事都有為夫替你頂著,她要是敢再上門來,為夫就把她轟出去!」

文詠菁再也忍不住大笑出聲,心裡剩餘的不快也全消散了,她感動的環抱住他的腰,將臉貼上他的胸膛,嬌聲道:「那就有勞相公了。」

「這是為夫應當做的,娘子無須客氣。」他摟著她,十分欣喜她這般柔順依靠的模樣。

相公好威武,讓文詠菁情不自禁春心蕩漾,主動獻吻挑逗。

兩人熱烈的擁吻著,朝床榻而去。

不久,衣裳落了一地。

如今的兩人已不復當初的生澀,他熟知她身上每一個能讓她酥軟的敏感之處,而她亦知曉要怎麼做才能讓他更加舒暢。

兩人都竭盡所能的取悅彼此,想讓對方得到更大的歡愉。

羅帳裡傳來陣陣銷魂的呻吟,滿室旖旎……

文詠菁不是沒想過官蘭蘭不會輕易死心,心裡也有準備她會再來鬧,果然,初三這日,官蘭蘭便找了個幫手過來。

教她訝異的是,幫手竟然是官善善的親生母親,但更讓她吃驚的是,官善善的生母此刻所說的話--

「你本來該嫁的人就是林秀才,如今蘭蘭要求你換回去也沒有錯,你就換回去吧,這裡本來就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老老實實的給我去林家。」

文詠菁滿臉狐疑地問道:「你真的是我親生的娘?」

「你這孩子說的這是什麼話,難道你如今連親娘都不認了嗎?」李姨娘不悅的斥罵。

她一張瓜子臉,模樣標緻,在十六歲時就生下官善善,今年不過才三十幾歲,可她面對女兒時,眉眼之間卻流露出一抹刻薄,也難怪文詠菁會懷疑她不是官善善的生身之母。

「我不是不認娘,而是你知道你剛才說了什麼嗎?試問有哪個親娘會這樣子對待自己的女兒,這是後母才會做的事吧。」文詠菁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她,毫不掩飾目光中的質疑。

李姨娘愀然變色。「你六姊告訴我你變了,我原本還不相信,這會兒見你連娘都不想認,還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娘不得不相信了。你這孩子才出嫁幾個月,心腸怎麼變得這麼惡毒?」

她心腸惡毒?那她和官蘭蘭不就從頭毒到腳,整個人都毒爛了!若不是念在她是官善善的生母,不想讓她太難堪,文詠菁真的很想直接把她給轟出去。她覺得官善善攤上這樣的母親,比以前她那個拋棄了他們三姊弟,跟別的男人跑了的老媽還要糟糕。

她實在不想理會這種人,也無言以對,索性端了杯茶,慢慢啜飲著。

「你這賤丫頭,娘在同你說話,你這是什麼態度?簡直不孝!」李姨娘破口大罵,站起身衝過來,揚起手就要朝她揮去。

文詠菁抬起手臂擋住她揮來的手,將另一隻手端著的茶杯擱下後,臉色一沉也跟著站起身來,她決定不再客氣。

「當初官蘭蘭對我下迷藥的事,想來你應該也知情吧?你是不是失心瘋了,幫著外人迷昏自己的女兒也就算了,現在看女兒的日子好過了一些,又要求女兒把丈夫拱手讓人,然後去幫別人守寡,這種沒人性的事你也做得出來,我看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女兒吧。」

李姨娘厲斥,「你胡說什麼,你是從我肚子裡爬出來的,當初還把我折騰得差點難產而死。」

就是因為這樣,她一向不喜歡這個女兒,生她時把她折騰得死去活來,結果盼了半天卻是生了個賠錢貨,所幸兩年後她總算生了個兒子,讓她得了老爺的看重,才能從一個通房丫頭被抬成姨娘。

李姨娘的口氣和眼神就像她跟她有仇似的,哪裡像在對待自己的女兒,她實在無法理解她的想法,大過年的被她找上門來亂,她的心情真的非常非常不好。

「你走吧,回去跟官蘭蘭說,叫她死心吧,嫁都嫁了,哪還有再換回去的道理,真是可笑!」文詠菁不想再跟她耗下去,說完就想離開。

李姨娘喝斥,「你給我站住,你不換也得換,這事由不得你作主!」

女兒出嫁前,她可是收了六小姐一筆銀子,幫著她迷昏了死都不肯跟六小姐調換的女兒,這會兒六小姐又找上她,要她幫她換回來,她同樣收了六小姐一些首飾,要是沒辦成這事,那些首飾可要還回去,她哪裡捨得。

