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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舒琦]我愛美人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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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4 06:51:4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內容簡介】:

就像是安徒生的童話故事「人魚公主」一樣,紀芊舞竟然在海邊救起了一個英俊的男人!這個帥氣迷人的男人雖然不是王子;但他卻同樣有著高不可攀的家世背景;不想讓他覺得自己是為了他的財富或地位而救了他,她決定隱瞞這個密,卻克制不了偷偷喜歡他的心……  

簡顥風見到嬌俏可愛的她,只感到一股說不出的熟悉。他被她的溫柔可愛打動,深深愛上了她!偏偏自己被一個富家女給纏住,實在是煩不勝煩!紀芊舞身不由己地被迫捲入這場奇怪的三角戀情,她不知該如何是好,是否該退出這場愛情戰局?童話故事裡的人魚公主,最後變成了悲傷的泡;而她呢?她和他在現實生活裡能夠有個幸福的結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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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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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4 06:52:5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碧海,藍天。

  夏日的腳步近了,海洋的氣味也濃厚起來,這個即將到來的熱情季節,正是位在南台灣海邊的「迎風大飯店」最熱鬧的時節,而今天的貴客更是炒熱了飯店裡裡外外的人、事。物。

  「迎風飯店」屬於迎風集團的產業之一,它如同其他的產業,都以「迎風」命名。「迎風」的由來,聽說是董事長在生了他唯一的兒子簡顥風後,事業便開始飛黃騰達,所以愛子如命的他就用「迎接顥風」中的「迎風」兩字來為他旗下的產業命名。

  一整排穿著夏威夷印花上衣,配白色短褲的工作人員站在飯店門口前,歡迎著他們的第二大老闆簡顥風總經理的到來。

  一部賓士休旅車在眾人的殷殷期盼中駛近,車子緩緩地停在迎賓道前,而飯店的工作人員在副總經理李昌明的指揮下,異口同聲地大喊道:「歡迎光臨。」

  「顥風,我們到了。」章芙蓉搖搖仍坐在車上閉目養神的簡顥風。

  簡顥風推推滑下鼻樑的墨鏡,不耐煩卻不著痕跡地推開那股刺鼻香水味的來源,立刻動作迅速地下了車。

  煩,真煩。

  要不是老爸、老媽以死相逼,要他帶著這只人爪章魚南下來自家的飯店玩玩,他寧願在台北開會開到半夜,也不走這一趟美其名為巡視飯店營運狀況兼度假、實則為與八爪章魚培養感情的旅行。

  老爸老媽也真奇怪,他不過才三十二歲,幹啥急著搞定他來來的後半生?他長得不差,還稱得上是風流倜儻,英俊瀟灑,加上他的家世背景,還怕他找不到老婆嗎?

  要不是章世伯真的待他好,又念及雙方家長的情誼,他真的不想做這個面子。再說雖然他不是守身如玉吃齋念佛的和尚,但也不是花花公子,只要是女人就隨便挾來配飯。

  煩,好煩。

  「簡總經理,我們房間都安排好了,您要不要先休息一下?」負責管理飯店的李昌明副總經理看到簡顥風無精打采的模樣,體貼地上前詢問。

  「好,可是……」簡顥風拉過李昌明的肩,在他耳邊小聲地吩咐他「那女人的房間離我愈遠愈好。」

  「可是……董事……」李昌明面有難色地瞅著簡顥風。

  董事長特地打電話來交代總經理這趟行程,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為他簡家追到個兒媳婦,拿人飯碗的他可不敢違背偉大董事長的特別命令。

  「我人在這兒,他人在台北,你說該聽誰的?」簡顥風不懷好意地笑著威脅。

  去!他就道老爸會來這招,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看看誰的道行厲害。

  「是,我馬上安排。」李昌明誠惶談恐地立刻交代下去。

  「阿華,幫章小姐把她的行李,拿到她的房間去。」簡顥風回頭對他的司機兼保姆阿華眨眨眼。

  阿華立刻會意過來回過:「是的,總經理。」

  他和簡顥風一樣,對這只八爪章魚沒有好感,她脾氣驕縱,任性起來時真讓人受不了,所以可以幫總經理這點小忙,他是義不容辭。

  嘿嘿,總算可以鬆口氣了!簡顥風揚起薄薄的唇,抬頭看著藍天白雲,心想,說不定這次旅行也不是他想像的那麼令人難以忍受。

  ※※※

  「顥風,顥風,開門啊!開門啊!」章芙蓉氣急敗壞的聲音在房門外持續叫嚷著。

  簡顥風不耐煩地將頭埋進被窩裡,翼盼能阻絕門外那慘絕人寰的喊叫。

  但門外的人可是不到黃河心不死,拼了命的猛按電鈴,再配上她聲聲淒厲的叫聲,讓簡顥風安靜的夢想搖搖欲墜。

  簡顥風再也受不了,倏然從床上彈跳而起,衝到門口不爽地開了門。

  「顥風,你看他們啦!」章芙蓉一見到簡顥風,立刻楚楚可憐地控訴著站在她身後百般無奈的李昌明和阿華。

  「他們?我看他們精神不錯啊!」簡顥風瞧見兩人苦笑的模樣,也不忍責備他們。

  而站在章芙蓉身後的兩人則因為簡顥風這旬玩笑話,發出會心的一笑。

  「他們把我安排在另一棟樓,這樣跟你離得好遠哦!我不要啦!」章芙蓉不依地拉著簡順風的手撒嬌。

  阿華幫她把行李搬到她的房間後,她才知道原來她和簡額風分住對棟。原以為兩人出遊,應該會住在同一間房,但到了飯店門口後,她才知道兩人要分開住。不過這也無妨,因為女孩要矜持一點,保持神秘感才能讓男人更加迷戀你。

  但是,她怎麼也沒想到兩個人會離得這麼遠,這樣子,她怎麼近鑻ヌㄏ鵲迷攏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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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4 06:54:1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痛,好痛!

  腳好像被人拉住了,不能動彈。

  他抽筋了嗎?身體好重好重,要沉下去了嗎?

  這兒沒有半個人,怎麼辦?游回去。

  腳疼得不能動,要怎麼游回去?要怎麼求救?

  啊!不要再拉他的腳了!不要再拉了!

  他拚命地撐著,揮舞著,撐著,揮舞著。

  然而,水好無情,慢慢的緩緩的漫過他的肩、他的頸、他的下巴、他的嘴、他的鼻,他的眼。

  水,好多好多水,冷冷刺刺的從他的每個毛細孔滲入他的四肢百骸。

  水是那麼的美麗又寧靜,怎麼可以轉眼間變得這樣的沉重,重重地擠壓著他的每塊肌肉每根骨頭,壓得他快喘不過氣來,壓得他的五臟六腑都痛得想大聲尖叫。

  他偷偷地睜開眼,透過一絲絲細縫看著那無盡的藍,淺淺的藍泛著淡淡的綠,清澈得似乎都可以看見海的那一頭,他卻看不到自己的身體。

  看來那麼無害的水,怎麼可以這麼傷人,不知不覺地要浸蝕他的腦,它好重、好痛,好傷人。

  肺裡的空氣似乎快要被壓搾光了,但張開口,竄進嘴裡的不是無色無味的空氣,而是鹹鹹的海水。

  他需要空氣,需要新鮮的空氣,只要一口,一口就好,誰來給他一口,一口……

  彷彿過了幾百個世紀,在水漾的藍色裡,他似乎看到了仙女,陡然近在鼻尖的臉,讓人瞧不清她的模樣。

  只是在耳畔不斷地傳來她軟膩的甜音:再撐一下,再撐一下……

  那又軟又甜的嗓音給了他莫大的鼓勵,沒有懷疑的,他就是知道,她不會騙他,只要他再撐一下。

  恍恍惚惚之間,一具軟香的女體欺了上來,柔嫩如蜜的唇瓣印上了他,給了他一口,一口期待已久漾著蘭馨的新鮮空氣。

  仙女,是仙女。

  仙女身上有著好聞的清香,一種屬於海洋的清香味,清清爽爽地圍繞著他的意識,拯救他的靈魂。

  仙女的小手帶著神奇的魔力,每拂過他一寸肌膚,就喚醒他一丁點的意識。仙女的甜唇吐著淡雅的蘭息,說著吳儂軟語。當那櫻唇印著他時,軟軟的,香香的……

  章芙蓉?怎麼會出現章芙蓉的臉?

  簡顥風霍地被夢中最後出現的臉給嚇醒,猛一睜開雙眼,看到淡黃的天花板,確定自己正躺在他住的「曙光』總統套房,這才真正清醒。

  天啊!好可怕的夢。他下意識的擦擦額上冒出的冷汗,喘了口大氣。

  他又閉上眼,重溫方才夢裡美妙的畫面,那一幕幕的情景彷彿都上演過。在海裡腿抽筋時,心裡的恐懼和身體的痛楚,水淹過頭頂時的感受,都是那麼的真實。只是有關海中仙女的記憶,老是斷斷續續的,朦朦朧朧的,似真又如幻。

  模模糊糊的夢境,讓他搞不清楚是不是真有這回事,也說不出來那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是他醒來時,阿華和章芙蓉在他身邊卻是個不爭的事實,而章芙蓉見到他清醒,立刻得意非凡的訴說著她的豐功偉業。

  說她是如何感應到他的危險,感受他的痛苦,察覺到他的求救訊號;說她是如何機靈地看到他倒臥在沙灘上,當然更忘不了說她給了他一口救命氣。

  一想到那只八爪章魚曾厚顏無恥地褻瀆過他的唇,他就嫌惡的拿起床頭櫃上的面紙,用力擦試著略顯蒼白的嘴唇。

  好在,聽阿華說她只得逞了一次,否則他真的恨不得將自己的唇來個徹底的大消毒。

  不過,他模糊的印象裡那張軟軟嫩嫩的唇及輕柔的吻,真的是那只八爪章魚嗎?思及此,他開始反胃。

  嗯——不可能,就算他的人不甚清醒,也不可能把八爪章魚的偷襲錯認成美妙的吻。

  不,不可能。

  ※※※

  房門上的敲門聲喚回了簡顥風毫無頭緒的思潮。

  「請進。」由於喉嚨在溺水時嗆到了,所以現在說起話來,有些艱澀。

  「總經理,你醒了。」阿華看簡顥風的臉色紅潤不少,心裡的十五個水桶也就放了一半下來。

  畢竟照顧總經理是他的責任,這次發生這麼大的意外,他也不能推卸責任。若是當時他跟著一起去,也許就可以避免意外的發生。

  「嗯。」簡顥風掀開被單,準備下床走走。

  這兩天來,他幾乎都躺在床上,骨頭都快和七十歲的老人一樣老了。

  「總經理,你別下來,在床上休息吧!你要什麼?我幫你拿。」阿華緊張的上前阻止。

  「阿華,拜託,別連你也把我當病人看。」簡顥風好氣又好笑,順著阿華的意又坐回床上。

  「你就是病人,這兩天,總經理總是半夢半醒,囈語不斷。今天看你精神是好了些,但還是多休息休息,養好身子才對。」阿華把醫生囑咐的藥遞給簡顥風。「董事長那邊,我聯絡過,他們聽了很著急,要你好好休息一陣子,公司的事,董事長會處理,要你別擔心。」

  「爸知道了?」簡顥風吃了藥,皺起兩道英眉,不知是因為藥苦,還是因為讓簡正義知道自己溺水的事而心焦。

  「這麼大的事,當然要告訴董事長。」

  「那……那只章魚一定也向我爸媽他們邀功了?」

  「那是當然的。」那只八爪章魚怎麼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不好好大肆宣揚她的幫夫運呢?

  不過說實在的,若不是她,總經理當時很可能會曝死在無人海灘上,無人知曉。

  簡顥風拍拍自己的額頭,無奈的歎口氣。

  看來,爸媽準會對這個挑來的兒媳婦加倍的滿意。這下子,如果他不娶「救命恩人」,可能會遭天打雷劈、五雷轟頂的。

  想到救命恩人,那個在他夢裡出現的仙女到底是真是假?她的氣息、她的撫觸都是那麼的真實,在他的夢海裡不停的反覆浮現,但為何至今沒有人提及過她?難不成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幻想?

  「阿華,你找到我的時候,真的沒有其他人在?」簡顥風問道。

  「沒有其他人,不過倒有一隻八爪章魚一直在哇哇叫,又想乘機偷襲你。」說完,阿華自個兒笑了起來。

  不過,好奇怪,總經理每次一醒來就會問他這個問題,問了好幾回。怎麼回事?總經理都不記得了嗎?

  難道……難道總經理被溺傻了?完了完了……

  阿華著急地拿起電話想找張醫生過來看看總經理到底是怎麼了,是得了失憶症嗎?這可病得不輕,拖不得啊!

  「你做什麼?」簡顥風按住阿華撥打電話的手。

  「打給張醫生。總經理你知道嗎?你剛才問的問題,已經問過我好幾遍了。」阿華停下打電話的動作,試探著。

  「我知道啊!」簡顥風輕笑著,立刻瞭解阿華的心思。

  「那……你……你還問……這麼多次?」阿華狐疑地端詳著簡顥風。

  「因為我總覺得怪怪的。」簡顥風不知道怎麼跟阿華解釋自己這兩天昏昏沉沉時的夢境。

  「怪怪的,嗯……」阿華搔搔頭,若有所悟的大叫了一聲:「啊!聽你這麼一提,我也覺得怪怪的。但是這兩天忙得昏天暗地,只顧著擔心總經理的身體,就沒去細想。」

  「怎麼說?」簡顥風用眼神催促著。

  「那天,八爪章魚一直要找你,後來我們到了那片沙灘時,我心裡還在默禱著千萬別讓人爪章魚看到總經理。」阿華仔仔細細的敘述著當天發生的情形。「就在這時,八爪章魚發現你倒在不遠的沙灘上,我衝過去時才發現你似乎是溺水了。看到這情形,我也亂了,沒多想只顧著幫你急救。但,現在想想,溺了水的人怎麼會躺在沙灘上呢?而且我才幫總經理做了幾下CRR,總經理就醒了,似乎有人早就做過了,就只差總經理自個兒醒來,所以那個救命吻才會被章芙蓉唾手得之。」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你之前把我救上岸?」得知這個消息,讓簡顥風欣喜若狂。

  這表示他的夢不是夢,是千真萬確的,真的有名女子救了他。

  說來可笑,但是他就是忘不了她的聲音、唇形、嬌軀,說是一見鍾情又太過牽強,畢竟他沒見到她的模樣,但他真的對她念念不忘。

  他就是無法克制,滿腦子都是她模糊的影子,鼻子想嗅的是她的香味,耳朵想聽的是她的嬌音,雙手想握的是她的柔荑,而他最想的是看到她的模樣,想拼完他夢裡缺的那一塊拼圖。

  「現在回想起來是有這個可能。總經理你不是說你是在海裡抽筋,那抽筋的人怎麼可能自行遊回岸邊呢?如果我沒記錯,你躺臥的沙灘旁好像有個廢輪胎,說不定那就是當時救你的人所用的工具。」阿華細細回想整個過程,愈發覺得這個推測很有可能。

  「可是,你在發現我的時候,卻沒看到任何人?」簡顥風再度確認。

  「是啊!就是這點很怪,怎麼會有人救了人以後就丟下人,自個兒跑掉呢?」阿華一開始也認為當時是有人救了簡顥風,但對這點他真的想不透。

  簡顥風聽完阿華的說詞,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決定將自己昏迷時的夢境告訴阿華,當然,他省略了那些對那名女子的綺麗幻想和渴望。

  「原來如此,難怪總經理會一直問我那個問題。」聽完簡顥風的夢境,阿華才恍然大悟。

  「不然,你以為我腦袋秀逗了?」簡顥風直道出阿華的想法。

  「嘿嘿嘿!」阿華不好意思的搔著頭乾笑。

  「你回去沙灘看看那個輪胎還在不在。如果在,拿回來。」

  「總經理要做什麼?」

  簡顥風被阿華問倒了。

  他要阿華拿那個輪胎做什麼?他也不知道,只知那是他和那名女子唯一的連繫。

  「叫你拿就拿,廢話那麼多。」簡顥風惱羞成怒地堵住阿華的嘴。

  「好,那總經理先休息休息。」阿華見主子變臉了,也不敢再撩虎鬚。

  正當阿華要走出房門時,他陡然回過頭說了一句:「總經理,這好像小美人魚的童話故事。」

  「小美人魚?」簡顥風被阿華挑起了興趣,示意要阿華繼續說下去。

  「是啊!英俊的王子不小心落入海中,被美人魚救了起來,但王子卻誤以為鄰國公主才是救命恩人。美人魚卻因為愛上了王子,所以用她美妙的聲音換取雙腳,好上岸來與王子見面。可惜最後王子還是和鄰國公主結了婚,而傷心的美人魚便化成泡沫消失在海中。」

  愈聽,簡顥風的眉頭皺得愈緊。

  他不喜歡這個故事的結局,很不喜歡。這不是童話故事嗎?為何是這種悲涼的結局?

  「不過,總經理和王子不一樣的是,總經理知道了真正救了自己的是美人魚,而非鄰國公主。」阿華促狹地看著簡顥風輕易的因為這個故事而心情大受影響的模樣。

  聽到阿華峰迴路轉的說明,簡顥風糾結的眉心才鬆了開來。

  對啊!他才不像那個笨王子一樣,搞不清楚狀況。

  「可是……」阿華見簡顥風一會兒眉頭深鎖,一會兒又眉開眼笑,心裡也有了譜,使壞的念頭再一閃,起了捉弄之心。

  「可是什麼?」簡顥風緊張地問道。

  「可是就不知道,美人魚是否也像童話故事一樣,對王子動了心。」

  「出去!」簡顥風立刻明白阿華在捉弄他,便惱羞成怒地趕人。

  阿華憋著笑趕緊離開暴風圈。

  但,簡顥風被阿華的話給打了記響鑼。

  阿華沒說,他都沒想到,自始至終都是他自己這邊在朝思暮想,那條美人魚是誰他都還不清楚,腦子裡就全是她沒有容貌的臉,真的是見鬼了。

  ※※※

  美人魚愛上了王子嗎?

  紀芊舞手裡忙著擦拭灰塵,心卻飛到另一個時空。

  那天她匆匆忙忙地離開,她並不是棄他於不顧,而是在確定那兩個人是來找他時,才離去的。

  不知道他後來怎麼樣了?那兩個人有幫他急救嗎?有將他送醫嗎?他現在康復了嗎?

  那天回家後她只敢從後門偷偷地溜上二樓,並快速地梳洗一番,然後才下樓到雜貨店幫奶奶的忙。

  她還記得奶奶不停的追問她為何晚回家,但她什麼都沒說,只是輕描淡寫地敷衍過去。所以那一段空白的時光,只有她自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而且她不準備向任何人說起,因為她希望那是她內心深處一段特別的記憶。

  她救了一個英俊得像阿波羅的男子。

  她與一個像王子般的男子有著一段奇妙邂逅,也許那名男子永遠也不會知道,但她會永遠記得。

  至今,她仍清清楚楚地記得乍見他時的驚歎,怎麼會有那麼俊俏的男人,加上宛如模特兒般的身材,想不到這樣的美男子竟讓她給救上岸,只可惜沒見到他睜開雙眼的模樣,否則就更真實。還有,不知道他的個性如何?如果是溫文儒雅、幽默風趣就更完美了。

  說起來這都得歸諸於奇妙的緣分,那個沙灘根本沒什麼人知道它的存在,如果不是她幫慧梅代班,如果她沒走那片沙灘國家,如果她沒停留下來看海……總之,沒有這些如果,她也不會看到那名男子的求救,這一切說來真的很奇妙。

  不知道他現在如何?

  「小舞,在想什麼?」一道慈愛的嗓音打破紀芊舞的冥想。

  「什麼?」紀芊舞忽地回過神來,對上紀奶奶那雙瞭然的眼神。

  「想什麼?這麼入神?」紀奶奶笑看眼前手足無措的孫女兒,看著她酡紅的臉頰,心忖著,她的小舞長大了,開始思春了。

  「沒有啊!哪有?」紀芊舞別過頭去,逃避奶奶探詢的眼光。

  「沒有?這罐汽水上的字都快被你擦掉了,還說沒有?」

  紀芊舞看著那瓶被地擦得晶亮的汽水瓶,再對照兩旁完全沒被清理的汽水瓶,立刻將那瓶映照出她燒紅雪頰的汽水瓶丟回原位。

  「哪天把他帶回來給奶奶看看。」紀奶奶心喜的看著長大成人的孫女兒。

  那清秀的麗容,一半像她的父親,一半像她母親。如果他們在天上有知,看到小舞長得如此標緻,並且開始談戀愛,也會像她一樣開心呢?還是會擔心呢?

  「奶奶,別胡說。」紀芊舞臊紅了臉,仿若剛才的心事被人看透。

  「奶奶有沒有胡說,你自己心裡清楚。」紀奶奶接過她手中的抹布,繼續未完成的擦拭工作。

  「奶奶,我說過要陪你一輩子的。」紀芊舞拉著紀奶奶撒起嬌來。

  從十歲起,她就和奶奶相依為命,所以奶奶是她生命裡最重要的人。

  「你想陪我一輩子,可是奶奶卻沒辦法陪你一輩子,所以奶奶要鑒定鑒定那個要陪你一輩子的人可不可靠,我才能安心。」紀奶奶怎會不知小舞的孝心,但是人總是會老、會死亡。

  她最不放心的就是這個乖巧的孫女兒,所以她一定要看到有個可靠的男人照顧小舞,她才能放心的走啊!

