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573|回覆: 11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岳青]天之驕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6-1-9 22:23:3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天之驕子 作者:岳青

如果說,這世上真有所謂的「天之驕子」,那他絕對當之無愧──
他不但是含著金湯匙出生,家境富裕到令人垂涎三尺;
外表更是俊美、英挺,是整個家族裡最受到寵愛的唯一繼承人;
更別說,他那天賦異秉的音樂造詣,
簡直被盛贊有加,就連出國比賽,都能傲視國際……
唉!所有好康的,大概都被他獨享了。
只不過有一點很令人納悶,不是說:學琴的孩子不會變壞嗎?
那他為何心腸壞到不行,沒同情心無妨,沒同理心亦沒什麼大不了,
但殘忍得欺負人,那會不會太超過?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6-1-9 22:24:10 |只看該作者
序幕

  他,是一個天之驕子──一個不折不扣的天之驕子!

  但是要說明他是一個如何的天之驕子之前,得先說明一下他出生的那個「秦家」──

  「秦家」就是現今排名台灣第一大企業「秦天集團」的創辦者。

  從開創的第一代、擴張的第二代,輪替到現在創新的第三代,秦家在「秦天集團」裡始終是那個手中握有的股份絕對足以壟斷董事會的大股東,另外,家族栽培出來的子孫更是團結到足以穩穩盤踞住集團的所有高層,所以能夠出生在這個「秦家」,就已經算得上是所謂的天之驕子了。

  只是關於他這個天之驕子所得到的眷顧並不只於此,因為他是秦家第四代的嫡傳長子,是那個一出生就擁有第一順位繼承權的東宮太子,甚至他還遺傳有秦家長輩娶進荷蘭美女後所演化出來的俊美外表,以及天生具備的優雅尊貴氣質。

  除此之外,他所擁有的天賦更是強化了他這個天之驕子的「純度」──他是一個以三歲稚齡便能把所有聽過的旋律,用鋼琴模仿而出的音樂神童!

  秦家上下全都驚羨於他所展露出的天賦異稟──原來天若是有心,也會是偏的,且獨獨就偏向這個秦家的天之驕子,給盡他所有的優勢。

  由於秦家從來都不缺商場上的人才,再加上秦家大老──秦天一非常寵溺這個嫡出的長孫,所以整個家族全都順從著這個天之驕子與生俱來的天賦,並且縱容他走上音樂家這條路。

  然後憑借著秦家雄厚的家底,將他的學琴之路鋪陳得順暢無比──

  五歲即得以拜台灣第一位以「資賦優異」身分出國學琴的鋼琴名家陳元淇女士為師,七歲時拿下全國鋼琴大賽的第一名,之後更在國家音樂廳以莫扎特的《第二十三號A大調鋼琴協奏曲》震驚台灣樂壇。

  十一歲拿下日本「柴可夫斯基國際青年鋼琴家比賽」的第一名後,便進入紐約的茱麗亞音樂學院就讀,從此師從蓋瑞.格拉夫曼,也就是弗拉迪米爾.霍洛維茲的學生。

  十六歲那年再次拿下在國際鋼琴大賽中屬於金字塔等級的李汶垂特音樂大賽的首?。

  那次的大賽是專為鋼琴家所舉辦的,由蓋瑞.格拉夫曼、克勞德.法蘭克、裡昂.佛萊雪、彼得.塞爾金……等十多位大師擔任評審專家,並在首?從缺三年後的那一天,一致同意頒給這個年僅十六歲的天之驕子鋼琴家。

  而這位天之驕子得到的是與十幾家美國著名交響樂團簽訂獨奏會的協議,還有與RCA唱片公司簽訂錄音合同的機會。

  然後到了十七歲的今日,緊接而來的更有IMG演出經紀公司的合約──只要與其簽訂後,這位天之驕子就是一個職業級的演奏家了。

  但是就在他考慮是否要與IMG簽約時,秦家大老秦天一的一通電話卻硬是將他叫回了台灣,以致中斷了他心中原本的計劃。

  就這樣,這個天之驕子在最潮濕、最悶熱、最令人心浮氣躁的炎炎夏日,被迫回到他的出生地──台灣。

  而從他回台的那一天開始,秦家位於陽明山上的大宅每晚必定舉辦宴會慶祝;至於「秦天集團」位於台北信義區的總公司也同樣每天有著絡繹不絕的訪客──許多人借著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假藉道賀之名,行逢迎拍馬之實。

  但身為天之驕子的他,卻拒絕出現在這種充滿虛與委蛇的場合。

  身為他父母的秦東游與趙毓襄,從來都拿這個被秦天一寵溺的長子沒轍,所以也不敢強迫他參加。

  至於身為他爺爺的秦天一則是逢人就笑稱他這個孫子是因為沒有經過雕琢,所以才會像塊璞玉般的充滿了棱角,然後再加上一句──可是……聽說許多音樂家都是這樣!

  從他的笑談間,聽得出他的驕傲。

  由此可見,這位第四代的東宮太子就算不坐上「秦天集團」的總裁寶座,也不會因此而失去秦家太子第一順位繼承的這個優勢,也因此,任誰都知道對他只能巴結,不能得罪!

  偏偏這位秦家的天之驕子不只有棱有角到難以相處,還非常的任性妄為,這點可以從他對食衣住行所提出的種種苛刻要求得知。

  所以,就算是替秦家服務了四十余年的老管家,也只能提心吊膽的對底下的僕佣們耳提面命,叫大伙好生伺候這個天之驕子,而這也讓大部分在大宅裡供人差遣的僕佣們鎮日叫苦連天。

  說到底,秦家的天之驕子當然是被老太爺給寵壞了。

  但是在秦家,有誰敢說呢?

  不過這個天之驕子至少比那些一事無成甚至是敗光家產的紈?子弟好得多,至少他是個揚名國際的鋼琴家!

  只是……每當這個秦家太子爺練琴時所流泄而出的琴音,卻讓眾多僕佣們覺得是鴨子聽雷,有聽沒有懂;甚至還在背後嘀嘀咕咕──這樣也可以揚名國際嗎?

  當然,這些大不敬的評語就只能在秦家人的背後,小聲的流傳著……

  ×××××××××××××××

  拒絕食用因烹調不當而充滿油脂與魚腥味的晚餐,秦朗日就這樣任性的丟下手中的餐具,不發一語的起身離開餐廳,徑自走回陽明山大宅裡那個專屬於他的房間。

  想他這次回到台灣,並未住進父母位於外雙溪的房子,而是選擇住進秦家位在陽明山上的大宅,就是因為他原本預期,待在爺爺的大宅裡會比較清靜,卻沒想到竟然連續好幾天舉辦晚宴來打擾他。

  直到他第三次不耐煩的言明絕不參加任何晚宴後,爺爺才把接下來的宴會改到秦家位於天母的別墅進行,不然他寧可去住飯店!

  然而,爺爺就算再怎麼寵溺他,卻還是有不妥協之處──好比固定的家族聚會!

  因為爺爺非常重視家族的向心力,所以一直以來,秦家家族的親屬們必須定期碰面,以便交流,這是不變的秦家家規,因此就算他再怎麼不認可這樣的規定,還是得准時出席今晚的聚會。

  偏偏晚餐的食材與烹調方法都不能達到他的要求,甚至還讓他因過度期待美食而產生極度失望的感覺,造成他的情緒大壞,甚至讓他不顧爺爺對家族聚會的看重,而恣意妄為的離席了。

  除此之外,秦家親屬們對於他的過多詢問,也是造成他提早離席的原因之一,因為他實在懶得與眾人交際應酬,就算那些人是他的親叔伯姑嬸和堂兄弟姊妹們也是一樣。

  像這樣的聚會很令他感到疲累,也很令他覺得厭煩,在他的眼中看來,這種聚會一點意義也沒有;所以他離開得一點都不留戀,也完全不心虛。

  也所以,當他回房後,第一件事就是脫下身上的衣物,將那些衣物連同旁人所吐出的污穢氣息,一起丟進髒衣籃裡,然後才略為放松的走進浴室裡准備衝洗一番。

  卻在走進浴室後,立刻就氣紅了一張俊臉──不!該說是……他簡直已達暴怒的階段!

  因為此刻在他房間的浴室的浴缸裡,正蜷縮著「一只貓」!

  不,不是一只貓,而是一個像貓的人!

  也不對,更正確的說法應該是──一個像貓的孩子才對。

  她是從哪裡跑進來的?

  她污穢了他的私人領域,這讓有點潔癖的他很不能接受!

  他強逼自己先冷靜下來,走回房間把衣服穿上,然後一股對不潔感的惡心感覺讓他立刻打從心底戰栗起來,更讓他的情緒直接壞到了谷底。

  所以他完全不假思索,伸腳踹踢那個蜷縮在浴缸裡的小小身影。

  「起來!」

  浴缸裡的小小身體在他的踹踢下,僅是瑟縮成蝦米的形狀,完全沒有起身離開的動作。

  他怒瞪著她賴在浴缸裡的模樣,心中的怒火簡直是愈燒愈旺,「起來!給我爬起來!」再惡狠的連續踹踢著她。

  這下子,小小的身體再也承受不了他殘忍的舉止,開始一下又一下的顫動著、痙攣著,卻還是沒有任何維護自己或是閃避危險的動作,就只是更加緊閉著雙眼往浴缸裡蜷縮。

  「妳立刻給我爬起來!」他終於忍受不了她的毫無反應,將她踩踏在腳下,再用力的施壓。

  小小的身體被踩壓得喘不過氣來,才終於在猛一個震顫後,伸出雙手,用力推開了踩踏在她身上的那只腳!

  而他因完全沒料想到她的舉動,以致跌坐在地上。

  就在他驚怒得還沒能反應過來之際,小女孩突然張開了一直緊閉的雙眼,以一種緩慢到接近詭異的速度轉動頸部,在將他的身影倒映在她的瞳孔裡後,才突然動作敏捷的撲跳到他的身上,開始瘋狂的攻擊著他──又踢又咬、又抓又打……

  她的攻擊行徑真是把他給氣壞了!

  「妳這個神經病!到底是從哪裡跑出來的?妳最好停下來,不然等一下就有妳好看了……」想他這個天之驕子,曾幾何時遇過這樣的事?又哪裡會承受過這樣的氣?

  而更令他氣不過的是──以他一個十七歲的大人,竟會壓制不住一個看起來不過才五歲大的孩子?!

  「住手!妳給我住手……」如此屈居下風的事實讓他終於也跟著出手了,他打她、出腳踹她,直到把她踹倒在地上,他還不滿足,立刻拿起身邊的衣物將她給綁住,讓她動彈不得。

  受到束縛的女孩突然全身僵硬到轉紫、發黑,變得像是一具屍體般的模樣,讓他驚嚇到不行。

  片刻後,小女孩才慢慢的張大了嘴,發出一聲又一聲的凄厲尖叫──那是一種高頻的、絕望的尖叫方式,絕不是一個正常孩子可能會有的大聲嚷叫。

  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泣叫聲,讓他就算是捂住耳朵,也還是無法阻隔;甚至就連待在一樓餐廳用餐的秦家親屬們也都聽見了!

  不過是一、二分鐘的時間,他的房門就被管家以備用鑰匙打開,他的房間立刻被秦家眾多的親屬給占據。

  秦家大老秦天一最關心的當然就是他寶貝孫兒的狀況,所以當他看見秦朗日身上被抓咬到滲血的傷口時,手中的拐杖幾乎是立刻就朝那個還在不斷驚聲尖叫的小女孩身上打下去!

  「妳這個該死的雜種,是誰讓妳跑到這裡來撒野的?」打完一下又一下……

  無情的痛擊讓小女孩的凄厲尖叫倏然停止,秦朗日這才開口阻止,「夠了,爺爺。不要把她打到吐血,這樣會弄髒我的房間。」

  他受不了別人身上的穢物出現在他的私人領域,「爺爺如果要繼續處罰她,可不可以等離開我的房間後再打?」在他話語裡的驕縱意涵,毫無隱藏的張揚著他得寵的任性。

  而聽到這麼不像話的說法的秦天一,卻是順從的將舉高的拐杖放下來──這樣的舉動明顯表示著,他是這麼不重是非的寵溺著這個長孫。

  「坤良!」秦天一沉聲叫著某人,從他話語中的憤怒語調,聽得出他因寶貝愛孫受傷,而決定要讓始作俑者得到該有的懲罰。

  李坤良了解自己所犯下的罪責,立刻從人群中站出來領罪,「爸爸。」低下頭恭敬的應答。

  「把你的雜種帶走,別再讓我看到她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威嚴的嗓音裡明白表現出失望的意涵,「另外,處罰她三天沒飯吃;至於你,明天就回上海去,聽到了嗎?」

  自知犯下深重罪孽的李坤良,默默的領受著秦家大老的責難,「是的,爸爸。」低頭走過幾名秦家親屬身邊,默默抱起被打趴在地上的女兒,然後有如一只落水狗般轉身離開。

  就在他快要走離秦家親屬鄙棄的視線時,秦天一又說話了,「坤良,是你先傷了我秦家人的尊嚴,所以理所當然的,你別期待她會得到秦家人的認同,知道嗎?從今爾後,你若要留下她,就要把她留在秦家人看不到的地方,懂了嗎?」

  「是的,爸爸。」李坤良低著頭接受該有的責難,只是他到底是為了承受自己曾犯下罪孽的羞恥心,還是因為想隱藏自己牽累到女兒的慚愧感,他已經分不清楚了!

  「去吧!以後有朗日在的地方,就沒有你李坤良和她李相思存在的必要。」秦天一很清楚的表現出──得罪了秦家的天之驕子,就別想在秦家安身立命的狠絕態度;卻在轉身面對自己最寵愛的嫡傳長孫時,笑出滿臉的慈愛模樣,「朗日,你的傷要不要緊?」

  「哼!只要沒這麼多人站在我的房間裡污染空氣,我自然會沒事。」秦朗日臉色難看的諷刺著站在他房裡看好戲的秦家親屬們。

  秦天一立刻將手中的拐杖重擊在地上,「都聽到朗日說的話了。」讓閑雜人等全都識相的自動離開。

  就在人都走光前,「寶玉……」秦天一突然叫了女兒的名字。

  秦寶玉順服的停住腳步,低頭溫婉的問:「叫住寶玉有什麼事?爸爸。」

  「不要太軟弱了,不該留的,就要趁早丟棄!」明指的,是李坤良從外面帶回來的雜種;暗喻的,則是背信忘義的李坤良本人。

  秦寶玉只能把委屈壓抑住,露出一抹哀傷的笑容道:「謝謝爸爸的關心。」

  秦天一看見了女兒的委屈,「算了,爸爸會讓留在上海的南翔幫妳看著李坤良的;至於妳,只要把自己照顧好就行了,別老是為了那個雜種而浪費心思,懂嗎?」

  唉!秦家子弟各個強勢,偏偏他唯一的女兒寶玉,天生就是這樣的溫順善良,一點脾性也沒有。

  所以李坤良的背叛才會令秦家人這麼的痛心與寒心──

  想他李坤良只是個毫無身家背景的孤兒,能被秦寶玉愛上並且認定,進而進入「秦天集團」成為一號人物,他應該要心存感激,一輩子忠於婚姻,誰知他竟敢背著寶玉,在外面搞外遇,甚至連女兒都有了!

  從那一刻起,李坤良原本可以當個「人物」的機會就被他自己給?了!

  包括他在外面搞出來的雜種也注定一輩子都不會得到秦家人的認同,甚至還注定一輩子都上不了台面,就只配平凡、勞碌的過一生,因為這是向心力強大的秦家對自家人的維護啊!

