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漁 -【為你著迷】《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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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章、願你被這個世界溫柔相待
　　　　
　　這天莫闌下了班回到家之後，安小落正在家裡大掃除。

　　她腰上繫了一條圍裙，一頭大波浪鬆鬆垮垮的挽成一團，莫闌打開門進來的時候，正在吭哧吭哧的拿著拖把彎腰拖地。

　　嗯……這麼看安小落的話，跟工作時精明冷豔的她，和平時成熟大方的她，都不一樣。

　　莫闌換了雙拖鞋走進來，一邊觀察著看看有沒有自己能幫得上忙的地方，一邊調侃她道：「你這個樣子真該讓蘇慎看見，這麼居家能幹的安小落，他會更喜歡的。」

　　安小落直起身子，手撐在拖把上看著莫闌，氣喘吁吁的說：「算了吧，蘇慎這個星期又沒來找我，我沒找他麻煩他就該謝天謝地了。」

　　莫闌囧了一下，從安小落手裡把拖把搶過來，嘴裡安慰道：「他一看就是那種精英白領啊，平時工作肯定特別忙，你就體諒一下人家吧。」

　　手裡空了的安小落略有點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披上一件毛絨披肩，她走近廚房把剛剛收拾出來的一包垃圾提在手裡，打算拿出去扔掉：「我知道他忙，問題是我也很忙啊。自從那個合作的案子結束了之後，我們連見面的機會都很少有了，而且他在上海我在南京，連見上一面都困難的很，還怎麼談以後啊。」

　　安小落表情雖然還是一副不怎麼在意的樣子，不過話語裡那股濃濃的落寞，傻子都看得出來。

　　「嗯……異地確實是個問題，不過……」莫闌一邊拖著地，一邊悄悄抬眼看了一下安小落現在的表情，斟酌著繼續開口，「不過，表姐，你有沒有想過……為了蘇慎去上海？反正你工作能力這麼強，在哪都可以找到一份好工作啊。」

　　莫闌這句話剛說出口，就看到安小落的臉色一下子就冷了下來。她眉頭皺了皺，語氣很是堅決：「不可能。先不說我在公司裡辛辛苦苦工作了五年才有了現在的這點兒成績，萬一我到時候為他去了上海，我們以後分手了怎麼辦？到時候我還得自己灰溜溜的跑回來，我又不是什麼純情少女，為了愛情放棄工作，對我來說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安小落邊說，邊提著那個塑膠袋走到玄關換了一雙棉靴，這就要出門扔垃圾。

　　莫闌輕聲的歎了一口氣，她心裡也很清楚，以安小落的性格不可能為了對方做出這種犧牲。不過……這個問題如果老是解決不了的話，他們之間的感情遲早得出大問題。

　　這麼想了想，莫闌決定，既然說不動安小落，那她改天去找蘇慎聊聊好了。雖然……蘇慎看起來也不像是一個會為了愛情放棄工作的人。

　　正出著神，那邊開門的聲音響起，莫闌不是很在意的往門口看了一眼，下一秒，卻在安小落手裡提的那個一次性塑膠袋裡面，隱約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物體。

　　又仔細的看了幾眼，莫闌有點緊張了。

　　「表姐，等一下！」

　　一隻腳都邁出了大門的安小落被莫闌這一聲嚇了一跳，她回頭，有點驚訝的看著莫闌：「怎麼了？」

　　莫闌把拖把放到一邊，往門口快步走了過來，語氣裡有點閃躲的支支吾吾道：「那個……表姐，這個東西不是垃圾，我沒打算扔的。」

　　莫闌邊說，邊伸手去翻那個塑膠袋，也不嫌髒。她要找的那個東西就在最上方，幸好，沒有被弄髒。

　　安小落皺著眉頭看著安小落一臉如獲至寶般的抱著那個東西，表情更加疑惑了：「小闌，你沒吃錯藥吧？這不就是一個喝剩下的奶茶杯嗎，你留著它幹嘛啊？」

　　手裡小心的把紙杯來來回回的看了一遍，確認沒有任何損傷，莫闌終於松了一口氣。聽到安小落的話，她的臉騰得一下就紅了，想了半天，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解釋。

　　難道要她告訴安小落，這是顧謁迷給她買的，所以她喝完了特地用水沖乾淨放在臥室裡不捨得丟？

　　這也太蠢了一點吧……

　　這邊莫闌正絞盡腦汁的想著該怎麼回答安小落，那邊安小落若有所思的看了她半天，突然就來了一句：「對了，我聽蘇慎說，你跟暗裡著迷SAMA面基了？等我把垃圾丟了記得告訴我面基細節！」

　　大門不輕不響的被安小落帶上。

　　莫闌把最後一點兒地方拖完，然後默默地把那個紙杯用濕紙巾擦了一遍，又放回到自己的床頭櫃上。

　　好吧，她也知道自己這種行為挺蠢的。

　　可是……她真的不捨得丟啊。

　　畢竟，這也算得上是顧謁迷送給她的第一件東西了，而且說不定……也是唯一一件。

　　正有些恍惚的出著神，安小落就已經開門回來了。她去廚房洗了一下手，順便又洗了一個蘋果，然後才不慌不忙的走進了莫闌的臥室。


　　安小落剛走進來，就很是自然的坐到了莫闌的小沙發上，一邊啃著蘋果，一邊嘴裡含糊不清的問：「說說吧，你跟他發展到哪一步了？」

　　莫闌瞬間就滿臉黑線了：「哪一步都沒發展到啊……我們就是一群人一起吃了頓飯，然後他送我回家，就這樣。」

　　「就這樣？」安小落有些狐疑的上上下下打量了莫闌好幾遍，眼睛裡明明白白的寫著我不相信。

　　莫闌有點無奈的歎了口氣：「真的就這樣而已。」

　　「好吧。」安小落又啃了一口蘋果，繼續含糊不清的八卦，「不過我還是覺得他對你是有好感的，否則，哭著鬧著喜歡他的妹子那麼多，為什麼他就偏偏對你一個人區別待遇呢？」

　　莫名的覺得這個話題有點尷尬，莫闌默默地拿出手機，打算低下頭刷會兒微博逃避一下話題好了。

　　誰知道剛打開微博，下一秒她就驚呆了。

　　她又做了什麼救國救民的好事？為什麼突然之間又有這麼多人@她？

　　安小落看著她一臉震驚的樣子，也跟著咬著蘋果過來看她的手機螢幕湊熱鬧。

　　莫闌打開@的介面，發現@她的大多數都是一些古風圈的黃V大神，而且全部都是只@了她一下，特別隊形的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莫闌翻著手機，有點欲哭無淚的想，就算死也讓我死個明白啊……你們@我也不說說是為什麼我怎麼知道發生了什麼……

　　翻著翻著，她的手指僵了一下。

　　因為，她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

　　大概二十分鐘之前，暗裡著迷發了一條新微博，原文如下：

　　暗裡著迷：@夜闌珊，我可以找你約劇嗎？

　　於是，底下一片的轉發全都是@她的。

　　CV-青商：@夜闌珊，我什麼都不知道。

　　水水若兒：@夜闌珊，我什麼都不知道。（樓下隊形）

　　CV-蘇卿陌：@夜闌珊，我什麼都不知道。

　　渣編一枚冉冉：@夜闌珊，我什麼都不知道。

　　紫琉璃：@夜闌珊，我什麼都不知道。

　　白玉蘿蔔喵：@夜闌珊，我什麼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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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闌囧了一下，有點自暴自棄的點開評論欄，果然已經是一片腥風血雨。

　　「男神你該不會是真的喜歡人家吧？別這樣我接受不了啊！」

　　「（心碎）（心碎）（心碎）天臺上的風好大，男神，你要過來看我最後一眼嗎？」

　　「迷大我也會寫文啊，找我找我找我好嗎！我寫的比她好多了啊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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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還有一些措詞比較過分的，莫闌只是匆匆瞥了一眼手指就往下滑了。

　　旁邊的安小落也跟著打開手機，一邊跟著湊熱鬧@她，一邊興致勃勃的八卦：「我說小闌，目測你真的要火了。暗裡著迷SAMA跟你互動一次兩次，粉絲還能安慰自己你們只是撲通朋友，不過現在互動越來越多，估計她們無堅不摧的玻璃心也快該碎成渣了。」

　　莫闌習慣性的咬了一下下唇，沒有作聲。

　　過了大概有半分鐘的時間，她深呼吸了一下，然後轉發評論了暗裡著迷的那條微博：

　　夜闌珊：謝謝男神找我，當然可以！

　　手指摁下發送鍵之後，莫闌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機會是要靠自己把握的，如果她放棄這個機會的話，她就是傻子好嗎。

　　安小落那邊津津有味的翻著大家的評論，然後抬頭看了莫闌一眼，發現對方的表情不大自然，於是又啃了一口蘋果，安慰道：「我說小闌，你也不用把粉絲說的這些話放在心上。暗裡著迷早晚是要交女朋友的，就算不是跟你，也會跟別人在一起。其實粉絲也都明白，她們鬧個幾天發洩完就沒事了。當然，還有一些真愛粉已經在教育她們了。」