  「奶奶,你又來了。」紀芊舞不依地噘起嘴,不喜歡奶奶每次都這樣有意無意的提到有關死亡的話題。

  「哎呀!好好好,奶奶不說了。可是你年紀也不小了,談個戀愛也很正常,帶他回來給奶奶瞧瞧,奶奶又不會吃了他。」紀奶奶還是不死心。

  「就跟你說沒有嘛!」她要怎麼告訴奶奶那名男子的事,如果讓奶奶知道她去那片海灘,還下水救人,那還得了。

  「你……」

  鈴鈴鈴!電話鈴聲及時解救紀芊舞脫離窘境。

  「喂?周姐。」紀芊舞接起電話後,聽著話筒裡的話,濃淡適中的黛眉漸漸攏起。

  片刻後,她才將電話掛上。

  「小舞,怎麼了?」紀奶奶擔憂的看著紀等舞凝重的臉色。

  「周姐的公公不是去大陸探親嗎?」這個小地方實在太小了,所以左鄰右舍發生什麼事,大夥兒多多少少都知道。

  「是啊!」哎!一大把年紀了,還執意要回大陸探親,說什麼人不能忘本,要飲水思源。

  「她公公在去祭拜祖墳時,不小心摔斷了腿,現在大陸那邊的親戚要周姐他們過去瞧瞧,看看是要留在大陸治療,還是送回台灣。」

  「唉!真是的。」人老了就要服老,別老愛逞強,到頭來自己受罪外,還拖累兒孫輩。

  「所以周姐希望我能幫她代班。」她都快成了代班小天後,只要飯店裡有人有事,就會想到找她代班。

  「也好。」紀奶奶點點頭。

  「可是這不是一、兩天,可能是一、兩個禮拜,這樣子雜貨店怎麼辦?」她擔心奶奶一個人看店會太累了。

  「放心,看店又不是什麼粗重的活兒,我還可以的。」

  「可是……」

  「別可是、可是的,你難道是嫌奶奶老了,手腳不靈活了?」

  「不是的……」

  「不是就好,你準備去代班吧!」紀奶奶當機立斷的下了決定,不讓紀芊舞有任何反駁的機會,然後轉身招呼剛上門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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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4 06:55:0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望著眼前的這個廢輪胎,簡顥風不由得歎了口氣。

  哎!最終還是讓阿華把它給帶了回來。那天之後他沒再和阿華說過,但是阿華還是很貼心的完成了他交代的事。

  他輕撫過廢輪胎已無胎紋的塑膠表面,上頭還殘留了些細沙。他對這個廢輪胎沒有印象,不過就阿華的說法,這極有可能和他的美人魚有關,所以這也許是一個找到那條美人魚的關鍵。

  也許他該露露臉,否則那條美人魚怎麼會知道她救的到底是誰?這麼一來他也可以知道美人魚的長相。

  咦?但是就算他找到了那條美人魚又能怎樣?他是患了失心瘋嗎?找條夢中的美人魚?這件事說出來會讓人家笑死的。

  他堂堂「迎風集團」的總經理,未來「迎風集團」的董事長,要什麼大家閻秀、小家碧玉沒有,還在癡想著那條夢中的美人魚,真的是得了失心瘋。

  他甩甩頭將視線移至窗外,不再去理會腦子裡那奇奇怪怪的想法,和若隱若現的面容。

  金黃色的光束四射在白銀銀的沙灘上,暖呼呼的似乎也讓開著空調的房間熱了起來。沙灘上,遠處三三兩兩的人或是戲水或是散步,悠哉的享受著藍天碧海的假期。

  叩叩叩!

  「請進。」八成是阿華。

  「顥風。」章芙蓉艷光四射的精緻臉龐,隨著她嬌滴滴的嗓音出現。

  噢!God,別這麼殘忍。簡顥風在心裡低咒了一聲。

  「我聽阿華說你好些了,所以想來找你一起吃早餐。」章芙蓉眨著水亮的明眸,用她自認為最迷人的方式注視著簡顥風。

  前幾天,顥風需要休養,讓阿華有了絕佳的借口,不讓她接近顥風。今天,她好不容易逮到個機會可以和顥風相處,一定不能錯過。

  「我還是覺得不太舒服,所以不打算下樓用餐,我叫了房間用餐的服務,所以……很抱歉。」簡顥風佯裝可惜。

  「那沒關係,我請他們多送一份來,我陪你吃。」章芙蓉笑道,看著他滿臉懊惱的表情。

  這一來更好,兩人可以單獨相處,她求之不得。

  哎呀!糟糕,自掘墳墓。簡顥風咒罵了自己一回。

  叩叩叩!

  「請進。」拜託,是阿華。

  「總經理,早。」阿華一進房,才發現章芙蓉也在。「章小姐,早。」

  「既然阿華來了,那我們還是一起下樓用餐吧!我也可以順道視察一下飯店的服務品質如何。」

  「喔!好吧!」章芙蓉扼腕地強牽起笑弧。

  臭阿華,早不進來晚不進來,真是XXX。

  簡額風悄悄地對阿華眨眨眼,感激他及時伸出援手。

  隨後三人便到餐廳用餐,其間章芙蓉不斷地述說她救人的事跡和表達關心。

  「顥風,多吃點蛋。補充蛋白質。」章芙蓉嫻淑地將自己盤中的荷包蛋往顥風的盤中放。

  「不用了,謝謝。」誰敢吃她的荷包蛋。

  簡顥風心裡暗忖著,眼睛也瞄了一下她那像兩顆荷包蛋的胸部。

  唉!這胸部哪有美人魚的柔軟和馨香。咦,怎麼又想到她了呢?

  「你都不知道人家有多擔心你,那時看著你在垂死邊緣掙扎,我真的好難受。」章芙蓉皺起眉,如泣如訴的凝望著簡顥風。

  「嗯。」他沒再回話,專心一志的享用早餐。

  這培根煎得不錯,吐司也烤得恰到好處,雙黃蛋也是橙黃可口。

  「那天如果不是我拖著阿華,一定要找到你,後果真的是不堪設想。」章芙蓉仍滔滔不絕。

  簡顥風對她的老調重彈不置可否,他拿起了咖啡杯,輕輕啜了一口,神色突然間凝重起來。

  章芙蓉見簡顥風的反應,心喜地立即接下去說:「不過老天保佑,讓你福大命大。」

  簡顥風拿起餐巾稍稍擦拭嘴角,微抬起手,李昌明立刻趨前。

  「這咖啡涼了。」簡顥風平靜地述說著他皺眉的原因。

  「是,我馬上換一杯。」李昌明隨即要再端一杯熱咖啡上來,卻被簡顥風阻止了。

  「等客人反應冷了才換?這樣客人怎麼能感受到我們無微不至的服務?」他不溫不火的指出他們的疏忽。

  也許因為此處是度假勝地的關係,員工來上班也像來度假,散漫得不似都市中的飯店人員般機靈。這可是兵家大忌,飯店業也就是服務業,除了要讓賓客有賓至如歸的感受外,還要注意到許許多多一般人不會注意的小地方,讓賓客體會得到他們的努力和用心。

  「迎風飯店」的硬體設備都是耗資千萬,為的就是給賓客最安全和舒適的環境,但若是軟體功能不佳,那千萬的資金都是白費了。

  「是,我會要他們注意的。」李昌明必恭必敬的接受簡顥風的訓示。

  「這樣吧!加設個保溫設施,類似煮咖啡的那種。這樣一來不會加重同仁們的負擔,也讓客人得到貼心的服務。」

  「是,我讓人著手去準備。」話畢,李昌明便下去處理。

  「顥風,我們來這裡那麼多天了,你都在休養,我也不好意思打擾你。但是我看你今天的精神狀況還不錯,不如我們待會兒去走走,也順道視察一下飯店,你說好不好?」章芙蓉壯起膽子向簡顥風提出邀約。

  簡顥風輕扯開一抹笑,狀似抱歉地說道:「我和李副總還有事要談,實在不方便帶著你同行。」

  和她去視察飯店,他會不知她安的是什麼心?讓他花了三十分鐘陪她一同吃早餐已經便宜她了,還妄想要他幫她立示主權,門兒都沒有。

  「可是……」章芙蓉輕咬著下唇,用乞人憐愛的眼神瞅著他。

  「你乖,自個兒去玩吧。」他像對著乞憐的小狗說話般,笑哄著。

  隨後,他不再理會她,自顧自的往辦公室的方向走。

  「顥風……」章芙蓉不放棄地追上,她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和他相處的機會。

  唉!這場追夫記不知何時會成功。

  ※※※

  正值上午時分層店裡的客人不是還在房裡睡大頭黨,就是起個大早去沙灘玩了。所以寬廣的大廳,除了稀稀落落的客人外,只有當班的服務人員在值勤。

  大廳櫃檯後值班的正是李慧梅和紀芊舞,此刻,紀芊舞正在向李慧梅說明昨天周姐打電話來拜託的情形。

  「所以你會幫周姐代班,直到她回來嘍!」聽完後,李慧梅瞭然地點點頭。

  「是啊!希望周姐的公公沒事。」紀芊舞說完後,回過頭開始整理著檯面上今天預訂的住客名單。

  她們是飯店接待櫃檯的服務人員,由於「迎風」的訴求是一貫的服務,所以當客人一進飯店,由check-in開始到帶領客人到房間,並介紹房間設施都要全程跟隨。

  而當客人check—out時,也是同樣的要幫客人辦理完退房手續,還要帶客人拿他們的隨身行李,送客人上車,並目送客人離去才算完成。

  當然,在住宿期間,客人若有任何需要,她們也都要能準確並快速的幫客人解決,並且記錄下來,這麼一來,下回客人再回宿時,飯店能立刻注意到這些事項,就可以讓回宿的客人有受重視的感覺。

  這一連串的服務,除了態度要親切外,還要迅速確實。這樣的要求雖然增加了櫃檯人員的負擔,但卻令每位來「迎風」的客人都讚不絕口、所以櫃檯人員也就成了「迎風飯店」最重要的形象。

  除了散客之外,「迎風」也會接待團體旅客,而此時為了簡化他們住房的手續,她們都會在旅客還沒到達飯店之前,先依旅行團傳真過來的名單,幫他們安排房間,以節省時間。

  此時,紀芊舞所做的就是幫今天來的旅行團分配房間。

  「歡迎光臨。」門僮洪亮的聲音傳入慧梅的耳裡。

  「小剛真的是朝氣十足。」李慧梅站起身來,擺出招牌式的微笑。

  「歡迎光臨。」紀芊舞對著走到她櫃檯前的男子輕笑。

  「小舞,今天幫誰代班?不是慧梅哦!」說話的男子正是今天入住旅行團的導遊,因他常跑這一線,所以對飯店的人員也很熟悉。

  「是周姐。小程,今天這團有三十二個人?」紀芊舞看著手上的名單問道。

  「嗯!房間都安排好了嗎?」小程癡迷的看著小舞低著頭專心的臉,照慣例的問著。

  李慧梅同情地看著小程,並埋怨起紀芊舞的遲鈍,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小程對她的愛慕,但她就是像瞎了眼似的無動於衷。

  其實小舞的條件不差,身邊也不時出現還不錯的男人,但她就是有辦法讓他們知難而退,而最常用的一招就是「裝白癡」。

  「這是房間分配表,請你通知大家,謝謝。」紀芊舞將分配表及房間的磁卡交給小程。

  團體住宿就不需櫃檯人員親自送至房間,所以她才將房間分配表和磁卡交予小程,然後就繼續接待下一位客人。

  小程見她馬上又投入下一個工作,也不好意思再賴下去,便摸摸鼻子走開去做自個兒的事。

  此時,簡顥風與李昌明和阿華三人,從員工辦公室走出來,站在服務的櫃檯後,李昌明正盡責的介紹飯店的實際運作,而章芙蓉早在簡顥風聽取簡報時,便耐不住無聊,先回房間休息了。

  「今天有旅行團?」簡顥風看著大廳中鬧哄哄的人群問道。

  他一一巡視大廳裡的每個服務人員,最後停留在背對他,正幫客人辦理退房手續的紀芊舞身上。

  她一頭及肩的墨發,用素色的髮帶紮成馬尾,隨著她說話而左右搖擺。遠遠聆聽著她與顧客的對話,那美妙清脆的嗓音似乎似曾相識,她偶爾發出的笑聲也激盪著他的心湖,泛起一陣陣漣漪。

  兩人的距離不算太近,但他就是注意到她,看著她優美的背影,讓他有股衝動,想看看她的正面是否也如同她的背影一般美妙動人。

  「是的,現在正值暑假,所以很多學生來畢業旅行。」李昌明回答簡顥風的問題後,注意到簡顥風的目光停留在櫃檯的服務人員身上,所以自作主張地又強調了他最引以為傲的一點。「另外,我們的住房服務堪稱國內首屈一指,甚至連服務人員也都經過特別的挑選;不僅僅在外型上個個出色,在服務流程及應對上也經過嚴格的訓練,所以在我們收回的顧客滿意程度調查表中,這是分數最高的一欄。」

  這可不是他吹牛,而是有書面證明的。

  「顧客的滿意程度調查表,最主要的作用是要我們自己知道哪裡還需要改進.而非志得意滿。」雖然他的心思跟著那名女子轉,但也沒忽略李昌明的報告。

  「是。」李昌明被簡顥風簡單的訓話給訓得滿頭冒冷汗。

  片刻之後,簡顥風仍沒有回應,讓李昌明和阿華都起了好奇之心。

  那名女子似乎很得顧客的喜愛,看看她不知說了什麼,讓站在她面前的那對夫妻,一直笑得合不攏嘴。因為兩人有些距離,所以他聽得不是很清楚。他開始渴望能站近一點,好聽清楚她的聲音,最好能看清楚她的正面。

  「總經理?」久候不到簡顥風指示的李昌明輕喚了一聲。

  就在此時,紀芊舞領著退房的客人,幫他們提起隨身行李,準備送他們至飯店門口候車。「顧先生、顧太太,謝謝您們的光臨,希望我們能很快再為您們服務。」

  紀芊舞送客的舉動,讓簡顥風回過神來。

  「繼續。」簡顥風很快地恢復了冷靜,試著忽略剛剛詭異的思緒。

  那樣莫名的關注著實太詭異,但他不得不承認那名女子似有股奇異的魔力,瘋狂的吸引了他。

  「嗯?」繼續什麼?李昌明無法理解簡顥風的話,只好轉頭求助於阿華。

  「顧客用意程度調查表中分數最低的是?」阿華翻了翻白眼。

  這個飯店副總是怎麼當的,連頂頭上司的意思都捉摸不清。

  「哦!那個啊!其實顧客們有在抱怨我們的私人海灘面積太小了,每到旺季,海灘上滿滿都是人。其實我有在規劃是否要將飯店後面的那片沙灘一起開放,這樣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了。」

  「那片白色的沙灘?」簡顥風不自覺的蹙起了眉。

  「是啊!那片沙灘被我們當地人稱作『碧之海』,因為它的水質純淨,是個浮潛、游泳的好地方。只是要開放一個海灘要做的準備工作實在太多了,要先勘驗過海中礁巖和暗潮,哪裡算危險海域要劃分清楚,還要多增派人手,維護沙灘的整潔及遊客的安全。考慮的層面實在太廣了,所以我還在評估,也就還沒向上呈報。」

  「不許開放。」簡顥風忽地大聲駁回李昌明的話,令在附近的人皆將目光投向他。

  「總經理,您放心,您在那溺水的事,沒有人知道。所以只要我們安全措施做得好,就不會招來非議。」李昌明誤以為簡顥風是因為溺水的事件,所以多有顧慮。

  喝斥後,簡顥風也驚覺自己的暴躁似乎太反常,連忙掩飾道:「這種事要從長計議。」

  奇怪,自己怎麼自從溺水後,行為與思想都脫了軌。

  從前的他處理公事時,是不會放上自己的心情與情緒的,他溫和的處事態度也從不給屬下臉色看,但看看這幾天他做了多少反常的事。

  不停的夢見那個未曾見過面的美人魚,還要阿華拿回那個不明的廢輪胎,方才聽李昌明報告營運狀況時又直盯著那名女子看,再來聽到李昌明有意開放那片沙灘時,又忽然進出一句不許開放的話。

  天啊!他到底怎麼了?好似這些反常的事都與他的美人魚有關。

  「我明白了。」李昌明對簡顥風反反覆覆的態度有著滿腹的疑問,但仍忍了下來沒問出口。

  紀芊舞送顧氏夫婦上車後,才轉身走回櫃檯,但一轉身看見站在李副總身邊的男子時,她不禁倒抽了口氣。

  是他,是他!

  他不再是那天垂死的模樣,而是活生生的站在她眼前,還正與人有說有笑。

  這一回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的眼,那雙黑瞳明亮有神,似兩流墨亮的深潭,令人不由得心跳漏了好幾拍。

  「小舞。」李慧梅推了推恍神的紀芊舞一把,才讓紀芊舞從自己的失態中反應過來。

  天啊!她方才癡呆地盯著人家瞧多久了?希望沒有人發現她的蠢樣。

  紀芊舞配紅了臉,低著頭小跑步回櫃檯招呼下一個客人,因為她的刻意躲避,所以沒察覺有道深探的目光不時的注意著她。

  她回頭了,他終於看到她的面貌了,柳葉般的眉,黑燦燦的大眼,小而巧的鼻,微翹的嘴唇。雖然她立刻就低下頭來,但在那驚鴻一瞥間,他卻牢記住了她的模樣。

  「小姐,我房裡的電話壞了,快找人來修吧!」

  「是章小姐。」李昌明看到章芙蓉出現在櫃檯前,好意的提醒簡顥風。

  簡顥風當然也注意到章芙蓉的出現,臉一沉,緊盯著章芙蓉看。

  「不好意思,你住幾號房?我馬上請人過去看看。」紀芊舞一面對客人,散渙的精神馬上集中。

  「你不知道我是誰?」眼前的女人趾高氣昂的用鼻孔睨著紀芊舞。

  「抱歉,我不清楚。請問你住幾號房?」你自個兒都弄不清楚你是誰了,我怎麼會知道?

  紀芊舞心裡犯著嘀咕,但仍秉持著服務的最高原則——微笑以對。

  「我住『夕陽』的總統套房。」章芙蓉受不了的敲敲桌面。

  「好的,我馬上派人去處理。」紀芊舞查著電腦資料,心裡瞭然,隨即撥了電話到工程部,請他們派員處理。

  原來是總經理的未婚妻,難怪這麼囂張。

  簡顥風見章芙蓉趾高氣昂地向紀芊舞不知說些什麼,心裡頭一著急,雙腳疾風似的走了過去。

  近距離下,更可以看清她蜜桃般的肌膚,嫩得像可以掐出水來。她的身上好香,淡淡清爽得似早晨的海風,也像夢中美人魚身上那股可以安撫恐懼的氣味。

  「顥風,你在這兒啊?我們一起去附近走走吧!」章芙蓉見簡顥風朝她走來,立即堆上討好的微笑,像只花蝴蝶般飛撲而上,而身上的香水味則是凡走過必留下痕跡,令被橫掃的每個人都蹙起了鼻頭。

  其實她早就料到他會出現在這兒,所以才會製造機會「適時」出現。

  「也好,走吧!」簡顥風暗咒了自己魯莽的行徑一聲,卻仍笑容可掬地答應了章芙蓉的邀約。

  雖然他的人是在視察飯店的實際運作,但是他的心卻是停留在那名女子身上,專注得連他自己都自我厭惡起來。

  不行,他不能再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他爽快地答應了章芙蓉的邀約,就是希望轉移自己這種奇怪的注意力,並恢復那個溫和有禮的自己。

  而章芙蓉則對他這次爽快的回應頗為意外,她雀躍不已,說起話來竟然有些顫抖。「那……那走吧!」

  她自動自發的手勾上簡顥風健壯的臂膀上。隨即,簡顥風一行四人,便往餐廳走去。

  聽見背後他們遠走的足音,紀芊舞才放下一顆怦怦亂跳的心,但心中卻染上一種莫名的落寞。

  「小舞,你知道剛剛那個男人是誰嗎?」李慧梅一副就是要來八卦的樣子,趁著兩人的櫃檯前都沒客人時,湊近紀等舞小聲的問道。

  「誰啊?」紀芊舞表面上順著慧梅的話,問得漫不經心,可內心卻緊揪著聆聽李慧梅接下來的話。

  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他就是我們『迎風』的總經理,也是未來整個集團的接班人,簡顥風。」李慧梅像宣佈什麼大消息般,慎重的介紹簡顥風的背景給紀芊舞聽。

  總經理?未來的接班人?紀芊舞咬著下唇思忖著。

  剛才看他站在李副總身邊,氣度泱泱,就覺得他並非泛泛之輩,卻沒想到他的來頭如此大。後來章芙蓉哈巴狗似的黏著他,她的心裡也有了數,只是等李慧梅的確認。

  「怎麼樣?很帥吧!」李慧梅一副我都了的表情,推推紀芊舞的肩。

  「是很帥。」她不想昧著良心說話。

  「人帥,家世又好,真的是女人夢中標準的白馬王子,可惜人家已經有未婚妻了。」李慧梅扼腕的歎了口氣。

  「未婚妻?」她想忽視剛才心被揪疼的感覺,但怎麼也騙不了自己。

  「就是剛才飛撲而上的那只花蝴蝶,她叫章芙蓉,可是董事長和董事長夫人欽定的兒媳婦人選。」

  「嗯哼!」原來已經有了公婆的認定。

  「還有另一則傳奇,聽說前幾天總經理游泳時差點溺斃,而救了他的人就是他的未婚妻。你說這種救命之恩,是不是該以身相許?所以我看總經理一定會娶她的。」李慧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將飯店最近吵得熱鬧滾滾的八卦消息,一五一十的全數告知。

  紀芊舞被李慧梅的這個八卦給震懾住。

  什麼?救了他的人是章芙蓉?怎麼可能?救了他的人明明是自己啊!