  「我知道,爸爸。」秦寶玉眼眶微紅的勉強笑道:「我會把那孩子看好的。」

  「唉!妳怎麼這麼傻呢?」說不聽也點不醒,這讓秦天一惱怒到不想再多說,「反正別讓她再來打擾朗日,否則你們要留她,我也不會准的!」

  不留下那個小雜種,當然是最好。

  「我會告訴坤良的。」秦寶玉用最溫順的表相來掩飾她內心不可摧折的固執──她就是要留下那個孩子!

  秦天一直到人都走光後,才出言關心,「朗日,可以讓爺爺看看你的傷嗎?」

  「不礙事。」秦朗日直接背過身,拒絕爺爺的關懷。

  「沒傷到你的手吧?」

  「沒。」不但話不肯多說,還不耐煩的揮揮手。

  秦天一卻把愛孫的不敬行為全都包容下來,「爺爺已經讓人再去幫你重新准備一份晚餐了,待會兒就替你送上來好嗎?」

  「不要!」秦朗日的聲音更冷了,「時間過了,我就不吃了。」一再的拒絕爺爺的好意。

  秦天一卻還是難掩關心的繼續問道:「那吃點你愛吃的紅豆湯圓怎樣?」那是他一大早親自吩咐廚子准備的。

  卻得到更為不耐的回答,「不要!這裡又吵又亂又混雜的……讓我覺得很累,所以我要直接洗澡、睡覺了。」

  秦天一只能順從,「好、好,那你就先休息吧!我會叫管家多注意,不會再讓人過來打擾你了,這樣好嗎?」

  「謝謝你,爺爺。」總算是讓難以討好的秦朗日點頭了。

  「好、好,那爺爺也走了。」人心本來就是偏的,所以秦天一對自己的偏心,一直都覺得是理所當然。

  所以,還有誰敢多說什麼呢?

  ×××××××××××××××

  位在豪宅左後方的三層樓建築物,是專給僕佣們住的;然而自從李坤良犯下罪責後,每次來到陽明山的這座豪宅時,就只能住進這棟建築了──因為他知道秦家大老秦天一之所以會做出這樣的安排,就是要他認清自己現在的地位已經形同僕佣!

  但是,無所謂了,能不能在秦家做個「人物」對他來說已經不再重要,只是犯下罪責的人是他,卻得連累他的女兒陪著他一起受磨難,這讓他感到很罪惡。

  「相思,對不起,是爸爸對不起妳。」李坤良將手指沾滿藥膏,一次又一次的塗抹在女兒身上的紅腫處。

  站在他身旁的秦寶玉在聽見他的自責時,不禁難過的哭紅了雙眼,「坤良,對不起,都怪我太膽小,不敢幫相思求情,相思才會……」

  「不要。」李坤良沉重的搖搖頭,「妳根本就不需要對我說對不起,寶玉,因為犯錯的人是我,是我……」

  「不要說。」養尊處優的手輕點住李坤良的嘴唇,「只要你一直留在我身邊,那就沒什麼是不可以原諒的。」

  沒錯,秦寶玉的姿態,柔軟得楚楚可憐;秦寶玉的表情,冀望得非常卑微。

  「我有什麼好呢?」他明明只是一個很貪心、很自私,又很軟弱的男人──既想要和他一起在育幼院長大,並一起在現實中掙扎的梁紅荳;更想要秦天集團總裁秦天一的掌上明珠秦寶玉……

  直到紙包不住火了,他還是不肯放手,所以他背叛的,豈止是秦寶玉一個人?!

  秦寶玉柔順的靠在他的臂膀,一點責怪他的意思都沒有的說著,「你什麼都好。」只因為,他是她自己選擇,並堅持想要倚靠一生的良人。

  所以,她沒有後悔的余地!

  「寶玉,我們送走相思吧!」李坤良遲疑的攬抱著秦寶玉柔弱無骨的嬌軀,試探性的說出了他幾經思量後的念頭,「留下相思,對妳太不公平;況且,秦家也容不下她!」

  「不要!坤良,算我求你了。」秦寶玉卻是驚慌得跪坐在李坤良的身前,嗚咽的、哀求的哭喊著,「她已經是我的女兒,就一直都會是我的女兒,所以我會學著勇敢一點,我會……我會保護她的,真的。」

  嗚、嗚……她不要李相思被送走啊!

  還不要啊!

  「好了,別哭了。」李坤良溫柔的替妻子拭淚,「我只是考慮到未來我必須長期留在大陸,不能幫著妳一起照顧她,而且……她還是個這樣不正常的孩子,所以……我是真的不想讓妳受到如此的委屈。」

  婉轉的試著說出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祈求及心願。

  「不會,不會委屈!」秦寶玉聽出他話語裡的一點妥協意味,慢慢的笑出了梨花帶雨的麗容,「你相信我,我很願意照顧她。」

  不過就是照顧一個沒有反應的孩子,這有什麼辛苦呢?對她而言,這一點都不辛苦啊!

  「謝謝妳,寶玉。」最後,他還是選擇順從他的妻子,他還是將自己的心眼完全的蒙蔽上──以為只要不看見,一切就都會好轉!

  而他之所以會對妻子的請求不再堅持,當然是因為秦寶玉在得知他的背叛後,依然對他不離、不棄,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連累相思來成全他自己的成就了!

  其實,他應該把記掛在心裡的梁紅荳也一並丟棄,不要再想起才對,只是她都已經往生了,如果他還不能將她放在心中記憶,有誰能證明她曾存在過的事實呢?

  那種生時無人記掛,死後無人記憶的景況,實在是太過凄涼了,所以就讓他偷偷的記憶著一點點,用以證明梁紅荳曾經存在過就夠了。

  至於他與紅荳的女兒相思……

  李坤良低下頭看著側躺在床上的女兒,看著她那雙空洞到毫無任何神采的雙眼,心中頓時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痛楚與慚愧。

  他和紅荳的相思啊……是他對不起他們的相思啊!

  他應該要堅持讓相思離開秦家、離開寶玉的,但他卻……始終無法拒絕那個將他的錯誤全部包容下來的寶玉所提出的要求──只因為就在某一天,當他發覺到寶玉是很痛苦的在包容他所有的錯誤時,他才知道原來自己早已愛上了她──秦寶玉!

  所以,只要寶玉還願意當他的妻,他就可以做到連累自己的女兒相思承受磨難;就算相思那雙空洞的眼中將永遠不會記得他,更不會記得在她初生之時就撒手人寰的母親梁紅荳……他都不在乎!

  因為他,就是個可以把自己的女兒給拖累的沒良心的男人!

  良心對他而言,他早已把它掩埋掉,只要寶玉肯一直都想當他的妻,那就足夠了……其它的事,他無能也無力去想、去管!

  ×××××××××××××××

  就在那個晚上,一名廚子加上兩名個僕佣,因為秦家天之驕子的挑剔,而沒了工作;也就在那個晚上,做了四十幾年的秦家管家,也因為秦家天之驕子的受傷,被向來信任他的老太爺給叫進書房警告,告知若再發生一次讓人潛入秦家太子爺房裡的意外,管家就得回家吃自己。

  就在那個晚上……秦家的天之驕子不過是受了點小傷,擦個藥就好了;而李相思所挨的打卻讓她足足發了三天高燒,還加上不給她飯吃──這讓其實已經是八足歲的她,瘦弱到像是不滿五歲似的。

  至於十七歲的秦朗日,亦即秦家的天之驕子的秦朗日,卻還在持續著不愉快,只因秦家大老代他答應了總統府的邀請,限制了他回紐約的想望,以至於他氣壞了,恨不能找個出氣筒來發泄。

  所以,當他再次看到李相思出現在他的眼前,就好像是看到一個出氣娃娃似的,「妳!爺爺不是已經警告過妳不可以再出現了嗎?」秦朗日抬頭對著坐在牆上的她惡聲惡氣的吼道。

  李相思卻像是沒有聽見似的,繼續呆坐在兩公尺高的牆頭,無視於他的存在。

  秦朗日的心頭火立刻就被點燃了、爆發了,「妳,說話啊!啞巴。」

  語氣中沒有一點側隱之心,有的只是單純的發泄,發泄著他得不到自由的煩躁感,以及她居然敢無視於他的存在的膽量──只因為,一直以來,人們對他就只有奉承,從來沒有人敢漠視他!

  偏偏,李相思依然無所覺的呆坐著,她抬頭看向天際,目光裡始終沒有他的存在。

  「妳以為自己是誰?竟敢在我的面前裝聾作啞?」終於他的漠視,讓秦朗日老羞成怒的把她從圍牆上直接扯落到草地上。

  砰的一聲,李相思立即蜷縮起來,但在她那張青白的臉上卻是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在她那雙晦黯的褐色眼瞳裡也同樣沒有任何波動,甚至就連她那緊閉的唇瓣也沒有泄漏出呼痛的聲響。

  秦朗日則是置身事外的冷眼看著她毫無反應的模樣,一會兒之後,才又突然伸腳踢她,「妳這個啞巴、聾子、白痴……為什麼妳不干脆去死呢?看看妳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醜樣子……」最後甚至殘酷的把她的臉踩壓進草地上的小水窪裡。

  直到泥水流進她的口、鼻,讓她產生了窒息感,她才伸手用力推開他,並且敏捷的從草地上跳起來撲向他,發狠的胡亂攻擊他。

  只是,「妳這個神經病到底有什麼問題啊?」

  這一次,他已有心理准備,所以一點遲疑都沒有的直接將她踹到牆邊,「既然是個神經病,就應該待在精神病院才對。」

  他,實在是非常的討厭她──尤其是當她用那雙空洞到近乎呆滯的眼睛對准他時,他的心中就會產生一股極度的厭惡感,「妳說!我讓爺爺把妳送進精神病院如何?也許他們可以把妳關出一點反應來,也許他們可以開一些藥給妳吃,讓妳變得正常一點,也許他們還可以用什麼電療法來電醒妳……妳這個白痴、智障。」

  而他之所以會這麼殘酷的對待一個看似智能有問題的人,真的不是他的錯──誰教他是秦家的天之驕子,誰教他是個天才,誰教他從沒見過窮酸又愚笨的人……

  誰教……秦家沒教導過他正確的待人處世觀念!

  「這就是爸爸最寵愛的孫子嗎?」突然一道涼薄的聲音在他身後沉重說道,彷佛帶著一種看透什麼的感慨。

  這話讓從來不曾低頭過的天之驕子不得不挺直背脊,轉身面對那人,「二叔。」那雙倔傲的黑色眼瞳裡卻淨是冷漠的神采,淨是那種對於自己欺侮弱小卻全然無愧於心的冷漠模樣。

  唉!「不過是個生了病的孩子,身為爸爸最寵愛的孫子的你,有必要這樣對待她嗎?」秦北奔隱藏在淡默表情下的那聲感嘆不知是為了誰?

  「哼!不過是一個背叛秦家之人的私生女,二叔有必要這樣維護嗎?」那一晚,爺爺故意在他面前發難,目的就是要讓他知道秦家對自家人的維護,以及爺爺對他的絕對維護。

  所以,在他這個天之驕子的認知裡,但凡背叛秦家的人就注定永遠翻不了身,只配一輩子低人一等的趴俯在地下。

  秦北奔悲憫的搖頭,「驕者必敗!」試著說出警告以及想點化他的冀望。

  卻被天之驕子立即駁回,「應該是說,沒有實力的驕者才會失敗。」而他,不但具有實力,更具有秦家雄厚的家底作為靠山,這樣如何敗?

  當然是不可能失敗的!

  秦北奔只能默默的看著秦朗日驕傲的姿態好一會兒,然後不再多說什麼的轉身走向蜷縮在草地上的李相思,「嗨,小貓兒,妳受傷了、走不動了,讓我幫妳好嗎?」如輕風般的溫柔詢問後,淺笑的等待著。

  直等到李相思慢慢轉動著頸項,將他安詳、和善的姿態與模樣看進眼裡,靜靜的擺出不會反抗的態勢後,秦北奔才噙著溫柔的淺笑,試著將她從草地上抱起,「小貓兒,妳不回答沒關系,只要在我把妳抱起來時別把我當成是壞人抓傷就好。」

  但李相思就只是看著他,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甚至連眼睛都沒眨過一下,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就好像是被遺棄在垃圾堆裡的蠟像似的。

  秦北奔無視於她病態般的詭異目光,以及僵硬到有如蠟像般的冰冷模樣,仍然像是對待正常孩童般用衣袖幫她擦拭臉上的污泥。

  幾乎是不可察覺到的,她看向他的眼瞳開始閃動出一點警戒的神采,她那沉重又迷蒙得猶如黑洞般深不可測的目光確實是在轉動著……

  「真是個好孩子。」秦北奔不禁感嘆著,這可憐的孩子擁有著一雙既神秘又美麗的眼睛,而那美麗的眼睛美到讓他甚至發自內心微笑出來;而在帶走李相思之前,他還是再次提醒自己被寵壞的侄子,「朗日,你好自為之了。」

  「不必。」秦朗日依然是不屑一顧的高姿態。

  這當然是因為──一個十七歲的天子驕子怎會料想得到自己也會有歷經失敗的可能性!

  他以為失敗只是那些窮人們的事,與他是完全不相干的。

  而李相思那病態般的反應卻已在他的生命中刻下微小的、不起眼的一點小影響,這讓他在一見到她就會產生極度的厭惡感;可原因是什麼,在這時候的秦朗日卻是不知道的!

  ×××××××××××××××

  三天後,他在總統府舉辦的音樂會上表演獨奏,獲得了滿堂喝采,一夕之間,秦朗日成了所謂的「台灣之光」,占盡了報章、雜志與電視媒體的宣傳之利,在極短的時間內就擁有等同於當紅偶像明星的知名度,被世人爭相討論著。

  接下來更有一些與秦家交好的長輩們開始迂回婉轉的詢問著自家女兒與他一起前往紐約茱麗亞音樂學院學習鋼琴的可能性──但其實,他們多半只是想藉此機會制造出一個得以入主秦家當上太子妃的機會。

  對於那樣的處心積慮,秦朗日感到十分厭惡,所以就算是經過爺爺的親自篩選,那些被自己父母親手奉上的女孩還是一個又一個的被他奚落走了。

  直到他見到她──一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十六歲女孩,既矜持、又嬌貴。

  只是她矜貴的地方不在於她的身家背景──因為她只是某個早逝的中小型企業家的女兒,而她家那搖搖欲墜的企業體只是依靠著她那以教書為生的母親所獨立支撐,所以任何人都知道,若想得到那女孩,只須對她的家族伸出援手即可;而那並不是吸引他秦朗日的主因。

  他之所以會特別注意到那女孩,全是因為她有一種從全身所散發出的嬌貴氣質,讓她就像是一朵滴得出汁液的嬌嫩芙蓉般的吸引住了他所有的注意力,所以就算她被剔除在爺爺的門坎外,他還是欽點了她!

  爺爺當然不滿意,卻還是任由著他──誰教爺爺從來都只是寵著他、順著他,甚至還幫著他呢!

  只是他不知道被他欽選的那朵芙蓉其實……是懼怕著他的!

  直到在即將離台的前三天,那女孩提早住進秦家大宅,他才聽到了她的心聲──

  「媽媽,我知道我可以前去紐約,並且進到茱麗亞音樂學院全都是因為他的因素,但是……我怕他……我是真的好怕他!就算所有人都盛贊著他那出眾的鋼琴造詣,可我聽到的卻是一個炫技的魔鬼……他一定是個很冷漠的人……」白水蓮以著很壓抑、很微弱的哭泣聲哀求著,「媽媽,我們可不可以放棄爸爸留下來的公司呢?那樣媽媽就可以繼續您最愛的教書工作,而我也可以留在台灣就讀藝術學院……媽媽求求您……媽媽,別掛我的電話……」

  拿著只聽得到嘟嘟聲響的話筒,白水蓮無助的淚流滿面。

  而在相隔一片水泥牆面的距離之外,秦朗日則是聽得怒火中燒──只因為他向來沒受過任何的挫折,他高傲的自尊是容不下任何的質疑與拒絕的!