　　「嗯……」莫闌無意識的回應了一聲，扭頭看到那個紙杯仍然安安靜靜的被擺放在床頭櫃上，最顯眼的位置。

　　看了一會兒，她又低下了頭，長長的眼睫毛垂在眼簾，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安小落歎了口氣，啃完最後一口蘋果，站了起來：「好啦，我也該洗洗睡啦，記得好好把握機會，晚安。」

　　「晚安。」莫闌露出一個笑容，目送著安小落走出她的臥室，對方順便還把門帶上了。

　　莫闌洗漱完，關了燈，抱著被子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半個多小時，但還是憂傷的發現自己睡不著。

　　腦海裡來來回回的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人設所有劇情想了好多遍，構思著暗裡著迷的新劇該怎麼寫。

　　突然，手機螢幕亮了一下。

　　直覺性的就伸手去拿，打開，果然是顧謁迷的微信消息。

　　GYM：睡了嗎？

　　莫莫：沒有！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過了大概一分鐘左右的樣子，莫闌收到了一條語音訊息。

　　瞬間就從床上一躍而起，莫闌跑到書桌上把耳機翻出來，線插進手機的凹槽，然後戴上，打開了那條語音訊息。

　　周圍呼嘯而過的風聲、路上車輛的喇叭聲，以及行人路過時的交談聲，總之很嘈雜，只有他的聲音打破一切喧嘩，清晰的從耳機裡傳出來，就好像正響在她耳邊一樣。

　　顧謁迷應該是正在路上走著，他的聲音很低，舒緩，慵懶，溫柔：「剛做完一個手術，看到你回復了我的微博，關於新劇的事情……就麻煩你了。」

　　聽到顧謁迷用這種平靜又溫柔的語氣跟她說「麻煩你了」，莫闌簡直立刻就想感激涕零的回復一句「不麻煩不麻煩，本命找我約劇簡直是我三生有幸好嗎T^T」，不過這條語音還沒結束，所以她也只是屏住了呼吸，靜靜的聽著沒有說話。

　　耳機裡突然傳出來「轟」的一聲，是煙花在頭頂盛開的聲音。顧謁迷的聲音也跟著這聲響動停頓了一下。

　　周圍一片嘈雜，然後，他淡淡開口，音色明明是溫柔的，卻又莫名讓人覺得有些疲憊，聽得莫闌的一顆心瞬間就揪了起來。


　　他說：「除夕快到了……提前說一句，莫莫，新年快樂。」

　　語音結束，一共54秒。

　　莫闌愣了一下，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後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也是……她之前買高鐵票，定下來回家的日子。

　　原本每天都在盼著這一天的到來，可是現在，顧謁迷淡淡的聲音似乎還響在耳畔，而她突然止不住的有些難過。

　　他的職業是麻醉師，不知道過年的時候，他是不是依然在值班，依然在手術室裡忙碌。

　　顧謁迷的新年……會怎麼度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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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南京高鐵南站，莫闌和安小落手裡提著大包小包，過了檢票口，在人潮中艱難的挪動。莫闌165cm的身高此時此刻已經絲毫起不到作用，周圍前後左右圍的全部都是人，擁擠的她差點就要窒息了。

　　旁邊的安小落也被擠的夠嗆，被動的隨著人群移動，她艱難的扭過頭來，跟莫闌吐槽了一句：「還以為訂晚上11點半的車唯一的好處就是能避開春運高峰，現在看來果然還是我想多了。」

　　莫闌歎了一口氣，費勁的拽了一下手裡行李箱的拉杆，回道：「我現在有種自己在蒸桑拿的錯覺。」

　　安小落張了張嘴正想回話，旁邊的人聽到莫闌的話忍不住跟著笑了一下，莫闌看不見他的臉，只能聽到對方有些調侃的接了一句：「沒辦法，都趕著回家過年呢。」

　　都趕著回家過年呢……

　　這句話突然就提醒了莫闌。

　　顧謁迷……現在在哪裡，和誰在一起，正在做些什麼呢？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他現在……回家了嗎？

　　剛剛發了一下愣，立刻就引發了後面人群的不滿：「哎，前面那個小姑娘，走快點兒行不行啊？這都快擠死了。」

　　「啊……」莫闌被後面人的抱怨拉回神來，趕緊邁開腳步，連連道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不敢再走神，她跟安小落一路緩慢而艱難的挪動到列車門口，找到車廂，然後走進去。車廂裡雖然也擁擠，但是比起外面還是好多了，莫闌和安小落同時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放置好行李箱和雙肩包，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來，廣播裡傳出甜美機械的女聲，提醒她們列車還有三分鐘啟動。

　　莫闌卻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趕緊把手機拿了出來，找到顧謁迷的微信帳號，咬著唇斟酌再三，刪刪減減的給他發過去了一條微信消息：

　　莫莫：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新年快樂^^，你現在在哪裡？有沒有回家過年呢？

　　沒等到對方回復她的消息，列車就已經啟動了。

　　在高鐵上有一個最大的不方便，就是正在行駛中的列車會極大的影響到網路信號。所以一般在列車啟動之後，手機的網路就會變得斷斷續續，甚至一點都沒有。

　　莫闌緊張的用手機刷新微信刷了好幾遍，果然失望的發現沒有網路。

　　如果顧謁迷沒回復她還好……如果他回復了，她又消失了，他會怎麼想自己啊T^T

　　莫闌咬著指甲，默默的淚了。

　　旁邊的安小落已經開啟了她的習慣模式，列車剛開始行駛，她就已經戴上眼罩和耳機閉上眼睡覺了。

　　於是無聊的莫闌只好也跟著戴上耳機，打開酷狗音樂翻了一會兒，本來是想找部廣播劇聽的，手指卻正好滑到《獨步青霄》，一首雲天青和玄霄的仙四同人歌曲。莫闌歪著頭想了想，還是把它打開了。

　　憑心而論，莫闌聽的廣播劇多得數不勝數，但要是說到歌曲的話卻很少，就算聽，她也只會聽一些同人衍生的古風歌曲，例如這首《獨步青霄》。不過她之所以會把這首歌下載下來，更大的原因是因為暗裡著迷翻過這首歌的念白。

　　耳機裡音樂聲起，莫闌也跟著收斂心神，專心聽歌。

　　「師兄可還記得，當年，在思返穀中？」青商清朗悅耳的聲音響起，帶著絲絲期待意味，配的角色是雲天青。

　　「從前之事，我早已忘了。」

　　暗裡著迷的聲音平靜而從容，從容到甚至有些淡漠，莫名的就讓人覺得心頭一澀。

　　「師兄你看，你我的容顏與年少之時都並無分別。」

　　「容顏不改？呵……你可知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

　　暗裡著迷所配的玄霄最後一句念白結束，歌曲開始，而莫闌突然覺得心裡有些難受。

　　耳機裡剛剛的那聲輕笑似乎還回蕩在耳邊，沉靜，沙啞，與他往日的風流華麗或是纏綿旖旎皆不相同。

　　就像是一朵梨花撲撲簌簌的被風吹落掉了下來，攪亂一池春水，泛起點點漣漪。

　　平靜，沙啞，直擊人心。

　　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

　　在以前的三年，暗裡著迷從網配圈消失的那些日子裡，每次聽到他的這句念白，莫闌都會生出一種物是人非的感傷情緒來。因為那個時候的莫闌，也和大多數人的想法一樣，以為他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那種感覺，大抵就是，在他名動天下之時，你喜歡上他；在他銷聲匿跡之後，你卻又愛上他。

　　終歸是憾事。

　　不過還好……現在，他又複出了。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在莫闌的手機還剩下百分之八的電量時，桐鄉縣就到了。莫闌本來想用充電寶給手機充個電，想想快到家了沒什麼必要，猶豫了一下也就作罷了。

　　叫醒還在睡覺的安小落，兩個人繼續艱難的擠出了高鐵站。而安小落的爸爸，也就是莫闌的舅舅，已經在出站口那裡等著她們了。


　　兩個人上了安爸爸的車，剛一坐穩，安小落立刻就劈裡啪啦的打開了話匣子。

　　「爸，你知道今天回家過年的人有多少嗎？我跟小闌都快被擠成夾心餅乾了。」

　　「爸，我之前在電話裡跟我媽說好的，讓她做紅燒肉給我吃，她有沒有做啊？」

　　「爸，我今年的假期才五天，老闆簡直就是剝削我們，正常人都該有一周才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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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邊安小落嘰嘰喳喳的說了半天，安爸爸卻只是在一心一意的開車，一點反應都沒有。於是安小落不高興了，罕見的撒了個嬌，埋怨道：「爸，我跟你說話呢，你怎麼都不理我啊？」