文詠菁被氣笑了。「由不得我作主,難不成還由你作主?莫非左之鎮是你丈夫啊。」官家怎麼淨出這樣的奇葩,一個比一個還不可理喻。

「你這惡毒的賤丫頭,胡說八道什麼,你是我生的,我叫你換你就得換!」見遲遲勸不了女兒,又無法再像昔日一樣對她打罵,李姨娘的臉色越發猙獰。

「哼哼,有句話說嫁出去的女兒如潑出去的水,我已經不是官家人了,你少給我來這一套,還有,我聽說過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可沒聽說過出嫁了還得從母。」

「你這個不孝女!」李姨娘被她給堵得臉色發主目。

為了讓她死心,文詠菁只好把左之鎮抬出來。「要不你跟我一塊到我相公跟前,咱們一起問問他的意思,若是他同意讓我跟官蘭蘭對調,那我無話可說,如何?」

一聽,李姨娘頓時有些心虛。「你、你……這種事如何能讓你相公知道?」

「為何不能?難道你們以為我相公是瞎了嗎?要是官蘭蘭真要與我換回來,他會認不出我跟她嗎?」文詠菁受不了的拍額,她真的無法理解李姨娘與官蘭蘭究竟是怎麼想的,既不想讓左之鎮知道,又想跟她換回來,她們當左之鎮真笨得分不出來嗎?還是她們已編造好了一套說詞來應付他?

「這事等你答應之後,蘭蘭自會同三爺解釋清楚。」李姨娘以前是個婢女,身份低微,左之鎮則是出身自樂平侯府的少爺,縱使他已成了她的女婿,她也不敢直呼其名。

文詠菁想來想去,覺得以官蘭蘭的為人,八成是想拿她當替罪羔羊,把所有事情全都推到她頭上。

她搖頭,覺得李姨娘與官蘭蘭都沒藥救了,索性開口叫來守在房門外的鳳兒,交代道:「鳳兒,去請三爺過來,就說我娘有話要同他說。」

李姨娘嚇壞了。「不不不,別去請他,我這就走、這就走。」她也就敢欺壓女兒,哪裡有膽子對三爺據實以告。

見她主動說要走,文詠菁也不再堅持要請左之鎮過來,其實這會兒左之鎮外出,壓根就不在。

讓鳳兒送她離開後,文詠菁揉揉眉心,雖然沒做什麼事,可應付一個不講理的女人,實在很累人。

她現在只希望官蘭蘭跟李姨娘能徹底死心,別再異想天開搞什麼換妻的把戲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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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5 00:02:3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天不從人願,沒隔兩天,官家又有人來了,而且這次是官家老爺官成彰,也就是官善善的父親。