  秦朗日憤恨難平的甩上房門,直接走出房間,走進在弦月照耀下略顯幽暗的夜色裡。

  至於沉溺在哀愁裡的白水蓮則是直到被隔壁房間傳來的巨大聲響給驚嚇了,這才發現原來她被安排在距離秦朗日最近的地方,她的心不禁因那重重的甩門聲中所隱含的怒氣而感到恐懼、擔憂與完全的不知所措……

  她只得悄悄跟在他的身後,滿心的感覺都是混亂的、煩惱的以及楚楚可憐的,卻是完全不知該如何收回已經說出口的難聽批評?

  秦朗日對於她的跟隨完全無所知,他只是憤恨難平的一直走向黑夜裡,一直走到一處林木蓊郁的黑暗之地,這才發現他竟在不知不覺間走離了秦家的勢力範圍。

  正當他打算轉身離開時,卻發現到李相思的存在──一個非常適合讓他當作出氣娃娃的她!

  也因此,那些被白水蓮的質疑與拒絕所引發的絕對怒氣,全都不公平的落到了李相思的頭上。

  「算妳倒霉,白痴、智障……」秦朗日撿拾起地上的石子,一顆接一顆的往上丟擊著高坐在樹枝上的李相思。

  但就算是被石子給擊中了,李相思還是沒有任何的反應。

  於是秦朗日撿拾的石子愈變愈大,他所使用的丟擊力道也跟著愈來愈大,直到鮮紅的血液流下李相思的眼角,秦朗日還是沒有一點側隱之心,繼續發泄著他心中所有的不愉快,「妳這個沒人要的雜種,憑什麼這樣的心高氣傲?妳愈是不說話、愈是不理人,就愈是令人厭惡,妳不過是一個注定低下的雜種而己……雜種、雜種……」

  先前秦朗日被白水蓮所刺傷的驕傲感,此刻全都轉變成對李相思的厭惡感,「妳下來!妳根本就不配高高在上,聽見沒有?」

  只是李相思對於他所做的一切惡行依然是毫無反應,就連右眼都被鮮血給染紅了,她還是一動也不動的高坐在樹枝上頭,仰首望著天。

  就因為她的沒反應,秦朗日莫名的像是突然火山爆發了似的,「妳這個聾子!看我怎麼把妳給打下來……」

  低頭仔細的搜尋著地上,總算是被他找到了幾顆有如拳頭般大小的石塊,「看我怎麼打死妳這個雜種……」

  第一顆大石塊,與她的肩膀摩擦而過;第二顆大石塊,從她的額角斜飛過去;第三顆大石塊,終於將她從樹上打落下來!

  「這下子妳總該懂了吧?妳就只配活得對我五體伏地,對我們秦家五體伏地……誰教妳只是個雜種呢!」

  發泄過後,秦朗日對白水蓮的怒氣發泄了一大半,但對李相思的厭惡感卻是有增無減,「我真的從沒見過這麼讓人厭惡的人……為什麼妳會是這麼的討人厭呢?我知道了,因為妳是背叛秦家的證據,所以妳這輩子注定是翻不了身的,也所以我這是在教妳學會如何當一只畜生,妳懂嗎?因為妳會需要的!」

  奚落完畢,秦朗日不再多看一眼因自己惡意的發泄而造成的傷害,因為……不需要!

  也因為這個才十七歲的天子驕子壓根就不懂側隱之心,更是完全沒有半點側隱之心,所以才可以這樣的欺侮一個不正常的孩子,完全沒有一點的心虛與愧疚。

  只是,就在他不屑一顧的准備轉身離開時,突然發現好多只垂涎著唾沫的野狗群悄悄的將他包圍住,其中甚至還有彷佛被石塊擊中而受傷流血的受傷野狗!

  秦朗日心下一驚,試著不動聲色的走開幾步,卻引發了野狗群的瘋狂吠叫,然後他就著反射的月光,看清了野狗群眼神裡的凶殘與狂亂……

  當第一只狗朝他撲過來時,他回身往李相思所在的地方跑過去!

  這是因為……被恐懼泯滅了人性的他,被求生本能所主宰了行為的他,就在這存活的一瞬間,懂了如何讓自己避開危險!

  他就這樣想也沒想的抓起李相思,將她丟進發了狂的野狗群裡!

  等到野狗們轉移目標的撕咬起李相思時,他才像是逮著逃生機會似的緊急轉身逃跑,完全不顧處身在野狗群嘴下的李相思將會遭遇到何種恐怖的下場……

  直到他狂奔到距離秦家大宅三尺遠的地方,他竟意外的看見了跌坐在地上的白水蓮,從她那身髒污與狼狽的模樣來看,他於是知道了!「妳都看見了是嗎?」

  秦朗日背著光的身影惡狠得有如邪魔鬼怪般的恐怖模樣,讓白水蓮嚇得完全藏不住她心底的巨大恐懼感,「沒有……我什麼都沒有看見!」顫抖的聲音卻已是不言而喻了。

  秦朗日低下頭,瞪進她畏縮的眼裡,「不准說!一輩子都不准說,聽到了嗎?」

  自水蓮承受不了他眼裡那無情的神采,只能驚懼的撇開臉,不敢再多看一眼他那充滿卑劣與惡意的俊美臉龐,「我不會說的!」

  她是不敢說!

  「我不相信!」若她透露此事,那他會從此身敗名裂的──即使現在才十七歲,是這麼的年輕,但秦朗日就是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真的,我不會說的,一輩子都不會說的!」白水蓮畏縮的一再保證,只因她已能感覺到從他的身體裡正散發出一種更加深沉的算計,那讓她更是畏懼到不行!「我可以立刻消失在你的眼前!」

  她是真的好希望能立刻從他的眼前消失,永遠離開這可怕的惡魔!

  卻沒想到她的這番言論,反而替她自己判了一場無期徒刑。「我不相信!所以我要妳這輩子都待在我能看得見的地方,也就是我要娶妳!」以便讓他能一直看守著她,感受著她的恐懼,讓她一輩子都不外泄這個可怕的秘密……

  「不要!我不要嫁給你……」白水蓮終於因受不了而哭喊出心中最大的恐懼──她不要嫁給一個連心都沒有的惡魔,她不要嫁給秦朗日!

  但是,她可以不要嗎?她有選擇權嗎?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6-1-9 22:24:2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十年後——

  “那個女孩後來怎樣了?”

  “我不知道,沒有人知道!”

  “天啦!這太殘忍了。”

  “而我,是那件殘忍事件的幫凶”

  “如果……”安德魯感到非常難過,“如果……”卻礙於身邊的愛人而語多保留。

  但是白水蓮卻自己說,“若果當時我立刻叫人去救她,也許她還有那麼一線生機……但是我沒有!不管原因為何,我沒有叫人去救她,我就是害死她的幫凶……多麼恐怖啊!我是害死一條人命的幫凶,而那條人命竟然還只是個五歲大的孩子而已……”

  “那不是你的錯。”安德魯將愛人緊緊擁抱在懷裡安慰著。

  “也不是那個孩子的錯。”白水蓮悔恨的淚水全都流進了安德魯的胸懷裡。

  就算她在多年後幫那女孩在廟裡安了個牌位供奉,她的後悔也從未消滅過一分一毫。

  “朗呢?朗後悔嗎?”安德魯在經過一番心底掙扎後,還是問了。

  “別問!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白水蓮充滿恐懼的聲音與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還是不肯跟你離婚嗎?”安德魯將白水蓮巴掌大的小臉捧在掌心裡,“就為了要你幫他保守這個秘密,他便要一輩子困住你嗎?”對於愛人的遭遇,他實在是很不舍得。

  “是的。”白睡蓮的眼中因為承受不住太多秦朗日所加諸在她身上的恐懼與往事所帶給她的羞愧感受,因此漸漸變得迷蒙了。“我只是一個為了機會而出賣自己良心的女人!”

  “別這麼說自己。”安德魯吻上東方人特有的鳳眸,“你是不得已的。”

  “嗚……”白水蓮在安德魯的輕憐蜜愛中,哭得像個孩子似的,“如果生命可以重來,我一定會回去救她,我真的會!”

  “我知道你會,因為你是全世界最善良的女孩,”安德魯將愛人吻倒在沙發上,“也是我最愛的女孩。”

  多久了?她已有多久沒被人如此真愛了?她好需要這樣的珍愛啊!所以她任由自己迷失在安德魯的愛情裡,忘了她是秦朗日的妻,也忘了她是害死一個小女孩的幫凶……

  因為她多想自己是安德魯的女孩,就只是安德魯的女孩啊!所以她才會背著秦朗日,一次又一次的投身在安德魯為她點燃的激情裡,讓安德魯擁有她的身與心,卻不知道自己早已將自己給送進了地獄!

  “很好,白水蓮,你表現得太好了。”此刻應該遠在維也納的秦朗日不知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兩人面前,甚至還用力的鼓掌著。

  白水蓮蒼白的瓜子臉上立刻被恐懼給占據著,她一如往常的卑微著,“秦朗日,是我對不起你,所以請你不要對付安德魯,我求你!”給了愛的女人多半是傻的,因為她寧願是傻的。

  秦朗日卻還是繼續拍著手,“白水蓮,你的背叛還真是理直氣壯啊!只可惜你愚蠢的沒能考慮到後果,你這以為你可以跟安德魯比翼雙飛嗎?你這個連一個秘密都守不住的女人還真是令我失望,竟敢說什麼你會就她的大話,你簡直是虛假的令人作嘔!”極盡嘲諷之能事。

  白水蓮更加恐懼的將自己所在沙發裡,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安德魯見狀,立刻把自己深愛的白水蓮給抱進懷裡,“朗,是我們對不起你!但是我是真的愛上了白,請你成全我們。”

  “你還真敢說啊!身為紐約愛樂的著名唱片制作人,為了別人的妻子,竟把你大好的前途這麼葬送了,這樣值得嗎?”秦朗日冷笑著掃落手邊的瓷器,“你別忘了,她是我的妻子,我可以告你妨礙家庭!”

  “朗,我們是真的對不起你了,但是為了一件十年前的錯事而故意綁住白的大好人生,這是不應該的!”安德魯悲傷的說著:“十年了,白沒對任何人說過這件事情,你為什麼還是不能相信她呢?”

  “因為你!因為她告訴了你,”秦朗日眼眸微咪,惡意兼殘忍的問:“她很好用是吧?所以你才會這麼愛不釋手的一用再用,甚至還享受到寧願忘了她是別人的老婆!”一再挑惹,挑戰人心的極限。

  這下子,向來好脾氣的安德魯是真的生氣了,“我是不敢相信你竟是這樣的人!”他一直都是那個支持著朗在樂壇發光、發亮的人,卻完全不知道在私底下的朗竟會是這麼卑劣的人!“為什麼你要這樣說自己的老婆?”

  “因為她是背叛的人!”而秦家人正好是最容不下背叛的事,“況且,這一不是她第一次背叛了,你知道嗎?”

  “就算如此,我還是愛她。”安德魯因太過疼惜白水蓮必須承受如此不公平對待長達十年,所以一點都不介意愛人之前的情史。

  “就算你這麼說,還是改變不了她是我老婆的事實!所以就算她很好用,你也沒有權利享用,你懂嗎?”秦朗日專挑痛處攻擊。

  痛苦蒙蔽了安德魯的雙眼,“白的肚子裡已經有我的孩子了!”他以為這個消息可以打擊到秦朗日,卻沒料到反而更是刺激到那個惡魔!

  “那實在是太好了,白水蓮應該有告訴你,一個在背叛下所生出來的雜種在秦家將會得到何種對待!”他很期待。

  “不!我絕對不會讓你們那樣對待我的寶貝…….”為母則強!若果秦朗日決定當個惡魔,那麼為了她的孩子,她也一定可以毀掉毀掉這個惡魔的!

  她可以的——因為她絕不會讓她的孩子變成第二個李相思!

  “白水蓮,這是你嫁給我的十年間,表現得最勇敢的一次了。”秦朗日露出輕蔑的笑容,“但是你愈是勇敢,我就愈是想打擊你,我愈是想打擊你,所以我們就等著看你肚子裡的雜種將會得到什麼樣的對待吧!”

  “秦朗日,你會不得好死!”

  “最好是!你最好讓你肚子裡的雜種在出生之前就先讓我不得好死,否則你就等著看吧!”哈……秦朗日笑得猖狂,猖狂到泛淚。

  面對於恐懼已達到極限,且護子心切的白水蓮,她在當下就作出了決定——只有地獄最適合殘忍無情的他和見死不救的她。為了孩子與安德魯的未來,她可以親手把秦朗日落下地獄,再拿自己當做陪葬!

  ***

  “十年後的現在,你終於等到你要的那個機會了嗎?北奔。”

  搖搖頭,“機會一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秦北奔幾不可察的嘆息了,“其實我並沒有把握事情會按照我的希望發展,畢竟秦家造就朗日的驕傲並非一朝一夕的事,只不過要我置身事外看著那孩子驕傲到把自己和別人的未來都給破壞殆盡,我實在是做不到!所以我想至少給他一個機會,讓他親眼看看自己毫無惻隱之心的殘忍……..”

  殘忍到就算經過十年的歲月,也一樣令他難以忘記,讓他至今仍苦痛的自責著。

  若不是有嚴家可以讓他托付臨危救下的李相思,秦家現在所背負的就真的是一條人命了!

  說到嚴家,乃是一個從明末清初傳承到現在的古老氏族,因為氏族裡代代皆有特殊能力者的存在,所以不得不發展出一些隱匿在黑暗的勢力來守護這個擁有特殊能力者的秘密。

  當嚴家隨著時代潮流的演變而發展到現今在世界各地皆有企業體存在的龐大失利後u,那些隱藏在黑暗的勢力便不得不接下某些透過關系的委托,去幫忙解決台面上無法公開的諸多問題——那就是隱藏在嚴家企業體之下的“黯黑”集團必須一直存在的原因了。

  “黯黑”其實有點像是俄國的KGB,或是美國的CIA,但是“黯黑”得存在並不是為了國家而去對付恐怖組織,而是為了守護擁有特殊能力者的秘密才不得不因應而生的。

  然而現今的“黯黑”卻是為了保護嚴家企業體的平安與永續生存,才順應著時勢,做些類似特種部隊的工作。

  十年前,他之所以把命危的李相思托付給嚴正,一部分原因就是隱藏於嚴加之下的“黯黑”集團擁有極為先進的醫療設備與醫護人員的緣故;至於另一部分的原因則是關乎到嚴家現任的族長——嚴正這個人。

  嚴正本是個在髒污之地掙扎求生的孩子,卻因緣際會的被上一任族長,也就是他已逝妻子嚴巧鏡的父親所收養,因而得以進入“黯黑”集團學習,並在完成無數次的任務後,被允許進入“黯黑”的核心小組,加上他最後娶了上一任族長之女嚴巧鏡,才終於爬上手握權勢的族長大位。

  所以,當幾個有著過命交情的親友分別將遭遇凄慘的孩子們托付給嚴正時,他才會將心比心的收養那幾個孩子,她們分別是大地、火艷、御風和水練。

  但是每個孩子都是問題重重得讓嚴正既頭痛,又心痛,在他幾經思考後,他把希望擁有力量的火艷與御風交給“黯黑”的第一把交椅的修羅加以訓練;再把需要疼愛的水練交給退出核心小組的羅剎照顧……當然,他是不會知道這樣的決定是對或是錯——人生總是要走到底才會知道是對或是錯!

  但是通常到了知道時,就什麼也來不及了!