　　安爸爸聽到這句話，似乎很是不滿的哼了一聲，然後才不緊不慢的開口：「之前不是說好了今年一定要帶男朋友回家過年嗎？怎麼又是你一個人回來？」

　　他這話一說，安小落瞬間安靜了。

　　車裡的氣氛安靜的有點詭異，感覺到似乎是該自己開口調節一下氣氛了，莫闌囧了一下，想了想然後清咳一聲：「沒啊舅舅，這不是還有我嘛，表姐不是一個人回來的。」

　　「……」

　　安小落聽了她的話，忍不住扭過頭來看了她一眼，神色很是嫌棄，「小闌，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好嗎……」

　　於是，莫闌也只好閉嘴了。

　　安爸爸卻突然好像是找到了話題一樣，他坐在駕駛座上，回過頭來看了莫闌一眼，苦口婆心的勸導道：「我說小闌啊，你今年也二十四，老大不小的了，也是時候該成家了吧。雖然你爸媽都還不著急，但是聽舅舅一句，你要是再這麼拖下去的話，早晚跟你表姐一樣，拖成一個大齡剩女。你看看她，現在都二十八的人了，連個男朋友都沒有，我跟她媽一想到這事兒就直犯愁。」

　　莫闌滿頭黑線的跟著點頭附和：「舅舅說的對，我會趕緊考慮的，不過……」

　　她有些疑惑的開口，正想問安小落現在不是已經有男朋友了嗎，而且，還是一個聲音十分好聽的男朋友。突然，旁邊的安小落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肩膀，莫闌微微吃痛扭過頭去，卻看到對方對著她比了一個「噓」的手勢，於是立刻心領神會的閉了嘴。

　　看來……安小落現在還不打算告訴父母她跟蘇慎之間的事兒。

　　是因為……覺得他們兩個人走不長遠嗎？

　　這邊莫闌還在腦子裡糾結這事兒，那邊，她家就已經到了。

　　跟安爸爸和安小落道了別，莫闌轉過身來，看到自己的家門口一如既往的亮著一盞昏黃色的燈，突然就有了那麼一絲安心感。

　　上次回家……好像還是十一的時候。

　　她走到門口，拿出鑰匙動作輕巧的開門，因為高鐵票很晚，所以現在已經是淩晨兩三點鐘了。父母……應該都已經睡下了吧。

　　想到這裡，莫闌的動作越發小心翼翼，輕手輕腳的進了家門。

　　裡面坐在沙發上正在織毛衣的婦人，聽到她開門的動靜，立刻放下手中的針線團站了起來。

　　莫闌打開門進來，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自己眼前的婦人，她有些不可置信的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眼眶忍不住浮上了一點水汽：「媽，都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啊？」

　　莫闌的母親名叫謝婉，是一個土生土長的江南女子，身材嬌小，眉目清秀，性格溫婉，做得一手好菜，莫闌的好廚藝也正是來自於母親的從小培養。

　　「沒事，反正我也不困，想著你回來了，家裡總得有個人等著。」謝婉一邊上下打量著自己女兒，一邊伸手把她拉到沙發上坐下。

　　屋子裡新年對聯隨處可見，客廳的角落裡堆放著一箱煙花和幾卷鞭炮。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

　　果然，只有離開大城市，回到故里，才能感受到那麼一絲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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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章

　　莫闌深深舒了一口氣，突然覺得整個人都放鬆了。

　　手上拿起剛剛被謝婉放在桌上的那團毛線，她有些好奇的問：「媽，你這是織的什麼啊？」

　　謝婉一笑，眼神慈愛：「給你織的圍巾，本來之前已經織好了一條，被你舅母要走拿給小落了，所以就想著趁你還沒回來織條新的給你，現在也差不多了，還差幾針，我再收個針就好了。」

　　鼻子酸酸的，莫闌吸了吸鼻子，露出一個山明水淨的笑容來：「好，那你就現在織吧，正好我也想學學怎麼織圍巾呢。」

　　莫闌一隻手撐在下巴上，聚精會神的看著母親織圍巾，腦海中的思緒晃啊晃的，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就不受控制的從眼前的這條米黃色的圍巾晃到了顧謁迷的身上。

　　突然就想起那天晚上車禍的事故現場，顧謁迷把自己的圍巾取下來替那個老婆婆包紮傷口的畫面。

　　當時，他的那條圍巾，儘管已經被鮮血染透，但是還是能夠稍微看出來原本的顏色。

　　也是米黃色的。

　　不如……給他織條圍巾吧。

　　這個想法一跳出來，連莫闌自己都被嚇了一跳。然而，這個念頭剛一出現，卻已經變得很難打消。努力的跟自己的大腦抗爭了半天，莫闌有些挫敗的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在想該怎麼跟母親把剩下的毛線團要過來給顧謁迷織圍巾。同時，她盯著母親織圍巾的眼神，也越發的專注起來。

　　大概也就過了十幾分鐘，謝婉的圍巾就已經織好了，莫闌捨不得讓她再勞累，拒絕了母親要給自己下廚煮宵夜的打算，催著她回房睡覺了。

　　莫闌洗漱完，筋疲力盡的回到臥室，房間裡的裝潢擺設和上次自己回來的時候一模一樣，橘色的窗簾，淺淺的碎花棉被，還有床頭上的龍貓抱枕。依舊是乾淨整齊，被收拾的一塵不染。

　　一切都那麼熟悉，莫闌看著自己的房間，莫名的，就回想起了高中時候的青澀歲月。

　　嗯……話說回來，過完年之後，高中的那群老同學應該又會張羅著要聚會了吧。

　　正不著調的想著，莫闌突然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畢竟今天也算是奔波勞碌了一天，莫闌揉著酸澀的眼睛，懶懶的倒在了床上不想動彈。

　　剛要進入夢鄉的時候，突然，旁邊放在桌子上正在充電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莫闌一愣，四肢百骸都在叫囂著我好累不想動，她躺在床上抱著龍貓抱枕猶豫糾結了一兩分鐘的樣子，還是頑強的從床上爬了起來，起身過去把手機拿起來。

　　是顧謁迷的微信消息。

　　看到「GYM」這三個字，莫闌忍不住鬆了一口氣，瞬間開始慶倖自己剛剛沒有選擇置之不理倒頭大睡。

　　GYM：剛做完一台手術，現在下班了，你應該已經到家了吧？

　　現在剛做完一台手術？

　　莫闌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手機上的現在時間，淩晨兩點五十四分。

　　這個點兒才下班……還是在明天就是大年三十的前提下。

　　歎了口氣，莫闌打字回復：

　　莫莫：我剛回到家不久，你……不回家過年嗎？

　　對方回復的很快，似乎有些無奈：

　　GYM：今年輪到我值班，沒辦法。不過，現在都已經快三點了，還不睡？

　　莫莫：剛剛在跟我媽學織圍巾呢，現在剛躺在床上。

　　GYM：學會了嗎？

　　莫闌看到對方的回復瞬間就愣了一下。

　　於是……現在她應該怎麼回答呢？

　　絞盡腦汁的想了半天，莫闌終於還是非常英勇的回復了一句：

　　莫莫：學會了！那個，為了感謝你找我約劇，我織條圍巾送給你怎麼樣？

　　這條消息剛發出去，莫闌就聽到自己的心跳跳得一下比一下急促，急促的讓她想立刻把手裡的手機扔掉，然後蒙上被子倒頭大睡。

　　不過，她還沒來得及扔手機，對方就已經回復了她。

　　簡潔明瞭，只有四個字：

　　GYM：求之不得。

　　感覺到臉上又開始燒起來了，莫闌咬著指甲糾結的想現在自己應該說些什麼。雖然這個提議是自己先提出來的，但是看到顧謁迷發過來的這四個字，莫闌還是莫名的覺得有點尷尬。

　　咬著下唇糾結了半天，莫闌突然眼睛一亮。顧謁迷跟蘇慎這麼熟，不如……跟他說說蘇慎和安小落的事，一來可以找個新話題，二來，也可以替安小落先在他這裡打探一下消息。

　　莫莫：好，那我織好了告訴你^^。

　　莫莫：還有一件事就是，那個……你知道蘇慎跟我表姐的事吧？

　　GYM：知道，怎麼了？

　　莫闌雙手指尖飛快的在手機螢幕上飛舞，一口氣發過去了一大堆字：

　　莫莫：也沒什麼大事兒，就是我表姐這個人比較要強，她覺得蘇慎重視工作多過重視她，最近跟我聊了一下，我覺得……她好像有點心灰意冷。要不然，你抽空去找蘇慎說說？

　　有些忐忑不安的等待了大概一兩分鐘的樣子，對方終於回復了她：

　　GYM：我可以去跟他聊聊。不過，莫莫，每個人的愛情觀都不一樣，對於蘇慎來說，他覺得工作一忙，一個月只見兩三次面，是很正常的事情。

　　愛情觀嗎？

　　莫闌突然愣了一下。

　　如果真的如顧謁迷所說的話，那麼安小落……能夠接受蘇慎這種愛情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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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章

　　莫闌因為頭天晚上睡得太晚，導致第二天上午十點多才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或者，更準確一點應該說，她是被樓下放鞭炮的聲音吵醒的。