左之鎮親自出面接見,因為官成彰一來,指名就是要找他。

猜到事情八成與自己有關,文詠菁此刻也坐在堂屋裡,她倒要看看官善善的父親特地過來想做什麼。

官成彰抿了口茶水,笑呵呵的道:「我前幾個月押送一批貨到北邊去,直到過年前才回來,一回來就聽說你身子已痊癒,真是再高興不過了。」

他身量魁梧,方頭大耳,膚色黝黑,所幸生下的幾個女兒都像他的那些嬌妻美妾,個個如花似玉。

左之鎮客套的回道:「沒先去向岳父拜年,倒讓岳父先來了,是小婿失禮。」

「無妨、無妨,看你身子如此健朗,我比什麼都高興哪。」官成彰豪邁大笑,笑完,他慈愛的睇向女兒。「看來你嫁給之鎮後,過得很好,這樣我就安心了。」

文詠菁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沒有回應,她對他沒什麼好感。

左之鎮委實不耐煩再應酬他,索性直接問道:「不知岳父今日過來可有什麼事?」

「只是小事,主要是過來探望你們。」官成彰說完,望向女兒,溫聲道:「我聽說日前李姨娘來看望過你了。」但卻掩飾不了語氣中的試探意味。

「沒錯,想必姊姊在出嫁前迷昏我,頂替我嫁去林家的事,爹已經知道了吧?」既然他主動提及,文詠菁乾脆開門見山直接說道。

見她竟當著左之鎮的面將這事給抖了出來,官成彰一楞,急忙望向左之鎮,卻見他臉色如常,並無異樣,他心思飛轉,已明白女兒定是早將兩姊妹在成親前互換之事告訴他了。

他定了定神色,歎氣道:「爹也是前幾日回來才得知這件事,這事蘭蘭做得不厚道,爹已責備過她,不過她雖頂替你嫁給林秀才,卻還沒洞房就守了寡,在林家這日子也不好過。」說完,他刻意瞅了左之鎮一眼。

左之鎮面無表情,端著茶逕自飲著。

「看來之鎮已經知道這件荒唐事了,真是汗顏,這全是我教女無方。」說到這兒,官成彰語氣一轉,又替女兒緩頰,「不過蘭蘭這孩子也是一時犯了糊塗,才會做出這種事來。」

官蘭蘭不想再回林家,遂跑回娘家,要她娘替她想辦法,她娘沒轍,最後只好把事情全盤托出,並要他幫女兒討回左之鎮這個丈夫。

他過來之前盤算過,要是善善不得左之鎮的心,倒是可以讓蘭蘭取而代之,可經過方纔的觀察,左之鎮對善善似乎倒也很滿意,那麼就不能那麼做了,不過他很快便又心生一計。

左之鎮放下杯子,話裡透著抹嘲諷,「岳父無須道歉,多虧了她做下的這糊塗事,倒是讓小婿娶了一個好妻子,說來,我還得感謝她當初的自私與任性妄為。」

官成彰有些尷尬,可也聽出他話裡對善善的維護之情,若有所思的看向她。

「善善,你倒是因禍得福,嫁了個好丈夫。」

文詠菁在心裡腹誹,是左之鎮因禍得福娶到了她這個好妻子,可這種話自然不能說給他聽,她也不想說,只是沉默的等著看這他還想講什麼。

見女兒不打算答腔,官成彰只好自顧自的再說:「你同蘭蘭到底是姊妹,你嫁了她原本該嫁的人,奪了她的福氣,爹是想,蘭蘭還是清白之身,要不,你們兩姊妹一起服侍之鎮,如此一來,也能互相有個照應。」

他看出左之鎮似乎很疼寵善善,只要善善答應,左之鎮八成也不會反對,男人嘛,哪個不想享齊人之福。

文詠菁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這種鬼話他也說得出口,敢情官家專門出厚顏無恥之人嗎?

不過她還來不及開口,左之鎮便先出聲斥道:「岳父說錯了,是小婿沾了娘子的福氣,要不是有娘子的照顧,我的病也好不了,只怕早已魂歸西天,何況當初是官蘭蘭不願嫁我這個將死之人,才讓自己的妹妹頂替,如今她自個兒剋死了丈夫,卻想回頭,岳父當我這裡是什麼地方?!」他心疼自家娘子,所以話說得很刻薄,一點都不留情面。

「這……」官成彰怔楞住,一時竟想不出話來回答。

左之鎮早就對官蘭蘭和李姨娘所為相當不滿,如今火氣一來,一時也收不了脾氣。「她剋死了自個兒新婚的丈夫,我可不敢收下她,岳父還是自個留著吧,或是再找個男人讓她嫁了,希望那男人命夠硬,可別再被她給剋死了。」

官成彰終於找回了自個兒的聲音,急忙替女兒澄清,「賢婿啊,你可別聽旁人胡說,林秀才本來就有病,是因為成親當日太過歡喜,才會一時激動厥了過去,就這樣去了,這事與蘭蘭無關,她幼時批過命,相士說她天生好命,能嫁個貴夫,還有旺夫運,是林秀才沒福氣。」