  可是……又沒人知道。

  但讓他這樣誤以為是章芙蓉救了他而娶她,會不會對他太不公平了?

  這是什麼年代了?難道要他用一輩子的幸福去報答這種恩情嗎?如果是她才不會用這件事到處喧嚷,救人是她自願的,不求他以身相許。

  紀芊舞,難不成你想去說明真相,破壞人家的姻緣?

  況且,你說了有誰會相信啊?再說,說不定他們兩人本來就很相愛,這個誤會不過是他們結婚的一小部分原因啊!

  「小舞,你在想什麼?」李慧梅疑惑的看著紀芊舞若有所思的神情。

  「沒有,只是在想,為報答救命之恩就一定要以身相許嗎?好老套哦!」紀芊舞對李慧梅笑了笑。

  如果是這樣,她不就可以去要求他以身相許?男女的結合,應該是愛而不是報恩吧!

  「會嗎?我倒覺得很浪漫啊!」李慧梅偏著頭一副沉浸在幻想中的傻樣,讓紀芊舞看了好氣又好笑。

  「有客人來了!」紀等舞偷捏了李慧梅一把,提醒著。

  「您好。」李慧梅揉著剛被捏疼的大腿,但唇角仍保持上揚四十五度的微笑,看著前來的客人。

  紀芊舞,你好樣的,給我記著,下次一定討回來。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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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4 06:56:2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簡顥風獨自坐在偌大的沙灘上,看著潮來潮往的海浪拍打著沙岸,思索著一些在他心裡一直徘徊不去的想法。

  今天下午處理完公事後,他就偷偷溜到這片沙灘來,雖然希望不大,但他仍私心地期盼,可以遇見他一直掛念著的美人魚。

  也許見著了面,他就不會再滿腦子都繞著她的聲音、她的嬌軀打轉,然後也不會再一直盯著那名櫃檯女服務員看,把她幻想成那條美人魚。

  真是奇怪,他看著那個女服務員的背影,就如同見著了他的美人魚,雖然當時兩人之間有些距離,但他就是可以隱約的感覺到有股力量,在默默的牽引著他將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後來走近她時,聞到了她的身上香氣,也讓他陷入恍神,好像那香味在哪聞過似的。

  他敏銳地聽見不遠處似乎有人走近,回頭一看,只見一名穿著粉紅色及膝小碎花連身裙的女子,若有所思的走在沙灘上——

  這一瞬間,他彷彿看見了他的美人魚幻化成人形,溜上了岸。

  他瞪大眼睛仔細一瞧,整個精神陡然振奮起來。

  咦?是她,是那個櫃檯女服務員。

  她的到來,讓簡顥風的心情豁然開朗,也許,也是那股力量帶領著她來到他的面前——

  ※※※

  傍晚,紀芊舞換下制服和慧梅道別後,便從飯店的後門離開。

  夕陽西沉,黃澄澄漸層的布幔垂覆了整片無垠的蒼穹,暖陽餘暉染上了平靜無波的海面,鮮艷光芒幻化,讓人不覺讚歎起上天的神奇,但滿腹的紊亂思緒讓紀芋舞根本沒心思去讚歎這美麗的景致。

  上次回家時路經這個沙灘,救了他,今天則是滿腦子都是他。

  在第一次看到他時,就明白他長得如此出色,一定有女朋友,但自己就是這麼不爭氣的對他念念不忘。原本還可以欺瞞自己,是因為關心他的傷勢而想著他,但如今都親眼目睹他活蹦亂跳地和未婚妻卿卿我我了,怎麼還是滿腦子都是他的身影呢?

  就算他被騙了,以為救他的人是他的未婚妻又如何?也不關她的事啊!

  幫助人本來就不該要求回報,難道她還希望他能以身相許,用這種古老的方式來報答她嗎?

  紀芊舞一人漫步在沙灘,大概是想得太人神了,竟然沒發現她揮之不去的那個影像,就在她的前方……

  「嗨!」簡顥風朝她走來,滿臉笑容地和她打招呼。

  沉思中的紀芊舞被簡顥風給嚇了一跳。「你……你……」

  這算是上天的安排嗎?怎麼會想曹操,曹操就到呢?

  「你是『迎鳳』的員工吧?」簡顥風明知故問。

  看著她酡紅的臉,他心裡有些冀望,她能將他心中那條沒有臉的美人魚拼湊完整,即便他知道那是千萬分之一的機會。

  「是……總、總、經理。」天啊!她怎麼結巴了?

  「我有這麼可怕嗎?」他笑看著她宛若受驚小免般驚慌失措的模樣。

  「不、不、是——我、是說,不是。」紀芊舞羞愧得簡直想一刀剪掉她的大舌頭。

  「我知道,你叫什麼名字?」他心裡有絲竊喜,因為看她因他的靠近,頰上的紅霞愈發紅亮,就知道不只她對他有影響力,他之於她也很有影響力。

  這麼靠近的聽清楚她的聲音,才知那聲音有多軟膩,甜沁人心。

  「紀芊舞。」紀芊舞對上他灼熱的目光,那燙人的溫度令她有絲迷惘。

  「芊舞,好名字。我叫簡顥風。」他風度翩翩地伸出手示好。

  「我知道。總經理的身體好點了嗎?」紀芊舞輕握了一下他的手,很快的就放開了,看他的手勁,強而有力,一定沒事了。

  「你也知道我溺水的事?」

  「有聽說,也知道是總經理的未婚妻救了你,這些事在飯店被傳為佳話,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是嗎?原來如此。」簡顥風看她回答得誠懇,心裡不免有些失望。

  失望什麼?失望她也人云亦云的傳著不實的消息,還是她沒有向他說,她才是救他一命的美人魚?

  也對,如果她真的救了他,一旦知道了他的身份,早就跳出來承認了,絕不會這樣隱瞞下去。

  此時,他的手機響起,他接起電話,只「喂」了一聲後就不再出聲,俊逸的臉卻是愈來愈凝重,怒意正明顯的醞釀著。

  紀芊舞看著他一語不發的冷臉,感受到他渾身散發的怒氣,心裡暗忖著,該不該走呢?

  看這個情形,不走好像很不智,但走了又好像不太對,該怎麼辦呢?

  就在她躊躇之間,簡顥風怒氣沖沖地對著電話罵:」好,你說你救了溺水的我,那我請問你,我溺水那天穿的是什麼顏色的衣服?」

  順著他的話,她暗自回想著當天救起他的情景,那天他根本沒穿上衣,只穿了條深藍色的海灘褲。

  對方不知回答了什麼,簡顥風立刻火冒三丈地大吼:「又是一個騙子,你們編什麼爛故事,總想用救命恩人這事來向我索取好處。我警告你,如果你不想吃上官司,就別再自詡為我的救命恩人了。」話畢,他憤然地切斷通話鍵,並關上電話的電源。

  她看著他氣急敗壞地關上電話,心中暗自慶幸,好在自己沒脫口說出真相,否則她肯定也會被誤認為另一個騙子。

  他稍微平息滿腔的憤慨後,才轉頭對紀等舞說抱歉。「抱歉,實在是太多人打這種無聊的電話。每個人都說他救了我,編了一些很離譜的故事,就是希望從我這裡拿些好處。」

  拜章芙蓉大嘴巴之賜,她到處去宣揚她救人的事跡,不過聰明點的人,仔細聽完故事後就會發現事有蹊蹺,一個溺了水的人怎麼可能在岸邊等著人家來救呢?

  所以有心人士就開始自己編故事,聽阿華說他已經接到好幾通這種騷擾電話,雖然他沒有接過,不過仍被這種騷擾電話給搞得怒氣大發。

  糟糕的是,今天因為心情煩躁,出門時錯拿了阿華的手機,以至於接到這種莫名其妙的電話,他實在沒想到這社會怎麼那麼可悲,竟會想到用這種手段來騙取好處。

  他該叫阿華換手機號碼了。

  「他們都沒聽說,章小姐是你救命恩人的事嗎?」如果她沒聽錯,慧梅說過大家都認為章芙蓉是救了他一命的人。

  「如果沒有她的大肆宣揚,我想應該不會有人知道。而且,我想就算聽說了,他們仍想賭一睹。你覺得……我該像大家說的,以身相許去報答那個救了我的人嗎?」他挑了挑眉問道。

  他當然知道飯店裡談論這件事時的結論,因為章芙蓉只要有機會總是在他耳邊暗示著,像今天他就不知被炮轟了幾回。若不是念在她是章世伯的掌上明珠,又同他一起出遊,他有責任照顧她,他早就發飆了。

  「這事,總經理可把我問倒了。」紀芊舞輕咬著下唇,不知該怎麼回答。

  難道她要說:對,你該以身相許,但要先搞清楚誰才是你的救命思人。

  「說得也是。」簡顥風點點頭,話鋒一轉:「我叫你小舞,你叫我顥風吧!否則談起話來多不自在。」

  不要再去想那不知身在何處的美人魚,也不要讓剛才的電話壞了自己的好心情。既然老天讓他對她有那麼特別的感覺,又能在這裡巧遇她,他就該好好享受這段假期,說不定,會有什麼意想不到的結果呢!

  紀芊舞因他的要求而瞠大雙眼。

  叫他的名字?

  他不理會她的錯愕,逕自提出自己的看法:「以身相許真是很荒謬,我不認為她該拿這件事當作要脅我結婚的籌碼,更不會因此而賠上我的後半生,將自己的幸福拿來當作報恩的工具。到處喧嚷著救人一命,並要人回報是種卑劣的行徑。人該要施恩不望報才對。」

  他對章芙蓉這樣的行為感到很不齒,若非她是章世伯的掌上明珠,他才不管什麼紳士風度,當場給她難堪。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他只是單純的談論著他對章芙蓉的不滿,然而這些話聽在紀芊舞耳裡,卻又有另一層涵義。

  聽他這麼一說,她更不能將事情的真相告訴他了,否則她豈不變得和章芙蓉一樣,被他唾棄。

  也好,反正她本來就不打算告訴他。

  「還有,那女人不是我的未婚妻。」簡顥風好整以暇地看著自己投下的另一枚炸彈。

  他自己也不知怎麼著,腦中就突然浮現這些話,而且不假思索的就脫口而出,好似不希望她誤會什麼。

  也許……自己的心比自己的腦筋更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什麼?紀芊舞再度陷入另一次的錯愕。

  「怎麼?不相信我?」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不希望她誤會了自己和章芙蓉的關係。

  「不……不是。」她只是在奇怪,他怎麼會突然冒出這一句話來。

  不知怎麼著,她就是相信他的話,百分之百的相信!也許是因為他誠懇的語氣,也許是因為他那清白無暇的目光,她就是沒想過要懷疑他。

  她只是好奇,他為何要告訴她這件事,因為不算上回他溺水的事,這是兩人第一次正式見面,話都談不到十句,他就……

  兩人應該還不算很熟吧?!

  「要回家嗎?我送你。」簡顥風二話不說地拉著還在發愣的她向前走。

  「總……總經理,不……不用了。」被他拉住的手正以微波加熱的飛快速度燃燒,而她只能被動的被他拉著走。

  天啊!上回救他時,半裸的她都不知和他肌膚相親了多少次,也沒像現在這般讓她心中的小鹿亂撞,差點闖出了柵欄。

  「不是說好了,你叫我顥風,我叫你小舞的嗎?」簡顥風邪佞地瞄著手足無措的她。

  什麼時候說好的?難道她記性這麼差?她揚首帶著滿臉的問號看向簡顥風。

  而簡顥風憋著笑,故意別過頭,不去看她。

  看來,這女孩比他想像的更有趣,隨便一逗弄就酡紅了臉,還緊張得同手同腳起來,他想這次的假期一定會很有收穫。

  ※※※

  在上午的check-out熱潮過後,中午櫃檯的生意馬上清淡了下來,此時,紀芊舞正趁著空檔,捂著臉直歎息。

  唉!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怎麼好像在做夢般,彷彿那一切都是她的幻想。

  昨天他陪著她回家,一路上他問她答。沒錯,就是他問她答,而非一來一往的對話。由於是單方面的回話,所以短短的十五分鐘路程已經讓他知道她家裡有些什麼人,小學、中學。五專念什麼學校及為什麼到飯店工作。

  後來回到家,奶奶見到他笑得合不攏嘴,假牙都快掉出來了。她一高興,就拉下鐵門不做生意了,硬是留他下來吃晚餐。

  這一吃,更糟了,她什麼時候停止吸奶嘴,什麼時候不包尿布,一一從奶奶的口中傾洩而出。她猜若不是奶奶顧全她是女孩子,可能連她什麼時候尿了床,奶奶都會一五一十的告訴他。

  她若不是知道暴殮食物會遭天譴,真想一頭埋進飯裡,悶死自己算了。偏偏他的家教好,十分有紳士風度,進餐時還一直幫她夾萊舀湯,一副體貼入微的模樣,奶奶一定以為他是她的男朋友,才會如此慇勤。

  這下子,她真的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不過,他為什麼要對她說章芙蓉不是他的未婚妻?為什麼要送她回家?又為什麼要答應奶奶留下來吃飯?為什麼體貼地為她布萊?又為什麼……

  難道說他……

  「喂,小舞。」李慧梅憂心地推推發愣的紀芊舞。

  驚慌失措的紀芊舞宛如被抓到了小辮子似的,緊張地問道:「什麼事?」

  「你的臉怎麼這麼紅?」李慧梅看到紀芊舞雙手下臊紅的臉時,驚呼出聲。

  「真的嗎?」紀芊舞慌忙的撫著自己燒燙的雙頰,企圖為它們降溫。

  「沒發燒啊!」李慧梅一手放在自己的額頭,一手放在紀芊舞的額頭上測試。

  「可能是太悶了。」紀芊舞不敢說出自己臉紅的真正原因,只能怪罪於無辜的空調設備。

  「是嗎?」李慧梅不相信地看著她鮮紅的臉頰。

  「是啊!我出去透透氣就好了,你先幫幫頂一下,」話一說完,紀芊舞就飛也似的往外衝。

  一直走到飯店門口,紀芊舞才敢大口喘氣。

  真是丟臉,竟然在上班時間胡思亂想些有的沒的。

  「上班時間竟然在這裡偷懶?」一個帶著笑意的男音在她背後響起。

  「是你……嗯,總經理好。」紀芊舞驚慌地回過頭,結結巴巴地看著簡顥風近在咫尺的俊容。

  不會這麼巧吧?最近怎麼一想到他,他就出現。

  「不是說好,叫我顥風的嗎?」對她的稱呼,簡顥風輕皺起眉。

  他以為兩人應該算是朋友了,畢竟他都上她家去吃過飯了,還不夠格互稱名字嗎?

  「不,上班時間還是稱呼您總經理比較妥當。」她馬上恢復了冷靜。

  這是他的飯店,會遇到他也是合情合理的。

  「我以為我們之間算熟了!」在台北,一對男女認識兩天就上床的不計其數,而她卻還像見到陌生人般的和他保持距離,她難道不知道他可是炙手可熱的鑽石單身漢。

  「可是這才是我們第三次見面。」紀芊舞囁嚅的反駁。

  「第三次?我如果沒記錯,昨天一次、今天一次,所以應該是兩次。」簡頂風對她的算術提出質疑。

  「啊!是我算錯了。」完了,她怎麼把溺水的那次也加進去了?紀芋舞連忙打哈哈道。「總經理是要去沙灘走走嗎?您請便,我還有工作,就不陪您了,再見。」

  看著他一身POLO休閒短衫和海灘褲的模樣,她猜想他一定是要去海邊做休閒活動。

  紀芊舞話一說完,便轉身要走進飯店,但他突然伸手抓住了她。

  「既然都出來摸魚了,就陪我真的去摸魚吧!」簡顥風拉著她的手,和善地提出建議,但他的手勁卻不似他溫和的語氣,擺明了就是要她陪他。

  「我拿了您的薪水,就該好好上班的。」她乾笑著,試圖將自己的手臂從他的鉗制中抽出。

  千萬不要啊!她如果和他再相處下去,不知又會冒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來,而且兩人還站在飯店的大門口,來來往往的人們全好奇地朝他們看過來。

  「顥風,你在這兒啊!我正想找你一起去游泳呢!」章芙蓉的嬌聲由遠而近,解救了困窘的紀芊舞。

  「我不想去。」他對章芙蓉打斷了他和紀芊舞的談話,非常不高興;只差一點,紀芊舞就要和他一起去摸魚了。

  他看看章芙蓉一身性感白色比基尼的打扮,只在腰間圍了條沙龍,那白色比基尼的材質似乎不適合下水,只能在岸上供人欣賞,真不知她這身穿著是要去哪個地方游泳,桌上嗎?

  「喂!你到底有沒有找人去修我房裡的電話?」章芙蓉見簡顥風變了臉色,便將火氣轉移到紀芊舞身上。

  這個女服務生怎麼會和顥風在一起呢?剛才還看到顥風拉著她的手,兩人似乎不是在談公事。難道她不知道自己是顥風的未婚妻,還企圖想勾引她的男人?

  這個猜測讓章芙蓉對紀芊舞有了敵意,一雙媚眼冷冷地掃視了紀芊舞一回。

  「我昨天已經通知工程部了,他們說那只是電話插頭設插好,已經重新接上了,所以現在應該可以使用。」紀芊舞好聲好氣的向她說明昨天工程部的回報。

  「什麼叫『應該』?電話一直不能打,你還不快去找人來修?」她就是不希望看到她還杵在這兒,所以情急之下又撒了個謊。

  「會不會是章小姐不小心又拉到線,我想……」昨天工程部的人重新插上插頭後,她還試打了一次,完全沒問題啊!

  「什麼你想?你不信我說的話是嗎?服務人員竟然敢質疑顧客的話,你難道沒聽過『顧客永遠是對的』這句話嗎?」章芙蓉擺出未來老闆娘的架式,向紀芊舞大聲喝斥。

  「是的,抱歉,我立刻處理。」紀芊舞接收到章芙蓉投射來的怨恨目光,心裡馬上明白她是在嫉妒。

  唉!章芙蓉又有什麼好嫉妒的呢?她和總經理什麼也沒做啊!不過,她本來就想回去工作,所以乾脆默默地承受章芙蓉的指控。

  就在她要轉身走開時,一旁始終沒說話的簡顥風開了口:「我去瞧瞧。紀小姐,你也跟著來。」

  「顥風……」章芙蓉吃驚地看著簡顥風。

  「總經理……」紀芊舞也驚訝不已,他這是在幫她嗎?他有什麼理由要幫她呢?她的心愈來愈紊亂了!

  「走吧!」簡顥風無視她們兩人瞠目結舌的模樣,逕自帶頭走向西翼的「夕陽」樓。

  章芙蓉在瞪了紀芊舞一眼後,立刻趕上,而紀芊舞則抱著滿腔的疑竇,跟在他們背後。

  到了章芙蓉的房間,簡顥風測試了下電話,馬上明白這一切都是章芙蓉在搞鬼,隨即沉下臉來。「這電話根本沒問題。」

  「是嗎?可是剛才我要打到你房間找你時,真的不通。」章芙蓉說謊完全不必打草稿。

  她當然知道電話沒壞,剛才那樣說,純粹是為了要支開這個女服務生,她早該像昨天一樣,自行拔掉電話線的。

  「那沒事了,我相信我的員工都很盡責,也會讓顧客很滿意。」他是針對章芙蓉方纔那一番義憤填膺的說詞提出反駁。

  原來他只是把她當做他的員工,才會為她出頭的。

  紀芊舞聽見簡顥風嚴正的聲明,立刻解開了她心裡的謎團,但隨之心中卻湧上濃濃的失落感。

  「那,我先回去工作了。」不等簡顥風和章芙蓉的反應,她隨即離開,並將門帶上。

  逃進了電梯後,她才苦笑著自己類似逃兵的舉動。

  經過中午的事件,紀芊舞有了認知:簡顥風對她的所作所為,純粹只是老闆愛護關心部屬的表現,若是她再這麼容易被他的一舉一動給擾亂心湖,過不了多久,大家就會發現她的異狀。

  所以她要離他遠遠的,管他帶給自己什麼樣的震撼和悸動,都把它給忘記;管他章芙蓉是不是他的未婚妻,她都不該猜想他的心思,是不是對自己有些特殊;管他到底知不知道那天救了他的人是誰,她都別提,否則讓他以為自己是有企圖心,就難堪了。

  但是,心裡還是滿滿的都是他啊!