　　莫闌起來，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的拉開了窗簾，瞬間灑進一室陽光。

　　窗簾上貼著「恭喜發財」的紅色條幅，莫闌透過窗戶看到外面西柵附近有正在舞龍舞獅的，還有放鞭炮的，玩雜耍的，人來人往，一派載歌載舞喜氣洋洋的景象。

　　不過，今年的新年，沒有下雪。

　　轉眼間就又過去了一年，時間過的真快。

　　眯了眯眼睛，莫闌歪著頭仔細的想了想自己這一整年所經歷過的事情。

　　其實這一整年以來，她都過得很平淡，與以往的每一年一樣，日子一成不變，毫無波瀾。

　　除了……認識了顧謁迷這件事情。

　　怎麼說呢，認識顧謁迷的這種感覺，就好像是給玩具上了發條、把鉛筆畫塗上顏色，又像是在你眼前打開了一扇門。

　　總之，讓她的生活一夕之間就變得不同了。突然多出來了一些動力，變得有了色彩，也變得……更加有意義。

　　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以後的每一年都能有他。

　　雖然這麼說也許有點矯情，但是此時此刻，莫闌的心裡的的確確就是這麼想的。

　　正望著窗外怔怔出神，謝婉已經拿著一件新衣服走進了她的臥室：「睡醒了？小闌，媽給你買了一身新衣服，來試試好不好看。」

　　莫闌回過頭來，看到謝婉手上拿著一件粉紅色的長款羽絨服，很是俏皮可愛。

　　「每年都有新衣服，謝謝媽。」莫闌撒了個嬌，伸手把羽絨服接過來。

　　一番洗漱之後，莫闌穿著新衣服走下樓梯，一抬眼，就看到自己家裡一樓的客廳已經圍滿了親戚，七大姑八大姨什麼的全都到齊了，場面很是熱鬧。

　　一一跟那些或親或疏的親戚寒暄客套完，莫闌正想找根皮筋把頭髮紮起來，卻一下子就被安小落拽了出去陪她逛街。

　　西柵，是烏鎮最為著名的旅遊勝地之一，以原汁原味的水鄉風貌和千年積澱的文化底蘊聞名。而正好，莫闌家就住在西柵。

　　兩個人並排走在青石板路上，人群熙熙攘攘，將本來就不寬敞的青石板路擠得水泄不通，不過她們也沒有急事，只是慢慢的在路上走著，順便欣賞著旁邊的景色。

　　道路兩旁擺滿了小攤，琳琅滿目的煙花炮竹、種類繁多的各種春聯、還有小孩子在春節時期最愛買的大紅燈籠，偶爾還會聽到路人穿著厚厚的冬裝，互相道一句「新年好」的聲音。

　　果然是只有新年的時候才有的喜氣氛圍。

　　莫闌把手放進羽絨服的口袋裡暖了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在南京的時候，雖然她的工作相對來說自由度已經算是很高，但是在大城市裡，普遍的生活節奏還是很快，日復一日的重複那種機械的生活，偶爾，她也會有點喘不上來氣的感覺。

　　不過她的家鄉烏鎮，一直都是一個溫婉靜謐的地方，很適合被當作一個世外桃源。

　　莫闌正饒有興致的看著攤位上的一個老人捏糖人，突然，旁邊的安小落輕聲開口，聲音裡似乎有點煩躁：「小闌……我爸他，知道我跟蘇慎的事兒了。」

　　「啊？」莫闌瞬間就驚訝了，扭頭看了安小落一眼，語氣疑惑，「真的假的，昨天晚上回家的時候不是還不知道嗎？」

　　安小落歎了一口氣，伸手把圍巾往脖子上面又提了提，神色似乎很是無奈：「真的。昨晚回家之後因為特別累我就回房睡了，手機隨便扔客廳裡了，結果被我爸看到我跟蘇慎的短信，他現在逼著我帶人回家，我都快煩死了。」

　　莫闌囧了一下，突然就想到昨天晚上睡前顧謁迷跟她說的話。想了想，斟酌考慮著開口：「那個，暗裡著迷跟我說，蘇慎這個人愛情觀比較……呃，理智。就是，他忙起來的時候，覺得一個月只見兩三次面也沒什麼，不是因為不喜歡你。我覺得他可能是現在的重心還在工作上吧，其實……找個事業心強烈的男朋友挺好的啊，以後有他賺錢養你，你就吃穿不愁了。」

　　安小落卻冷哼了一聲，不是很在乎的回答：「我又不在乎他有沒有錢，我自己就能賺錢養活自己了。小闌，我只是想要一份真正的愛情。」

　　說到這裡，她停住了腳步，轉過頭來看著莫闌，眼神裡竟然有些落寞：「小闌，你知道的，我二十三歲畢業之後就來了南京打拼，這五年來我一個男朋友都沒找過，就是不想輕浮隨便的對待感情。我等了五年，好不容易才等來這麼一個我喜歡的人，可是……卻又是這樣。我只是想要一份簡簡單單的愛情，我不希望我跟我男朋友的見面單位用月來計算，你明白嗎？」

　　安小落的眼睛微微垂下來，一點都沒有了平時看起來神采飛揚的模樣，莫名的就讓人覺得有點脆弱。

　　莫闌從來都沒有看到過這麼脆弱的安小落。

　　忍不住心裡一軟，莫闌歪著頭想了想，還是慎重的開口建議道：「其實，表姐，這些話你應該從來都沒跟他說過吧？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你的想法不夠，不如……不如哪天你找個時間去上海找他，然後跟他好好談談吧。如果你不把這些話說出來的話，可能他覺得你也很喜歡這種戀愛模式，但是，如果你說出來了，也許他就會意識到其中的問題，然後為了你改變他自己啊。」

　　旁邊依舊是人山人海圍的水泄不通，還架起了一張演皮影戲用到的白色幕布，很是熱鬧。

　　然而，安小落的沉默卻與周圍熱鬧的氛圍格格不入。她沉默了很久，莫闌也耐心的沒有說話。

　　「好，我試試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莫闌聽到安小落輕聲開口，因為天氣寒冷，她說話的時候口中吐出了一團熱氣，然後，又淡淡的消散在空氣裡，了無痕跡。

　　等莫闌跟安小落逛盡興了回到家裡的時候，家裡的女眷都在忙著包餃子，男人則是討論著問某張春聯貼的位置是不是有點歪。

　　廚藝很好的莫闌一回來，立刻就被拉進了包餃子的大軍裡，而對做飯一竅不通的安小落則是迅速逃離了廚房，去逗她的小侄子玩了。

　　莫闌夾了一筷子餡放在餃子皮的正中央，正打算包進去，突然想到了什麼，從桌上放著的一捧花生米裡拿出來一顆，放進餃子皮裡一塊包了進去。

　　餃子會成為春節不可缺少的節日食品，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餃子有餡，方便讓人們把各種吉祥的東西包到餡裡，用來寄託對新的一年的祈望。例如，在餃子裡面放硬幣，寓意新的一年財源廣進，放糖的話，則是生活甜美，而像莫闌放顆花生進去，是希望老人吃到了，往後的日子能夠健康長壽。

　　沒過多久，包好的餃子就已經滿滿當當的擺了一大桌。

　　謝婉正要把這些餃子下鍋的時候，安小落不知道又從哪冒了出來，拿著手機張口喊住了她：「姑母，等等，先讓我拍一張再下鍋！」

　　謝婉這邊聽到她的聲音愣了一下，那邊，安小落就已經眼疾手快的摁下了手機快門。莫闌忍不住笑起來，也跟著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

　　旁邊的謝婉頗為費解的看著她們，搖搖頭道：「現在的年輕人都是什麼習慣，吃東西之前還得用手機拍一下，真是搞不懂……」

　　莫闌走進廚房把沾了麵粉的手洗乾淨，然後想了想，例行公事般的發了條微博，祝大家新年快樂，順便附上了剛剛拍的那張餃子的圖片。

　　其實，她是很想再順便@一下暗裡著迷，然後祝他新年快樂的。可是考慮到這麼做了之後，自己的微博很有可能會被暗裡著迷的大批粉絲包圍，她就不敢了。

　　不過，想想好像還是有點不甘心。莫闌咬著下唇，對著手機螢幕看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

　　有了。把暗裡著迷@在評論裡面，別人應該就看不到了吧。

　　這麼想著，莫闌就在這條微博的評論裡面@了一下暗裡著迷，簡單的打了一句「新年快樂」，附贈一個笑臉。

　　嗯……終於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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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章

　　等一大家子的人都忙活完了之後，也到了開電視看春晚的時間了。

　　雖然現在的春晚一年比一年無聊，不過如果哪天真的公佈消息說以後不辦春晚了的話，大概每一個人都會覺得有些失落吧。

　　畢竟，是一年又一年積累下來的習慣。

　　夜色漸漸深了，春晚上的節目已經進入了後半段，現在正好放到了一個小品，莫闌抬頭看了幾眼，覺得也沒什麼意思，大家會看也只是圖個氣氛而已。

　　一大家人圍在飯桌前，一邊聊天一邊吃著年夜飯，氣氛熱鬧的不得了，各色菜肴擺的連桌子都快要放不下。

　　莫闌看著大家滿臉愉悅的神色，再配上滿室的紅色春聯，突然覺得很幸福。

　　外面有鞭炮劈裡啪啦燃放起來的聲音，突然，莫闌的手機跟著響了一下，儘管屋裡現在亂成一團，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莫闌還是準確的聽到了自己手機響起來的聲音。