左之鎮俊臉一垮。「看來那相士學藝不精,竟沒算到她一嫁人就守了寡,這種相士的話不聽也罷。」

話到此,官成彰終於確定左之鎮是鐵了心不想收下蘭蘭,怕再說下去會更引得他不悅,反倒壞事,連忙話題一轉,「罷了,咱們不提這事。我聽說你得了塊鹽地,已經開始鑿鹽井了。」

他再怎麼疼蘭蘭,也只不過是把她當做他用來攀附權貴和謀財的工具罷了,至少現在他還有個女兒嫁給左之鎮,如能換個人利用,倒也是有好處。

「沒錯。」左之鎮老實道。這事瞞不了人,也沒什麼好瞞的。

「那何時才能開始采鹽?」

「估計還要半年左右。」

官成彰臉上堆笑,討好的道:「屆時采的鹽能不能給我留一些?」每個鹽商都能賺得滿缽滿盆,他當然也想成為其中之一。

「岳父,這事並非我能作主,這筆生意還有其他友人加入,我得問問他們的意思。」左之鎮也不喜官成彰,要不是娘子佔了官善善的身子,他明面上是他的岳父,他早就一口回絕。

「你當初要找人,怎麼不找我呢?」官成彰很是扼腕。

左之鎮沒有回答,只道:「我找來的人有通州鹽鐵司的公子秦奉,巡撫大人的弟弟喬守儀,和武衛將軍的妻弟南元照,鹽引能這麼快批下來,全是他們的功勞。」言下之意是,跟他們這幾人相比,他算老幾?

官成彰訕訕的笑了笑。「有他們幫忙,事情辦起來倒是快很多,之鎮真是交遊廣闊,連這樣的貴人都認識。」

左之鎮之所以結識他們,是因為曾與他們在書院裡讀過幾年書,算是同窗,但這個官成彰沒有必要知道。

「岳父所提的事,等鹽開採出來,我再同他們說說吧,要是他們答應,就給岳父留一些。」他話都已說到這分上,官成彰要是再不走,他就要下逐客令了。

見他面露不耐,官成彰心裡也有個底了,假意慈祥的叮嚀女兒幾句,便識趣的告辭。

送走他,文詠菁看向左之鎮,苦笑道:「官家一家人真是不知讓該人怎麼說才好。」

左之鎮回道:「官家的人若是再來,你要是不想見就別見,省得徒惹不快。」

她點頭,不禁有些感慨,「官善善也真倒霉,有這樣的家人,她以前一定過得很辛苦。」

「以後他們要是再敢來招惹你,趕出去就是,不行,府裡的下人不夠,我讓鳳兒再多招一些人進來,到時官家的人再上門來鬧,我就讓他們拿著棍子把他們給轟出去。」

文詠菁被他逗得眉開眼笑,親密的挽著他手臂道:「我剛才那個爹說的沒錯,我真是嫁了一個好丈夫呢!」

看來善有善報這句話確實沒說錯,她能遇上他並與他相愛,不就是她前世救了人得來的福報嗎?

「可不是,你知道就好。」左之鎮驕傲的仰起下顎,看著她臉上燦爛的笑靨,他的眸裡溢滿了對她的寵愛,要是一生一世都能與她這麼相伴,了無遺憾。

在文詠菁與左之鎮歡歡喜喜過著日子時,官蘭蘭卻滿心妒恨,恨得夜不能寢、食不知味。

她自從離開林家之後,就沒打算再回去,前幾日她去找官善善想換回身份未果後,就回到娘家,先是找了李姨娘,許了她好處,讓她去勸服官善善,同樣也沒有好結果。

她氣壞了,不敢相信以前怯懦的官善善竟然連李姨娘的話都敢違抗。

最後她只好找上自個兒的母親,並向母親坦白一切。

兩個女兒出嫁後卻都沒有回門,官夫人感到奇怪,便分別派人去打聽,怎知派去的下人到了侯府卻不得其門而入,不過侯府是大戶人家,她也沒身份置喙什麼,怎知派去林家的人也被擋在門外,如今聽到女兒這麼說,她這才知道發生了這麼多事。