  所以他只希望這些被老天爺拋棄的孩子們都可以像他一樣擁有改變原本命運的機會,當然若可以因此得到重生的機會,那就更好了。

  只是就算他權勢在握,也還是有太多做不到的事情……“我可以答應你給他一個機會,但是如果他在親眼看過自己的殘忍後,還是不肯認錯的話,那你就要按照我的方法來重新雕塑她,可以嗎?”嚴正酷寒的眼中說明著沒有轉寰余地的霸氣。

  秦北奔則是因為太過清楚這其中的緣由,只能點頭同意,“妹妹的愛恨情仇,爸爸的毒霸專斷和侄子的驕傲殘忍……如果朗日那孩子真不肯低頭認錯的話,就請你將我和秦家一並懲處吧!”畢竟是他們秦家寵溺出了一個驕傲到完全沒有惻隱之心的朗日的。

  “我知道了。”嚴正接受了。

  “另外,關於白水蓮那孩子招惹到紐約黑幫一事,也請你幫忙,”秦北奔向來單薄的表情下,隱隱透漏著一點心痛,”泯滅人性的最後,通常是自取滅亡啊!那些傻孩子難道不知道嗎?”

  “她至少是個肯為自己孩子犧牲奮鬥的好母親,雖然她所用的方法不可取。”但是嚴正向來只看表面之下的真誠心意,“我會盡快解決。”

  “謝謝。”

  “這句話就太多余了。”嚴正背過身去,關心道:“在你說服自己哥哥來替他的兒子做出這些安排後,你該不會立刻又要走了吧?”

  “我暫且不會走,因為我要在適當的時候代替東游去見一見朗日,並且看一眼我在十年前所救下的那個孩子,之後再走也不遲。”秦北奔回憶起十年前的慘事而短暫的黯淡了向來清明的眼神,“‘羅剎’待她極好,為什麼不讓‘羅剎’直接收養她呢?”

  “‘羅剎’從來都不在乎這個世界的。”

  “也是。”秦北奔微笑道:“是我太過世俗了。”

  愛,從來都不只一種模式,他應該知道的。至於驕傲的秦家人也該是要知道了,秦北奔衷心的期望著。

  ×        ×          ×

  所謂的十八相送,大概就是這樣吧——

  “不想做了,就回到家裡來,知道嗎?”

  “知道。”

  “不喜歡老板,也回到家裡來,知道嗎?”

  “知道。”

  但是他還是不放心。“為什麼你一定要去工作呢?你才十八歲,才剛要上大學,應該要跟朋友出去玩,而不是去工作,你......要不要改變主意?”

  “不要。”

  他就知道。“那換個工作怎樣?你才十八歲,才剛要上大學,為什麼一定要去做那種管家兼看護的工作呢?要打掃,要煮飯,還要照顧生病的“男性”老板,熊爸覺得這樣很不好,你就換個工作好不好呢?”

  “麻煩。”

  “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眨巴著討好的銅鈴大眼,人高馬大的熊家康自動在女孩面前矮化自己,“熊爸可以幫你安排,你說怎樣?”

  “謝謝,不需要。”

  “唉!我們家的水練長大了,不需要熊爸了……”商量不成,就裝可憐。

  女孩卻看也不看的說:“我要走了。”

  “等熊爸一下!”裝可憐也不成的熊家康不敢伸手去拉住轉身要走的女孩,只好移動自己龐大的身軀亦步亦趨的跟了過去,“不然叫十四去幫你,像是打掃,搬‘重物’那類的事都交給十四去做,好不好?”

  “不好。”走出修車廠的大門,嚴水練沿著右邊的馬路走了兩分鐘,然後右轉繼續走兩分鐘,最後再右轉又走了一分鐘,“到了。”

  在拿出鑰匙打開門之前,“熊爸,你可以回去了。”

  “不要!除非你跟熊爸一起回去……”什麼都不成,就耍賴吧!

  嚴水練卻把出一副以不變應萬變的態度。“要叫小蟬媽媽來嗎?”就足以應付熊家康了。

  熊家康只好垂頭喪氣的妥協,“那,熊爸回去了。”一步一腳印,回去的路好沉重啊!

  “我說大熊師傅啊!讓水練出去歷練一下有這麼恐怖嗎?”學徒之一陸十一從車底滑出後,很不可思議的問道。

  “不懂就閉嘴!”心情不好,所以熊爸立刻遷怒。

  但是才剛隨便的吼了一句而已,態度立刻就改變,只因為——

  “大熊……”恬柔的聲音從樓上住處飄了下來。

  “來了。”熊家康再度把修車的工作丟給了一票學徒,三步並兩步的跑上樓,“有什麼事嗎?小蟬。”聲音自動修正為最溫柔。

  黃小蟬但笑不語的坐在沙發上,恬靜的望著他。

  熊家康立刻不敵的自行招供,“對,我就是舍不得水練,我就是舍不得水練去替那種爛人工作!”

  “你沒忘記水練姓嚴吧?”

  一句話就足以凍結熊爸那可熱血澎湃的男兒心,“我現在記起來了。”熊家康二度垂頭喪氣中。

  “過來陪我。”黃小蟬笑著對丈夫伸出手。

  熊家康靦腆的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我,髒兮兮的。”

  “過來陪我。”黃小蟬堅持道。

  熊家康只得先繞進廚房洗手,之後才敢過去牽握老婆堅持等著他的白嫩玉手,“我會提醒自己水練姓嚴的。”雖然難過,卻不能不認清事實。

  “傻瓜,我的意思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那樣,那是哪樣?”熊家康難掩心酸的問。

  黃小蟬見狀,怕怕他蒲扇似的大手安慰道:“名義上,水練是嚴正收養的女兒;但在實際上,水練卻是我們親手帶大的,這點事永遠都不會改變的。你懂嗎?”

  “我聽不懂。”那有什麼分別?又有什麼用處?水練反正一直都會是嚴正的女兒,所以他們現在才必須聽從嚴正的話,把水練送到某個爛人的身邊,去當個任人使喚的管家兼看護,不是嗎?

  “傻大個,”黃小蟬無奈的揉捏著丈夫哀怨的臉皮,才又提起往事來試圖開導丈夫的死硬腦筋,“你還記得水練剛被帶到嚴家的私人醫院時是什麼樣子嗎?”

  然而一旦提及,她一向恬靜的臉龐也不禁流露出心疼的模樣。

  至於熊家康就更慘了,每次知道想起水練以前的樣子,他都會忍不住痛哭流涕,“我記得!她不但營養不良到長不大,還傷痕累累到差點就活不了……”

  “是啊!前兩年必須呆在醫院裡的時候,水練就像是個空殼子似的,對這個世界沒有一點反應,是不是呢?”所以說,她實在很討厭這個世界,討厭這個連小孩都被放棄的世界,卻在她准備放棄這個世界時,被一個傻大個的愛情給硬是留了下來。

  嗚……“空殼子?小蟬形容的真是好。”熊爸向來直來直往的一顆心一旦傷心時,就會直接放聲大哭,一點都不覺得難為情。

  卻也真實到硬是把她給流了下來。“所以說呢!嚴正之所以會讓我們把水練帶到這個小據點來照顧,就是因為他已認同我們在治療水練的期間,對她產生的感情早已如同父母般的放不下了……”

  黃小蟬拿出手帕替她的傻大個擦拭傷心的眼淚,“因此,從那個時候開始,水練就算沒有改姓熊,也已經是我們貨真價實的女兒了。”

  “什麼?”什麼女兒?為什麼會突然脫軌的這麼厲害?害他完全聽不懂小蟬正在說的話。

  唉!“傻大個,對水練來說,全心全意愛和她的我們才是她的父母,但是……”

  “但是什麼?”熊爸繼續在脫軌中。

  “但是就算我們再愛水練,也不能不顧及嚴正當初收養水練的善意,和他後來把水練交給我們照顧的愛護之意,你懂嗎?”

  熊家康慚愧的低下頭,“還是不懂。”

  黃小蟬只得耐心十足的繼續說明著,“驗證自己也曾在爛污之地掙扎過,所以他對他收養的幾個孩子一直都是很寬容的,從未要求他們一定要加入‘黯黑’集團學習,是其中幾個孩子硬是想進入‘黯黑’集團以追求力量,他才不得不替他們做出比較適當的安排;至於水練,嚴正和我們都太過清楚童年時的悲慘際遇讓她不得不關閉自己的部分知覺,以便讓自己存活下來……那也算是一種本能了吧!只是不能分辨人們的長相,不但讓她不適合成為‘黯黑’集團的一員,同時也會讓她難以進入集團去生活,也因此,嚴正才會把她交給我們教養八年之久,直到今年初得到水練的同意,才又替她安排進入大學去試著與人群相處,這就是嚴正對水練的愛護之意。

  所以今天我們如果仗勢著教養了水練八年的事實,變成只看得見我們自己對水練的關愛,那就真的是太自以為是,也太自私了;因此就算嚴正要讓水練去當個管家任人使喚,而我們這麼的不以為然,我們也要試著去尊重他的別有用意,這樣你懂了嗎?”

  “懂了。”去照顧一個爛人確實簡單過去瓦解一個恐怖組織,這確實是嚴正沒讓水練進入‘黯黑’集團的另一種愛護之意,“但是由我去照顧那個爛人豈不是更好?”因為他會直接把那個爛人打到低頭認錯,這樣嚴正就不必拐彎抹角的,不是嗎?

  “不好。”無法溝通的最後,她緊蹙的眉眼立刻橫掃過去。

  “對,這樣不好。”就算真傻,熊家康也立刻明白她的警告。

  至今,就算他耿直的心思還是不太明白小蟬的說明與嚴正的迂回計策,但他也不敢再有任何喚回水練的歪腦筋,因為他的小蟬已經用眼睛在對他說話了——

  對他來說,任何事情向來都是,小蟬說了就算!

  ×         ×

  屬於天之驕子的命運之輪,在秦朗日十七歲離開台灣後,便開始有了轉變——

  當作曲家兼批評家約翰.法蘭西斯第一個站出來唱反調的說出,“如果有人盛贊秦朗日所彈奏的音樂作品,那他或許會以為蕭邦或貝多芬只是在夜總會裡的音樂家而已。”

  而一旦有了批評之聲,接下來便有一堆附和——

  “秦朗日的詮釋將作曲家掩蔽在自己的影子裡!”

  “秦朗日的光彩似乎只能停留在比賽的現場!”

  “炫技的魔鬼觸碰不到天使的靈魂!”

  類似的負面批評一一漫流開來,秦朗日的職業演奏家生涯於是招致到更多的爭議。

  直到三個月前的一場搶劫,才終於把那些曾經數以秦朗日的眷寵,那種獨屬於天之驕子的眷寵,一點一點的消磨殆盡了!

  秦朗日恨極的掃羅身旁所有的物品,“為什麼不讓始作俑者付出代價?”

  他相信那場搶劫是白水蓮的精心設計,目的在於要他的命!

  而不是他的腳!

  偏偏直接射入他胸膛的子彈沒能射死他,卻離奇的卡進他的脊椎,造成他半身不遂的下場。

  “該死的笨賊人!”強烈的憤恨和深沉的痛苦,逐漸將秦朗日的個性更是扭曲到無人敢親近的地步,就連那些被高薪誘引而來的管家兼看護,也總是不出兩天就寧願放棄了。

  而因為他的不願意面對現實,以致只能故意把他的扭曲歸咎於他已不再是個揚名國際的鋼琴家,然後為了更加自暴自棄,他甚至拒絕復原幾率有著百分之五十的手術,離群索居的塑造出“沒有第一,他就什麼都不是”的廢物形像,直到那最寵溺他的爺爺也會放棄他為止……

  “你到底會不會做事?你沒看到這裡又髒又亂嗎?還不趕快過把這些垃圾打掃干淨!”任性妄為的遷怒每個人,借以發泄他心中巨大的憤恨和痛苦。

  但是才剛踏進客廳的新任管家兼看護嚴水練確實聽而未聞,直接走到他身邊,往他身後的廊道走去,“三十分鐘後,我會開始工作。”言簡意賅的將他的憤恨完全的忽視。

  秦朗日氣憤的推著輪椅追趕過去,卻被之前讓他掃落在地上的碎裂物給絆住而失去平衡翻倒在地……「群聊社區」 http://bbs.qunliao.com

  他氣極的試著用雙手撐住地面爬起,卻反而被玻璃碎片扎進皮膚,令他痛的悶哼出聲,然後便放棄了掙扎。

  強烈的憤恨感,佐以他暴怒的情緒,卻在達到最頂點時,他反而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般的消沉了,所以他放棄了掙扎的躺回滿地碎片中,頹然的瞪著天花板上轉動的吊扇,直到看見她走來的身影時,才又開始掙扎起來,“你!滾出去。”

  嚴水練卻仍像是聽耳未聞的先把輪椅扶好,再走過來將他的右手擱在她的右肩上用力撐起。

  但是他非但不感謝、不合作,還反過來勒緊她的脖子,“我要你滾出去,現在!”試圖威脅她。

  嚴水練只得彎肘頂上他的胸部,在趁著他痛到無力反抗時將他推進輪椅裡安坐好,再把輪椅推進一間她為自己的暫住所選擇的房間。房裡的行李中有她隨身攜帶的醫療用品,她拿出剪刀,幫他剪開衣物;他卻二度伸手想攻擊她,再被她的一個手刀給劈麻了整只右手!

  “你這個白痴!你知不知道我的手是用來彈琴的?”他惡聲惡氣的怒罵著:“我不要你!你滾,滾出去,現在!”

  嚴水練卻完全不受影響的繼續剪開他的褲子。

  秦朗日簡直是不敢置信的驚吼出聲:“你這個智障!你到底在干什麼?”接著更是著急的想去抓住她的手,“我不准你這麼做!你聽到沒有?”

  嚴水練只好再次使用手刀,讓他的雙手變得麻軟下來,再快速剪開他身上所有被玻璃碎片扎破的衣物,一一幫他清理、上藥,嚴重一點的才將之包扎起來。

  之後,秦朗日依舊是氣急敗壞的不斷吼叫著、怒罵著;而嚴水練卻依然完全不被他惡毒的言語所影響的進行著清潔客廳工作。

  所以當夜幕低垂,當秦朗日吼罵到幾乎沒有聲音之時,嚴水練已經讓原本惡氣衝天的房子重新飄出了淡淡的松木清香。

  仿佛帶走了一些什麼似的,又仿佛帶來了什麼似的。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6-1-9 22:24:4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早上十點半到晚上八點半,共十個小時,這段時間,他幾乎摔壞了屋子裡所有可以搬動的東西,然後再被她邊收拾、邊丟棄,

  他也幾乎吼罵出所有他知道的惡毒言語,卻只是吼啞了他的嗓子;而她則是聽耳未聞,把他忽視得非常徹底。

  午餐,他不吃,她可以堅持的等在那裡,等到他吃完;就算他假意吃進去再故意吐到她身上,她都可以全身而退的閃開,只是桌面及地上遭了殃。

  晚餐,他就真的不吃,她卻仍是堅持的等在那裡,等到他吃完;於是他先吃幾口以松懈她的注意力,再將全部的飯菜翻到,讓她陪著他一起餓肚子。

  一天就這麼過完了,至少他是這麼的認為,也很滿意以自己的態度。

  可她卻說了:“洗澡。”

  “不洗。”如果臭味可以趕走她,那麼他可以試著忍受。

  嚴水練卻直接違反他的意願,將他推進浴室裡,再幫他脫去衣服。

  “你有沒有一點羞恥心啊?”竟然連幫他洗澡都不介意?“你不要以為這樣就可以替自己制造機會,因為我已經結婚了,而且你也實在醜到讓男人利用來發泄一下的價值都沒有,所以……夠了!你可以出去了。”

  他面紅耳赤的抓住她的手。阻止她往下拖他褲子的動作。

  “你要洗澡。”在燈光下閃過光芒的眼神,直直的穿透了他的眼。

  “我自己會洗。”他終於敗下陣來。

  然後,她眼裡的閃動金芒這才漸漸的收斂回去,嚴水練也恢復到平靜無波的態度,將他扶到浴室裡的木椅上坐著,再轉身將輪椅推出去。

  秦朗日難堪的松了口氣——因為經過這短短十小時的相處,已經足以讓他明白,他是無法將她摧殘的,“這該死的女人!”