　　把手機從羽絨服口袋裡拿出來，莫闌打開，發現是顧謁迷的微信消息：

　　GYM：介意把手機號碼告訴我嗎？

　　於是，莫闌愣住了。

　　旁邊的安媽媽看到莫闌一臉怔忡的模樣，大嗓門的喊了一聲：「小闌，想什麼呢？來，舅母給你夾塊魚肉，你看看你那麼瘦，可得多吃一點。」

　　「啊……謝謝舅母。」被她的聲音拉回神來，莫闌低下頭默默的扒飯，吃了一口，又有點做賊心虛似的把手機放在桌子下面，悄悄伸手把自己的手機號碼給對方發了過去。

　　對方沒有再回復。

　　當第二鍋熱騰騰的餃子被端上桌，沒過多久，莫闌的外婆就吃到了那顆裡面有花生的福氣餃子。

　　正當一群人給搶著送祝詞的時候，莫闌聽到自己從剛剛開始就杳無音信的手機一下一下的又響了起來。

　　這一次……是來電鈴聲。

　　莫闌把一直攥在手裡的手機拿出來，上面顯示的是一個陌生號碼。

　　陌生的號碼……而且是現在打過來……

　　莫闌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口乾舌燥，一顆心差點跳到了嗓子眼，緊張的快要說不出話來。

　　真的會那麼巧嗎？

　　莫闌猛地一下站起身來，在大人的疑惑神色裡隨便找了個藉口離開，一路小跑到了陽臺。

　　周圍終於安靜了一點，莫闌手指微微顫抖的摁下接聽鍵，手機那頭氣氛一片嘈雜，偶爾能聽到笑聲和交談聲。

　　深呼吸，莫闌有些困難的調整著自己的心跳，慢慢開口：「喂，你是？」

　　聲音，還是隱隱的有些顫抖。

　　對面的人聽到她的聲音，輕聲笑了一下，聲音好聽的讓莫闌差點窒息。

　　然後他開口，語氣慵懶而溫柔，就像一盞燭火，一下子就把這一室黑暗都點亮了：「莫莫，是我。」

　　「顧謁迷……」莫闌一下子就反應了過來，神志還有些迷迷糊糊的跟著回了一句。

　　真的是他。

　　顧謁迷笑，連語氣裡都蔓延上來了三分笑意：「嗯，我是顧謁迷。」他的聲音停頓了一下，然後又漫不經心的問她，「餃子好吃嗎？」

　　聽到對方這麼問，莫闌瞬間覺得臉紅了一下，他……應該是看到了自己@他的那條微博吧。

　　「挺好吃的……你現在在哪裡呢？」

　　「在外面，跟值班的同事一起吃年夜飯。」顧謁迷的語氣懶懶的，有些清冷，似乎並不在乎年夜飯在哪裡、跟什麼人一起吃，「不過，我想，一定不如你包的餃子好吃。」

　　糟糕，臉越來越紅了，誰來救救她T^T

　　莫闌張了張嘴，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等有空……我可以包給你吃。」

　　說完這句話之後，莫闌才反應過來，類似的話自己似乎已經說過了，例如很久之前，自己也曾經說過要請顧謁迷來家裡吃飯，可是卻還沒有做到過。

　　莫名的覺得有點慚愧，莫闌囧了一下，決定等她回南京之後，一定要找個機會把顧謁迷叫到家裡來吃一頓飯。

　　嗯……再叫上蘇慎和安小落，四個人一起，應該就不尷尬了吧？順便，還可以緩和一下蘇慎和安小落之間最近的感情危機。

　　正不著調的想著，突然，手機裡顧謁迷的聲音低低的響起來，帶著一種溫暖人心的安定力量：「唔……還是想在零點的時候，像現在這樣親口跟你說一句，莫莫，新年快樂。」

　　幾乎是在顧謁迷話音剛落的同時，莫闌聽到自己的耳邊「轟」的一聲響起，客廳裡的小侄子牙牙學語的說了一句「零點了」，引來一室笑聲。

　　抬起頭往窗外看過去，正好看到五顏六色的煙花在天空中一朵又一朵的炸開，流光溢彩，霎時間照亮了整個天際。

　　地上站著的人們開始歡呼雀躍，紛紛互相慶祝起來，小孩子提著手裡的紅色燈籠，顯現出溫暖幸福的光芒。

　　有那麼一個瞬間，莫闌恍惚以為自己看見了永恆。

　　「新年快樂，顧謁迷。」莫闌握著手機，眼神定格在漫天煙花上，唇角忍不住一點一點的彎起一個溫婉的笑容來。

　　手機裡，對方沉默了幾秒，然後他開口，低低的，卻很清晰，一點一點的讓莫闌的臉頰燒了起來。

　　他說：「莫莫，我好像有點想你了。」

　　莫闌怔怔的愣在當場，突然，身後有腳步聲傳過來，伴隨著謝婉有些疑惑的聲音：「小闌，你跟誰打電話呢？」

　　莫名的有一種被抓個正著的感覺，莫闌聽到母親的聲音緊張了一下，手忙腳亂的裝過神來，把手機貼在懷裡。

　　「沒、沒誰，就是跟朋友慶祝新年來著。」莫闌開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可信度高一點。