官夫人雖然驚訝於女兒的任性妄為,但最後到底心疼女兒,母女倆商量後,遂由官夫人出面向老爺道出這件事。

官成彰生氣是免不了的,把女兒狠狠罵了一頓,但得知她仍未與林秀才洞房,遂答應要幫她討回身份。

可是官蘭蘭哪裡知道,好不容易聯合娘請了爹出馬,去了一趟左之鎮住的莊子,爹回來之後竟將她趕出了娘家。

你要嘛就老老實實回去林家守寡,要是不肯回去,青牛巷那裡有間小屋,你去住那兒,別再踏進官家大門,免得晦氣。

說到底,官成彰還是受了左之鎮的那番話影響,也覺得女兒一嫁去林家,丈夫拜完堂就死了,是她帶煞所致,不想她影響娘家的運勢。

官蘭蘭不願意回林家,無奈之下,只得勉強窩在這間簡陋的破房子,她越想越恨,覺得她淪落到這種地步,全是官善善造成的,既然如此,官善善也休想好過。

後來她又再去找官善善理論,怎料這次人才剛到門前,就被兩名家丁給攆走了。

她滿懷怨恨卻無處發洩,艷麗的臉孔都扭曲了起來,就在她在街上隨意亂晃時,有人找上了她。

很快的,莊子就再多添了六個人,四名年輕家丁和兩名婢女,左之鎮也給了兩個老僕人一大筆銀子,讓他們回家養老。

這日是上元節,用完午膳後,文詠菁坐在廚房裡的一張圓桌前,與鳳兒、廚娘和新招進來的兩名婢女一塊包元宵。

「每年元月十五,玉穗城皆會舉辦煙花會,時辰是在酉時初,那煙花極是漂亮,夫人可要同三爺進城去看看?」鳳兒包好了一顆元宵,抬頭問。

文詠菁笑道:「相公跟我提過了,等他回來後用過元宵,就帶我一塊進城看煙花。」她接著對幾人說道:「你們若要去,可跟我們一塊兒進城。」

廚娘趙婆已是五十幾歲都當祖母的人,對這沒興趣,擺擺手道:「我老婆子就不去了,你們年輕人去吧。」

鳳兒與兩名婢女互看一眼,一起點頭。「那就勞煩夫人帶我們一塊進城。」

「只是順路而已,到時進了城,你們就放心去玩你們的,我們再約個地方集合就好。」文詠菁有意想讓她們玩得痛快一點,若是跟著他們,她們定然無法好好欣賞煙火,不如讓她們自由行動,大家都高興。

兩名婢女聞言很高興,連忙道謝,「多謝夫人。」

她們來了幾天,夫人一直待她們很和善,不曾罵過她們,府裡有什麼好吃的,夫人也都會給她們留一份,兩人不禁慶幸這是遇上好主子了。

做下人的無法挑主子,遇上壞的,那可有得受罪,嚴重一點可能連小命都不保,她們先前在其他的府裡頭做事,主子雖然也不算壞,但也沒多好,她們每日都有做不完的事情,累得不行,因此她們的奴約一滿,便馬上辭了工,聽人牙子說這裡在招婢女,這才過來應聘。

幾個人坐在桌前一邊包著元宵,一邊閒聊著煙花會的事情,十分熱絡,就在這時,有個家丁慌張的進來通報,「夫人,不好了,有官差上門來說,有人擊鼓狀告夫人,他們奉大老爺的命,要來抓夫人回去問案。」

「有人告我?」文詠菁一頭霧水,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罪,居然會被告。

「怎麼會這樣呢,那官爺是不是弄錯了?」鳳兒驚詫的問。

「這事我問過了,沒弄錯。」

「先別慌,我去瞧瞧是什麼事。」文詠菁把手洗了洗,擦淨後,走到堂屋去。

兩個衙役一見到她,便問:「你就是官家八小姐官善善?」

「沒錯,請問差大哥,我犯了什麼罪?」

「有人告你使了卑鄙的手段搶人丈夫。」

「什麼?!」她錯愕的瞠大眼。

「沒這回事,我家夫人沒做過這種事!」跟來的鳳兒急忙說道。

「有沒有這回事,跟我們回去,見了青天大老爺自見分曉。」沒有一個被抓的人不喊冤的,兩個衙役看多了這種人,大手一揮,上前就用手銬拴住文詠菁。

文詠菁這一去就沒再回來,因尚未過堂審問,她就先被關進牢裡,等候提審。

她覺得這一切簡直就是無妄之災,而且事由居然這般荒謬,到底是哪個瘋子吃飽撐著,莫名其妙跑來告她?