  當他費力的脫下褲子後,雙手已經無力到顫抖了,但是可以好好洗個澡確實使他的心情感到愉快不少,尤其是木椅被固定在蓬蓬頭的前方,所有的沐浴用品都被放置到在蓬蓬頭左右兩邊的架子上,全都在他伸手可及之處,讓他幾乎無可挑剔。

  但是就在他低頭看到腳上那些被處理得很好的傷口時,他卻突兀的、瘋狂的大笑了,“我一樣要把你給趕走!”

  他不好過,他就要讓別人更不好過。

  雙手狠狠的捶打著毫無知覺的雙腳,“廢物!秦朗日,你這個廢物……”一個早該死的的廢物啊!

  血開始從紗布裡滲出……

  憤恨的情緒滲透進他痛苦的眼中,他再次發狂的甩丟著身邊的物品,讓瓶瓶罐罐的粘稠液體髒污了整間浴室,“看你可以撐到什麼時候?”

  最好她就別撐了,直接走人吧!

  但他卻忘了自己還在浴室裡,當他單手想撐起自己穿上褲子時,不小心沾到從牆邊滴下來的粘稠液體而滑倒,他沮喪得猛力敲打著木椅,“為什麼?為什麼!”

  而待在門邊等候的嚴水練連問都沒問一聲,徑自將門給打開了。

  “去死吧你!”秦朗日見狀,扯下蓬蓬頭就直接往她丟過去。

  嚴水練精准的偏頭閃過,走到他身邊,抓起他的手擱放在她的肩膀上。

  秦朗日則是乘機將她給壓倒在地,“這下子看你要怎麼繼續的無動於衷……”

  很簡單!她絞住他的雙手往上提,便立刻將他給翻過去反壓在地上。

  “算了,隨便你了。”秦朗日累倒在浴室的地板上,完全無力反抗了。

  嚴水練只得在清理完浴室後,又幫他重新衝洗了一遍。

  當她看到那些屬於男性身體的自然反應,秦朗日撇開頭:“是你自找的!”俊美的臉上浮現出自我唾棄的蒼白神采。

  但她卻完全沒有別扭,也不覺得害羞——因為人們的形貌對她來說完全沒有分別的!

  所以他對她來說,只不過就是一堆塑膠人形裡的其中一個,如此而已。

  也所以,就算他的身體構造與她的並不同,她還是可以泰然自若的面對他,在她看遍他純然男性的身體之後。

  “哼!虛假。”他倚靠著她的肩背,讓她扶上輪椅時,還是繼續自我唾棄著,“你為什麼不干脆嘲笑出聲?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裡正在想什麼嗎?”

  直到她把他推進房裡,“你正在嘲笑我這個殘廢必須依靠你的幫忙,哼!”他仍然停止不了嘲笑自己!

  而向來不多話,喜歡安靜工作的嚴水練,在幫他更換潮濕滲血的紗布時,不得不開口說明,“這是我的工作。”

  “幫忙清理一個廢物嗎?”他嗤聲冷笑,“還真是有出息啊!不過既然你說這是你的工作,那麼……我要你睡在這裡,以便預防我‘所有的不時之需’,了解嗎?”

  而那個“不時之需”很快就出現了!

  夜裡,在她被噩夢給驚醒時!“你知不知道殺死一個人是什麼感覺?”實在是因為他太過清楚的記得那個在夢境裡血肉模糊的小身影,讓秦朗日非常疲憊的開口問著。

  她卻只是睜開眼,平靜的回道:“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差點被人殺死又是什麼感覺?”

  輕輕地垂下眼,一樣平靜的說著,“不知道。”

  秦朗日在聽完她沒有絲毫起伏的回答後,竟奇異的感覺到疲累已被一掃而空似的,“說的也是,你怎麼可能會知道呢?像你這種平凡至極的窮人,就算有一天真的該死了,也大概不出是病死吧?或許是被車給撞死也有可能……你想過你會怎麼死嗎?”又恢復成過往那個充滿了惡意和殘忍的惡霸。

  她卻自始至終都是無動於衷,“沒想過。”

  “你就算不是白痴、智障,大概也聰明不到哪裡去,我光看你的長相就知道了。”十年的歲月漫長得只要他一旦被惡夢給驚醒,就好像永生都在睡不著一般,所以他必須想事情做,知道能再度產生想睡的感覺。“說點你的事情給我聽,但是千萬不要想歪了,因為想你這麼醜的人是吸引不了任何人的,就算只是想利用,你也不具有被利用的價值,你知道嗎?”

  等了一會兒沒聽到聲音,秦朗日又變得暴躁了,“叫你說點自己的事給我聽,你沒聽到嗎?”

  “譬如什麼事?”

  “就講些有關你的事啊!笨蛋。”秦朗日轉過頭瞪她,“現在就說,快點。”

  “我不想說。”

  狠狠的捶了一下床,“不想說就算了,反正我也不稀罕!”

  沉默籠罩著房間裡,過了好一會兒,“你幾歲了?”秦朗日握緊拳頭兼咬牙切齒的又問了——這是出於一個自他見到她後,便隱約出現的莫名聯想!

  “十八歲。”

  而她的回答卻不在她的聯想之內,“你拿過什麼獎項?”他略微意興闌珊的用著自己的世界觀來詢問她的世界,因為他也只經驗過一個世界。

  “沒有。”

  他撐起身子,居高臨下的望看著她,“我十七歲就拿下李汶垂特大賽的首獎,你知道什麼事李汶垂特大賽嗎?”

  “不知道。”

  他又躺了回去,“和你說話一點意思也沒有,算了,你別再吵我了。”沉默再次籠罩著房裡,又過了一會兒,“你去書房的書架子上拿本書過來念給我聽。”

  嚴水練只得在凌晨兩點四十分,因應他的“不時之需”而放棄了自己的睡眠時間。

  第一天的工作——沒日沒夜,但她卻不以為意。

  只是這個身體構造與她大不相同的人體模型,似乎有點吵人呢!

  **      *

  第二天,秦朗日變得合作多了——

  因為整個房子幾乎被他破壞成一間空屋,再也沒有隨手可得的物品可供他無理取鬧之用。

  他的喉嚨也痛得幾乎吼不出氣勢磅礡的威脅和惡狠聲音,所以干脆先行休養生息。

  最後,其實是最新一任的管家兼看護根本對他的惡行不為所動,所以他也就懶得暴動了。

  可對於一個轉身就找不到人的管家兼看護,他還是發怒了,“你跑到哪裡去了?咳咳咳。”

  秦朗日伸手掐住脖子,難以想像僅只是吼叫了一天,就可以讓喉嚨痛成這樣,這下子他真不能再大吼大叫了,只得推動輪椅去尋找那個擅離職守的管家。

  在推開大門,看見她遠遠的坐在圍牆上的身影……他的心髒突然因為某種聯想而變得猛烈跳動著,他的情緒也立即壞到谷底,“白痴!下來,我要你馬上滾下來……”完全顧不得喉嚨仿佛是被火燒灼般的痛楚,憤怒的喊叫著。

  嚴水練聽見,在圍牆上轉過身面對他,並且因為他生氣的吼叫聲將他仔細看了好一會兒,才突然向上跳出一個空中翻轉,然後翩然落地。

  他看得更是生氣了,“你以為你是在表演特技嗎?白痴!以後不准你再爬到圍牆上,聽到沒有?”

  而他之所以會這麼生氣,就是因為存在於他心中的鬼魅無處不在,也才會隨便出現一個人,就讓他產生了莫須有的聯想。

  嚴水練走到距離他一臂之遠處,不答反問:“你找我?”

  “沒有。”他完全不想承認的直接撇開頭。

  嚴水練背對著他,在大門前的台階上坐下,仰頭望著天,像是極其享受無聲寧靜的感受。

  “你沒事可做嗎?”他回頭盯看著她的消瘦的背影,不懂自己為什麼會把她和自己心中的那抹鬼魅身影聯想在一起!“還是第二天就懂得偷懶了?咳咳!”

  “感冒?”聽到他的輕咳聲,嚴水練不得不回頭問。

  因為她回頭的速度太快了,讓他根本來不及收回看她的視線,這讓他感到非常的難堪,“不是。”面色也變得異常的紅潤。

  她伸手試探著他的額溫,“發燒了。”

  就在她打算把他推回房裡時,他突然反手抓住她的手,“這是什麼?”以微顫的嗓音詢問者她手背和手腕上凹凸不平的傷疤。

  嚴水練快速抽回自己的手,“舊傷疤。”

  他再次仔細的盯看著她的臉,試著從她的五官去聯想存在於他心底那抹鬼魅可能的摸樣,卻是怎麼都想不起那鬼魅最初的形貌,該死的!“我是問,是什麼造成那些傷痕的?”

  “忘了。”嚴水練敷衍道。

  她的回答簡直讓秦朗日氣壞了,“你該不會真是個白痴吧?”白痴到連自己是怎麼受傷的都會忘記?“還是你看不起我這個殘廢,所以才不想說?”

  嚴水練不再回答。

  他往後抓住他推動的雙手,“衣服裡還有嗎?”

  她再次用力擺脫他的抓捏,“有。”

  “讓我看!”他急切的要求著。

  她卻像是完全沒有感受到他的急切感,“不要。”

  “為什麼不要?”他氣急敗壞的追問。

  “因為這是我的身體,所以我可以說不要。”她無奈的將他留在客廳,然後取回她的醫療袋從中找出溫度計遞給他。“量體溫。”

  他根本不管他到底拿了什麼東西給他,“給我看你的傷!”只在意著自己想在意的事。

  “我說了不要。”她拿著溫度計的手堅持的停在他的面前,“你要量體溫。”

  “我偏不!”他是跟她扛上了。

  她又伸手去觸碰他的額頭,而他則是趁此機會拉高她的衣袖,果然看到她手上的傷痕就沿著手背蜿蜒到手臂,“到底是什麼造成這些傷痕的?”竟然醜陋到讓人禁不住顫抖的地步。當他的顫抖經由她的手臂傳遞到她的知覺時,她疑惑的將他仔細的看了好一會兒後,才退到距離他一尺半遠的地方,恢復平靜無波的態度,拿著溫度計堅持要遞給他。

  秦朗日認真的看著她幾乎沒有任何波動的眼瞳裡,“給我看你的身份證,我就讓你量體溫。”

  嚴水練卻像是沒看見般,轉身走開了。

  這讓他莫名的忘了思考,完全不懂她的行為模式,直到她再次回到他的面前,將身份證遞交給他。

  “你真的有十八歲了?”秦朗日看過後反而感到更加的困惑、混亂,“你父親是嚴正,母親是嚴巧鏡。”

  居然……與存在他心底的那抹鬼魅完全沒有雷同的地方,可為什麼他就是會覺得她與那個李相思……

  “溫度計拿來。”不願再回去想過去那段殘酷的夢魘,他將身份證丟還給她,再搶過她手中的溫度計,“為什麼這麼落後?秦家沒付你錢?”

  她偏頭思索著,“有。”因為父親有定期彙錢給她。

  “那為什麼不准備耳溫槍或是額溫槍?”嫌惡的拿高手中的溫度計,“這種,很髒!”

  “新的。”她強調。

  他只好勉為其難,“怎麼用?”

  “放在腋下夾緊,等三分鐘。”嚴水練簡單解說。

  他照做了,只是微紅的俊臉泄露了一點他必須妥協於她的窘困,“如果我真的生病了,就一定是你害的!你不只笨手笨腳,還不知羞恥,知道嗎?”

  再加上想起昨天在浴室裡發生的事,更是讓他耿耿於懷,“你最好不要以為你自己有可能被我看上,因為你醜、你窮,你一點價值也沒有,知道嗎?”他又還原到那個充滿了惡意與殘忍的惡魔形像。

  而她也同時恢復成完全不為所動的形像,提醒道:“還有一分鐘。”

  “你看過自己沒有?已經長得夠醜了,還一副面無表情的死人樣,我看大概連社會最底層的人都看不上你!你說你這樣活著到底有什麼意義?”她愈是沒反應,他就愈想刺激到讓她有反應,所以在言語上就變得更加惡劣了,“就連替你覺得可憐都太多余。”

  “三分鐘到了。”她平靜的伸手要會溫度計,“三十八度七,你發燒了。”

  但是對於他的嘲諷,他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下子你真的該死了,咳咳!”他緊緊抓住她的手,“先說好,不准你把我推出去,聽見沒有?”指關節都泛白了,“絕對不准把我推出去!”

  她的手腕於是被圈印了五指紅痕!

  而在那紅痕漸漸淡去時,被隱隱埋進肌膚的記憶裡的是他激烈的舉動,還是她手腕肌膚的感覺?

  *            ×     ×

  從修車廠到爛人的家,步行要五分鐘;翻牆的話,不到一分鐘。

  但是因為小蟬警告過他,所以就算是貼靠在牆壁上就可以聽見那些惡毒的怒吼聲,他還是不能衝進去教訓那個“少年得志大不幸”的爛人。

  只能“唉!”一聲走過來,再“唉!”一聲踱過去。

  “大熊師傅,水練才去了一天而已,你有必要這麼誇張嗎?”學徒之二雷雨拿著扳手走過來時,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

  “不懂就閉嘴!”學徒之一陸十一李克用嘴形無語的警告著。

  學徒之三陸十四也列舉著自己的經驗,“做人家老爸的都是那樣啦!像我的前女友老爸也是,出去一次就盤問一次,有夠煩的,就算他女兒夠正,讓他這樣瘋下去,我看到最後他連哭都來不及——”

  “什麼最後?”陰森森的聲音突然傳到整個修車廠。

  陸十四猶不知死活的繼續說著,“留到沒人要的最後啦!”

  啪!“好個死小子,竟敢說我家的水練寶貝沒人要?那我就先打得讓你沒人敢要……”墨黑的臉顯得窮凶極惡。

  “大熊……”

  可只要那恬柔的聲音一叫喚,就會立刻消氣成一只玩偶熊。“什麼事?”熊家康暫時停下替水簾寶貝討回公道的暴行,三步並作兩步的想跑上樓,卻在樓梯口見到黃小蟬,“你要去哪裡?小蟬。”

  “水練打電話來說秦朗日生病了,問我可不可以過去一趟?”黃小蟬拿著出診用的醫生包,代表他已答應了。

  “厚——為什麼只叫你,不叫我?”熊家康不禁捶胸頓足。

  “誰是醫生?”黃小蟬只覺得莞爾。

  “你。”熊家康不得不垂頭喪氣的承認。

  黃小蟬只得無奈的推開攔在自己肩背上的大個兒,“那麼,你要跟我一起過去嗎?”

  “當然要。”這還用得著問嗎?

  “兩個條件,不准動手動腳,也不准動口。”她眉眼橫掃而過,熊家康立刻點頭如搗蒜,卻在十分鐘後,馬上感受到自己答應得太快的下場。“忍,我要忍耐!”因為某個爛人的冷眼掃視下,熊家康必須用盡全力掐緊自己堅如磐石的粗腿,才不至於食言。

  “那個髒兮兮的男人是誰?”秦朗日火上加油的問。

  熊家康聽得忿忿不平到幾乎要咬斷牙根。

  黃小蟬溫柔的拍拍他似蒲扇似的大手,無聲的傳遞著安撫,“他是我的老公,是應我要求陪我過來的。”

  “醜八怪是去哪裡找到出診還需老公陪伴的醫生?難道你是中看不中用到只能讓自己的老公跟來恐嚇人嗎?”秦朗日尖酸刻薄的奚落著。

  黃小蟬卻只是輕淺的笑說:“還真是被你給說中了,我確實是個沒了老公就一點用處都沒有的人,所以你若不想讓我治療,我是可以了解的,其實平常人感冒多半去診所或藥局拿個藥就行了,根本就不需要勞動醫生上門親自出診,又不是什麼重要任務,你說是不是呢?”