　　不過謝婉也並沒有過多在意這個問題，她想知道的是——

　　「小闌，你今年春節放幾天假啊？」

　　莫闌聽到母親的問題咬了下下唇，沉默了幾秒鐘。本來是想告訴她自己放了一周假的，可是想到顧謁迷剛剛說的那句話，莫名的就有點說不出口。

　　她在大腦中掙紮了幾秒鐘，然後，還是抬起頭來，聲音很輕的回答：「我今年……就三天假。」

　　「這麼短啊？」謝婉歎了口氣，不過很快又打起了精神來，「不過也沒事兒，等五一的時候就又能回家了。」

　　「嗯……」莫闌一邊應和著，一邊在心裡默默的懺悔自己剛剛的說謊行為。

　　等到謝婉被叫出去收拾桌子之後，莫闌忍不住松了口氣，又小心翼翼的把手機放到了耳邊：「顧謁迷……你還在嗎？那個，剛剛我媽過來了，我跟她說了幾句話。」

　　「我在。」顧謁迷回答的很快，聲音就像玉石之聲一樣，清冷，悅耳。

　　然後，他低低的笑了一聲，聲音很溫柔，很纏綿，很……誘人：「你剛剛說的，我都聽到了。所以……什麼時候回來？」

　　什麼？

　　她明明已經很用力的把手機貼在自己懷裡了，為什麼他還是能夠聽到？

　　莫闌的神色窘迫的一塌糊塗，簡直就有點欲哭無淚了。關於春節放假時長的這件事情，她是曾經告訴過顧謁迷的，所以，這下子……是真的說謊被抓個現行了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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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章、人世紛紛 難得情深
　　
　　大年初三中午跟家人一起吃了一頓豐盛的團圓飯之後，莫闌踏上了回南京的高鐵。
　　
　　她坐在高鐵上閉目養神，耳機裡正在播放著暗裡著迷上次在YY裡唱的那一小段《不朽》。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來，把她嚇了一跳。
　　
　　莫闌把手機拿起來看了一眼，發現是容夏夏。
　　
　　她有點疑惑的摁下了接聽鍵，電話那頭，容夏夏的聲音很是興奮：「莫莫，你現在在哪？回南京了嗎？」
　　
　　「正在回去的路上，怎麼了？」莫闌輕聲回答，有點驚訝為什麼容夏夏也回去的這麼早。
　　
　　卻聽到容夏夏清咳了一聲，聲音裡似乎很是鄭重：「今天晚上七點半同學聚會，在夫子廟附近的一家火鍋店，叫味自慢，我們以前一塊去過的。」
　　
　　「今天晚上？」莫闌忍不住反問了一句。
　　
　　雖然她之前也想過一到年關就又得同學聚會了，但是時間也太緊了吧，今天晚上……不就意味著她一到南京就得立刻趕過去？而且說實話，莫闌對於同學聚會也並沒有什麼熱情，基本上都是容夏夏逼她去的。
　　
　　「時間也太趕了一點吧……」莫闌抑鬱了，心裡隱隱約約的就已經不大想去了。
　　
　　「不趕啊，你回去換身衣服休息一下再過來，時間上不是正好嘛。主要是大家今天正好都在南京，就打算一起先小聚一下。聚完這次以後，人多的那次就不用去啦，很划算的。」
　　
　　最終，在容夏夏的軟磨硬泡下，向來好說話的莫闌還是無奈答應晚上跟她一起去參加高中的同學聚會。
　　
　　掛掉了電話之後，莫闌卻突然不自覺的歎了一口氣。她扭頭望向車窗外，思緒忍不住被拉回到了高中的時候。其實……對於同學聚會這件事情特別積極熱情的人，一定是因為，想要在同學聚會上見到某一個人。
　　
　　例如，容夏夏。
　　
　　莫闌和容夏夏高中的時候兩個人同班，後來又因為住在同社區，每天放學就結伴回家，再後來，自然而然的就一日比一日熟稔，最後發展成像今天這樣形影不離的閨蜜。
　　
　　所以，作為閨蜜，容夏夏高中的時候喜歡她們班班長的這件事情，只有莫闌一個人知道。
　　
　　雖然容夏夏平時一直是一副嘻嘻哈哈沒心沒肺的模樣，但是她卻不聲不響的就暗戀了季子陽三年，直到最後高三的畢業晚會上，她喝了三杯白酒壯了無數次膽，也沒敢把那句「我喜歡你」說出來。
　　
　　後來，大四的時候，容夏夏談了一個男朋友，那個男生對她很好，對於她的任何無理要求幾乎都是百依百順有求必應，只可惜，他們在一起三個月後還是分手了。
　　
　　容夏夏分手的那天晚上，她把莫闌拉到酒吧裡，坐在她面前低著頭一言不發的喝了很多酒。後來她終於喝醉了，開始哭，一邊哭一邊含糊不清的叫著季子陽的名字。
　　
　　那個時候，莫闌看著容夏夏哭得通紅的眼睛，第一次意識到了，初戀，對於一個女孩子的重大意義。
　　
　　之後的兩年裡容夏夏再也沒有交過男朋友，她開始期待每年一度的同學聚會。
　　
　　去年，季子陽有事沒有出席。
　　
　　不知道今年……會怎麼樣。
　　
　　正出神的想著心事，耳邊就已經聽到了廣播裡的高鐵到站提示音。莫闌於是收斂心神，收拾東西準備下車。
　　
　　耳機裡，暗裡著迷的聲音低低的響起來，隱忍，溫柔，淒涼。
　　
　　「你的模樣，溫暖了天堂，歡喜杯中輕輕蕩……」
　　
　　是那首《杯歡》的最後一句。
　　
　　那麼好聽的聲音，無論聽多少次都不會膩。
　　
　　歌聲在耳邊回蕩，莫闌的大腦瞬間死機了一下，本來要拿行李的動作一滯，差點就被行李架上放置著的行李砸到。
　　
　　手忙腳亂的把行李取下來，莫闌鬆了一口氣，又忍不住開始想，顧謁迷……現在在哪裡呢？
　　
　　該不該告訴他，自己已經回來了呢？
　　
　　可是自己又有什麼立場告訴他呢？
　　
　　哎……好苦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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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章

　　晚上大概七點多一點，人山人海，華燈初上，莫闌到達了夫子廟景區。
　　
　　如果說，在南京這個城市裡唯一能讓莫闌感受到幾分年味的地方，可能也就是在夫子廟秦淮河這一帶了。
　　
　　漿聲燈影連十裡，歌女花船戲濁波。
　　
　　秦淮河算得上是金陵城的一處繁華地帶，自六朝至明清，許多豪門世家、公子權貴都聚居于淮水兩岸，繁華昌盛，金粉樓臺，鱗次櫛比。烏衣巷、江南貢院、明遠樓，照壁……綺窗絲幛，十裡珠簾，燈船之盛，甲於天下。古往今來，許多名勝古跡、歷史典故、風流韻事，都發生在這裡。
　　
　　今天是大年初三，來夫子廟遊玩參觀的人很多，把整條秦淮河都圍得水泄不通，而且待會兒，似乎還要舉辦燈會。
　　
　　不過莫闌現在沒什麼心思去湊熱鬧，她只是在擔心自己一會兒會不會遲到，畢竟……那麼多人都在，遲到還是不好。
　　
　　大概七點四十分的時候，莫闌終於氣喘吁吁的找到了味自慢火鍋店。
　　
　　一路順著容夏夏之前告訴她的包廂名找過去，莫闌站在門外還沒進去，就已經聽到了從包廂裡傳出來的談笑聲。
　　
　　彎了彎唇角露出一個溫婉禮貌的笑容，莫闌輕輕推門走了進去。
　　
　　她走進去，站定，第一眼就看到了明明是語笑晏晏，眼神裡卻隱隱有些躲閃的容夏夏。然後，順著她的目光，看到了季子陽。
　　
　　原來，是因為他來了。
　　
　　莫闌開門的聲音瞬間吸引了一大群人回頭，看著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莫闌的心裡也跟著微微泛起波瀾。
　　
　　最喜歡在課上看小說的文藝委員、每次月考雷打不動排在第一的學霸、經常接老師話茬的搗蛋鬼，還有每個班上都會有的第一個開始燙頭髮塗指甲的女生……
　　
　　這些人，曾經跟她共同生活了三年，一起見證了她最青澀純真的青春。
　　
　　「莫闌，你來晚了，罰酒罰酒！」
　　
　　「就是啊怎麼才來，快點自罰三杯先！」
　　
　　這邊莫闌才剛走過去，就已經稀裡糊塗的被灌進去了三四杯啤酒。酒量一直不好的莫闌三杯啤酒下肚，白皙清秀的臉頰就已經開始有些泛紅了。
　　
　　跟一群老同學寒暄嬉鬧了半天，好不容易脫出身來，莫闌端著酒杯走到容夏夏身邊，卻看到對方很是反常的一個人默默地坐在角落，正在有一搭沒一搭的喝著悶酒。
　　
　　莫闌坐在她旁邊，舉起酒杯跟她碰了一下，然後低聲問：「人家好不容易來了，你也不過去聊聊？小心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容夏夏低著頭不說話，半晌才輕聲開口，語氣裡隱約的有些澀然：「我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算算，我已經有五年沒見過他了。莫莫，我害怕。」
　　
　　「沒什麼好怕的，你不一向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嗎？而且……像今天這樣的機會可是千載難逢，錯過了恐怕你會後悔死。」莫闌把酒杯裡剩下的液體一飲而盡，又給自己滿上了一杯。
　　
　　容夏夏也跟著喝酒，喝完了之後，抬起頭來，皺著眉頭看著莫闌，嘴唇張張合合，最後也只是有些不確定的回答：「害怕……他已經不是我喜歡的那個樣子了，害怕……他已經忘了有我這個人。」
　　
　　莫闌灌酒的動作一怔，喉間立刻就感受到了一片火辣辣的刺痛。
　　
　　還沒等她回話，容夏夏就已經自顧自的開始往下說：「剛剛看到他的時候，我突然特別後悔當年自己為什麼沒有勇氣跟他告白。如果……如果當初我說了，就算他拒絕了我，好歹也可以讓我死心。現在，我也不至於抓著這段回憶不放，畫地為牢這麼多年。」
　　
　　「夏夏……」莫闌有些不忍心的看著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種時候，除了能夠感同身受般的安慰，其餘的好像不管說什麼，都毫無用處。
　　
　　容夏夏卻突然笑了，一如既往的明媚照人：「所以說啊，喜歡一個人的話，還是應該早點說出來。」她甩了甩頭，神色裡有些勉強的釋然，「算啦，不說這個了，莫莫，陪我喝幾杯吧，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了。」

　　「好。」莫闌點頭，準備今晚就捨命陪君子了。
　　
　　這天晚上後來的記憶，莫闌基本上都已經很模糊了。留在她腦海裡的最後一個片段，就是她陪著容夏夏一杯又一杯的喝酒，喝到最後她的腦袋昏昏沉沉一片空白，再後來，她實在是撐不住，就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而千杯不倒的容夏夏，看到莫闌睡著了，有點擔心的開始推她：「莫莫，莫莫，醒醒，我們回家再睡。」

　　然而莫闌這會兒已經睡得很沉，絲毫沒有要醒轉過來的意思。
　　
　　這邊容夏夏正忙著把莫闌叫醒，那邊，彭飛就已經走了過來。
　　
　　容夏夏抬眼看著他，嗯……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彭飛在高二的時候，曾經追求過莫闌一段時間，不過莫闌不喜歡他就是了。
　　
　　「那個……我看莫闌好像喝多了，我今天開車過來的，現在時間也挺晚了，要不我送她回去吧？」彭飛開口，神色裡有些不好意思，語氣卻很是堅定，似乎是很有把握，容夏夏一定會同意。
　　
　　把莫闌交到一個對她圖謀不軌的人手上？
　　
　　怎麼想，好像都覺得不安全。
　　
　　可是……如果不讓他送的話，她自己一個人要怎麼把莫闌拖回去呢？
　　
　　容夏夏皺著眉頭苦思冥想了半天，依然沒什麼頭緒。就在這個時候，突然，莫闌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不是很在意的把手機拿起來看了一眼，發現來電顯示上寫著「顧謁迷」的名字。
　　
　　顧謁迷是誰？
　　
　　容夏夏皺了一下眉頭，有點疑惑的接通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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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章