牢房就像她以前在電視裡看到的那樣,簡陋到不行,沒有床鋪沒有桌椅,只在角落鋪了一些干稻草,另一邊角落裡的放有一個尿桶。

且不知是哪一個關在這間牢房的犯人撒了尿沒清,透著一股濃濃的尿騷味,熏得她快受不了。

她嫌地上很髒,不肯坐下,站在靠近鐵鑄的柵欄前,想著這場牢獄之災是怎麼來的,最後她站得兩腳發酸,這才走到那堆干稻草上坐下,托著腮繼續尋思。

說到搶丈夫,她似乎跟某個人有這樣的瓜葛,不過不是她搶了別人的,而是別人要來搶她的。

這麼一想,她心裡很快過濾出可疑之人--官蘭蘭。

這女人的節操不會這樣毫無下限,顛倒黑白到這種程度吧?明明是她自己想搶她的丈夫,還敢誣告她!

想到她那日來找她時那囂張的嘴臉,文詠菁越發覺得這個女人可能真的做得出這種事。

這麼一想,她火大的爬起來,走到鐵柵欄前,大聲的朝外頭咆哮,「官蘭蘭,你有種給我滾出來!你也太厚顏無恥了,搶不到別人的丈夫,還有臉反過來誣告我!」

她的話沒有引來官蘭蘭,倒是把獄卒給招來了,獄卒惡狠狠高舉手裡的鞭子朝她揮來,大聲喝斥,「閉嘴!再吵鬧有你好受。」

文詠菁急忙退開,惱怒的瞪著那名獄卒,但也知道再說下去討不到什麼好,只好悻悻的坐回干稻草上。

鳳兒應該去告訴左之鎮她被抓了的事,她相信他一定會想辦法救她出去,現在說不定已經朝這裡趕來,這麼一想,她被關進來時的不安和憤怒,漸漸平息下來。

然而她才平靜不久,便有兩名獄卒過來,強行將她拉了出去。

「你們要做什麼?」文詠菁察覺到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惡意,滿臉驚疑。

高瘦的獄卒嘿嘿獰笑。「對於刁猾頑劣的犯人,咱們要不教得他乖順一點,這牢裡還能安寧嗎?你方才喧鬧不休,咱們兄弟是來教你一些規矩的。」

左之鎮正與秦奉、南元照、喬守儀在客棧裡頭商量鹽井開始產鹽之後要如何販賣等問題。

「三爺、三爺,不好了,夫人被抓了!」三爺先前提過,今日要在這間客棧談事情,鳳兒一趕來,就問了小二三爺所在之處,便直奔這間包間而來。

「夫人被抓?!這是怎麼回事?!」左之鎮愕問。

坐在一旁的秦奉見她跑得氣喘吁吁,溫聲道:「你別著急,有話慢慢說。」

他面容俊秀,風流倜儻,手裡慣愛拿著柄扇子,即使大冬天裡也有事沒事就掮兩下,以彰顯自己的風雅。

「先前有兩個官爺來府裡,說是有人狀告夫人以卑鄙的手段搶人丈夫,被拘到官府裡去了。」

聞言,坐在另一側的南元照玩味的睇向左之鎮。「這事倒新鮮,我長這麼大,還沒聽過有人這麼告人的。」他身量壯碩,為人豪爽,不拘小節。

喬守儀詢問鳳兒,「可知狀告你家夫人的是何人?」他面目清雅,身量偏瘦,很有儒生氣息。

鳳兒楞了下答道:「奴婢不知,夫人一被抓走,奴婢就趕著來向三爺報訊。」

說完,她心急的看向自家主子。「三爺,您要快點救出夫人,說夫人搶人丈夫,這壓根就是莫須有之事。」

「我這就去知府走一趟。」左之鎮即刻起身,他心裡的憂急比起鳳兒只多不少。

「正好我閒著也沒事,就陪你一塊去吧。」秦奉也跟著站起來。

喬守儀與南元照也同時起身表示,「我們也一塊去。」

他們之所以同去,純粹是去圖個熱鬧,畢竟告人搶奪丈夫這事,委實聞所未聞。

左之鎮沒心情去揣測三人是懷著什麼心思才想要跟去,不過他們都出身不凡,說不定能有所幫助。