  「小舞,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李慧梅瞇著眼湊近心事重重的紀芊舞。

  「你幹嘛靠得這麼近,存心想嚇人啊!」紀芊舞退後一步,拉開與李慧梅的距離後,拍拍受驚的胸脯。

  「說!」李慧梅這回用食指指著紀芊舞的鼻子,硬是要逼她說出真相。

  她已經憋了一下午,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現在又只有她們兩個人在更衣室裡,當然要審問個清楚。

  「說什麼?」紀芊舞打馬虎眼,推開李慧梅的手,背過身去,換下制服。

  「說,你今天和總經理在飯店門口拉拉扯扯些什麼?」今天中午的那一幕,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只可惜距離太遠,否則哪還要問當事人?

  「哦!我們在說『夕陽』總統套房電話壞掉的事。」她就知道在飯店門口和他說話,一定會引來許多流言。

  「是嗎?我看你們那樣子完全不像,反倒像朋友在吵嘴。」紀芊舞答得含糊,但她的腦筋可不是裝漿糊。

  「嗯,我們之前是見過面。」說到簡顥風,淡淡的紅霞飛上她的雪頰。

  「在哪裡?」李慧梅看著她陡然浮上的紅雲,心裡感到有點不妥。

  「在『碧之海』。」她回想起第一次見面的情景,臉上的紅雲更加明顯。

  「小舞,你別鬧了,總經理可是有未婚妻的,而且他的未婚妻還是他的救命恩人。」李慧梅看出了紀芊舞羞怯的表情下那顆蠢蠢欲動的春心,好意出言提醒她。

  「可是……」他的未婚妻不是他真正的救命恩人啊!

  等等,慧梅該不會是看出她對他有特殊的情愫吧!

  「別可是了,你看你這副春心蕩漾的樣子,八成喜歡上人家了,我說,你可別陷下去。」李慧梅苦口婆心的勸著。

  「我沒有,只是認識而已,他幫我解決『夕陽』總統套房的事,我對他只是充滿感謝罷了。」她四兩撥千斤,避開李慧梅的探問。

  「小舞,我是說真的,像總經理這樣優質的男人欣賞歸欣賞,他和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放感情下去會出紕漏的。」李慧梅語重心長地開導她。

  「我知道。奶奶自己一個人顧店,我不放心,先走了。」為了逃避李慧梅的長篇大論,她只好拿出奶奶當擋箭牌。

  天啊!這陣子,她好像和「逃」這個字結下了不解之緣。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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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4 06:57:2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走出飯店後門,踏上「碧之海」時,她竟有些期待,雖然知道不能再妄想,但她真的期待可以看到一個人。果不其然,那人就在不遠處。

  簡顥風偉岸的身形站在白色的沙灘上,在夕陽餘暉的映染下,令人有種神抵下凡的錯覺。

  「下班了,可以正大光明地陪我去摸魚了吧?」神祇開口說話了,說的卻是人間的語言。

  看著他,她忍不住笑出了聲。

  「笑什麼?」他不明所以的問著。

  「笑你好像宋七力一樣,閃著光輝。」本來她是想說他俊美如太陽神阿波羅,但為避免助長他的氣勢,所以隨便找了個借口來搪塞。

  「你完蛋了!」他突如其來的衝向她,攔腰抱起她,就要往海裡沖。

  「不要啊!我是開玩笑的。」被扛在肩上的紀芊舞馬上明白他的意圖,立刻求饒。

  聽到她求饒,簡顥風在快靠近海水前把她放了下來,她驚魂未定地站穩後,才聽見他問道:「宋七力可不會這招吧?」

  「是不會。」她被他認真的表情給逗笑了。

  看著他因背光而模糊的臉龐,芳心漏跳了好幾拍,她哪裡會想到自己當時的救人之舉,竟會牽出這段情緣,進而賠上自己的心。

  見到她忽然間迷濛的雙眼,簡顥風頓時也傻了,她的每個表情都牽動著他的心……

  他忽然想逗弄她,好欣賞她更多不同的表情。

  在他眼神的示意下,她脫下腳上的鞋子和肩上的背包,將小手放到他伸出來的大掌上。

  他興致高昂地拉著她往海水走去,直到海水淹到了她的小腿肚,他才放開她:「我老覺得你好像有什麼秘密瞞著我。」

  說來奇怪,兩人認識不久,他卻老覺得和她有什麼牽連般,斷不了。而她的一切雖然清透,但他總覺得她有些什麼事是他想知道,卻不知道的。

  「我們才認識不久,我哪有什麼秘密瞞著你。」她連忙揮手撇清。

  「是嗎?那你的眼睛為何閃爍?」她說得也對,兩人是初識,何來隱瞞之說。

  「哪有?」她仍死不肯認賬。

  「那你自己看看。」他壓著她的頭,要她看看她映在海面上的倒影。

  「我哪有?」紀芊舞看到海面上映出自己說謊的嘴臉,急忙的想站直身子,卻一個不平衡反而倒向海中。「啊!」

  簡顥風看著她狼狽地跌坐在海中的模樣,忍不住大笑。「哈哈哈!」

  「你還笑,都是你害的,還敢笑。」紀芊舞氣惱地看著讓她如此狼狽的罪魁禍首。

  她心念一轉,調皮地牽起一道笑弧,出其不意的伸出腳勾住大笑不止的簡顥風的小腿,用力一拉,瞬間,他也成了落水狗。

  「哈哈哈!」這下換她大笑了。

  「好啊!你偷襲我。」簡顥風跌坐在海水中。

  他話一說完,便往她身上潑水,以報拐腳之仇。

  紀芊舞一時間避不及,被潑了整臉,但她可不是好惹的,不甘示弱的回潑他,同時站起身來,拔腿就跑。

  簡顥風見狀也站起身來,和她玩起你追我跑兼潑水相互攻擊的遊戲。

  十多分鐘後,兩人才氣喘吁吁地雙雙倒在沙灘上。

  簡顥風躺在沙灘上,看著天邊已剩一半的夕陽,心忖著,誰想得到他竟然在沙灘上演起瓊瑤式愛情連續劇中最老套的橋段,而且還演得挺開心的。

  他側首看著在他身邊喘著氣的女子。她一頭烏黑的秀髮披灑在白色細沙上,美麗得如一條潺潺的河流。剛才一陣追逐讓她的雪頰泛上了片片的桃紅,而微啟的紅唇正輕喘著,吐氣如蘭。

  他想吻她。

  他毫不猶豫,想到就做,一翻身對上她被他突如其來舉動嚇到的杏眸,沒機會讓她出聲,就把她成串的驚呼全吃進了口中。

  在他耐心的誘導下,她從剛開始微微的抗拒,終於敞開檀口和他的舌尖共舞。他的舌仔細地品嚐著她櫻唇中的每一處芬芳,她的反應雖然生澀,卻輕易的挑起他滿腔的欲火。

  就在夕陽西下,碧海白沙中,愛情的點點星火燎起兩人心中的整片青青草原……

  ※※※

  當夕陽完全落到海的那一邊,他才依仿不捨地結束這個吻。

  這是個美妙的吻,他吻過這麼多女人,這麼多的唇,他不得不承認這個吻是該死的好。

  她的反應青澀、回應笨拙,怎麼說都不算是個接吻高手,但他就是愛極了這個滋味,尤其她柔軟甜美的唇瓣,讓他有種熟悉的感覺。

  他用食指輕撫著她被滋潤的艷紅雙唇,忖度著,沒錯,是一種奇妙的熟悉感。他清楚的知道這是兩人的第一個吻,可是為什麼會有這種熟悉感?難不成要他宿命的認為,她是他上輩子的情人嗎?

  為了證實心中的感受,他又俯下頭去吻著那猶染著嫣紅的唇瓣。

  紀芊舞才剛從吻得昏天暗地的情境中退出,正在思索著怎麼開口問他為何吻她,他的唇又襲上來,讓她沒半刻休憩。

  這回,她馬上反應過來,一雙柔荑輕輕地攀上他的頸,與他享受唇舌交融的快感。

  頃刻,兩人才再度分開。

  過了一會兒,紀芊舞呼吸到完整的新鮮空氣後,腦筋才恢復清醒。

  「你……」為什麼吻我?紀芊舞發覺她問不出口,因為這麼問,好像顯得她很愚蠢。

  「怎麼?舌頭被我咬掉了?我記得我還讓你保有它啊!」簡顥風笑看著她無措的星眸。

  他才不捨得咬掉她的舌頭,他還要留著她的小舌,與他體驗更多更美好的吻。

  他不懂吻著她時為何會有那種熟悉的感覺,但他不想去追究,因為,他想,他愛上她了。

  更精確的說,是他對她一見鍾情,從她的背影、她驚愕的眼神、大笑的表情、調皮的舉動、羞怯的模樣,他都—一刻在心版上,喜歡得不得了。

  紀芊舞嚇得連忙摀住自己的嘴,含糊不清地說道:「讓我坐起來。」

  兩人這樣的姿勢實在很曖昧,好在這裡沒人,要是被人看到,她的臉要往哪兒擺。

  「什麼?」他故意裝作聽不清楚,想逗逗她。

  「讓我坐起來。」她推著他堅硬如石的胸膛,將手移開,再開口重述一遍。

  好硬哦,他的胸膛是鋼鐵打造的嗎?

  他笑著,飛快地再偷一個吻,才讓她坐直,他溫柔的拍去沾在她烏絲上的細細白沙。

  而他的每個撫觸都震得她渾身酥酥麻麻,身體宛若高溫下的奶油般融化在沙灘上,在他終於停止這甜蜜的折磨後,她的意識才又慢慢回籠。

  「我要回去了。」她羞得不敢再多看他灼熱的深潭,趕緊轉身走到放鞋子與包包的地方,打算打道回府。

  「我送你。」他知道已經耽擱了她許多時間,便不再強留。

  「不用了。」她連忙拒絕,如果再讓奶奶看到他,他可能就要被問及何時要來提親的事了。

  上回,他不清楚奶奶的老式作風,現在應該明白了,送他回家實在是不智之舉。

  「送女朋友回家是天經地義的,我很堅持。」他拿起包包,環住她的腰,算是結論。

  什麼?女朋友?她詫異的側首看著他。

  「走吧!別讓奶奶等我們吃飯。還有你這身濕衣服也得快換下,才不會著涼。」他自然而然的環著她的腰,帶領著她走上回家的路。

  就這樣,她又再次傻傻地被他送回家;兩人少不了又被奶奶取笑了一番。

  ※※※

  「您好,需要什麼……」紀芊舞從桌面上的資料中抬起頭,望向那名敲她桌面的人,一抬頭,她就愣住了。

  兩人之間經過昨晚的大躍進後,她腦子裡全部充斥著他的笑臉,他的吻和他說的話。

  「送女朋友回家是天經地義的……」

  她萬萬沒想到,一次黃昏戲水會讓兩人的關係產生這樣的變化。

  昨晚,她怎麼也無法合眼,只會盯著天花板,傻傻的笑,不時的撫著那被他吻過的唇,那灼熱的溫度一個晚上熨燙著她。但一夜未眠卻沒讓她無精打采,反而興奮異常。

  現在,他倏然出現在她面前,讓她有些慌亂,兩人一個是飯店的總經理,一個不過是櫃檯代班服務人員,太過親密的交談會讓人家起疑的。

  她不希望他假公濟私,更不希望成為人家茶餘飯後的話題,畢竟,兩人才剛開始。

  「什麼服務?有,有需要。」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別人,正是笑咪咪的簡顥風。

  昨天送她回家後,他的整顆心都被她佔領了。女朋友耶!她是他的女朋友耶!這個稱呼聽起來就讓人滿意得不得了。

  他一直知道自己要什麼,所以會這麼快就吻了她,也是很自然的。才一晚,他就想她想得緊,因為想她,所以他才會出現在這兒。

  「你怎麼在這兒?快走、快走,被人家看到不好。」紀芊舞壓低聲音飛快的趕人。

  她偷偷瞄了瞄周邊的人,還好,現在並非住房及退房的尖峰時間,所以附近只有一些員工好奇地看著他們。只要他趕快離開,說不定大家只會以為他是有什麼事要交代。

  「啊!沒想到你的眼珠子可以動得這麼快。」簡顥風文風不動的繼續杵在櫃檯前,一副就是要長談的模樣。

  他知道這樣的舉動很不恰當,但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眼、自己的心,而雙腳也像有自我意識似的黏著不動。

  看著她緊張的模樣,他發現自己有些幼稚,竟然就像個莽撞的毛頭小子般,站在飯店櫃檯前,公然的對女人調情。

  但,他不準備走。

  「別鬧了,快走。」紀芊舞又瞄了一次四周,完了,完了,愈來愈多人朝這裡看。

  「怕什麼。」他皮皮的,就是死賴著不走。

  「你是總經理,不是應該有很多事要處理嗎?」她低下頭,不正面回答。

  怕什麼?她是沒什麼好怕的,怕的是人家的閒言閒語,不知人家會怎麼說她,小小的代班客務竟搭上總經理。更何況全飯店的人都知道他有個未婚妻,肯定談論她時,不會有什麼好聽的話。

  「喔喔!你太不敬了,竟然敢趕總經理。而且,你又怎麼知道做總經理的有很多事要處理?說不定,總經理要處理的事就在這兒呢!」簡顥風順著她的話開起玩笑。

  完了,他真的很像登徒子,但無所謂了。

  「說的也是,總經理愛待哪兒,就待在哪兒吧!」思及他可能造成的後果,她的口氣也好不起來。

  「怎麼了?生氣了?」他聽出她的不悅,關心地問著。

  他沒什麼其他用意,只是想來瞧瞧她,聽聽她的聲音,和她說上兩句話,怎知沒說幾句話,就惹惱她了。

  「總經理,我沒有。」她僵硬地回應他,並抬起頭來回看他泛著擔憂的眼眸。

  紀芊舞,別情緒化,把他當成客人就好了。

  「我以為經過昨晚,我們之間不一樣了。」簡顥風對她公事化的稱呼,甚為不滿。

  想起昨天在「碧之海」的那個吻,她的臉彷彿瞬間被烙上了兩個心形的紅印:「總經理,現在是上班時間。」

  昨晚的一切好像是做夢,他那麼的體貼,那麼的溫柔,兩人好像真的墜入情網,像對情人般耳鬢廝磨著傾訴愛語,但這些,她一點也不想在大庭廣眾前公開,而且他們之間還有個大家公認的「未婚妻」。

  看著她掩飾不住的羞怯反應,和四周斷斷續續的耳語,他的心裡有些明白。

  原來她不希望公私不分,而這也是他最討厭的。只是他沒想到她和其他女人不一樣,不想炫耀他們之間的關係,這倒令他有絲訝異。不過他贊成她的想法,兩人是不該在工作時間打情罵俏的。

  她真是個很特別的女孩,看樣子她還有許多地方待他去發掘,他有點迫不及待了。

  「我懂了,下班後,我在『碧之海』等你。」他丟下這句話後就換上辦公時才有的嚴肅面容,一雙眼橫掃了大廳那些豎起耳朵,偷聽又偷看的人一回,才緩步離去。

  紀芊舞望著他從容離去的背影,這才鬆了口氣,現在就只期望大家能繼續在她背後竊竊私語,千萬別當面來問她什麼。

  她談戀愛了。

  那種感覺很奇妙,很不可思議,你會時時刻刻想著他,即便見了面也想著他,然後期待每一次的見面,傷心每次的分別。

  從那個吻發生至今已經六天了,偶爾,兩人在飯店時會碰著面,但她都盡量不與他接觸,因為她深怕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只要她一接觸到他投射過來的灼熱目光,她就會臉紅心跳,四肢百骸就像被電流擊中般酥酥麻麻的,完全無法自己。

  體貼的他總在她下班後在「碧之海」等她,陪她散步回家。在這段時間,她就真的像極了沉浸戀愛中的小女人,為他的甜言蜜語而迷醉,為每個肢體的接觸而顫抖。

  她知道大家開始對她與他的關係多有揣測,但除了慧梅外,還沒有人敢當面質問她,因此她也就任由大家去說了。

  鈴鈴鈴——

  「您好,我是紀芊舞,很高興為您服務。」紀芊舞接起桌上的電話,制式的回答著。

  「是我。」簡顥風低沉渾厚的嗓音透過電話線顯得特別有魅力。「小舞,今晚來我房裡。」

  「什麼?」她驚呼出聲,但隨即發現多道質疑的目光正注意著自己,便趕忙壓低聲音。「什麼?」

  她不想想歪,但她實在想不出有什麼理由要她「晚上去他房間」。

  「今天,我不去『碧之海』等你了,你來我房裡。」他以為自己說得不夠清楚,再重述了一遍。

  「我想你誤會了,我不是那種女人。」他們是接了吻,但不代表她已經準備好和他上床。

  簡顥風這回聽懂了她的拒絕,在電話的那頭不文雅地捧腹大笑,陣陣笑聲從電話那頭震得紀芊舞毛骨悚然。

  「我想你誤會了,我也不是那種男人。」他用她的話回敬她。

  「那……」她困窘得不知該如何接話。

  不是?難道真的是她想歪了?真是丟人。

  「我知道你怕別人指指點點,但我想和你單獨好好的吃頓晚餐,所以我的房間看來是個不錯的選擇。」他止住笑,稍作解釋。

  她在那次櫃檯事件的回家途中,就說明她不想成為飯店同事們茶餘飯後的話題,所以兩人在飯店時只是上司與下屬的關係。

  而下班後,雖然他都和她在一起,但除了走在「碧之海」的那一小段路外,都有奶奶這個老電燈泡在旁邊,讓這段剛萌芽的戀情有些遺憾。

  說句實在話,他交往過這麼多女人,從沒和她們的家人見過面,而對她倒是破了先例。

  「這樣啊……」她猶豫不決,不知是否該答應他。

  「放心,奶奶那邊我已經向她報備過了,沒問題的。」豈止沒問題,奶奶根本是額手稱慶。

  「這樣啊!」連奶奶都被他收買了,她又怎能逃得了呢?

  「放心,餐點我都安排好了,到時就只有你和我。」簡顥風故意說得曖昧。

  「可是……」她仍有些猶豫,她就是擔心只有兩人獨處啊!

  「那我等你,乖乖上班哦,拜拜。」他話裡藏著笑,將通話切斷。

  望著手中的話筒,熱烈熾火燃燒著她的臉。

  老天,這算什麼解釋,明明就是那種暗示,她才不上當,不去!不去!死也不去!