  “哼!把處方留下後,你就可以走了。”秦朗日懶得理會牙尖嘴利的女醫生,推動輪椅,背對著黃小蟬。

  而沒聽見嚴水練的熊佳康卻忍不住開口問:“水練呢?”

  “這麼會找時間偷懶,偏偏趕也趕不走,死皮賴臉的。”秦朗日冷傲的嘲諷著,“不知道是不是窮人多醜鬼,所以才會滿身傷痕的讓人倒足胃口,依我看,應該不會有那個男人敢要這麼醜的女人吧?”

  那惡毒的話語讓熊家康差點就氣不過,忍不住的轟他個滿頭包,幸好黃小蟬立刻橫射過去一眼凌厲的警告,才讓心直口快的傻大個把衝到嘴邊的深仇大恨給嚼碎,再和著血吞下肚。

  至於黃小蟬,則是在警告了熊家康一眼後,“我想,這不就勞你費心了。”慢慢的收起溫柔恬靜的表相。

  “哼!一個醜到讓連男人利用來發泄一下都要被嫌棄的人,我還需要費什麼心呢?”秦朗日在刺探不出什麼蛛絲馬跡後。只能繼續冷嘲熱諷。

  “如此自是最好。”黃小蟬笑出一朵帶毒的曼陀羅花,“怕只怕……人性多變。”

  而,天意難測!

  “再怎麼多變,烏鴉就是烏鴉,是永遠都不可能變成鳳凰的。”秦朗日睥睨著眼前這個意有所指的女醫生,再回以充滿惡意的嘲諷。“鳳凰也永遠不可能降格以求到去遷就一只烏鴉的!”

  秦朗日的姿態依然是非常的不可一世,是十足的驕傲。

  “最好是這樣。”熊家康一路上憤恨不平的喃念著回到修車廠,“最好是這樣,最好是這樣……一個連心肝腸都腐爛到發臭的爛人,就算是給水練跪下了也不配得到原諒……他竟敢還敢自喻為鳳凰?”布滿血絲的大眼中狠瞪出兩行熱淚。

  黃小蟬拿出手帕,替她的傻大個擦拭心痛的淚水,“總有一天,我一定會讓他為你下跪!”一向溫柔的眼中冷冽出許久未見的狠絕神采。

  “他該跪的人不是我!”熊家康看見了她眼裡的狠絕目光,立刻忘卻心痛的將動了怒氣的老婆給整個熊抱起來,“他都已經是壞到骨子裡了,為什麼還要給他一個認錯的機會呢?”這讓他耿直的腦袋始終想不明白。

  “壞到骨子裡?他還不夠格!”黃小蟬在老公的憨直裡再度軟化會溫柔恬靜的模樣,“充其量他就只是個被寵壞的孩子,太過的不知天高地厚,所以當他給你下跪的那天到來,你可千萬不要心軟!”

  “不太可能吧?”熊家康怎麼都不相信一個驕傲到那樣殘忍的人,真會有低頭認錯的一天。

  “那就好,錯過這個低頭認錯的機會,他就得親自承受嚴正的矯治了。”所以就算她覺得讓水練去秦朗日那裡工作根本是多此一舉,她還是會尊重嚴正與秦北奔的約定,因為她根本就不認為讓秦朗日與水練相處後能改變什麼。

  但是如果什麼都沒有改變的話,“我很樂意看見他被嚴正矯治到不得不跪不認錯的模樣,接下來……”再換她讓秦朗日給她的大熊下跪,她會讓秦朗日學好謙卑的。

  因為她本來就不要一場皆大歡喜的結局,因為她的羅剎心腸從來不曾打算原諒秦朗日的殘忍。

  ×   ×   ×

  吃了藥、退了燒,卻伴隨著滿身大汗,濕濕黏黏得讓他感到心浮氣躁。“別擦了,一點用處都沒有!”揮開那只幫他擦拭汗液的手,“笨手笨腳的笨蛋!為什麼不干脆把我推進浴室去衝個澡?”

  嚴水練聞言,先放下毛巾,再推來輪椅將他從床上扶起。

  “你是沒看過男人是不是?才十八歲就急著幫男人洗澡,真是花痴一個。”秦朗日還是不滿意的挑剔著、諷刺著她。

  “要洗?還是不洗?”嚴水練以直勾勾的眼看著他。

  “推我進去浴室後,你就可以滾了。咳咳……”秦朗日承受不了她那太過直接的眼神,撇開頭吼叫著。

  就在嚴水練依言離開浴室,他卻又開始找碴:“醜女,進來把浴缸洗干淨後再放滿水,聽到沒有?”

  嚴水練再次依照他的指示做完事,並離開了浴室,“白痴,你在浴缸裡放滿水是要干什麼?想淹死我嗎?”還是繼續找她的麻煩。

  嚴水練直挺挺的站在他的面前,“先決定,再說。”

  “笨!我是故意的,可是你能拿我怎麼辦?”秦朗日笑得猶如一只惡魔,“要留,你就照著我的意思讓我耍弄;若是受不了了,你就直接滾出去!”

  聞言,她那雙似貓般的眼中又開始生氣勃勃的產生了有如金芒般的燦爛光彩,過了好一會兒後,嚴水練才直接動手脫去他的衣物。

  他只能又閃又躲、又揮又打,還差點從木椅上跌落在地,“夠了!你可以出去了。”抓住她的雙手,厲聲說道。

  “出去、進來;出去、進來……麻煩。”她很干脆的抖落他的雙手,用衣物將他的手纏繞後往上勾住,又繼續脫下他的褲子。

  “夠了!我可以自己洗。”嚴水練這才終於微露出驚慌樣。

  “不要。”嚴水練已在他的惡意反復中作出決定。

  “花痴,你如果真的需要男人,我給你錢去外面找,你聽到沒有?”雙手被掛在牆上,讓他屈居下風到只剩下一張嘴,“我看不上你,所以你就別白費心機了,醜八怪!”還是被她扒了個精光。

  而就算他的身體構造與她的略有不同,她還是可以無動於衷的拿著蓬蓬頭將溫水衝曬過他的全身,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尷尬——或許那是因為她知道,一旦走出這個只有她和他的封閉世界後,她就再也不能在人群裡將他辨認出來的緣故。

  但是他並不知道!

  所以當她的小手搓起泡沫從她的頭發開始清洗時,他只能怒火中燒的一直吼叫怒罵、東躲西閃,直到她將他從頭到腳搓洗得干干淨淨,他簡直是尷尬、難堪到面紅耳赤的顫抖了、沉默了。

  好不容易等到她松開他的手,他立刻用力的將她撲倒在浴室的地上,懷恨的、惡意的輕薄著她,“誰叫你要惹我,活該!”

  卻在撫摸到她身上那些凹凸不平的傷痕時,不自覺的收斂了一些,向來如惡魔般的心也變得溫柔了一點點,“到底是為什麼會有這些傷疤?”

  不知為何,他那顆驕傲又冷硬的心正莫名的顫動著。

  可嚴水練卻完全不打算解答他的疑惑。

  所以他不再反抗,就讓她開始照料著他;深夜,當她正在為他念著某本書的時候——

  “到床邊來念。”他要求她的靠近,“否則我會聽不清楚。”

  嚴水練移坐到床邊的地板上繼續念著,秦朗日則是趁她完全沒有防備時,滾下床,用自己的身體將她整個的壓制住,再快速拉高她的衣物,“告訴我到底是什麼造成這些傷痕的?”

  親眼見證這可怕傷痕的結果,幾乎讓他產生了喘不過氣來的窒息感,那感覺深刻的壓在他的胸口、纏在他的脖頸,狠狠的折磨著他的心。“你說不說?”甚至掐住她的脖子威脅。

  她卻還是輕易的將他給反制在地——一樣的不回答他的疑惑。

  “你知道嗎?除非你決定滾出去,或者是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提防著我,否則你最好自己告訴我……”秦朗日看進她那偶爾會閃動著金芒的眼裡,繼續威脅著。

  “你很奇怪。”嚴水練這才偏著頭,露出一種疑惑的表情。

  不知是怎麼了,她那模樣竟讓他的心狼狽的跳動著,“我是哪裡奇怪了?”他用著彈奏鋼琴時的凝神專注來感受她身上的傷痕,“你才是真的很奇怪,為什麼不肯告訴我?是……被狗咬傷的嗎?”

  在他艱澀的問句裡,警示帶著那麼的……一點顫抖、一點痛楚。

  或許也能證明,在他最深處的內心底,他對自己年輕時殘忍無情行徑,多少還是有著一點的心虛、一點的懊悔、一點的……想要補償!

  嚴水練狀似思索的側著頭,“我忘記了。”但她那平靜到無動於衷的眼瞳中卻慢慢的流轉出金色的波光。

  那眼神讓他在瞬間就被迷惑住:“你忘了什麼?”秦朗日不由自主的輕聲問道。

  “十歲以前的所有事情。”她邊答,貓般的眼裡閃動著的是一點的慧點——仿佛她是在訴說著一種何必記得的大智慧,而那大智慧就藏在忘卻之下。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6-1-9 22:24:5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他對待她的方式逐漸從暴烈激狂的攻擊發泄,轉變為沉默深遠的注視審看——

  只因為,那一晚流轉在她眼裡的金色波光仿佛帶著一點慧點般的迷惑了他。

  她說她忘了十歲以前的所有事情,這是真的?還是假的、那讓他難以分辨。

  但他卻忍不住直接將她與他存在於心中十年的鬼魅給連結上,再加以聯想,想著那還殘余在他手中凹凸不平的觸感,醜陋到讓他的心顫痛到很難以忍受!

  她說忘了,是因為恐怖到必須忘了?還是懼怕到不得不忘了?抑或者是感到無能記憶呢?

  因為那連他自己也感到很混亂……他為什麼會一直將她與他心底的那抹鬼魅給聯想在一起?

  他又為什麼會在親手撫摸過她身上的疤痕後,會開始強烈的希望她千萬不要是存在於他心底的那抹鬼魅?

  “不准再想了!”他煩躁的將輪椅推到大門外,卻一眼就看見她將洗淨的衣物晾曬在竹竿上的身影。

  陽光斜照而過,衣物被溫暖的陽光溫暖著;而她,也仿佛鍍上了一層金光似的閃閃發亮著。

  他不由自主的追逐著她的身影,他又發現到即使是在最熾熱、最悶濕的夏日,她依然穿著長袖的運動衫褲,是為了要遮掩她身上的疤痕嗎?

  接著他還發現到她嬌小的身形很像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可她為什麼可以把將近一百八十公分的他輕松的攙扶住,並且輕易的壓制住?是因為她曾受過什麼武術訓練嗎?

  甚至當她轉過身來面對他時,他更是清楚的發現到她的五官長得並不醜,雖然不如白水蓮那般的清麗雅致,卻是帶著一種突破男、女界限的神秘和深邃感,讓他好像是被卷入了漩渦般的移不開眼。

  尤其是她那雙偶爾會閃動著金芒的貓般的雙眼,沉重的、迷蒙的有如宇宙黑洞般深不可測,讓他無法猜測也無法摧折。那眸光是那樣的美麗非凡。

  他再難承受的撇開頭,卻更加感覺到自己情緒上的躁動奔騰……

  他的心跳開始一下快過一下,他的呼吸也跟著一次深過一次……仿佛是氣怒,卻更接近了心動的感覺。

  嚴水練提著空水桶走到他的身邊,突然伸出粗糙的、冷涼的小手試探了一下他的額頭,讓他的心立刻跟著狠狠的跳動著、疼痛著,他恨恨的抓下她的小手甩丟出去,同時也把自己的心意並甩丟出去,“滾開!”

  用著既冷又沉的嗓音,其實卻是帶著一點排拒與一點恐懼的真實感覺。

  當她一點都不受影響的提著水桶走過他,再走離他時,他就只剩下生氣的感覺,“你,回來!”

  嚴水練聞言,走了回來,非常平靜的問:“有事?”

  “沒事就不能叫你嗎?”他又開始暴躁的吼叫起來,“你拿了秦家的錢,不就是要來讓我使喚的嗎?所以我愛叫就叫、挨罵就罵……”

  嚴水練干脆聽而未聞的走開了。

  秦朗日簡直是不敢置信的愣住,隨即推動輪椅追了過去,“怎麼?才幾天沒被我罵。你就開始拿喬了嗎?你……”唇瓣卻被冷涼的掌心捂住,讓他閉嘴無語。

  他的情緒真的好多,多到讓她覺得……“很吵。”她連抱怨的時候都是用著平靜無波的情緒。

  “你竟敢嫌我吵?”秦朗日氣怒到直接張嘴咬住她的手掌,卻反而被那樣的親昵感嚇了自己一跳,心髒開始跟著砰砰亂跳。

  嚴水練沒有感覺的抽回手,轉身走進廚房去准備午餐。

  秦朗日亦步亦趨的推著輪跟在她身後,心裡很不是滋味,“醜……你,說說看你十歲以後都做了些什麼事?”硬生生的把醜女的字眼給吞進肚裡。因為他已發現,只要他不出聲,她也可以一整天都不出聲;甚至他都已經紆尊降貴的出聲問了問題,她也只會回以最簡單的答復。

  所以她就算是打破了他向來只要求被人安靜的命令,“你,回答我!”

  “學習。”嚴水練背對著他,簡短的敷衍。

  他燃燒著怒火的雙眼差點將她的背部燒灼起來,“你,可不可以回答得詳細一點?”

  因為很少有與人相處的應驗,“我不喜歡說話。”繼續衝洗著食材,沒有回頭的直接拒絕了他的探問。

  秦朗日忍受不了的推動輪椅,來到她的身後,伸手將她直接拉近自己的懷裡,“我要你現在看著我,並且說話!”

  執拗著脾氣的將她的臉捧到自己的眼前,強迫著她看著他的眼睛,卻反而讓自己迷失在她那仿如貓般的眼中。

  她眨眨眼,眨掉倒映在她眼裡的他的影像,“我也不喜歡這樣的靠近。”所以她用力劈麻他的雙手,讓他不得不放開她。

  他立刻惱羞成怒,“該死的你,以為你是誰?不過是個醜陋到必須遮遮掩掩的癩蛤蟆而已,還敢自以為是……”

  僵硬的推著輪椅離開廚房,獨自在客廳裡雙拳緊握到全身顫抖,“嚴水練,我一定會讓你知道,我是不可以被拒絕的。”氣極的俊臉都已凝結成冰。

  是的,他會把她對他的無視與無動於衷全都給打碎了,再連本帶利的討回來,只因為從來都只有他欺人的分,沒有人欺他的可能。

  ***

  連續好幾天,秦朗日沉默的盯緊她的一舉一動,為的就是找出在她無動於衷的硬殼不可能會有的裂縫,借此打碎她自始至終不能被摧折的堅強。

  卻沒想到露出裂縫的,竟是他自己!