一行人很快趕往府衙,求見知府蔡保鑫。

左之鎮說明來意之後,蔡保鑫神色嚴肅的答道:「關於狀告尊夫人之人,乃是其同胞姊姊官蘭蘭。」他身量矮小,背微駝,下顎微尖,膚色偏白。

聞言,左之鎮滿面怒容,「她這分明是顛倒黑白,當初是她不願嫁給我這才迷昏了我家娘子,讓她頂替她出嫁,如今竟誣告我家娘子!請蔡大人立即將我家娘子釋放,將此不分青紅皂白的潑婦抓起來問罪。」

蔡保鑫神色淡然的表示,「本府不能只聽你片面之詞就將人釋放,其中是非曲直,本府還要查清,才能裁奪。」

左之鎮提出要求,「那請蔡大人快開堂審理此案。」他不捨得讓娘子被關押在大牢裡,只想盡快了結此事,接她回去。

「你當本府是什麼人,府衙又是什麼地方?提案問審皆有一定程序,如今還有眾多案子排在前頭待審,本府要先審查過那些案子,才輪得到審查尊夫人之案。」

左之鎮只好改口道:「既然如此,那請蔡大人先將我娘子放了,待輪到她時,我再帶她來前來應訊。」

蔡保鑫義正辭嚴的喝斥,「既有人告她,本府自當在查明她無罪之後,才能釋放她,這是大炎國律令,本府豈可在未查明她是否有罪前便縱放於她,你這是在渺視大炎國王法嗎?」

他出身貧寒,幼時曾遭受權貴欺辱,因此自為官以來,最是痛恨這些目無法紀之事。為官五年,他公正清廉,斷案問案從不問貴賤,博得了極好的名聲,深受皇帝賞識,就在半年前,將他從一個地方小知縣擢升為這通州轄下最繁華的玉穗城的知府。

左之鎮面容一沉。「本朝律令如山,但法理不外人情,我娘子所犯既不是什麼大案,又是無辜受累,你硬要將她關押在牢裡,縱使待你審問過後,還她清白,那麼她這罪豈不是白受了?」

蔡保鑫神色嚴正的答道:「屆時若查明她無罪,本府自會還她一個公道,判那誣告之人有罪。還請幾位先回去,別再妄圖關說本府。」

「你……」左之鎮氣得臉色發黑。

秦奉拽著他勸道:「之鎮,既然蔡大人如此說,咱們先回去吧。」

南元照也好言相勸,「沒錯,還是先回去吧。」

喬守儀刻意說道:「要是惹得蔡大人不高興,嫂子在牢裡的日子可就難熬了。」

聽見他的話,蔡保鑫怒駁,「本府豈是這種以公報私之人。」

秦奉急忙打圓場,「是守儀心直口快說錯話了,望蔡大人別見怪,這玉穗城的人誰不知道蔡大人為官剛正不阿,素來不畏強權的壓迫,有蔡青天的美譽呢。」

蔡保鑫這才緩下怒容。

三人拽著左之鎮離開後,來到外頭,就見左之鎮往監牢而去,看樣子是準備去探望他家娘子。

三人跟上,秦奉先開口道:「蔡保鑫為官素有官聲,應當不會刻意為難嫂夫人,你不用擔心。」

喬守儀卻道:「他這人說好聽點是剛正不阿,說難聽點是剛愎自用,尤其厭惡像咱們這樣有權有勢之人,不論犯了何罪,在判案時常常偏向一般的平民百姓。」

「當務之急是要想想如何把嫂夫人救出來,冤有頭債有主,告狀的是嫂夫人的姊姊,之鎮,你要不要去打聽看看她為何要這麼做,知道了原因,屆時才好解決。」南元照指出最重要的一點。

左之鎮倏然停下腳步,低頭思忖片刻,突朝三人拱手道:「多謝三位相陪,我這就去官家問問。」

三人一聽,心想那牽涉到左、官兩家的隱私,他們也不好再同去,紛紛告辭。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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