  「你在發什麼呆?」

  紀芊舞循聲望去,看到章芙蓉精雕細琢的麗容,立刻放下話筒,堆上職業化的笑容。

  章芙蓉自從上回在飯店大門口的事後,總是有意無意的刁難她,她懂那是章芙蓉的嫉妒心作祟,但礙於她員工的身份,她也只好默默承受。

  照顥風的說法,章芙蓉的父親與他父母是世交,上一輩的感情不錯,才會想撮合下一代,希望親上加親。可是他對章芙蓉一點興趣也沒有,這回會帶她下來,全是他父母的意思。

  而大家傳說章芙蓉是他未婚妻的傳言,就像溺水時救他的救命恩人一樣,都是她自己放的話,他只是顧及她的顏面,不想讓她難堪,所以才沒戳破。

  她相信顥風的說法,也不打算跳出來為自己出頭,所以就讓章芙蓉繼續當他傳說中的未婚妻。因為她相信事實勝於雄辯,而且兩人的感情才剛萌芽,未來會發生什麼事,誰也說不定,實在無須現在就到處宣示自己的主權。

  而且若真需要去澄清什麼,那也輪不著她,該由顥風自個兒去說明,否則她不也和章芙蓉一樣。

  「你別以為和顥風認識,就可以偷懶不做事。」章芙蓉抓到她出神的一刻,大作文章。

  「我明白,不知章小姐有什麼需要我們服務的?」怎麼最近她出神時老被人抓包。

  「沒事不能來視察你們的工作態度嗎?」章芙蓉擺高姿態,斜睨著紀芊舞。

  「不,我是想章小姐如此尊貴,還特地來一樓大廳,一定是有要事。」在「迎風」嚴格的訓練下,她的應對可是一把罩的。

  章芙蓉被她不著痕跡的讚美給捧得飄飄然的,心裡也稍微舒坦了些。「我房裡的衣服要人整理。」

  「我馬上聯絡房務部為您處理。」這種小事也勞她大駕,這個千金小姐真的太閒了。

  「不,我要你親自幫我整理。」

  「可是,我不是房務人員。」紀芊舞為難地說道。

  「我就是要你。」章芙蓉可由不得她拒絕。

  「可是……」

  「章小姐,有什麼我們可以為您服務的嗎?」李昌明在後面觀察許久,見章芙蓉一直不走,便出面問道。

  「我要她幫我整理房間的衣物。」章芙蓉提高聲調,說明她已經沒有耐性了。

  「好的。」李昌明微笑地答應。

  「可是,副總,我……」

  「你的工作,我會請人幫你處理的。」李昌明偷偷地使了個眼色。

  章英蓉可是飯店的貴賓.和總經理一同前來的,也許總經理擺明了不想理她,但他仍不敢懈怠。誰知道她到底會不會成為未來的總經理夫人呢,所以還是小心為上策。

  「是。」紀芊舞無奈地垂下肩。唉!這就是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的可悲。

  ※※※

  紀芊舞走進章芙蓉住的「夕陽」總統套房,看到滿坑滿谷的衣物散落各處,她就頭皮發麻,有了很糟的預感。好在這間總統套房的衣櫥夠大,否則她真不知該將這些衣物往哪兒塞。

  不過她不是來度假的嗎?帶的這些衣物可是她衣櫃裡的冬衣加上夏衣的衣物總量。

  唉!有錢人就是不一樣。

  果然不由她所料,在她一件件將它們收拾好,並—一掛進衣櫥後,章芙蓉只是冷冷地說:不行,衣物要分門別類,另外,縐了要的熨整。

  她分明是要整她,又不早說,等她都弄好了才來挑剔。

  章芙蓉這番不負責任的話讓她只好又重來一次,將裙裝與裙裝放在一起,褲裝與褲裝擺在一塊兒。這時,她不得不感謝章芙蓉的奢侈,因為她的衣物都是成套成套的,讓她免去配套的動作。

  又過了兩小時,她將燙好的衣物放進衣櫥裡,才算大功告成。

  「章小姐,這樣還可以嗎?」就在她忙得滿頭大汗、在衣山中穿梭時,這個章大小姐悠悠閒閒地斜坐在貴婦椅上,修她的指甲。

  「要照顏色排不然我怎麼找得到。」她輕啜了口茶,緩緩地說著,又回頭修她修了一下午的指甲。

  「是。」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句話。

  這回她沒花多少時間,就將顏色劃分出來。

  「章小姐,這樣還可以嗎?」紀芊舞再問了一次。

  她決定如果這女人還不滿意,她就把辛辛苦苦整理好的衣服往她頭上砸去,看她們不滿意。

  「嗯,勉勉強強。」章芙蓉環視一次後,輕蔑地揚起頭。

  「那我可以走了嗎?」紀芊舞頓時卸下了武裝,她深怕她大小姐一句不行,她又得再來一次。

  「我的衣服可都是名牌的,看了會不會嫉妒啊?」章芙蓉故意不回答她的話,反倒問起她來。

  「我很有自知之明,我們當然跟章小姐你不一樣,穿不起這麼高貴的衣服。」哼!名牌就了不起啊!沒氣質的人穿起來還不就像路邊攤買的。

  「你明白就好,就像顥風一樣,有身份地位的人才可以和他走在一起,才配得上他的身份和地位。」她叫她來的目的就是要告訴她,別再癩蛤蟆妄想吃天鵝肉了,只有像她章芙蓉這樣的女人才足以匹配顥風,更何況她還是顥風的救命恩人。

  紀芊舞瞪大美眸,不可置信地看著章芙蓉不可一世的笑容。

  今天,她終於知道女人為了搶一個男人,可以醜陋到什麼地步,即便她全身都是名牌,卻是貧乏得令人覺得可悲。

  若是可以,她真的很想大聲的告訴她,男人不像那些名牌衣物,不是用身份地位來搭配的。

  「耽誤你的下班時間,我會叫李昌明把加班費補給你。」章芙蓉一副慷慨老闆娘的模樣。

  什麼?現在幾點了?紀等舞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錶。

  這一忙,竟然超過她下班時間兩個小時了。完了,讓顥風足足等了兩個小時。

  她連忙道:「那我先走了,再見。」

  「搞什麼嘛!我還沒說完耶!」章芙蓉疑惑地看著她小碎步離開的背影,咒罵著。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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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曙光」的總統套房門前,紀芊舞垂著臻首,煩惱地來回踱步。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一看到時間遲了,就立刻衝回員工休息室換回自己的衣服,再衝上來,一點猶疑也沒有。

  她咬著下唇暗忖——不是才告訴自己不赴約的嗎?幹嘛發現遲了兩個小時,就緊張得什麼都忘了。

  不行,她不能進去,而且說不定遲到這麼久他早就放棄等待了!

  對!她不能進去!

  終於下定決心後.她才艱難地邁開步伐準備離開,卻在轉身後慌張地撞進一副強壯的胸膛。

  「哎喲!」她揉揉被撞疼的鼻子,揚首著向罪魁禍首。

  「終於捨得出現了?」簡顥風鐵青著臉,冷冷地問。

  從沒有一個女人讓他等這麼久,還勞煩他親自去找她。原以為她是害羞,所以回家了,但打電話查證後,才發現她根本沒回家。

  她就像泡沫般憑空消失了,他問了大廳的許多人,都沒聽說她去了哪兒,所以他除了叫阿華幫忙找人,自己也像只無頭蒼蠅般緊張得到處亂轉。

  「你走路怎麼沒有聲音的啊?像鬼魂一樣!」她只顧著鼻子的疼痛,沒發覺他的怒意。

  「你跑哪兒去了?不想來也要跟我說一聲吧。」他怒不可遏地吼出口。

  他是真的被嚇到了,從沒有一個女人這樣讓他掌握不住行蹤,讓他如此牽腸掛肚,但她辦到了。

  「你凶什麼?」面對他的怒火,她也不甘示弱地吼回去。

  天殺的,她就是因為他,才被章芙蓉叫去惡整,而他竟然還在這兒對她大吼大叫。

  「你去哪裡也不告訴我一聲,浪費我的時間。」他不想告訴她,自己為了她而著急的舉動,因為那樣似乎顯得他很愚蠢。

  她在他說話的同時,不經意聽見走廊的另一端似乎有腳步聲,她當機立斷的命令道:「快開門,我們進去。」

  她不能讓人看到她出現在這兒啊!

  「現在急著進去了?」他也聽見那道腳步聲了,立即明白了她著急的原因。

  和他在一起有這麼不可告人嗎?見到她如此躲躲藏藏的模樣,之前贊同她不公開的念頭,在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不會想讓人看到吧!」她利用他身材的優勢幫她稍做阻擋。

  「說不定我想呢!」他好整以暇地,雙手在胸前交叉。

  她從他的肩線偷偷瞄去,看著似有人影伴著腳步聲愈來愈近,她再也耐不住性子,自行翻找他的口袋,終於在他休閒褲的口袋裡找到了門卡。

  她拿出門卡,刷卡、開門,逃進去,連貫的動作一氣呵成,沒有半點停頓。

  簡顥風看著她逃進自己房間的那副好笑模樣,剛才的怒氣也瞬間消失。

  他笑著跟她走進門,在關上房門前,他看清楚那道人影的臉上帶著驚愕的表情。

  而他只是舉起食指,放在嘴唇上,給了對方一個暗示後,才關上門。

  而那個人影——李昌明,則是瞠目結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完了,他該不會弄錯了對象,誤把未來老闆娘當做小妹使喚了吧!

  ※※※

  簡顥風走進玄關,經過客廳來到餐廳時,就看到紀芊舞正驚愕地看著他叫人精心佈置的一切。

  他微笑著走到椅背後,紳士地替她拉開椅子,請她入座。

  她乖順地順著他的手勢坐了下來,待簡顥風也在對面落坐後,她接觸到他灼熱的眼神時,才倏然感到如夢初醒。

  不是說好不來的嗎?現在倒好了,竟然坐了下來。

  「你一定餓了,先吃東西吧!其他的事等吃完飯後再說。」

  看著已擺放在桌上的前菜,奶油蘆筍熏鮭魚,她才驚覺經過一下午的勞動服務,自己真的有點餓了。好吧!既來之則安之,她拋開所有的遲疑,決定好好地享用這一餐。

  看著她開動,他按下手機中設定好的按鍵,通知阿華人已經找到了,可以上菜了。

  接著阿華進來盡責地充當侍者,為他們提供上菜、收盤、斟酒的桌邊服務。

  他們兩個也沒說什麼話,只是專心地吃著飯,偶爾交換個癡癡愛戀的眼神,讓這頓晚餐洋溢著濃濃的甜蜜。

  最後上到了甜點,法式乳酪蛋糕,阿華才退開,留下他們兩人獨處。

  簡顥風輕啜一口紅酒。看著紀芊舞滿心歡愉,小口小口的吃著法式乳酪蛋糕,然後在吃完最後一口時,露出心滿意足的微笑——頓時,他明白這一切的等待和心急都是值得的。

  紀芊舞喝了口熱甜桔茶,沖淡口中濃濃的乳酪味後才開口說話。「今天的晚餐實在太棒了,害我都捨不得少吃任何一道。」

  「我也很訝異你可以全部吃完。」沒有一個女人在和他約會時會這樣將食物橫掃一空的,她們頂多吃口主餐就算對得起主廚了。

  「我吃得很撐耶!」她摸摸飽脹的肚皮,以證明她所言不假。

  「你看,如果你沒來,真的會後悔吧?你剛才到底上哪兒去了?」他對方纔的事仍耿耿於懷。

  「在章小姐的房間。」她喝了口茶,思索了一下,才回答。

  她不是想告狀,只是她如果不說明,他一定也會繼續追問的。

  「那只八爪章魚?」他沒想到她會在那兒。

  「八爪章魚?」

  「你不覺得她就像八爪章魚一樣,一旦鎖定目標就纏得你緊緊的,而很不幸的,我就是那個倒霉的目標。」

  「是滿像的。」她笑出聲。這個綽號真的很貼切。

  「你還沒說去她那裡做什麼?」

  「幫她整理衣服。」她輕描淡寫地描述下午的勞動。

  「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那為何忙到超過了下班時間還不知道?」他才不相信事

  情如她說得這麼輕鬆。

  「你該看過她帶來度假的皮箱吧!」她無奈地說。

  「但,那不該是你的工作。」她不過是客務,如真有需要也該是房務處理,難道說飯店的分工不清?

  「服務顧客就是我們的工作。」她避重就輕地回答。

  「是嗎?」他挑起眉脫著她溜溜轉的眼珠子。

  他看起來有這麼好騙嗎?

  「不是嗎?」她反問著。

  「小舞,她欺負你,你就該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我是你男友的認知?」有絲火苗在他胸口悄悄燃起。

  女人有了委屈不都該向男友傾訴,要他為她出頭的嗎?哪有女人像她這樣,悶不吭聲。

  「也許,該檢討的是你吧!你為什麼不問問自己有沒有這個認知?」說到這個,她也很氣。

  她本來也不想公開兩人關係的,因為那好像在炫耀什麼似的,她不喜歡那種感覺。他也可以選擇不和任何人說,但至少該跟章芙蓉說清楚啊,免得章芙蓉老是來找她麻煩,還在她面前耀武揚威,說清楚不該是他的責任嗎?

  「你這句話什麼意思?」

  「如果你真的認為我們兩個在交往,你就該『自己』跟章芙蓉說清楚啊!」她在說到「自己」兩個字時特別加重語氣。

  難不成他打的如意算盤是兩女相爭,一男得利?她才不想這麼沒氣質。

  「你在氣我沒公開?」這不是她的意願嗎?

  「你對誰都可以不說,但章芙蓉是你父母中意的媳婦,又如此癡戀你,跟到這裡來,你怎麼可以將她視為一般人。」她可不比章芙蓉,可以信口雌黃,把自己的幻想說得跟真的一樣。

  而他更糟糕,竟助紂為虐,讓她繼續妖言惑眾,讓章芙蓉指使她像指使傭人一樣。

  「我懂了,是我考慮不周。」她說得對,是該由他親自向章芙蓉說明白的。

  之前是覺得沒有必要,因為章芙蓉對自己根本沒有什麼影響力,她愛怎麼樣就怎麼樣。但章芙蓉不是瞎子,也看得出他對小舞的好感;如果她將嫉妒的怒火轉移至小舞的身上,的確是叫她滾回家的時候了。

  「嗯,那就好。」沒料到他這麼快就認錯,這樣一來,好像倒顯得自己很小氣似的,紀芊舞忽然有點不好意思。

  「不過,她可以追我追到這裡來,你會追我追到台北去嗎?」他不想比較,只是他回台北是遲早的事,可是,他不想兩人才萌芽的感情,因為距離而淡去。

  「你要回去了嗎?」她都差點忘了他是來度假的,時間到了自然要回去。

  「還沒,我只是未雨綢繆。」因為溺水事件,老爸老媽讓他多留在這兒休養,也讓他有了充足的時間和她好好談場戀愛。

  「到時再說吧!」她避談分離,雖然希望他能留下,但她也知道他的事業正如日中天,不可能永遠待在這兒的。而她還有奶奶要照顧,所以也不可能追他追到台北去。

  也許這段戀情注定像短暫的夏季,時間到了就得說拜拜,留下的只是一身古銅色的膚色,紀念曾有過的瘋狂。

  「是啊!到時再說。」他見她面有難色,明白她的顧慮,所以不再追問。

  或許他可以想個方法讓她和奶奶一起上來台北定居,這樣一來,他就可以每天都看到她,也許……結婚是個不錯的主意。

  驚覺到自己的想法,簡顥風突然沉默了下來。

  他在想什麼?竟然在安排未來的事,還想每天都看到她,這實在太匪夷所思了。不過是談個戀愛,現在就考慮到結婚這檔事?他好像太投入了。

  望著她清秀的麗容,在她澄淨無暇的美瞳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癡狂的模樣令他一驚。他靜下心神,告訴自己別再想了,一切還是讓它順其自然吧。

  「好飽,我要起來走走。」她不想再讓兩人之間的氣氛這樣尷尬下去,乾脆起身走到窗邊,觀看夜景。

  今夜的星空很美,銀白的玉盤鑲在黑亮的絨面上,晶瑩剔透的星子在一旁點綴著,也許是透過玻璃窗的凝望,它們朦朧得令人心醉。

  「從這裡看去,就是和『碧之海』差了一點。」他摒除方纔的思緒後,踱至她身後。

  「但從這裡看,好像更接近星空了。」她伸出手摸著玻璃,恍若如此就可以摘下這一片燦爛星斗。

  他從她背後環住她的纖腰,頭抵著她的頸,嗅吸著她的芬芳,濃情蜜意的時光是無聲勝有聲,他在她的肌膚上緩緩、輕輕地烙下一個個似蝶般的輕吻。

  在吻遍她的頸後及小巧的貝耳後,他將她旋過身來,再將他的輕吻劃過她的頰、她的額、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灑下點點魔法,迷亂著她的意識,勾引著她的靈魂。

  終於,他將她嫣紅的唇瓣吸吮入口,他的舌像只頑皮的小精靈,在她的檀口裡施展魔法。她在他深情的親吻下,漸漸溶化成灘灘柔水,依附著他隨著節奏而唱和。

  他無法克制對她的渴望,一手下滑揉搓著她的俏臀,一手則試圖解開她襯衫的鈕扣。

  一顆、兩顆、三顆……,隨著手指愈往下移動,腹中的欲火愈沸騰,燒得他全身都在疼,但疼得好幸福。

  就在她身上那件襯衫將要從他手中脫落時,她猛然驚醒,一把將他推開。

  「怎麼了?」他沙啞地問著。

  她的推拒似一整桶冰塊從他頭上澆下,讓他的欲火忽地滅了一半,這種感覺真是該死的糟。

  「我……我……我還沒……還沒……」她緊張得連手都在發抖,連被他解開的扣子都扣不好。

  他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模樣,心中竟湧起一股重重的罪惡感,好像他剛才是個莽漢在辣手摧花。

  「我……我……」她撫著激情褪去後殘留的緋紅,心兒撲通撲通跳得亂無章法。

  若不是夜晚的寒意襲上了她暴露在外的肌膚,她真的會忘我的讓自己沉淪在他編織出的欲網中。

  「別說了,我只是情不自禁。」看到他所造成的激紅,他才稍稍平息下對她的欲望。

  他不想傷害她,不想強迫她,如果她還沒準備好,那他願意等,畢竟她是他愛的女人。

  「我去一下洗手間。」他如此坦白,她反而羞極了,只好衝進臥室,躲進洗手間。

  看著她倉惶離去的背影,嘴角扯出一絲苦笑,真正要上洗手間降火的應該是他吧I

  ※※※

  看著鏡中酡紅的自己,她現在羞得只想挖個洞躲起來。打開水龍頭,用冷水潑打那紅燙的雙顆。待稍微平靜後,她再抬頭看,臉上的紅暈已成淡粉,不似方纔的撩人了,這時,她才有時間好好喘息思考。

  她懂得男女之間不光是柏拉圖式的愛,也需要性的調和,這是天性。剛才不光是他的情不自禁,也是自己的情不自禁,只是腦中尚存的理智拉回了一切。

  她不反對剛才的那件事繼續發展下去,只是時機不對。太快、太早了,她的心還沒走到那個地步,怎麼能要求她的身體先走一步呢?

  他的吻很令人心醉,他的撫摸更是撩動她的心魂,每個吻、每個撫摸都觸動到她的情欲地帶,現在光是回想,就令她渾身發燙酥麻。

  哎呀!怎麼淨想著這些有的沒的,現在該想的是,等會兒出去該怎麼面對他?

  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挑起的是他,可不是她,她有什麼好擔心的,幹啥怕面對他。

  她深呼吸,幫自己做好心理建設後,才打開洗手間的門。這會兒,她才有機會好好看看他的臥室。

  咦?那是什麼?

  她走近窗邊的小圓桌一探究竟。

  是那個廢輪胎!

  那內圈的紅漆和她印象中的一模一樣……真的是她用來救他的那個慶輪胎!

  她懷念地撫著它已平滑的胎紋,憶起這個在他們之間搭起橋樑的輪胎。

  它曾幫她救起他,在當時,她只是一時正義感作祟,才忘了奶奶的千叮萬囑,跳下水救人。她怎麼也想不到兩人會再度相遇,而自己會愛上他,人的際遇真的很奇妙。

  在爸媽失事的地方救了他,是爸媽把他帶來給她的嗎?

  但是,他為什麼要把這個廢輪胎帶回來呢?

  「在想什麼?」他喝了好幾杯冰水後,才澆息那惱人的欲火。

  但等了許久,她仍未出現,冒著一進房,欲火又可能將他焚燒殆盡的危險,他還是親自進來逮人。

  人就是這樣,明知道危險,仍要往火坑裡跳。明知道看到她又會情不自禁,就是忍不住,不想浪費一時半刻。只要能抱抱她、親親她,也算聊慰無法紆解的欲望。

  「你怎麼會把這帶回來?」她回頭問道,是因為它救了他嗎?所以才拿回來供奉。

  「你為何這樣問?」對她的問題,他疑雲四起。

  她怎麼不是問「你怎麼會擺這個玩意兒?」或是「這是幹什麼用的?」至少每個看到廢輪胎的人都是這樣問的——唯獨她的問法很不一樣,也很特別。

  「我的意思是,你怎麼會把這樣的東西放在房間裡?」她也驚覺自己的失態,竟然將心中的話脫口而出。

  「沒什麼,只是一個紀念。」他察覺出她的不自在,但沒再深問,只是將問號留在心裡。

  「哦。」她問避著他探詢的眼神,不敢再繼續追問下去,深怕自己又說錯話。

  「不問問紀念什麼嗎?」他試探著。

  「紀念什麼?」她躊躇很久後,才確定這個問句應該沒有問題。

  「其實我也不確定用它來紀念對不對,只是一種直覺,你覺得呢?」

  「我不知道你要紀念什麼,怎麼知道你的直覺對不對?」她別過頭去,假裝是在研究那個廢輪胎。

  拜託,別再問了。

  「它可能在我一個很特別的時刻裡,佔了很重要的角色。」他看著她無意識的緊張地絞著手指,心裡的疑雲愈來愈大。

  「哦,的確是值得紀念啊!」她假意回頭輕快的笑著,但那抹笑意卻沒達到她的眼底。

  「你確定還要待在這裡嗎?」他也不激破她顯而易見的敷衍態度。

  「啊?什麼?」她一臉茫然。

  「在這間有一張KingSize大床的房間內,好像比餐廳更適合繼續剛才的事,而且我也很樂意奉陪。」他指指房間內那張足夠讓他們無止盡翻雲覆雨的大床,明示著。

  「啊?」她順著他的手勢,火熱熱的燒紅從腳尖以極快的速度竄燒到她的臉頰。

  「我先出去了。」她低著頭匆匆地從他身邊衝出房間。

  他看著她,無奈地搖搖頭。

  這是何苦呢?自己竟然親口告訴小羊,狼要來了。

  不過,換句話說,再在房間待下去,他也熬不住。

  哎!真是自討苦吃。

  ※※※

  廢輪胎靜靜地平躺在檀木桌上。

  簡顥風望著輪胎,右手輕放在輪胎上,陷入沉思。他維持這樣的姿勢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打從送她回去,回到房間後,他就一直在思考著一件事——

  他相信自己的眼,更相信自己的感覺。

  看她手足無措,刻意迴避他的注視,他相信小舞肯定知道這個廢輪胎之於他的特殊意義,看來他當初拿它回來是對的。

  然而,接下來更多的疑問卻如機關鎗似的掃射著他的腦。若是她也知道這個輪胎,是否表示她也知道上次溺水的事?她認識那條美人魚嗎?還是她根本就是那條美人魚?

  會不會?

  還有,他記得上回在飯店門口,她說那是他們第三次見面,但在他的印象中其實是第二次,會不會就是她說漏了口,而把溺水那次也加了進去?

  思及至此,他的心雀躍不已,難怪第一次見到她時,就注意到她,覺得她的聲音很熟悉;第一次擁抱著她時,就覺得她嬌軀的弧線、她的馨香都很熟悉;吻上她時地覺得她的唇瓣很熟悉,這一切熟悉都是在暗示他啊!