  想他一直以來都是個讓人逢迎巴結、奉承討好的天之驕子,他從來都不把一切看在眼底;當然他也知道確實是有些人對他有著恐懼懷恨、厭惡嫉妒的心態,他雖然驕傲得不去看見,卻多少會因此而感到不痛快。

  然而她對他的無視卻一直都是很平靜、很淡然,是打從心底的沒感覺,所以他才會一直這麼的不明所以又不敢置信到忿忿不平,以至於一直在注意著她。

  然後愈是注意,就愈是不能平衡於她的眼中始終沒有他秦朗日存在的事實;愈是注意,就愈是給她一個從他眼裡走進到他心裡的機會,這讓他被進駐的萬分不甘,卻又心癢難耐。

  他纖長的手指輕輕的勾勒過沒有他存在的眼眸,這舉動讓她停止了念故事的專注——

  “我不喜歡一直被觸碰。”她的眼瞳直勾勾的看透了他來不及隱藏的一點心動。

  讓他立刻惱羞成怒的撇開頭,“繼續念,聽到沒有?”故意惡聲惡氣的斥責她,借以慌裝自己情難自禁的逾越。

  她像是有點孩子氣似的揉掉他指勁所帶來得麻癢感後,才有低下頭繼續念著故事書的內容。

  然後他才肯再回頭望著她,她的臉好小……

  他隔著距離攤開手掌比對著,立刻驚訝於她的臉竟然可以被他的一只手掌給完全握住。

  她是如此不同於白水蓮精致的長相與柔順的特質;她隱藏在嬌小身形裡的是不分性別的特質——既有玲瓏剔透的美麗,又有不被摧折的堅韌,令她更加顯出她的難以捉摸。

  尤其是自她眼中偶爾會出現的金芒閃動……讓他只要一看到,便會讓他的心為之陷落。

  他恨恨的將攤開的拳頭緊握成拳,忍住想去觸碰她的欲望,但她帶著童音的念書聲卻是不斷自他的耳裡鑽進他的心裡,“把我扶起來。”語氣不善的命令著。

  嚴水練只得把書本放在一旁,坐在床上將他的手搭放在她的肩膀上,然後便被他乘機絞住雙手給攬抱住。

  “看著我!”秦朗日要求道。

  嚴水練不明所以的看向他,再反轉雙手脫離他的鉗制,與他隔出一點距離。

  秦朗日怒吼一聲,將她撲到在床上,並且發了狂的叫喊著,“只有我可以擺脫你,懂嗎?只有我可以決定我們之間的距離,聽到了沒有?”

  但他的心裡明白,一直無動於衷的她才是可以輕易甩脫的那一個,然後留下他獨自被心理的躁動給淹沒掉。

  所以完全沒經過思考,他吻了她櫻花般粉嫩的唇瓣,立刻深深沉醉在奇異的心底的顫動裡。

  而就在他還震驚於自己的心的快速墜落時,卻立刻被她無動於衷的推拒給刺傷了、摧折了。

  他的著迷像是扎不了根的飄零在空氣裡,化為煙塵,這下子他壓根不知該如何用生氣來掩飾自己;這下子他變慌了、變亂了,這下子他只想伸手抓回她,將她圈限住。

  嚴水練卻毫無預警又非常突兀的飛進他的胸懷,將他撞落在床下,與他形成一種親密擁抱的狀態;然後位在大床另一邊的玻璃就突然整個的碎裂,散落在地上與床上!

  他愕然的瞪視著空蕩蕩的窗框,直到一會兒之後,他才逐漸聯想到這或許是白水蓮第二次的痛下殺手!

  偏偏老天爺卻是一次又一次的輕饒過他這該死去的始作俑者——一個早該在十七歲那一年就死去,卻泯滅了心性讓一個五歲大的小女孩代他死去的始作俑者!

  是否因為……那個小女孩其實並沒有死呢?

  是否,他猜測過,聯想過的事其實已經很接近事實了呢?“李相思!”他試探的在她的耳邊輕喚,卻看不見她眼有任何的波動,也感受不到他身體上的任何顫動。

  他再次輕喚,“嚴水練!”

  而她立刻轉過頭,以直勾勾的眼神望進他的眼裡。

  這舉動是真的把他給氣壞了!“你到底是不是李相思?”怒瞪著她,並狠狠的搖晃著她瘦小的肩膀。

  下一刻,猩紅的血液順沿著他的掌心流淌到他的手臂,再滴落到他的胸膛,滲流進他的心坎裡!“你受傷了?”

  他的心髒就好像是被撕裂般的疼痛著,“你只是一個僕佣、一個看護,根本就不必要救我,懂嗎?你這個笨手笨腳的笨蛋,你為什麼要救我?你為什麼要讓自己受傷?”

  強烈的震撼從他的手掌傳遞到她的肩膀,再被傳遞進她少有情緒波動的平靜心湖裡,她疑惑的偏頭看向他,“我沒救你,我只是剛好背對著窗戶,才會被射傷。”

  但她的表情,看起來像是微微的起了波瀾。

  可他卻沒有發現,因為他正全心全意在意著他想要在意的她;“嚴水練,你給我聽好了,我要你要一直活著,好好活著,懂嗎?”

  然後他困難的抬起染血的手指,輕撫過她失血而變蒼白的臉旁,“我不要你為我受傷,因為我不會領受也不會感謝你為了救我而留下的這些猩紅血液,你聽到了沒有?我可以再告訴你,我曾經殘酷的親手把一個孩子推出去代我送死,所以我根本就不在乎你為了救我而受的這一點點傷害,你如果聽懂了,現在就滾出去,滾得愈遠愈好……讓早該死去的人死去吧!”

  太過沉重的聲音一出口,便墜跌在她的耳裡,讓她聽出了他所傳遞出心底的傷、他心底的痛,和他心底的悔不當初!

  很快就發現到陸十四並沒有在第一時間解決掉兩公裡外的狙擊手的黃小蟬,在翻身進房時聽見了秦朗日飄蕩在空中的話語。“‘讓早該死去的人死去吧!’果然是個不知人間疾苦,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少爺才會說的話。”

  黃小蟬小心的把受傷的嚴水練交給熊家康抱走後,才端出羅剎的原貌,冷冽的說道:“一個真的想死、敢死的人,是不會拖累別人去黑道買凶殺人,更不會拖累別人來替自己受傷,是不是呢?秦、家、少、爺!”

  好強的把視線從嚴水練的身上收回,秦朗日不答反問的冷冷嗤笑道:“你不是個醫生嗎?從什麼時候開始兼做別人家私事的‘下等人’了?”

  “‘下等人’?”黃小蟬居高臨下的看著驕傲到不可一世的秦家天之驕子,無所謂的聳聳肩,“或許是吧!畢竟我們可是受了秦家非常高額的金錢,才肯來管你秦朗日的私事,所以就算是貪財的‘下等人’吧!不過在解決了這個漏網的狙擊手後,我們就算是完成了委托,從此不必再見了。”

  慢慢的走到玻璃碎盡的窗沿,她就月光回過頭,輕蔑的笑著,“所以水練的傷,你一點都不必接受,也不必感謝,因為在我們收了大筆金錢後,任何人是傷、是死,一概與你們秦家無關!但是在秦家派人來接手照應你之前,我們會很有職業道德的先派另一個人過來任你辱罵、差遣的。”嘲諷完,她便消失在黑夜裡。

  只留下她手上和身上的鮮紅,讓他恨恨的記掛著那個在被帶走時仍不曾回頭看他一眼的無謂身影。

  想到關於她的到來,從某個早上的十點半到今天凌晨的三點半,明明短暫到可以輕易遺忘……卻已經讓他胸腔裡的那可緊縮到疼痛的心髒,泄露出一點在倔強下的牽念。

  好想有什麼他還不太願意承認的事,已悄悄的改變了他;也,牽掛了她。

  ***

  當秦家少爺在浴室裡將自己清洗干淨,並推著輪椅出現在房間時,陸十四已把散布在地上和床上的玻璃片都收拾干淨,也把空蕩蕩的窗框暫時封閉起來,更把水練留下的干涸血跡擦拭得一干二淨——誰教他沒有在第一時間就解決掉來自紐約黑幫的漏網之魚,還因此害得完全不知內情的水練吃上一顆子彈,也才會淪落到必須由他來為這個秦家的天之驕子整理家務的凄慘下場。

  但是,這樣至少好過被師母重新操練的恐怖處境。“秦家少爺,需要我把你扶上床去睡覺嗎?”陸十四很認命的做著管家和看護的工作。

  但秦朗日拒絕讓他服侍,“我不要你,所以你可以滾回去了。”

  “就算你這麼說,我還是不能滾回去。”因為,沒有人會比師母更恐怖了。

  “為什麼不能?”秦朗日森冷的瞪著眼前的少年,“不是已經都解決了,為什麼你們還不能滾遠一點?”

  “問我也沒用。”陸十四無奈的聳肩道。

  哼!“所以你就真的沒用到連她死了沒都不知道嗎?”秦朗日譏諷著。

  陸十四假裝靦腆的摸摸鼻子回答,“不好意思,被你說中了,不過我可以想像被貝瑞塔點五零口徑的狙擊步槍打中,後果絕對不會輕松,尤其是過於瘦弱的水練……我其實也很想先去關心水練的說,可是師母不准!”

  秦朗日握緊拳頭繼續嘲諷著、刺探著,“她不准,你就不敢嗎?你就一定要這麼膽小、這麼沒用嗎?”

  “那是因為你不了解師母。”陸十四不滿的替自己辯解著:“憑師母的能耐,要讓某人一輩子再也見不著某人,是很輕而易舉的事。”

  晴朗日輕蔑的冷哼一聲,“有錢就沒有辦不到的事!”

  陸十四很不以為然的搖頭,“你很快就可以體驗到,手握金錢、權勢,卻還是有很多辦不到的事是什麼感覺了。”打了個呵欠後,他隨意的就地躺下,准備睡覺。

  秦朗日卻出聲趕人,“滾出去!我從來不跟人同睡一間房。”

  “搞什麼?”陸十四睡眼惺忪的埋怨著,“是水練就叫她睡這裡,是我就要被趕出去……秦家少爺,你該不會喜歡上我們家的水練了吧?”所以才會要弄這種近水樓台先得月的賤招。

  秦朗日立刻惡聲惡氣的撇清道:“誰會喜歡一個滿身疤痕的醜女?”

  “滿身疤痕的醜女?”陸十四立刻張大眼睛,驚訝的叫道:“這種話最好不要被大熊師父和師母聽見,否則保准你這輩子都見不到水練!況且說句公道話,就算水練的身上滿是疤痕,也絕對不會被叫做醜女,你如果曾經好好的看過她就會知道。”

  保准他一輩子見不到她?

  “哼!”就算心中有些忐忑,但在他的外表上,還是沒有露出絲毫的情緒。

  “不過這樣也好啦!”陸十四在離開房間前,故意丟下一串警告,“依照大熊師傅和師母寶貝水練的情度上。沒有喜歡上“醜女”水練,應該算是一種幸運吧!”

  只是以他來看,這位秦家少爺不幸的機率應該比較大啦——真以為他聽不懂秦家天之驕子旁敲側擊的諷刺嗎?不過既然他驕傲得彎不下腰,又放不下身段,那就只好繼續不幸下去了。

  一覺醒來,秦朗日挑剔到難以取悅的個性立刻讓陸十四叫苦連天到這才明白了自己才是那個最不幸的人,於是他送佛送上天的拿著手機,假意詢問著水練的傷勢。

  “水練好多了嗎?什麼?這麼嚴重!這下子大熊師傅和師母一定不會輕易的饒過我的。”

  “喂,你不要在那裡幸災樂禍了好不好?是兄弟就幫我找個機會接近水練,請她幫我在大熊師傅和師母面前求個情……你說他為什麼要幫我求情?厚!當然是因為向來少有反應的水練一定不會怪我害她受傷,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壞心的落井下石?”

  大吼一聲後收起被掛斷的手機,陸十四假裝焦躁的走來走去……好一會兒,才有裝成一副破釜沉舟的模樣走向不遠處的秦朗日,彎腰陪笑道:“秦家少爺,麻煩你讓我回去看一下水練可以嗎?”

  秦朗日沉默了許久,久到緊握著椅把的雙手幾乎都要出去知覺時,才終於倔強的回答,“順便推我出去走一走。”

  “謝謝你了。秦家少爺。”陸十四嘴上有禮的說道,心底卻是無情的在看笑話了——

  “好樣的,敢這樣刁難我,現在就換你試試看被人刁難的滋味,誰叫你明明喜歡上我們家的水練了,卻還是死鴨子嘴硬的拿我當出氣筒,哼!我有水練那麼好欺負嗎?”

  果然,去到修車廠後,大熊師傅立刻就讓這位秦家的天之驕子碰壁了,“你回去,我們是不會讓你見水練的!”

  陸十四則是乘機跑去角落去看戲兼休息。

  秦朗日臉色非常難堪的逞強著:“我又說我要見她嗎?”

  “沒有?那你跑來這裡干什麼?”熊家康不以為然的瞪大了眼。

  “我出來喘口氣,不行嗎?”秦朗日繼續撇得一干二淨。

  “那就只能呆在騎樓處,您少爺就隨意吧!”黃小蟬走到他的身側敷衍完後,轉向丈夫要求道:“大熊,上去幫水練煮個魚湯好嗎?”姿態恬靜溫柔得就像是個以夫為天的小女人。

  熊家康於是自動把老婆不想做、不會做的事全都攬下,“我現在就去煮。”邊說邊跑上樓去了。

  黃小蟬則是跟在他身後漫步而去。

  “我要見她!”秦朗日這才咬牙切齒的低吼出聲。

  黃小蟬再次走到他的身邊,拿出羅剎冷冽的原貌問道:“憑什麼?”

  “就憑她是因為我才受傷的!”秦朗日的臉色難看到發白,逞強道:“所以我有義務來關心一下她的傷勢。”

  黃小蟬故意刁難道:“我不是說過了,在我們收下秦家付出的高額金錢後,任何人的死活都與你們秦家無關!”

  再輕笑出一朵帶毒的曼陀羅花,“其實水練並不是為了要救你而受傷的,因為她根本就不知道我們有承接要保住你秦朗日這條小命的委托,她只是很單純的被派去你那裡當個被使喚的佣人而已。

  至於她受到的那點槍傷,不過是被辦事不力的陸十四給連累的,所以她現在是傷、事死,其實跟你秦朗日一點關系都沒有,您大少爺也就不必拘泥在義務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無謂道義上。”

  秦朗日聞言,只能怒不可抑的等著空擋的修車廠,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黃小蟬根本無所謂,“您大少爺想要的若是永遠的高高在上,那麼就請不必再來了。”

  “讓我見她!”秦朗日知道此時,才終於暴吼出必須低頭的怒氣。

  “不夠!”黃小蟬走到他面前,沉聲到:“您大少爺如果以為這樣就算是低頭了,那麼請恕我直言,你要是真想見水練,就先去給大熊跪下道歉再、說、吧!就只是再說喔!你該懂我的意思吧?”

  “你簡直是欺人太甚了!”秦朗日怒極反笑,並且笑得異常暢快,“你真以為我非見她不可嗎?你真以為我會為了她代替我受傷的小小原因而委屈我自己嗎?哈,你也未免把它看得太重要了吧!”

  “當然,水練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因為我愛她,所以她就是最好的、最重要的那一個。”黃小蟬問心無愧的收回秦北奔要求的那個機會,言盡於此的轉身走回修車廠,“至於你,對我來說,什麼都不是!所以你再如何的不可一世,也影響不了完全不把你當做一回事的人;所以你就繼續驕傲吧!反正,與我何干呢?不是嗎?”

  機會是稍縱即逝、不懂把握的人,就直接錯過吧!反正她本來就不要一個皆大歡喜的結果,因為她的羅剎心腸從來就沒有原諒過秦朗日的殘忍。

  所以她可以不必在等待他的低頭認錯,就直接將他給矯治,將他給好好的重新塑形吧!

  ***

  習慣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低頭的幾率接近零!

  至於耍了一場小詭計來得到這個認知的陸十四,也只能認命的繼續當個管家兼看護,但就在他認命的和秦朗日回到位於修車廠正後方的三十年老屋後,秦朗日卻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沉寂下來,好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不再挑剔的令他難以應付。

  其實,這個上頭交代下來給水練的管家工作,從一開始就讓他覺得不太正常——

  因為他們一直以來都是使用比較隱匿的方式來完成上頭所交付的工作,就算是必須提供近身保護的保命任務,也絕對不會留下後路以供追尋;但這次的工作卻牽連到把黯黑的一個據點給完全透明在目標物的眼前?