　　「喂？」
　　
　　她這句話剛說出口，就敏銳的感覺到電話那頭對方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大概過了兩三秒的樣子，他低低的聲音響起來，很安然，就像是月色籠罩下波光粼粼的湖面，美不勝收：「你好，請問這是莫闌的手機嗎？」
　　
　　聲音很溫和，很禮貌，很……好聽。
　　
　　好聽的讓容夏夏差點以為自己是在聽一個播音主持節目。
　　
　　在此之前，她真的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這麼一種人，只憑聲音就可能把人迷得頭暈目眩神志不清，當然，是在此之前。剛剛一口氣喝了三四瓶啤酒都甘之如飴的容夏夏，現在卻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口乾舌燥，心跳也開始加速。
　　
　　「我、我是莫闌的朋友，她現在喝多了……你找她有什麼事嗎？」容夏夏深呼吸，努力平復著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聲音儘量平穩的回答。
　　
　　下一秒，卻有些意外的聽到對方的語氣裡帶了點擔心：「喝多了？她現在在哪裡？」
　　
　　就好像剛剛還平靜安然的湖面突然泛起了點點漣漪……他的聲音明明清淡如水，一字一句卻又忍不住的讓人覺得心醉神迷，聽他說話，真的就像是一種至高無上的享受，享受到容夏夏連呼吸都不忍心了。
　　
　　這個人……該不會是那個暗裡著迷吧？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容夏夏瞬間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大好了。
　　
　　如果說，莫闌是為了這個聲音一直以來守身如玉清心寡欲的話……她好像，真的可以理解。
　　
　　如果是他的話，不如……
　　
　　這個念頭剛剛才在容夏夏的腦海裡浮現出來，下一秒，她就已經不受控制的說出了口：「不如你來接她吧，現在已經很晚了，她喝的那麼多，不好打車回去。」
　　
　　在容夏夏把電話掛斷之後，一抬頭，就看到了仍然站在她面前的彭飛，一臉疑惑。
　　
　　「你剛剛……在跟誰打電話？」他開口，語氣莫名地有些僵硬。
　　
　　容夏夏卻突然覺得很有趣，她想了想，然後神色無比自然、聲音無比流暢的回答：「莫莫的男朋友啊，我讓他來接她，就不麻煩你啦。」
　　
　　「莫闌她……有男朋友了？」彭飛皺著眉頭，不死心的繼續求證，只是眼神裡，已經明顯的帶上了幾分失望。
　　
　　容夏夏笑：「對啊，莫莫很喜歡他。」
　　
　　嗯……說顧謁迷是莫闌的男朋友，應該也沒什麼吧？畢竟，她剛剛在電話裡問他要不要來接莫闌的時候，對方幾乎是半點猶豫都沒有的就答應了下來。
　　
　　普通朋友，會願意在寒冬凜冽的大年初三的夜裡，不辭辛苦的來接她回家嗎？
　　
　　一定是有姦情。
　　
　　不過，就是不知道他長得怎麼樣了。雖然聲音是好聽的驚天地泣鬼神，不過萬一長得很抱歉的話，被彭飛看到了，難免會多出幾分挑釁不屑的心態。
　　
　　這邊，容夏夏一邊看著趴在桌子上睡相安然的莫闌，一邊在心裡默默想像著顧謁迷的長相，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烏雲密佈的心情也跟著變得好了一點。
　　
　　垂下眼睛胡思亂想了半天，她抬頭，視線還是不由自主的穿越人群，落在季子陽的身上。
　　
　　五年過去了，他的頭髮長了，個子高了，也成熟了，只是面部輪廓一點都沒有變。還是她記憶中的，當年校園裡那個意氣風發的，她深愛著的男孩。

　　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自己呢？
　　
　　大概也就過了二十分鐘左右，正當包廂裡眾人推杯換盞氣氛一派熱鬧之際，房門突然被人推開，力道不輕不重，禮貌而從容。
　　
　　幾乎是在一瞬間，所有的人都齊刷刷的回頭往門口的方向望過去，除了依然趴在桌子上睡得香甜的莫闌。
　　
　　容夏夏也跟著回頭，她本來並不是很在意，結果卻在看到來人的那一瞬間凝固了視線。
　　
　　那個人穿著一件白色的羽絨服，深藍牛仔褲，面容白皙而精緻。他的個子很高，身形清瘦挺拔，一雙眼睛黑白分明，波瀾不驚，氣質清冷而乾淨。
　　
　　有那麼一瞬間，容夏夏幾乎要以為是自己穿越了。面前站著的這個人，看起來就好像是從畫裡款款走來的陌上公子，一顰一笑，風華天成，舉世無雙。
　　
　　驚豔的讓人完全移不開目光。
　　
　　直到對方一直不緊不慢的走到莫闌身邊，容夏夏才終於回過了神來，看著他，試探性的詢問：「顧謁迷？」
　　
　　「我是。」顧謁迷回答，聲音很輕，就像是一片羽毛，輕飄飄的砸進你心裡，然後一下一下的，撩撥的你欲罷不能。
　　
　　容夏夏看著他，突然就有了一點手足無措的感覺，她開口，莫名的有些結巴：「那、那莫莫就麻煩你了。」

　　真的很奇怪，見到了他之後，她就相信，他一定是一個好人。

　　莫闌的眼光……果然很好。
　　
　　聽到她這麼說，顧謁迷卻突然輕聲的笑了一下，瞬間讓容夏夏以為自己面前站著的是一個摺扇輕揚的翩翩公子。
　　
　　他低頭看著莫闌的側顏，神色倏忽間變得很是溫柔，原本略顯清冷的眉眼也生動柔和起來。他開口，聲音裡三分慵懶，三分溫柔，好聽的讓人有些失神：「不麻煩。說起來，還要謝謝你讓我過來接她。」
　　
　　完蛋了……
　　
　　容夏夏愣愣的看著他，心裡簡直是風起雲湧各種無法淡定。
　　
　　這個人看起來氣質明明就是有些清冷的，可是一開口，聲音偏偏又是可慵懶可溫柔，妖孽的很。
　　
　　這個聲音……再跟她多說幾句的話，她大概就要失血過多而亡了吧。原來莫闌之前說的都是真的，這種以聲音為武器的人，在現實生活中是真的存在。
　　
　　她扭頭看了看周圍人的表情，全部跟她一樣不可思議到無法置信。
　　
　　包廂裡突然陷入了一片有些詭異的安靜。

　　就在這個時候，好像是心電感應般聽到了顧謁迷的聲音一樣，莫闌突然就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她抬起頭來，伸手揉了揉眼睛，還是一副昏昏沉沉的樣子：「夏夏……我剛剛好像聽到暗裡著迷的聲音了，該不會是我幻聽了吧？」
　　
　　莫闌皺了皺眉偶，一邊含糊不清的說著，一邊努力的睜開眼，卻看到容夏夏正瞪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一臉「不可說」的複雜神色。
　　
　　大腦仍然處於死機狀態的莫闌迷迷糊糊的順著對方的目光抬起頭，下一秒，就不偏不倚的撞上了顧謁迷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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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章

　　跟第一次在南京大排檔看到他的那次一模一樣，他依舊是站在那裡，神色安靜的看著她，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帶著幾分笑意，溫暖而生動。

　　真的……是他。

　　仍然處於醉酒狀態的莫闌愣了幾秒鐘，然後忍不住睜大眼睛，完全反應不過來顧謁迷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

　　卻看到對方朝她伸出手，他的唇邊漾出幾許笑意，眼底一點一點的氤氳出桃花顏色。

　　然後，他開口，低低的聲音落入這一室寂靜裡，就像是冬日裡融雪化冰的一盞燭火，溫柔的不可思議：「莫莫，回家了。」

　　回家？

　　莫闌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稀裡糊塗的跟著顧謁迷離開包廂的了，她只記得自己起身的時候，聽到周圍的人都在竊竊私語，議論她是走了什麼運找到了這麼一個極品男人。

　　可是……這個男人好像並不是她的。

　　這麼想著，她突然又有些難過。

　　因為今天晚上在秦淮河有燈會限制停車，所以顧謁迷的車停在了夫子廟景區外面。這也就意味著，他們還要一起走上一段路程。

　　感覺跟上次他送自己回家的時候很像，但是，又有一點不一樣。

　　莫闌低著頭安安靜靜的走在他身邊，腦袋裡卻已經像漿糊一樣亂成了一團。因為酒勁未過，剛剛因為太過震驚而清醒了一點的神志現在又開始暈眩起來，腳下差點連直線都走不了。

　　感受到身邊人突然停下來的腳步，莫闌有些忐忑不安的抬起頭來，生怕是對方覺得自己太過麻煩。下一秒，卻聽到顧謁迷輕聲開口，語氣裡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煩：「我背你走吧，不然，我怕你會摔到。」

　　背她……

　　周圍寒風凜冽，莫闌聽到他的這句話，忍不住小小的打了一個寒顫，然後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