  但思及更深人的問題時,他雀躍的心立刻又沉寂下來。他不明白,為何她不說明呢?兩人在一起的這段時間,她沒說過,甚至有刻意隱瞞的嫌疑。

  這實在太奇怪了!即使精明如他,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為了解開她隱瞞的謎團,他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從她口中套出真相。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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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4 06:59:0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顥風,怎麼會來找我?」章芙蓉透過房門上的貓眼,乍見簡顥風的那張臉時,心裡又驚又喜,連聲音都變得陶陶然。

  「我可以進去嗎?」隔著房門,相對於章芙蓉的心喜若狂,他顯得面無表情。

  在使計套出小舞的話之前.他先要解決這只八爪章魚帶來的困擾。但為了顧全她的顏面,他決定進房再說。

  章芙蓉驚喜地從門旁的鏡子中檢視自己的發、臉上的妝和身上的衣物,確定一切都很完美後,她才百般羞澀地開門,請簡顥風進房。「請進。」

  對他突然的造訪,章芙蓉很是訝異;因為這段時間,他對她不是避而不見,就是視若無睹,完全把她當作隱形人般對待。若不是她的耐力夠,早就被他的冷漠給傷得遍體鱗傷。

  「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台北?」

  「那看你什麼時候回去。」她垂下僚首,嬌嗔的用一種以夫為天的語調回答他。

  「請你盡早離開。」他開門見山地說道,但仍不忘禮貌地用了個「請」字。

  「為什麼?」她猛一抬頭問道。

  「你在這假借我未婚妻的名義作威作福也夠久了,我不希望看到我飯店的員工讓你指使來、吆喝去。」他冷冽的語氣已然蘊著滿滿的怒氣。

  「那個女服務生跟你告狀!」她恍然大悟。

  「你盡快打包回台北。」他不置可否的再度命令,但這次卻少了個「請」字——這表示若是她再不識相,他的怒火將要爆發。

  「你怎麼可以為了那個小小的服務生對我凶?」她不是笨蛋,當然感覺得出他口氣中的怒意。

  「她不是小小的服務生!她、是、我、的、女、朋、友。」他一字一字說得清清楚楚。

  「我就知道那女人有問題,她勾引你!」章芙蓉刻意假裝的嗓音已不再柔和,開始變得尖銳而刺耳。

  女人的直覺是很準的,她就知道那女人與顥風的關係很不尋常,一定是她使了什麼妖術勾引顥風。

  她跟顥風一同來度假,就是要和他培養感情的,現在反倒讓顥風和另一個女人培養出感情,這怎麼行。

  「你今天整理好行李,明早,我就叫人送你回台北。還有,別再找人幫你收拾那堆垃圾,如果來不及,帶不回去,就丟了吧!反正,你在台北還有更多的垃圾。」他可不想像她一樣歇斯底里,還是盡快送走她,免得麻煩像雪球愈滾愈大。

  「你像趕小狗一樣趕我?你別忘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耶!」她不敢置信地瞧著他冷酷無情的臉孔。

  她不是瞎子,當然感覺得出來他不喜歡她,但這些天來,他雖然避著她,但也沒趕過她。自己也曾想過,如果他仍對她沒感情,就用救命之恩來要脅他,畢竟若不是她,他早就魂歸西天了。

  「別再用這句話來壓我,是不是我的救命恩人,還有待論定。」他不想再和她多說廢話,甩頭便往外走。

  她老想用救命恩人的那一套來要脅他,但現在他相信事情的背後一定還有另一個真相。

  見到她一直將這件事掛在嘴上,他只有一種感覺,就是變相的勒索,而他這人最恨的就是勒索。

  「我要跟伯父伯母說。」她要回去跟簡伯父、簡伯母投訴他的忘恩負義、狼心狗肺。

  兩人之間就算沒有愛情,好歹也有救命之恩的恩情吧?瞧他現在把她貶得多麼地一文不值,光以這份救命之恩,要求他娶她也不算過分啊!

  「請便。」他丟下最後兩個字,便重重地甩上門,不願再聽到她的聲音。

  他決定叫阿華今晚就把她拎回台北,他再也受不了和她在同一間飯店裡,如果再見到她,他肯定會做出不該做的事。

  章芙蓉既羞又怒地望著他不屑的背影,氣得直跺腳。

  想她章芙蓉從小到大何曾受過這樣的窩囊氣,即使他是她的心上人,也不可饒恕。

  ※※※

  翌日。

  簡顥風一身便裝,輕快地吹著口哨,開著吉普車往紀家的方向而去。

  他的好心情其來有自,昨晚阿華效率之高,連夜將那只八爪章魚連同她的三個大皮箱一同打包送回台北,沒有拖泥帶水,這個令人開心的結果讓他連踩著油門的腳都變得輕盈起來。

  今天,小舞剛好輪休,所以他和小舞約好一起去拜祭她的父母,現在他正準備去接小舞哩!

  車開到紀家的雜貨店門口,他熄了火,下了車,看到紀奶奶正在門口的冰箱前補貨。

  「奶奶,早!」簡顥風洪亮的嗓音,讓耳背的紀奶奶也聽得一清二楚。

  「阿風,這麼早啊!」紀奶奶笑嘻嘻地回道,又繼續忙著蹲下、起身,蹲下、起身,將紙箱中的飲料—一放進冰箱裡。

  「我來吧!奶奶。」簡顥風見奶奶做得吃力,二話不說地接下奶奶手中的工作。

  他輕而易舉地一手拿箱子,一手將箱中的飲料一罐罐放進冰箱中。

  紀奶奶站在一旁,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滿意地看著這名器宇軒昂的男子。

  小舞真是好眼光,挑中了這個人中之龍,人長得俊俏,品格也沒話說,對她這個長輩更是敬重有加,這樣的人才打著燈籠都很難找到。她一定要小舞好好把握,她要定這個孫女婿了。

  「顥風,你來了。」紀芊舞從後頭的樓梯走了下來。

  她一身簡潔的裝扮,白色T恤、藍色牛仔褲,而一個斜背的花包成了唯一的點綴。

  她遠遠就看見簡顥風正在補貨,心頭暖暖的,感動無比;一個堂堂「迎風集團」的總經理,竟甘之如飴的做這種粗活。

  須臾,簡顥風將冰箱門關上,放下空箱子,轉身望著靜止不動的她。

  他也是白色上衣和藍色牛仔褲,和她的打扮雷同,兩人並沒有約好,但就是默契好到選擇同樣的裝扮。

  兩人對視後,會心一笑。

  「可以走了嗎?」簡顥風伸出手。

  「可以了。」她揚起一朵璀璨的笑花,走向他,把手放進他伸出來的手掌中。

  紀奶奶看著他們並肩的走著,在陽光的灑落下像對金童玉女,是那麼的協調,那麼的完美,宛若一個圓滿的圓。

  「奶奶,我們先走了。」他們兩人異口同聲的說,說完後,兩人對他們同時說同樣的話,又相視而笑。

  簡顥風忽然拍了下她的肩。「比你高。」

  紀芊舞挫敗地嘟起嘴,不甘願的回道:「你本來就比我高。」

  簡顥風看著她可愛的模樣,忍不住親呢地捏了一下她的鼻頭,紀等舞來不及閃躲掉他的偷襲,只能補救性的回捏他一下,以補償她受傷的鼻和心。

  紀奶奶歡愉地看著他們自然而然流露的情意,心裡很是安慰,這下她可對兒子和媳婦有交代了。

  「快出門吧!這樣肉麻兮兮的畫面,我老人家不適宜再看下去。」紀奶奶笑虐著趕他們上車。

  「奶奶。」紀芊舞不依地上前拉著奶奶撒著嬌,酡紅的俏頰洩漏出她小女孩般的嬌羞。

  「那我們先走了,奶奶再見。」簡顥風笑摟著紀芊舞的肩,和紀奶奶道別,然後拉著差赧的她上車。

  「奶奶,再見。別再搬那些重物了,留著等我回來再做。」紀芊舞搖下車窗交代著。

  「知道了。」紀奶奶朝他們揮揮手。但嘴裡卻碎念著:這個小舞比她這個老太婆還囉嗦,真不知道誰是奶奶,誰是孫女兒。

  ※※※

  祭拜完紀氏夫婦後,簡顥風和紀芊舞又來到了「碧之海」,兩人肩並著肩的坐在沙灘上,讓寧謐的氛圍與淡淡的愛,環繞住兩人。

  簡顥風心疼地側首看著紀芊舞。自從去拜祭紀氏夫婦後,她就憂鬱得不說一句話。他沒打斷她的沉默,因為他明白她的心情很矛盾,明知去祭拜,一定會有無限的感傷,卻又很想去看看他們。

  許久,紀芊舞輕輕將她的頭倚靠在他的肩上,幽幽地說:「我想他們在天上一定很幸福。」

  簡顥風見她開了口,也就提出他去拜祭時發現的疑問:「我看墓碑上刻著他們是同一天去世的,是發生了什麼樣的意外嗎?」

  在他們的墓碑上的歿日是同年同月同日,而且已有一段很長的時間了,可見得他們是在小舞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她。

  「他們在這裡走了。」她指指平靜無波的海面。

  簡顥風訝異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疼惜地擁緊她,冀望自己的擁抱能給她些許溫暖和力量。

  她不顧他的訝異,繼續說道:「我小時候常和爸媽來這裡玩,他們曾告訴我,這是他們定情之地,所以他們對這裡有種莫名的情感。那時,我們會下海去游泳、浮潛,聽海唱歌,或是在夜晚的時候看著滿天的星光,他們會告訴我每一顆星星的名稱和傳說。」

  「在我十歲那年,爸媽又帶我來這裡。那天,我和媽媽在沙灘上堆著城堡,而爸爸則下海去游泳。就在我和媽媽專心地堆著我們夢想中的城堡時,爸爸忽然在海中抽筋了。可是當時我和媽媽都沒注意到,我們正笑鬧著幫城堡挖窗子、做大門。但,最後爸爸微弱的求救聲還是隱隱約約的傳到了我們的耳裡。」她淺淺柔柔的聲音裡帶著濃濃的哀思和悼念,但卻沒有太大的感傷,彷彿她回到了那天,卻是用第三者的口吻敘述著當時的情況。

  簡顥風沒有打斷她,因為這個故事實在太震撼了,震撼得令他有點後悔提出那個疑問。

  「媽媽發現時,心都慌了、亂了,她不顧一切地跳下水,想去救爸爸。而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呆呆地站在海邊,看著媽媽在海裡拚命地游,拚命地游,就在她快要拉到爸爸時,卻和爸爸同時消失在我的視線裡,他們雙雙消失在海中,不見了。」她的聲音帶著恐懼的顫抖。

  她憶起這段回憶時,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簡顥風感覺到她的害怕,只能將她抱得更緊、更緊。

  過了一會兒,她從他的擁抱中得到力量,才深深地吸了口氣,又繼續說道:「我怕得不知道該怎麼辦,等我反應過來時,已經看不見他們了。我急忙去找救兵,但什麼都太遲了,一切都太遲了,他們走了,留下我走了。」兩行清淚悄悄地滑出她的眼眶,漫延過兩片雪頰。「那天,也成了他們的忌日。」

  「小舞,我……」他不知該怎麼安慰她,他沒有經歷過死別,更遑論親眼目睹雙親的離開。

  這是一般人都無法承受的痛啊!何況她當時只是個十歲的小女孩。

  她沒讓他把話說完。「我知道那不是我的錯,爸爸仗著自己的泳技高超,所以沒做好完全的暖身就下水,而媽媽因為太著急了,所以穿著牛仔裙也下水,這一切都不是誰的錯。」

  「我的小舞,我的小舞。」他好心疼,心疼他的小舞獨自走出這個陰霾;但他也好驕傲,驕傲他的小舞沒有因此而自暴自棄,這就是讓他又心疼又驕傲的小舞。

  片刻之後,她拭去頰上的濕潤,揚起唇角。「我相信,如果死亡是必然的,這會是爸媽的選擇,在他們的定情之地,同年同月同日一起上天堂。之後,我常常自己一個人來這兒,吹吹海風、聽聽海浪聲,因為我知道他們如果留戀人間不去,一定會在這兒。」

  簡顥風溫柔地抬起她的頭,在她的額上烙下一吻,不帶著任何的情欲,只有濃濃的愛憐。

  「你說,這海浪聲像不像他們在對我說話?這海風這樣的吹著,像不像他們在擁抱我?」她閉上眼,請他和她一同感受。

  簡顥風順著她的話,抱著她一同感受著海風的吹拂,傾聽海浪拍打海岸的聲音。

  一會兒,紀芊舞從他的懷中抬起頭,美眸中雖然泛著淡淡的霧光,但嘴角卻漾出一朵光彩奪目的笑花。

  她伸出小拇指,調皮的說道:「可是奶奶不准我來這裡,所以你要答應我,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哦!」

  他看她破涕為笑,也鬆了口氣,伸出手和她打勾勾。「別再掉眼淚了,我會難過。」

  他想一輩子看著她笑,擁著她看海,內心深處突然湧起一種奇妙的念頭,他想和她一輩子相守,就像她爸媽一樣,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我只是有些感傷,心裡很難過,好像又經歷了那場死亡。」她柔若無骨地靠著他的胸膛,傾聽那強而有力的心跳,那強烈的生命力讓她得到了無比的慰借。

  「我也曾經面臨死神的召喚,知道那種感覺很不好。」他明白那種面臨死亡的恐懼,那是一種無法預知未來的痛。

  「我知道你曾在這裡溺水,所以才敢和你分享。」

  在這裡溺水?

  他被她的話給敲了記警鐘。

  她知道他是在這兒溺了水!

  他記得阿華曾告訴過他,除了阿華自己、章芙蓉和李昌明外,沒有人知道他是在哪裡溺水的,除了……除了……那條美人魚?

  她就是那條美人魚,他的愛人是他的救命恩人,在冥冥之中,老天都注定了他們要在一起!

  得到這樣的答案,他心喜若狂,高興得說不出話來,他沒想到還沒設法套出她的話,她就自個兒露了餡。

  「你不要覺得這裡不祥,其實這麼多年來除了我爸媽以外,再也沒有人失事過。你看你不是好好的在這兒嗎?」她誤以為他想起那段回憶而感到害怕,所以趕緊安慰他。

  「小舞,你知道嗎?」他轉過頭,看著她正色問道。

  「知道什麼?」她看著他突然嚴肅的臉,一臉疑惑。

  「沒有人知道我是在這裡溺水的。」

  聽見他的話,她腦子裡頓時一片空白。

  看著她傻愣愣的模樣,他解釋道:「為了避免造成困擾,事情發生後,我們沒對外說明溺水的時間和地點。等我清醒後,我和阿華仔細的回想當時的情況,肯定在他到達之前,一定是有人救了我。否則在海中抽筋而溺水的人,是不可能自行遊回岸上的。只是我當時因為溺了水,意識不清楚,所以只感覺到有人拖我上岸,幫我做心肺復甦術,但根本不知道那個人長得是什麼模樣。」

  他撫著她呆若木雞的臉,百般溫柔地繼續說道:「我以為等我露面後,一定會有人來邀功,我可是『迎風』的總經理,這是多麼大的誘惑。但是除了章芙蓉到處嚷嚷之外,沒有一個人說的是正確的。」

  「不就是章芙蓉救了你嗎。」她終於打破沉默。

  他不理會她毫無說服力的說詞,繼續揭開真相。「所以知道我在這兒溺水的人除了阿華和章芙蓉外,就只有那個真正救了我的人,而那個廢輪胎就是最好的證據。」

  「什麼證據,我不懂。」她別過頭去。

  「記得在大廳門口的那次嗎?你說溜了嘴,說我們是第三次見面,當時我還真的以為你算錯了,但我現在明白了,那是你無意識的加上了溺水的那次。」

  她不語。

  簡顥風見她不語,繼續分析著。「還有你上次在我房間看到那個廢輪胎時,你問我,為何把輪胎帶回來。而一般人是不會這樣問的,這些都是證據。」

  紀芊舞真想一棒把他敲昏,他的記性怎麼這麼好?

  「你一定不知道,雖然當時我昏迷不醒,但我還是能依稀記得一些模糊的感受。你拉著我上岸時,我記得你那柔媚的曲線,你幫我做CPR時,我感覺得到你唇的柔軟度,還有你對我說話時,我聞得到你吐氣的馨香。」他描述著當時的每一個模糊的感受,心湖輕輕蕩漾出甜甜的味道。

  她聽著他的話,朵朵的紅霞不由得染上了她的雙頰,當時她只是想救人,沒想太多,而現在回想起來,那些曖昧的畫面卻讓她芳心大亂。

  「是你對吧?是你救了我對吧?」他急迫地想知道答案。

  眾裡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正在燈火闌珊處!他肯定是她,只是還是希望她親口承認。

  紀芊舞猶豫著該不該告訴他真相,但隨即憶起他還不知道真相時說過的話:到處喧嚷著救人一命的事是種卑劣的行徑,人應該要施恩不望報才對。

  她不想成為他所認為的那種卑劣的人啊。

  「你想太多了,我的爸媽在這兒身亡,你說我可能下海救人嗎?」她淡淡地反駁著。

  他看著她的眼神,看著那眸中的光影晃動得厲害。「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你的眼睛出賣了你。」

  「什麼跟什麼?」她假意輕快地笑。

  「你剛才才說你常來這兒,也對那年發生的意外釋懷了,所以你根本就不會因為你爸媽的關係而不敢救人,反而更會去救人。因為,這是你爸媽的定情之地,你不會讓它變成人人口中不祥的海域。」他有條有理地分析著。

  「不過,我更想知道的是,為什麼在救我上岸後,只幫我做了一半的心肺復甦術就離開?你難道不怕我沒死在海中,卻死在岸上嗎?」這點是他和阿華都很疑惑的。

  她決定保持沉默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海面;此刻正是退潮時分,海水離他們愈來愈遠。

  人好像撒了個謊,就得說十個謊來圓這個慌,而當謊言被揭穿時,除了羞愧外,還會撒更多的謊來替自己辯護。所以這時,早已堆謊如山的她多說無益,不如保持沉默。

  但,她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反正是他自己猜到的,又不是她來討賞的,為什麼不說呢?

  「還有,為什麼見到我,卻不和我說是你救了我?」他追問o著。

  她仍堅持保持沉默,因為她感受到了他一觸即發的怒火,心慌得不知該如何開口。

  「你說話啊!兩人相處就該開誠佈公,何況這又不是什麼羞恥的事。」他真的搞不懂她在堅持什麼。

  救了他又不肯承認,一開始不說,現在被揭穿了也不說,她的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這麼難懂。

  他看著她擺明不想再談的神情,愈想愈氣,愈氣愈火,愈火愈沒耐心。

  憤怒的火焰一觸即發,他猛然站起身,凜冽著臉對沉默的小舞說道:「你真的是不可理喻,虧我對你掏心挖肺,這樣有隔閡的關係我不想再繼續下去。」

  他氣憤地轉身離去,忿忿的步伐踩得又重又急,在白色的沙上留下一個個又深又明的印子。

  紀芊舞見他憤恨離去,也慌張地站起身,想邁開腳追上去,但步伐卻萬般沉重,就是跨不出一步。她轉念一想,就算追上了,她又要說什麼呢?

  退潮時分,兩人也似背後的海水和海岸一般,愈離愈遠,愈離愈遠。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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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4 07:00:0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台北的夜晚沒有「碧之海」滿天無垠的星光,閃耀著點點的寧靜,棋盤式的街道上,盞盞熱鬧歡騰的霓虹燈閃爍著,讓夜空都相形黯然。

  而霓虹燈夜空下的人也不再是「碧之海」的儷影雙雙,而是形單影隻,獨自落寞地對著玻璃窗吞雲吐霧。

  簡顥風站在他的辦公室裡,對著可以俯瞰台北市夜景的玻璃帷幕,右手上點著雪茄,卻一直沒抽上一口,只是任由白濛濛的煙霧瀰漫著他的臉,迷亂他的思緒。

  站在這片可以傲視全台北市的玻璃窗前,他理當感到高興,但從他眉頭深鎖的臉上,卻看不到一絲喜悅,反而看到了濃濃的思念和怒潮。

  他回台北幾天了?

  有三天了吧!

  自從那天與小舞在「碧之海」不愉快的分別後,他氣憤地回到飯店,便接到了阿華的電話。阿華說媽媽跌倒住進了醫院,要他馬上回來;雖然心裡充滿疑問,但擔心母親的他,還是搭了最晚的一班飛機趕回台北。

  回到台北,才知道什麼跌倒住院的說詞其實全是父母設下的騙局,並脅迫阿華配合演戲,目的是把他騙回台北——可想而知,這一切都是章芙蓉在旁興風作浪。

  那天,章芙蓉被他趕回台北後,就立刻跟他爸媽哭訴他的忘恩負義、見異思遷。而他爸媽自然也一面倒的支持楚楚可憐的章芙蓉,相信她的話,並決定使計騙他回台北,為的就是不讓章芙蓉口中的狐狸精繼續蠱惑他。

  等他回到台北之後,一五一十的將事實告知父母後,他們才瞭解章芙蓉所說的話都是捏造出來的,也反過來急著想見見小舞。

  當時,他的確可以再飛回「迎風飯店」,但男人的自尊心和滿腔的怒火卻容不得他回去。所以,他決定留在台北,讓彼此都冷靜冷靜。

  回台北後,他才發現他對她放了多少感情,也沒想過會這麼的在乎她,連她有點秘密都讓他嫉妒得發狂。

  但,現在她堅持不說的理由已不重要了,因為他該死的想她,想她一切的一切!