　　大概是酒精入腦迷惑心神，莫闌看著對方一雙烏黑的眼睛，本來是想要拒絕的，結果鬼使神差的就點了頭。

　　秦淮燈會，遊人如海，萬燈齊明，周圍人聲嘈雜，燈火通明，好不熱鬧。然而莫闌卻只是小心翼翼的趴在他的肩膀上，緊張的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顧謁迷看起來明明很是高挑清瘦，但是肩膀靠起來卻比莫闌想像中的舒服很多，也很溫暖。雙手隔著圍巾環繞在他的脖頸上，感受到圍巾柔軟的觸感，莫闌好像突然想起來了什麼似的，輕聲開口：「顧謁迷，你的圍巾我快織好了，是米色的，你喜歡嗎？」

　　周圍人聲鼎沸，喧嘩不已，莫闌卻清晰的捕捉到了顧謁迷的答案，他說：「我很喜歡。」

　　微微側著頭靠在他左肩，聞著他衣服上淡淡的香皂味道，莫闌突然就覺得眼眶有點酸澀，忍不住用力的閉了一下眼睛。

　　也許是因為酒精的作用，也許是因為晚風太過溫柔，莫闌趴在他的背上，突然就覺得被什麼東西勒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微微垂下眼睛，吸了吸鼻子，嘴唇張張合合，終於，還是忍不住低聲開口：「顧謁迷……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你知道嗎，這四年來，我那麼喜歡你的聲音，卻從來都沒有奢望過能在現實生活中跟你有任何交集。可是……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偶像不是應該對所有粉絲都一視同仁的嗎？有的時候……我真的很害怕，怕這些天以來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只是一場夢，夢醒了，我們還是毫無交集的兩個陌生人。」

　　莫闌低著頭，輕聲細語一字一句的開口。這種對方看不見她的表情，她也看不到對方的形式讓她覺得安心。莫闌其實並不非常的清楚自己在說些什麼，她只是，很想借著現在的勇氣說出來而已。

　　感受到對方的腳步頓了一下，顧謁迷沉默了幾秒鐘，似乎是想要開口回應她，然而，莫闌卻突然沒來由的心裡一陣恐懼慌亂。她咬了咬唇，搶在對方開口之前語氣急促的說：「顧謁迷，你不要說話，好嗎？就聽我說，讓我說就好。」

　　寒風凜冽刺骨，在他的背後卻好像也變得溫柔，身邊人山人海，耳旁喧嘩吵鬧，卻都進不到她的眼，入不了她的心。莫闌靠在他的背上，輕聲開口，聲音溫婉而纏綿：

　　「第一次聽到你的聲音，是《難賦深情》裡面那個玉樹蘭芳的小侯爺。你說，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我就真的跌跌撞撞的一腳踏進了網配圈，在你的聲音裡一路沉淪，從此嘗盡相思苦。然後，是《渡我》。你說，愛欲於人，猶如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於是我開始迷惑，不知道自己這麼執著在一個虛無縹緲的聲音裡，到底是對是錯，值不值得。可是，在聽著你的聲音入眠的那些日日夜夜裡，我從來都不覺得寂寞。」

　　「也許，你的存在本身，對於我而言，就已經是一種幸福了。」

　　「謝謝你……顧謁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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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章

　　第二天早上，莫闌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人，是安小落。

　　安小落手裡拿著一個吃了一半的蘋果，一隻手撐著下巴坐在她的床頭，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她，似乎已經就這個姿勢僵持了很久。

　　莫闌皺著眉頭從床上坐起來，剛想開口說些什麼，一開口，卻發現自己的聲帶很沙啞，連咽口吐沫都疼的不得了。

　　坐在她旁邊的安小落看到她醒了，神色終於正常了一點，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莫闌幾眼，又咬了一口蘋果，才含糊不清的問：「醒了？現在感覺怎麼樣，頭還暈嗎？」

　　安小落不說莫闌還不覺得，她一說，莫闌晃了晃腦袋，瞬間就發現自己的大腦果然昏昏沉沉的，似乎是有什麼重物在壓著往下墜一樣，四肢也軟綿綿的沒有力氣。

　　一般來說……她會出現這種感覺，好像只有可能是在醉酒之後。

　　醉酒？

　　莫闌正在揉太陽穴的手一滯。

　　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就好像斷了幀的黑白影像一樣，在她腦海裡浮光掠影般的一一閃現。

　　她去參加同學聚會，當時容夏夏的心情很差，於是她陪著她喝了很多酒，一直喝到意識不清，後來，她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再後來……顧謁迷來了。

　　他說，莫莫，回家了。聲音那麼理所應當，溫柔的過分。

　　她很沒出息的投降在他的聲音裡，不知今夕何夕暈暈乎乎的就跟著他走了。

　　十裡秦淮，人潮洶湧，萬燈齊明，他把她背在肩膀上，在人山人海中一步一步的慢慢走著。

　　她趴在他的背上，雙手勾著他的脖頸，聞著他身上乾淨清爽的香皂味道。

　　然後，自己都說了些什麼來著？

　　溫婉秀麗的眉忍不住皺了皺，莫闌突然覺得自己的頭很疼，她記得那個時候自己碎碎念了很久，跟他說了很多的話，而且，還任性的不許對方回答。

　　可是，有關於具體的說話內容，她卻已經記不大清了。

　　莫闌撫著自己的胸口，意料之中的聽到自己的心臟正在一下比一下更加急促的跳動著。她咬著下唇，有些忐忑不安的想著，自己那個時候，應該沒有說什麼過分的話吧？

　　嗯……然後，她上了顧謁迷的車，他把她小心翼翼的放在副駕駛的座位上，還俯身幫她繫上了安全帶。說起來挺奇怪的，把昨晚的事情忘了八九成的莫闌，卻清清楚楚的記得，他俯身下來幫自己系安全帶的時候，長長的眼睫毛安靜的垂在眼簾，在昏黃的車燈映照下，整個人美的驚心動魄。

　　後面的事情，她就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因為，她在顧謁迷的車上睡著了。

　　一覺醒來，天光已亮，身邊的人也已經換成了安小落。

　　旁邊的安小落看著她的表情越來越迷惑，低頭又咬了一口蘋果，才懶洋洋的開口：「我說，小闌，你跟暗裡著迷發展的速度也太快了吧？你知道昨天晚上我出去倒垃圾，結果一眼就看到一個陌生男人背著你走過來，有多震驚麼？我當時還以為他是人販子呢，結果他一開口……我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莫闌聽著安小落吭哧吭哧含糊不清的話語，一張清秀的臉唰的一下就紅了一大片。她沉默了一下，然後才有點窘迫的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那……後來呢？」

　　聲音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沙啞難聽。

　　安小落卻並不在意，她把蘋果核準確的丟到了垃圾筒裡，繼續說道：「他一路把你背上三樓，整個過程你一直睡得很沉，叫都叫不醒。到了家門口，我想著人家這麼辛苦的把你送回來，總得把他留下來喝杯茶再走吧？所以我就讓他進來了，然後把你放在床上安置好。結果，他轉身要走的時候，你就一直拉著人家的手不放，那畫面，嘖嘖。」

　　聽到這裡，莫闌忍不住睜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安小落，愣了半天才怔怔開口：「不會吧……」

　　拉著他的手不放？如果是在清醒的狀態之下，莫闌百分之百的肯定自己絕對做不出來這種事情。

　　這也太丟臉了吧T^T

　　「怎麼不會？反正我當時看你那麼不想他走，就很善解人意的出去給你熬薑湯醒酒，順便讓他在房間裡照顧你一下。」安小落說到這裡，神色很是得意，似乎是自己做了什麼天大的好事一樣。然後她好像是略略思索了一下，才煞有介事的繼續說，「後面的事情我就真的不知道了，我一直沒進去。過了大概十來分鐘的樣子薑湯熬好了，我正在猶豫要不要端進去，他正好從你的房間出來，臨走的時候還說讓我照顧好你呢，不過那把嗓子聽得我頭暈目眩的，光顧著點頭了，也沒聽進去多少。」

　　莫闌咬著下唇聽著安小落嘰嘰喳喳的講著，腦海裡千頭萬緒，就是回憶不起來昨晚那十幾分鐘裡，在她的房間裡，他跟她說了些什麼。

　　但是，她記得，自己的意識迷迷糊糊的時候，他的確跟自己說了話。

　　而旁邊的安小落已經開始一臉鄭重的作總結臺詞：「不過暗裡著迷SAMA長得是真的好看，我長這麼大，昨天晚上看見他的那個瞬間才真的明白了什麼是‘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你不知道，他背著你從一排路燈那漫步過來的時候，我心跳都慢了半拍，真的太有畫面感了。小闌，你可千萬要好好把握啊。」

　　安小落扔下這麼最後一句話，終於心滿意足的起身離開。

　　剩下仍然雲裡霧裡的莫闌，盯著蓋在自己身上的羽絨被怔怔出神。

　　視線不經意瞥到床頭櫃上的那個紙杯，莫闌剛剛好不容易恢復正常的心跳又開始急促起來。

　　昨天晚上……他一定看到這個紙杯了吧。

　　完蛋了，要是被他發現這個紙杯就是那天他給自己買檸檬茶的那個，她的臉就真的丟盡了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