  至今,有三天了,而小舞卻連一通電話也沒打來,她知道他的手機號碼,如果她想要認錯或是想念他,早就該打來了。那他就會飛奔回去,把她接上來和爸媽見面,順便談談讓她和奶奶遷居台北的事。

  然而,即便再想她,再想知道她的近況,再想聽聽她的聲音,也不想再追究她不說實話的原因,但男人的自尊心讓他堅持著,絕不先放下身段打這通電話。

  他感到煩躁不已,忍不住又拿起手機,看著它,確定它收得到訊號——

  哈,他甚至懷疑自己的手機通訊不良,否則怎麼會接不到她的電話。

  門上傳來規律的敲門聲,簡顥風將手機放回西裝內袋,才開口道:「請進。」

  「總經理,關於騙你回來的那件事,我很抱歉。」阿華關上門後,走到簡顥風的身後懺悔。

  其實,他對上回和董事長及董事長夫人聯手騙總經理的事,心裡一直耿耿於懷,但當時實在是情勢所通,他也只能照做。

  「沒關係,我知道你是被強迫的。」他轉過身來拍拍阿華的肩,表示無須在意。

  「總經理,我冒昧地問一句,您和紀小姐……發生了什麼事嗎?」他大膽地將這三天的觀察問出口。

  在「迎風飯店」度假時,看總經理沉浸在愛河之中,片刻都捨不得和紀小姐分離。如今,回來台北都已經三天,也和董事長解釋清楚了,他卻什麼動靜也沒有。

  沒說要再去飯店,更沒打一通電話給紀小姐,這種種的跡象顯示出兩人可能出了問題,不然總經理早就該飛奔回紀小姐身邊了。

  「說來話長。」他覺得阿華是唯一知道事情的經過和他的感受的人,所以將兩人在「碧之海」最後的談話一字不漏地告訴了他。

  阿華聽完簡顥風的話後,只有一個結論:就是談戀愛的人腦子都壞了。

  這算哪門子的問題啊!這根本就不是問題嘛,兩人卻因此而冷戰,看到這樣不理智的總經理,他真的不知該說什麼。

  「紀小姐不願意說,也許有她的理由。」阿華清清喉嚨,開口道。

  「會有什麼理由?」他就是不懂。

  「可能是她怕向總經理說了,覺得有點她在挾恩以報的意圖,或是她覺得這事根本不足一提,或是……」

  阿華將能想到的理由都說出來,但沒耐性的簡顥風不待他說完,就開口打斷阿華未竟的話。

  「這些都不是理由。我就是氣她不說,為什麼不說呢?她這樣瞞著我,到底把我當成什麼,有什麼理由不能和我分享嗎?我對她掏心挖肺,甚至動了想娶她的念頭,但她卻有事不說,這算什麼?」他一口氣傾倒出心中的氣憤,才稍稍覺得舒坦些,而梗在心頭上的那根刺也軟化了許多。

  「其實,我覺得那天到底是不是紀小姐救了總經理並不重要,因為總經理愛她並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既然如此,為什麼要計較呢?為何不回去找她呢?」

  「我愛地,那她愛我嗎?現在我很懷疑。」他喪氣地坐在高級的牛皮高背椅上,嚴重的挫折感不斷地沖蝕著他的信心。

  「那總經理更該去問個清楚。」阿華鼓勵著。

  他跟簡顥風這麼久,明白這次他是真的動了真情;而就他的觀察,紀小姐是個好女孩,所以他當然要鼓勵總經理好好把握。

  發洩完後,簡顥風閉上眼,想仔細思索阿華的話;但腦中小舞的身影卻擾得他無法專心思考。

  他伸手貼著被放在他西裝內袋中的手機,暗自下了個決定。

  若是小舞在明天的這個時候還不打電話來,他就把她給徹底忘了;但若是她打來了,他就立刻飛下去找她!

  ※※※

  而另一頭,紀芊舞也是同樣的失魂落魄。

  今天周姐回來了,所以明天起她就不需要再去「迎風」幫周姐代班,而這幾天只要一有空閒,她就很容易掉進一個叫做思念的洞穴,怎麼爬也爬不出來。

  她仔細地反省過那天在「碧之海」自己無理的行徑,意想愈覺得自己真該打。

  為什麼要說謊呢?情人間最重要的是坦誠,一旦有了謊言,只會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罷了。

  救他本來是件美事,卻被自己腦筋暫時的打結而破壞了。溺水的事,之前是顥風沒提,但這次都是他自己說的了,為何要牢記著他上回的話,猶疑著而對顥風說謊呢?

  和顥風在「碧之海」不歡而散的隔天,她帶著一雙熊貓眼上班,原以為可以遇到他,然後兩人可以和好如初,卻聽大夥兒說他那晚就飛回台北了。

  看來,他真的很生氣,才會這樣不告而別,她真的該打屁股。

  現在好了,當時沒立刻認錯,就鑄下了更大的錯,如今,愈拖愈久就愈難開口。

  可是她真的好想他哦!好想他!更不想兩人因此而鬧翻了。

  「紀芊舞,整理幾件換洗的衣服。」紀奶奶中氣十足的衝進紀芊舞的房間,手上還拿了個旅行袋,往她面前一丟。

  「啊?」紀芊舞一時反應不過來,仍盤腿坐在床上,只是用一雙滿含著疑惑的星眸,向紀奶奶表達她的困惑。

  「收拾行李,上台北去。」她再也不能忍受小舞這樣魂不守舍的樣子。

  她知道阿風回台北去了,所以小舞才會猶如行屍走肉般的過日子,而今讓她回魂最好的辦法,就是送她上台北。

  女人的幸福要自個兒爭取,她可不想錯失這麼優秀的孫女婿。

  「啊?啊?」紀芊舞仍處在驚嚇中。

  紀奶奶再也看不下去她這副呆樣,便逕自打開她的衣櫃,幫她挑幾件衣服放進行李袋。

  「既然想他,就去找他啊!這麼簡單的道理還要我教你,你看看慧梅就是個多麼好的示範。」奇怪?兩人是好朋友,但追求愛情的態度怎麼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可是,我們吵架了。」不全然是吵架,正確的說來是自己犯了錯,而他氣爆了。

  「吵架?哪對情侶不吵架?我和你爺爺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但是床頭吵,床尾和。這麼一點小爭執就退縮,哪像我們紀家的女兒?」紀奶奶音調瞬時提高了八度,讓人不禁懷疑她真的已經七十四歲了嗎?

  「可是……我怕他不想見我。」看看他當天就被氣回台北,就知道他有多憤怒,而盛怒中的他可能不會想見她。

  「怕什麼?去了不就知道了,有了誤會就要把它講清楚,別擱在心裡,你就是愛鑽牛角尖。」紀奶奶將收拾好的行李袋往她懷裡塞。

  「可是……」她這樣冒冒失失地上台北,如果他不見她,她怎麼辦啊?先打電話會不會比較好?

  「別再可是了,現在就給我出發。」紀奶奶一手叉著腰,一手指著紀芋舞的鼻尖命令著。

  「啊?現在?」紀芊舞一個不小心,下巴掉了下來。

  「對!現在。」紀奶奶不容反對地堅持著。

  「可是現在已經十點了,如果我幸運的趕上十點的最後一班到市區的車,還得再換……」

  不等紀芊舞說完話,紀奶奶就察覺到她失算了,她清清喉嚨,二話不說立刻更正:「明天,明天一大早就給我去台北。」

  紀奶奶為免紀芊舞取笑她,話一說完就昂首快步走出紀芊舞的房間。

  紀芊舞看著奶奶直挺挺的背影,頭一回覺得奶奶好有魄力,好欣賞她哦!

  ※※※

  翌日,台北街頭。

  紀芊舞站在迎風集團總部的大門口前,仰望那高達三十層樓高的大廈,這一刻才真正的感覺到顥風是個呼鳳喚雨的大人物。

  她今天一大早,便給奶奶挖了起來,天知道昨晚因為太興奮了,所以一直無法入睡。直到今天天色微亮才睡去,但她還沒睡飽,就被奶奶的大嗓門給趕下床。

  梳洗過後,她先去飯店問明了「迎風集團」在台北總公司的地址,再經過幾番舟車勞頓後,才到了目的地。

  想起早上她去「迎風」時,李副總看到她好像看到了皇后般,又是鞠躬又是哈腰,對那天要她去幫章芙蓉整理衣服的事賠罪。看到他那樣,她就猜到,那天走在走廊上的人八成是李副總。好在李副總還滿有職業道德的,沒到向人說。否則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踏入迎風飯店的大廳,怕是一走進去,就跪了一地的人。由於已經晚上六點多了,正值下班時間.所以大門的出入口擠滿了下班趕著回在的人潮,歸心似箭的人群似被放出籠子的小鳥兒般,噗噗的從她身旁兩側飛過。

  她發覺從大樓裡出來的男男女女都是打扮得精明幹練,男的西裝筆挺,而女的則是穿著符合時尚潮流的款式。反觀自己,身上這套粉藍的棉布印花洋裝和白布鞋,在這一片高級服飾中顯得突兀、寒酸起來。

  她就像忽從城市中竄出的一朵小野花般,突兀的站在這水泥世界裡,手足無措地緊抱著她的那包行李袋,呆呆站在大門口,直到人潮漸漸退去,才回過神。

  早明白他是「迎風」的總經理,唯有這樣高聳雄偉的大樓才配得起他的身份,只是來到了這兒,她還是太過於震撼,才真正看清楚兩人間的差距。

  她深吸了口氣,在心裡為自己打氣:既然來了,就把話說清楚,兩人再有什麼距離,他不過也和自己一樣是個凡人啊!

  她走進自動門,迎面而來的是涼涼的冷氣,她有點後悔剛才沒先進來,否則就不用在門外白曬了那一會兒。

  她走到接待櫃檯前,禮貌地開口:「小姐,你好,我想找簡顥風,簡總經理。」

  櫃檯小姐正準備下班,她聞聲停下手上收拾的動作,看向紀芊舞,說:「請問你有預約嗎?」

  她飛快的打量著紀等舞,對她這身的穿著頗不以為然,更不認為她會和總經理有約。

  「嗯,沒有。可是我是從『迎風飯店』上來的,可不可以幫我詢問一下,我姓紀。」

  「但……」櫃檯小姐正準備開口,卻被一名男子插入了她們的對話。

  『Linda,可以走了嗎?」

  「可以了。」Linda羞赧地看著他,滿面春風的回答後,才對紀芊舞說:「你直接上三十樓找陳秘書,看看總經理有沒有空吧!」

  話一說完,她就挽著那名男子的手離開了。

  紀芊舞看著他們離去,偷偷吐了吐舌。

  原來見顥風要經過那麼多關卡,好在那個Linda趕著約會,否則她連第一關都進不去。

  她依著Linda的指示,走到電梯前,等著電梯準備上樓。

  ※※※

  迎風集團總部第三十層樓的總經理室,仍燈火通明,辦公室內,簡顥風正在跟阿華交代事情。

  「對,就先這樣,幫我再和林老闆約個時間,舉行一個小型會議。」簡顥風利落地下了決定。

  砰!辦公室桃木雕花的大門倏地被人狠狠地推了開來,簡顥風和阿華同時看著那個衝進來的女人。

  「你來這做什麼?」簡顥風皺起眉,看著怒沖沖地衝進辦公室的章芙蓉。

  奇怪?陳秘書怎麼沒攔下她?

  「你竟然跟簡伯父、伯母說救你的事根本是子虛烏有,還說一切都是我自己在妄想,你太過分了。」今天她特地去拜訪簡氏夫婦,就是想看看他們對顥風和那狐狸精有何處置。

  沒想到伯父伯母卻用委婉的語氣對她說,關於溺水的事,他們很謝謝她為顥風所做的一切,不過事實的真相仍有待理清。雙方家長當然是很希望結成親家,但孩子們的意願也很重要,既然顥風無意,也請她別再放心思在他身上了。

  她當然明白簡顥風對她無心,但基於救了他的這件事,他不該說她信口雌黃,讓簡伯父和簡伯母再也不相信她所說的話。

  若她真的說謊,她就認了,但救他的事實明明就顯而易見,他卻這麼誣蔑她,這口怨氣,她怎麼嚥得下去,所以一氣之下,便衝過來找他興師問罪。

  「我說的是實話。」

  「什麼實話?你忘記了嗎?如果不是我……」

  「我記得,如果不是你不知廉恥地硬要拖著阿華來找我,就不會發現我溺水了;如果你沒有不知羞地侵犯我的嘴唇,我就不會清醒。這些話你說了不下三百遍,我都知道。」簡顥風站起身走到章芙蓉的面前,他不想再顧全章世伯的面子,決定一次將話說明白。

  「那你……」章芙蓉氣極了,所以沒發現簡顥風話中句句帶著諷刺。

  「可惜這些都不是真正的救了我的主因,真正救了我的人,是小舞。」想到小舞,他的心就泛著甜,臉部的線條也柔和了下來。

  「你別被騙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借此和你攀關係,她肯定是騙你的。」原來如此,她用的是這種騙術,難怪顥風會和她走得近。

  「我肯定就是她。」簡顥風示意阿華把整個事的經過向章芙蓉說明。

  章芙蓉忍著滿腹的怒氣聽完阿華的陳述,但心中早已根深抵固的認定紀芊舞是騙子,她哪聽得進去。

  「一聽就知道她是在騙人,她一定是聽說救了你可以得到許多好處,才編這樣一個荒謬的故事。她是不是用這點強逼你,要你娶她?一定是的,對不對?」章芙蓉抓著簡顥風的臂膀用力搖晃。

  「她才不像你這樣過分,她從頭到尾沒承認她救了我,而我就是知道是她。我喜歡她才不是因為她救了我,而是因為她值得。」簡顥風嫌惡地甩開她纏人的手。

  「你不覺得該為我救你的事,回報我嗎?」她當然明白簡顥風不曾喜歡過她,但那次溺水的事件讓她有了籌碼,總是拿著這件事來提醒他,就憑這點,他就該報答他的恩人。

  當然那時阿華也在場,但他總不可能娶一個男人吧!頂多給他一點錢,調個好職務,而她理所當然的該坐上簡太太的寶座。

  「你老是覺得自己救了我,就該名正言順的當上簡太太,如果我真的該報答我的救命恩人,我娶的也該是她,而不會是你。」他又不是小美人魚童話故事中那愚蠢的王子。

  「既然她不肯承認,那就不是她救的,不然有這麼多的利益,她為什麼不承認?」最大的槳賞就是簡太太,那個將來是整個控管迎風集團的董事長夫人,光聽這頭銜就會讓人流了滿地的口水,怎麼可能有人不愛。

  「說不定就像你說的,會被我誤認為騙子,來貪圖些什麼的,或是以為說了,就會像你到處放的話一樣,我也會以身相許,而她並不想要這樣的愛情。」被章芙蓉一激,簡顥風才突然明瞭了小舞的心思。

  「你就這樣毫無證據的相信了她,她真是騙術高超,不但把你迷得神魂顛倒,還讓你相信這篇鬼話。」她真是太小看那個鄉下女孩了。

  「謝謝,你說對了,我是為她神魂顛倒。阿華,我們馬上下去。」簡顥風被她的話給敲醒了。

  他不但愛小舞,就像她說的,他為她神魂顛倒。他不知這些天來的堅持是什麼鬼自尊心作祟,他現在不想再管他自己下的什麼狗屁時間限定,他只想趕快看到小舞,跟她說他想永遠跟她在一起。

  「是,總經理,沒問題,我馬上訂機票。」阿華歡喜地馬上拿起手機訂機票。

  這下不但可以徹底的擺脫掉這只八爪章魚,還可以讓總經理贏得真愛,真是一舉兩得。

  「簡、顥、風!」章芙蓉像頭爆怒的獅子吼叫著。

  陳秘書剛從洗手間回到座位上,就看到簡顥風和阿華笑容滿面地走出來,而章芙蓉則氣得站在辦公室的門口發抖。

  「陳秘書,幫我把裡面那只亂吼亂叫的章魚丟出去。」簡顥風丟下話後,便和阿華搭上專屬的電梯下樓。

  「簡領風,你敢?」章芙蓉不敢相信簡顥風就這樣不留顏面的趕她走。

  「章小姐?」陳秘書戰戰兢兢地走到辦公室的門口,小心翼翼地開口。

  「你敢?」章芙蓉氣勢凌人的斥喝陳秘書。

  「可是……」陳秘書滿臉為難。

  老闆說的話她敢不從嗎?但,章小姐來頭不小,諒她有多大的靠山也不敢照總經理的話,把她「丟」出去。

  在簡顥風坐著專屬電梯往地下停車場的同時,紀芊舞正坐著另一部電梯上來,兩人分坐兩台電梯,一上一下,就這麼在空中錯過了彼此……

  總經理離開了,留下這個攤子要她收拾,陳秘書即便覺得棘手卻也只能硬著頭皮解決了。

  「章小姐,你別讓我為難,有司機送你來嗎?我幫你叫台車好嗎?」陳秘書盡可能的軟化語氣,深怕怒火攻心的章芙蓉會做出什麼不智之舉。

  「請問——」紀芊舞站在陳秘書背後,囁嚅出聲。

  她一上來三十樓,走出電梯,就見這個女人卑微地不知在拜託什麼。

  而站在陳秘書背後的章芙蓉一見是紀芊舞,心中的怒火和嫉妒同時爆炸,心裡也冒出一個懷念頭。

  「她是來找我的。」

  聽見章芙蓉的聲音,紀芊舞這時才發現,原來和陳秘書在交談的人是她!

  「章小姐?」她怎麼在這兒?

  「進來吧!」章芙蓉勾勾手指,示意要她進來。

  「可是……」陳秘書更為難了,總經理要她趕章小姐走,然而現在反倒又留了一個下來,這可怎麼辦才好。

  「幫我把門關上。」她不容陳秘書反駁,從小培養的氣勢,這時發揮了不小的作用。

  陳秘書看著紀芊舞走進辦公室後,才百般無奈地幫她們關上門。

  算了,反正總經理也走了,她只要確定裡頭的兩個女人沒破壞辦公室,會離開就好了。

  「你是來找顥風的?」章芙蓉優雅地坐進辦公桌後的皮椅,看著紀芊舞問道。

  「是的,請問他在嗎?」她巡視辦公室一回,看到辦公室裡還有一個門,猜測著他是否就在那扇門後。

  「他不在哦!你找他有什麼事,跟我說也一樣。」

  「我想不太方便,我還是想親自和他說。」她又不是腦筋壞了,和她說肯定會石沉大海,連個漣漪也見不著。

  「沒關係,反正我們都要結婚了,他的事就是我的事。」章芙蓉柔媚的嗓音和方才大聲吼叫的模樣截然不同。

  簡顥風讓她難堪,她也不會讓他好過,既然他這麼在乎紀芊舞,那這個謊言對她而言一定很震撼。

  「什麼?」怎麼可能,前幾天兩人還濃情蜜意的,只不過在「碧之海」有了些誤會,現在她千里迢迢上台北來,卻聽說他要結婚了。

  不會的,一定是章芙蓉在胡扯!

  一定是她在胡扯的……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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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4 07:01:0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滴答滴答,時間恍若靜止了。

  紀芊舞呆若木雞,直挺挺地站著,連手上的行李袋掉到地上都沒發覺。

  不可能的,顥風不會對她這麼殘忍。那天他們還玩得很開心,去拜祭了她爸媽,還去了「碧之海」,他不應該會因為她隱瞞了那些事情,就這麼對她吧!

  「咦?顥風沒跟你說嗎?」章芙蓉裝作訝異地看著呆滯的紀芊舞,心中卻暗自竊喜。

  「我們這幾天沒有聯絡。」紀芊舞直覺的回答她的問題。

  他沒有和她聯絡是因為他要結婚了嗎?才四天,才四天就風雲變色、人事全非.她到底錯過了什麼?

  紀芊舞的回答給章芙蓉打了劑強心針。

  原來兩人沒有聯絡,那她愛說什麼就說什麼嘍!

  「我想他是太忙了,他從飯店回來後就忙得昏天暗地。你知道的,結婚有很多瑣事要處理,簡伯父和簡伯母……呃,不,該叫他們爸媽了,他們都希望婚禮能盛大隆重地舉行。所以他每天除了公事外,還要打點這些結婚的事,真的是累壞了,我看了都好心疼哦!」章芙蓉咬定紀芊舞完全不知道狀況,說起謊來更肆無忌憚。

  「我不相信。」對,她不相信,她怎麼可以相信章芙蓉說的話呢?這種三流的劇情,連續劇不是常演,她才不上當呢!

  「我知道顥風在飯店時對你很好,但是那是因為他誤以為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但是他是永遠不可能娶你的,我在飯店時不就警告過你,你還傻傻地陷下去。」章芙蓉一副同情萬分的模樣,看著紀芊舞愈見蒼白的臉色,她的心情就愈好。

  這個女人才是領風的救命恩人?哼!她才不會讓她得逞呢!說到救命恩人,王牌的是她!

  紀芊舞無言以對,心海翻騰得似強風海嘯來襲,滿牆的信心被狠狠地敲出個小洞。

  他這樣溫柔地對她,只是因為她救了他?不是愛她?

  「你該知道你們之間的差距有多大,簡家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怎麼可能娶一個像你這樣沒背景的鄉下女生。但是,顥風誤以為你是救他的人,所以想趁那段時間給你個快樂的回憶,卻沒想到你真的愛上了他。後來又明白你真的不是他的救命恩人,因為不想傷你,才會一走了之。」對於自己愈來愈熟捻的說謊技巧,章芙蓉感到十分得意。

  章芙蓉振振有辭,讓紀芊舞的信心一瞬間崩潰了,她的唇不自覺的顫抖,手不由得收縮,而眼眸則泛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

  她真傻,原來他是給她台階下,她卻還傻傻地上台北來,以為她認錯後兩人可以雨過天晴。

  天啊!她真的錯得離譜,傻得天真。

  章芙蓉見她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原先的壞心情漸漸的轉陰為晴。「你剛剛說……找顥風到底有什麼事?」

  「我只是想跟他說,他那天沒穿上衣,而下身則是穿著深藍色的海灘褲。」她虛軟無力地說完,便轉身奪門而出。

  這時還需在意說了什麼、隱瞞了什麼嗎?而這句話,他有沒有聽到,是不是石沉大海都已經無所謂了。

  章芙蓉笑看著自己於的好事,一臉的鐵青早已神清氣爽,她慢條斯理地隨後走出。

  走出來後見陳秘書一臉茫然的表情,章芙蓉只是笑嘻嘻地對她說:「陳秘書,謝謝你,再見。」

  陳秘書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況怎麼會這麼混亂?

  剛剛那位小姐為什麼會哭著跑出來?而原本怒髮衝冠的章芙蓉卻是笑瞇瞇地走出來和她道別?真是離奇古怪。

  片刻後,章芙蓉走進另一部電梯,站在電梯裡回想著剛才羞辱紀芊舞的每句對話,嘴角浮著得意的微笑,但卻在憶起紀芊舞說的最後一句話時漸漸變了臉色。

  「我只是想跟他說,他那天沒穿上衣,而下身則是穿著深藍色的海灘褲。」

  那……不是顥風溺水那天的穿著嗎?

  她是不是弄錯了什麼?難道……她真的救了顥風?

  ※※※

  紀芊舞在台北街頭遊蕩了許久,直到淚不再像洪水般的竄流時,才坐上夜班火車回家。

  火車轟隆轟隆,帶著失落的她回家,車廂裡昏黃的燈光,照映著她傷心絕望的臉,昏昏朦朦。在寂靜的車廂中,所有的乘客都隨著火車規律的節奏沉沉入睡,就只有她仍睜著一雙淚眼,直直盯著窗外黑鴉鴉的景色瞧。

  她怕奶奶擔心,所以沒打電話回家,是怕自己帶著哭泣的聲音會讓奶奶起疑。她沒法像慧梅一樣高高興興地上台北來找男友,又開開心心地帶著幾天美好的回憶回家,然後甜甜蜜蜜地暢談每件事。

  她記得他曾經問過她,會不會追上台北來,她想這個問題,已不再需要答案了。

  她不該上來的,她該待在「碧之海」,繼續帶著罪惡感,讓思念折磨她,悔意充斥她,但她會擁有一切和他有關的浪漫回憶和愛,以供追念。而不是像現在什麼都沒了,愛沒了,回憶變調了,只剩無助的心傷和淒涼。

  夜半時分,她卻一點睡意也沒有。紅腫的雙眼,是因為無聲的淚不停地從她強力支撐的眼眶中滑落,她曾試著擦去,但淚水仍舊源源不絕的流著,最後她根本懶得去擦,因為那不過是徒勞無功。

  她一點都不恨他,因為誠如章芙蓉說的,兩人之間的家世背景是條大鴻溝,今天她站在「迎風」那棟光鮮亮麗的大樓前,不由得就自卑起來。

  她這種海邊的小孤女,本來就和顥風這個大集團的總經理是天壤之別,她在他的世界裡感到格格不入,而他在她的世界卻總是鶴立雞群。而這一點,是她到了這兒才明白的。

  但,她卻好氣他,氣他為何不明說,為何要用這種方法來報答她的救命之恩?她從頭到尾都沒想過要他報答什麼啊!他以為用這種方式,她就會開心了嗎?他有沒有想過,到頭來是傷了她的一片真心啊!

  她再度拭去頰上的水漬,心忖著若是台灣的水源也像她發達的淚腺般,那就不會有缺水的困境了。

  呵!到現在還有心情調侃自己,看來也不是傷得很重。

  當今夜的黑幕退去,明天的太陽升起時,她又是快樂的紀芊舞,一個人的紀芊舞。

  ※※※

  旭日東昇,火車準時到站,列車長開信廣播,紀芊舞頂著一夜未眠的熊貓眼,跟著人群魚貫的下車。

  走出火車站,紀等舞用手遮著眼,望著東方白灼灼的陽光,忖著:夏天都快過完了,太陽怎麼還這麼大?它不該也像自己短暫的戀曲一般,該退燒了嗎?

  她走出火車站,坐上往「迎風飯店」的公車,她不打算直接回家。因為時間太早了,奶奶會疑心的,而且她現在需要找個安靜的地方沉澱自己,丟棄那些負面的情緒,才能回家面對奶奶。

  公車緩緩的開駛,半個小時後,她回到了「碧之海」,放下奶奶親手為她整理的行李,脫掉腳上的白布鞋,她奔向海中,直到溫涼的海水淹上了她白皙的小腿肚,她才停下來,閉上眼感受著微涼的海風吹上她的臉。

  爸、媽,你們聽見了嗎?看見我心裡的悲傷了嗎?

  柔柔的海風似有回應,輕輕的吹去她臉上殘留的淚痕,恍若在說:別哭.我的寶貝,別哭。腳下來來往往的潮水,也一點一滴的沖刷掉她心裡的哀傷,將她的痛楚—一帶往海中。

  漸漸地,一切都要回歸原始的純淨和無慮時,一道飽含喜悅和驚訝的男音,打斷了她漸漸平復的心。

  「小舞。」簡顥風欣喜若狂地從沙灘上奔來。

  他沒想到會在這兒看到她,昨天他和阿華坐飛機下來後,便直奔紀家,卻沒料到紀奶奶說小舞上台北去找他了,兩人因為太有默契反而錯過彼此。

  當下阿華立刻打電話回台北,確認是有個像小舞的女孩子到辦公室,但是章芙蓉不知同她說了什麼,讓她流著淚跑了出去。

  他一聽就知道事情大條了,本來他想立刻衝回台北的,但在阿華和紀奶奶的勸說下,才勉為其難地留下來,免得兩人又在途中錯過。

  昨晚,他根本無法入睡,即便紀奶奶答應只要小舞回來就打電話給他,他仍然一夜未眠。所以天方亮,他就起身來到「碧之海」,沒想到誤打誤撞地讓他見到了小舞。

  紀芊舞回頭看著簡顥風,面無表情的走回岸上,穿上鞋子。拿著行李袋準備離開。

  「小舞,你為什麼不理我?」簡顥風快她一步的拉住她,一看到她冷淡的臉,著急地問道。

  「你又來這兒做什麼?」她想掙脫開他緊抓著她的手,但卻力不從心,因為她的身體在渴望著他的接觸。

  「八爪章魚和你說了什麼?」他不用猜也知道問題出在哪兒。

  上回在「碧之海」鬧得不愉快的分手,讓他飽受相思之苦,這回他不會再犯相同的錯誤,所有的事都要明白說清楚,不再負氣離開。

  「不如你來跟我說說,你來這是要跟我說什麼?」她見擺脫不了他,心一橫,一雙明眸無畏懼的直瞅著他。

  一切都該談開,她可是紀家的女兒,怎麼可以畏畏縮縮的呢?

  「我很想你。」他無視她眼底的敵意,深情款款地說出這幾天來盈滿他心中的感受。

  紀芊舞不得不承認他的話還是很有影響力,這短短的四個字,已輕易地融化了她強裝堅硬的心腸。

  「小舞,我很想你。那天我是氣極了,又接到我媽生病的電話,才會沒告訴你就回台北。回去後,我就開始後悔了,不能看到你,不能聽到你的聲音,我整個人犯了嚴重的相思病,你是我唯一的解藥。」他見她不再想逃離,便放開鉗制住她的臂膀,順勢滑下握住她軟軟的柔荑。「沒有你,我被困在思念裡,怎麼也走不出來!」

  他繼續說著。「但我那不知所以然的自尊心卻警告我,不能先向你低頭,我好矛盾、好痛苦,好想順從自己渴望你的心,卻又被自尊給綁得死死的,跨不出那一步。」

  紀芊舞一時間迷惑了,這個顥風和章芙蓉所說的一點都不同,她到底該相信誰呢?

  「直到八爪章魚提醒了我,你會不願告訴我你救了我,是因為你怕我會誤認為你對我有所企圖,怕因為這件事,而對你有責任,而愛你。我怎麼這麼傻,猜不透你這麼簡單的心思呢?」他輕撫著她的臉,緩緩的從她的眉劃過她的眼,掠過她的鼻,來到她的唇。

  她是這麼的透明純淨,他怎麼看不清楚呢?

  「她怎麼可能會這樣跟你說?」她忙著誣蔑她都來不及了,怎麼會說出這樣有建設性的活?

  「她當然不會這樣說,但她說的話,我把它反過來聽,就聽到真實的答案了。」他笑著她的單純。

  紀芊舞反芻著他的話,思索著用他的方式來解讀章芙蓉說的話,這才有些豁然開朗。

  章芙蓉說的那些話,都是在騙她,目的就是要她和顥風分開,她怎麼會這麼傻!去相信她挑撥離間的話,還掉了那麼多淚。

  「小舞,我不想再追問那件事,它不能代表什麼,更不會對我們的感情影響些什麼,你是你,那條救我的美人魚是那條美人魚,而我愛的是你。」簡顥風說得真誠。

  紀芊舞因為他誠懇的表白而撼動了,他是這麼的高高在上,曾幾何時,說著這麼貼近自己心裡的話?他在剖白自己的心,不是敷衍,更不是謊言,而是真真實實的剖白。

  「她說,你們要結婚了。」

  她突然無理頭地冒出這一句,但簡顥風卻明白她的意思。

  「你相信了,所以才把眼睛哭得腫得像顆大核桃?」他笑著她的坦白,手卻心疼地撫著她腫脹的眼皮。「傻瓜,我才沒那麼苦命,一輩子都得和一隻八爪章魚糾纏在一起。」

  她為他的話笑出聲來,這一天一夜的苦悶和鬱結,頓時全都煙消雲散。

  是啊!她怎麼可以相信那只八爪章魚的話呢?明知她單戀顥風不成,還被她給要得團團轉,哭了一缸子的淚水,真是丟臉。

  簡顥風看她破涕為笑,心中的大石也安心放下,他抬起她的臉,低下身子以額碰額,兩人四目交會,絲絲情意在他們眼中交流。

  「那你呢?願不願意和我糾纏一輩子?」他鼓起勇氣向她求婚。

  他知道兩人相識的時間不多,對她而言這樣的請求來得太倉卒;但他卻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他不想和她分隔兩地,他想時時刻刻都見到她,那樣的思念,他不想再承受一次。

  的確,紀芊舞被他的話給嚇到了,她掙開他的擁抱,退後一步。

  老天,這是怎麼回事?昨天才聽章芙蓉扯謊說他們要結婚了,而現在他卻向自己求婚?

  「小舞,我知道這樣的求婚太唐突,但我是真心誠意的,我不要求你立刻回答我,但試著考慮考慮好嗎?」簡顥風從她驚愕的眼神中看出些許的慌張,便立刻安撫著她。

  「你會不會太衝動了?我家只是開雜貨店的,而且我父母都去世了。」紀芊舞試著說清楚兩人間的差距。

  「你家開雜貨店又如何?你父母去世了,我才更要照顧你啊!你在想些什麼啊!」簡顥風不滿地敲敲她的腦袋。

  「我……」

  「是不是又是章芙蓉說的?」簡顥風馬上又弄懂了,她天外飛來的問題從何而來。

  「嗯……」她尷尬地牽了牽嘴角。

  不是她想這樣質疑,只是——門當戶對難道不是他們大戶人家娶媳婦的要件嗎?而章芙蓉只是提醒了她。而且記得慧梅曾說過,章芙蓉是他爸媽認定的兒媳婦,這樣的她會被他們接受嗎?

  「為了讓你安心,我們現在就回台北去見我爸媽。」簡顥風說做就做,馬上拉著她就往飯店走。

  「等等,等等。」

  「奶奶那兒等會兒,我會跟她說,反正你本來就準備到台北往幾天。」他可不容她拒絕。

  「可是……」我還沒準備好,醜媳婦見公婆。

  「別擔心,我爸媽都很想見你,我敢保證你一定會喜歡他們的,他們也一定會喜歡你的。」簡顥風緊握著她的手給她勇氣。

  看著他堅定的眼神,她的勇氣瞬間增加了幾千倍,她下定決心地點了點頭。

  ※※※

  同一天,她來回台北一趟,坐火車離開台北,坐飛機回到台北。這一比較下,她才真的覺得有錢人真好;這樣舟車勞頓,她要花掉一天的時間,他們只要花短短的一個小時就做到了。

  和簡顥風回到他家,拜訪過簡氏夫婦後,她才總算真的鬆了口氣。簡伯父簡伯母都是很好的人,很和善風趣,也沒有有錢人的凌人氣勢。經過和他們相處了一個下午,她才相信就如簡顥風所說的,他們很樂意接受她,也很喜歡她,而她所擔心的門戶之見都不是問題。

  而且,聽完簡氏夫婦的說明,她也對章芙蓉的所作所為有些瞭解,也體諒了顥風對她的處處忍讓,所以這下她再也不會對顥風有所疑慮。

  吃完晚餐,和顥風離開簡家後,顥風帶她回到他市區獨居的公寓裡,這裡有三房兩廳,裝演的線條很簡單,卻處處都顯露他的品味。

  她不安地坐在高級絨布的L形沙發中,在這個展現出高尚材質的傢俱中,她好像一個不屬於這兒的物品,與這裡格格不入。

  她緊張地拉拉身上的洋裝,正襟危坐,又不安地嘗試著找個最適合自己的位置。

  簡顥風拿著兩杯水從廚房裡走出來,就看到她不安地左扭右擺,他笑著拿著水杯,走到她面前遞給她,然後自然而然的坐在她身邊。

  她緊張地雙手捧著水杯,猛地喝了一大口水,不小心竟然給嗆到了。

  「咳咳咳!」

  他溫柔地替她順順氣。「怎麼這麼緊張,連喝水都會嗆到。」

  「才不是緊張,只是覺得自己在這兒好奇怪哦!」她指指自己身上略顯寒酸的衣物。

  「外在有啥重要?你要是介意,明天我們去選幾套衣服就好了。」簡顥風對她這直線式思考的腦袋感到好笑。

  「不要,我這樣很好,穿那些華服,我可能會綁手綁腳的反而不自在。」紀芊舞斷然的拒絕了。

  這麼一說,她也覺得自己有些小心眼,他不就喜歡這樣的自己嗎,何必要感到不自在呢?

  兩人相視一笑,暖昧的情愫在兩人之間流轉,眼見著簡顥風的後就要覆上,她本能的閉上眼,門鈴卻在此時不識相的響起。

  紀芊舞從曖昧的氣氛中驚醒,而簡顥風則痛咒了一聲那不識相的人。

  簡顥風不甘不願地起身開門,然而門一開,他原本就微怒的臉色,頓時黑沉下來。「你來這裡做什麼?」

  「顥風,對不起,我……你快去跟紀小姐解釋清楚,我……」章芙蓉回家後,愈想愈不對勁,她好像太過分了。

  雖然她嬌生慣養被寵壞了,但心地卻不差,只是喜歡逞口舌之快。

  那天看到紀芊舞落寞離去,再回想她說的話,和顥風溺水當天的情況,她才發覺自己錯了,紀芊舞真的如顥風所說的救了溺水的他,而她不過是撿了個現成的便宜。

  原以為他再怎麼不愛,也該為救命之事給她回報,但事情的真相一揭開,卻讓她整個腦子都混亂了,她根本連要求報恩的立場也沒有。

  發現這項事實後,她變得心虛;她一直以為真是自己救了顥風,還一直要顥風娶她;如今,她才發現自己這樣的行徑實在很可笑。

  在她一發現鑄下大錯時,心裡很慌亂,不知怎麼辦才好。而父親發覺回到家的她有些不對勁,便詢問她,在一一說明後,父親希望她來向簡顥風認錯。畢竟顥風雖然不喜歡自己,但卻處處幫她留情面,而且父親也不希望因為此事而與簡家交惡。

  幾番思量,再加上父親的鼓勵,她終於鼓起勇氣來向顥風認錯,也希望他趕緊向紀芊舞解釋清楚,免得自己錯得更多。

  「那天,我跟紀芊舞說了些不實的話,我猜她一定會誤解你,你……」

  「我這兒不歡迎你。」簡顥風根本不想聽她說些什麼,只想趕快趕她走。

  「我……」章芙蓉有些畏懼他冷凜的臉,害怕得說不出口。

  怎麼辦?她是做了萬全的心理準備才來的,但一見到顥風凍死人的眼神時,她又膽怯了。

  「顥風,是誰?」紀芊舞見簡顥風仍把守著大門,忍不住滿腹的好奇心,走到門邊。

  她一見到章芙蓉,訝異地開口。「是你?」

  「你在這兒,太好了!」快被簡顥風的冰冷眼神給凍僵的章芙蓉,一看到救星出現,高興地大呼出聲。

  「有事嗎?」紀芊舞第一回看到章芙蓉見到她時竟露出開心的笑容,心裡一陣陣冷風涼呼呼的吹過。

  「紀小姐,那天我在顥風辦公室裡說的話,都是騙你的。那時是我和顥風剛吵完架、太生氣了,才會信口胡說的。那時,我不知道你才是真正救了他的人,所以一直認為顥風該為這件事給我個交代,現在我弄清楚了,他該給交代的人是你。」章芙蓉急忙向紀芊舞說明。

  她知道顥風氣死她了,所以她不敢再和顥風多說什麼,只好將一切向紀芋舞吐實。

  「我明白。」紀芊舞對她突如其來的示好,錯愕無比。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章芙蓉頓時鬆了口氣。

  這麼一來,她就放心了。

  「你來就是為了說這個?」簡顥風懷疑地看著章芙蓉,不明白她怎麼會有這種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因為……她的一句話,讓我發現自真的誤會她了。」章芙蓉羞愧地低下頭。

  若不是她的話點醒了她,她還是那麼的自以為是,以為顥風真的是她救的.以為顥風理所當然的該娶她。

  「是嗎?」簡顥風還是不太相信她。

  「既然沒事,那我先走了。」章芙蓉能感受到簡顥風隱隱的怒氣,她趕緊告辭,免得被那股怒焰燒得體無完膚。

  簡顥風滿腹疑竇地看著她匆匆的離開,才關上門。

  對這突如其來的插曲,他可沒這麼好打發,回到客廳後,旋即追問紀芊舞。「你對她說了什麼?」

  「我也不知道.我說了很多話,怎麼知道她是指那一句?」她那天說了那麼多話,她怎知是哪一句。

  「說得也是。那,你那天來找我,是想和我說什麼?」也對,誰知那個腦容量等於零的八爪章魚是為了她那句話,而腦袋清醒的。

  不過他倒是很想知道她那天上台北來找他,預計和他說什麼?是那三個字嗎?他還滿想聽的。

  「我是想說……」

  簡顥風屏息以待。

  「你為什麼想娶我?」她需要再度確認才敢對他坦承。

  「當然是因為我愛你啊!小傻瓜。」哎呀!沒套出她先說那三個字,反而自己先不打自招。

  沒關係,反正大丈夫能屈能伸。

  「我是想說,你那天沒穿上衣,而下身則是穿著深藍色的海灘褲。」她凝望著他,將遲遲未說的話告知。

  簡顥風沒料到她要說的竟是這個,一時呆愣著,無法言語。

  「顥風?」她以為他不相信她,而有些不知所措。

  「那你為何救人救到半途而廢?」

  「因為那時我只穿貼身衣褲下水,我不想……不想春光外洩,再加上那時已經聽到有人來找你了,所以才先離開的嘛!」她忍不住羞赧地低下頭。

  想像她那時的模樣,他唇角勾起一道邪佞的笑弧。「那……要我以身相許來報答你的救命之恩嗎?」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她就是那條美人魚。所以如果要他用這個方式來報答她,他還挺樂意的。

  原來兩人的第一次接觸就走到那個階段了,真可惜當時意識不清,否則……嘿嘿嘿!

  「你……你無聊。」看出他眼底的玩笑和邪念,她的臉瞬息間臊紅得如可口的蘋果,令人垂涎得想咬上一口。

  「我是認真的。」他以餓虎撲羊的速度,咬下那誘人的紅蘋果。

  這一夜,春色無邊,人間最美的樂章吹奏起一屋子的旋旎和弦。

  美人魚沒化成海上的泡沫,她救起了她的良人,找到了她一生的歸宿。

  而王子也沒有負了美人魚,對她只有無盡的寵溺和疼惜——不是為了報答美人魚對他的救命之恩,而是因為他自己滿滿的愛。


(全文完)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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