  這實在是太過的不尋常!

  尤其是水練,明明已經展現出機械方面的長才,理應被直接安置在研發制造的後勤班底,卻為什麼會突然被派到前線去當什麼管家,還因此而硬生生的挨了一顆子彈?

  通常在不尋常的背後,一定會有個不可告人的原因存在。

  但身為學員的陸十四可以自行猜測、自行演繹,就是不可自己去尋找答案,所以就算他有點好奇那個原因是什麼,他還是得接受師母耳提面命的一句名言——

  “不是所有問題都有答案的。”

  果然,當三天後秦家派人來接手無聊的管家工作後,陸十四還是不知道那個原因究竟是什麼?

  但秦朗日卻已隱約明白了一些什麼,所以就算來人是他十年未見的二叔秦北奔,他也可以不帶怒氣和諷刺的問話,“二叔為什麼會來?”

  秦北奔卻跳過他的問題,說起旁的事,“你出去了?”

  “是出去了,那又怎樣?”秦朗日將輪椅推到大門外的台階上,望著天空逐漸黯淡的雲層。

  “是因為擔心水練的傷勢嗎?”秦北奔跟在侄子的身後抬起頭向上看,與侄子一起望著同一片天空。

  天上沒有太陽,圍牆上也沒有她……可他卻仿佛又看見了那天在陽光下那個閃閃發亮的她的身影,“二叔如果是來碎嘴,那麼請慢走吧!”秦朗日疲倦到屋裡討論她的事。

  秦北奔卻又突然跳題的說:“東游和毓裡都覺得很對不起你——因為爸爸需要你,所以他們選擇將你留在爸爸身邊,用爸爸愛孫心切的心願來修補他老人家剛剛失去伴侶的傷痛,卻也因此讓他們錯過你的成長過程……

  後來又因為九霄和甘霖的同時出生,讓他們再次錯過你出國學琴的艱辛歲月……所以才會你隨便吼個兩聲,他們就順從到連來看你一眼都不敢啊!其實在他們的心裡是著急的,你應該不會胡思亂想的誤會他們吧?”

  “那爺爺呢?爺爺是不是已經放棄我了?”秦朗日立刻就接著問。

  “爸爸是永遠都不會放棄你的,所以你最好不要再有任何自暴自棄的想法與行動了,因為爸爸才剛聽完你遇到搶劫又遇到槍擊的事情後便中風了,幸好及時送醫才會……你該知道的,人一旦上了年紀,身體上的病痛就會變成一件很正常的事,所以做人真辛苦,不是嗎?”

  “夠了!”秦朗日振作起一點精神,關心道:“爺爺沒事吧?”

  “完全沒事當然是不可能。”秦北奔淺笑著接下侄子憤怒的眼神後,才有繼續說道:“幸好只是小小的中風,但多少影響了右手和右腳的靈活度,所以需要一段時間來進行復健……依照你和爸爸過於相似的脾性,你應該可以想像他整日大發脾氣的罵走許多前去探望他的子孫,和照顧她的看護的情景吧?所以就我看來,爸爸依舊‘生氣’得很啦!”

  松了一口氣,秦朗日干脆直接問:“所以二叔是來印證你曾經說過的那句話嗎?”那句“驕者必敗”的話。

  “不是,我只是要來和你聊聊大家心知肚明,卻又絕口不提的往事……你要聽嗎?”秦北奔隨行的在台階上坐下。

  秦朗日的心當下漏跳了一拍,只因為想起她——想起她也曾如此隨性的坐在台階上的身影。“二叔真想說,那就直說了吧!”

  他不太甘願的軟化了一點……就只是一點而已。

  “好吧!可是要從哪裡說起呢?”秦北奔斟酌了一會兒,才背對著侄兒開始慢慢的述說著秦家的錯與罪……

  “咱們秦家是極端護短的,所以當坤良背叛寶玉的事被發現後,大家就開始把矛頭全都指向忘恩負義的坤良,以及證實坤良背叛婚約的女兒李相思,因而對他們父女倆鞭笞得毫不留情,卻又對向來溫婉的寶玉極度維護到視而不見、避而不談的任由她留著被背叛的傷痕……

  以至於無辜的相思從一出生就得背負起父親的罪責,也讓咱們秦家養成個毫無反應兼死氣沉沉的孩子,甚至養到最後,就連她失蹤了也無人聞問,你說咱們秦家是不是太過殘忍,殘忍到再看見荒廢森林的大片血跡都是絕口不提,然後在相思失蹤的七年後便直接將她宣告死亡!”

  沉痛的搖搖頭,秦北奔從台階上站起,走到秦朗日眼前,輕聲問道:“到最後,還有誰會記得她?記得她有著一雙既神秘又美麗的眼睛?”

  “夠了!”秦朗日不想再聽下去,他打斷秦北奔的訴說,直接承認道:“樹林裡的大片血跡,是我把她丟去喂狗的結果,二叔大可以直接告發我!”

  “我姓秦,記得嗎?”秦北奔側身望向修車廠的方向,慚愧的承認道:“所以我也會護短啊!因此就算我早在十年前就已知道了相思失蹤的真相,也還是想等到秦家發自內心的悔悟,朗日,你說我等到了嗎?”

  “等我死了,二叔就算等到了。”秦朗日驕傲到寧願被判刑處死,也絕不低頭。

  “如果我說,水練就是十年前失蹤的相思,那你仍然會執意求死嗎?”

  “她真的是嗎?”明明曾經猜測過,也曾聯想過,卻為什麼在得到證實時會拒絕相信呢?“她十八歲了,年齡不符,父母也不符!”

  “我以為……你其實是希望相思還活著的……”秦北奔對於侄子刻進骨血裡的驕傲,不禁深深的嘆息,“十年前,在相思幾乎要瘋狗咬死的狀態下,我救了她,也帶走了她,並將她送進財富、權勢都大過咱們家的嚴家,所以李相思才會變成今日的嚴水練!

  而且不管相思或是水練,歲數一直都是相符的,你只是因為不想回頭,也不曾回頭,才會不知道當年的相思其實已經有八歲了;而水練之所以會過來照顧你,正是我向嚴正要求的,因為……我是真的以為你很希望相思還活著……”希望到或許會肯低頭認錯。

  “為什麼?”秦朗日卻只是重重的捶打著輪椅的扶手,“為什麼你要這麼的自以為是?”自以為是到害他陷落在她不能被摧折的非凡美麗裡,“啊!”害他只能在這裡吼叫出心中不甘的憤恨和不願的沉醉。

  “為什麼呢?”秦北奔既平靜又淡漠的看向秦朗日,不答反問:“二叔可以問問你為什麼願意出去嗎?那個在脫離險境後就立刻要求搭機回國隱居的你,那個寧願把鋼琴都丟棄也不願再去面對人群的你,究竟是為什麼又肯出去了呢?”

  “因為我要去嘲笑她的愚蠢和她的醜陋,因為我要去提醒他,我是一點都不想領受,也不會感謝她為我承受的傷害,因為我……”喜歡她!“討厭她,所以我害她的,我會那命來賠給她!”

  秦北奔悲憐著秦朗日的不懂低頭,也不會低頭的驕傲天性,“不可能那麼簡單的,就從你遭受槍擊的消息才剛傳到爸爸的耳裡,他便立刻中風的情況一樣,一旦你真拿命賠給相思,爸爸也決計活不下去的;另外,或許還被你刺激到鋌而走險的白水蓮,在傻到向黑幫買凶殺人後,或許會遭遇到比死還要凄慘的下場,這些你想過沒有?在這世上,並不是所有事都會照著你的意願進行的!”

  “在這個世界上,也不是所有事都可以用金錢來解決的!就算咱們秦家救不了白家的公司,就算咱們秦家資助了白水蓮出國留學的一切費用,就算你要一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任由她背叛你而不斷出軌,你一樣補償不了白水蓮在被你限制的這十年裡所承受的恐懼壓力,和她招惹上黑道後的凄慘後果!

  所以你如果真想拿命來賠給相思,至少先放過白水蓮,並且等爸爸百年後在這麼做吧!但是我並不認為已經忘記過去的水練會肯收下你的命。”

  聽完秦北奔苦口婆心的勸說後,秦朗日只能頹然的問:“那我該怎麼做?我還能怎麼做?”

  活著也不是,死了也不對……殘害過一個人的代價真的是太大了!

  “二叔問你,如果你又再度遇到危險,你還是會把水練推出去代你送死嗎?或者你寧願死的人是你自己?”

  事已至此,在至親的面前,秦朗日願意把自己的後悔說出口,“都已經要把命賠給她了,二叔還需要問嗎?”他疲倦至極的撐著額頭,遮掩住臉上的落寞與嚴重的無盡懊悔。

  “既然如此,低頭認錯不是比較容易嗎?”秦北奔溫和的拍拍侄子僵硬的肩膀,“水練是個很特別的人,明明經驗過的苦難、折磨占據了她全部的童年,她卻可以無動於衷的告訴你,她已忘了十歲以前的所有事情……

  如果你肯向自己承認你走出這裡是因為你關心她受的那一槍,那麼你或許可以發現……”你被水練吸引的原因!

  最後那一句,秦北奔沒有說出口——只因為秦朗日還太過驕傲,也因為他們誰也沒料到,一個驕傲到不動惻隱之心的人,居然會被少有反應的水練給撩撥到這樣的不甘心。

  其實如果不是秦朗日一直用著別扭的方式來懲罰自己在十年前害死李相思的罪惡,秦北奔也並不會因此而去請求嚴正給出一個低頭認錯的機會,因為他實在沒有把握秦朗日會肯低頭認錯的。

  偏偏讓人預料不到的事,秦朗日竟然會因此而被嚴水練給偷去了心,然後開始不太情願的軟下一點因為太過驕傲而變的殘酷的心性。

  也許因為愧疚而去低頭,對一個不懂惻隱之心的人來說,著實太難了一些;那麼因為愛上而肯低頭,會不會才是驕傲的秦朗日唯一的救贖呢?

  他應該要知道的,畢竟他為了等到秦家發自內心的悔悟,已經追在秦朗日的身後長達十年之久,就到他甚至沒有發現秦朗日曾對白水蓮低頭過,但就算秦朗日真的自覺愧對了白水蓮,大概也只懂得用金錢去彌補她而已。

  但是秦朗日卻願意走出這裡,去向羅剎要求見到水練一面,這就足夠說明秦朗日多少對水練動了心。

  只是秦朗日還是太驕傲,還是不懂得……“心動的瞬間,心跳的砰然,以及電流流過四肢百骸的激動……是那麼的美好,美好到就算折腰了也很值得,朗日,你還不想懂嗎?”

  秦朗日抬起頭,看著秦北奔的身影,“二叔當然可以說得如此簡單,只因為那個必須折腰的人又不是二叔。”說這話的意思代表,他還是有著一點的不甘願,所以這麼說著以輕嘲他自己。

  “誰說二叔沒有折腰過呢?”秦北奔笑得雲淡風輕,卻又溫柔雋永,因為想起了他愛上的那個冤家。“二叔也曾年輕過、驕傲過、犯錯過……但是某天當我發現有可能會一輩子失去自己很愛很愛的那個女人時,我就不再認為低頭折腰是件很困難的事了!或許有一天你會懂……也或許你永遠不必懂……”不必去經歷那種幾乎要失去的痛苦,自然是最好。

  “朗日,二叔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高高在上的驕傲真的勝過一切嗎?二叔以為,懂得為愛來圓融自己那尖利到會傷人的棱角,以及懂得為愛而低頭的心甘情願,才是更讓人值得驕傲的。”所以要好好的把握住讓自己心動的機會,然後去面對也去接受自己“第一次愛上”的事實,最後再去明白愛之所以會讓人前僕後繼的原因,不過就是任你高高在上也終究要在愛的面前甘願低頭的那個“甘願”,如此而已。

  這是老天爺給秦朗日的一個機會,也是老提那也給秦家的一個機會,他只盼秦朗日肯去懂得,否則整個秦家遲早會跟著秦朗日一起腐爛敗壞的。

  而那是他秦北奔最不願意看見的未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16-1-9 22:25:2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當晚,在氣像局發布了海上台風警報後,秦北奔走了。

  然後秦朗日在屋子裡沉默了整整三天,也在台風離開時跟著離開了;這棟三十年的老屋因為失去人氣而變得褪色了。

  直到九月初,幾輛卡車來來去去,加上幾名佣僕進進出出,才終於讓老屋又鮮活亮麗起來。

  然後是在九月中旬,另一個台風來了又走了,掃落滿地的殘枝落葉,秦朗日踩踏著滿地的枝葉,出現在修車廠。

  他直接走到熊家康面前,屈膝跪下!

  熊家康立刻就被秦朗日突如其來的低姿態給嚇出滿身的雞皮疙瘩,並在三分鐘後便忘記了所有的前仇舊恨,准備扶起秦朗日,卻突然想起老婆的交代,趕緊把伸出去的手給縮了回來。

  他的黑臉微赧,只好背過身,繼續去修車。

  接著,陸續又駛進待修或待檢的車子,從車子走下來的客人不時偷望並小聲的談論著那個跪地不起的人,熊家康更是心軟的把秦朗日給請進辦公室繼續跪。

  “我沒注意到你已經可以走了……你跪在辦公室就可以了。”

  還爆紅了一張黑臉,左右來回的踱步,“唉!”小蟬說要刁難,可是到底要跪多久才算刁難?“唉……”讓他覺得好為難——害他被跪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最後熊家康決定,他還是上樓去問一下小蟬的意見好了;結果這一問,就讓秦朗日跪過了七天,知道昏倒被送進醫院為止。

  這下子還有什麼前仇舊恨是不能解的呢?熊家康反而難過得好像他才是那個對不起秦朗日的人,痛哭失聲的代為求情,“就照嚴正的意思給他一次機會吧!小蟬。”

  黃小蟬無奈的看著她的傻大個,“才七天就足以讓你忘記水練吃過的苦嗎?”

  “我不會忘的!但是恨與報復也不能改變什麼,所以為什麼不給他一個機會好好的認錯、補償呢?”大眼裡有的只有單純的心思。

  黃小蟬拿出手帕替她的傻大個兒拭去心軟的淚水,“你難道看不出來,他可不單是來認錯的嗎?”

  “管他還想干什麼,反正我是絕對不會讓他再欺負水練的。”但凡愈是單純的,就愈是豪氣萬千,“否則我會親手打死他!”

  黃小蟬就是心折於他的真性情,“真敢說!”輕輕刮了刮丈夫又粗又厚又黑的臉皮,“不知是誰才讓人家跪進醫院,就難過得痛哭流涕了?”

  “都是我。”熊家康抱住老婆,邊撒嬌邊乘機要求道:“那個小子才剛出院就離開又來報到了,現在正跪在辦公室,看起來也算是很有誠心了,所以小蟬,你可以見他了嗎?”

  “好吧!傻瓜。”黃小蟬輕拍著傻大個兒的頭,“去把他帶上來吧!”

  熊家康立刻就下去把人給叫了上來,“你先坐一下,我去煮碗清粥給你墊墊肚子,免得又餓出病來。”態度直爽到完全的不計前仇舊恨。

  但是擁有羅剎性格的黃小蟬可就沒這麼善良了,“就在不久前,我記得有個人吼罵過我的要求是‘欺人太甚’,不是嗎?”

  “是的。”飢餓到蒼白、虛弱的秦朗日承認。

  “所以?”黃小蟬繼續追問。

  “我必須見她一面。”因為他一日想過一日的事,就是想見她!

  黃小蟬卻故意問起旁枝末節,“你是怎麼站起來的?”

  “動手術取出卡在脊椎裡的子彈。”加上不間斷的復健。

  “這麼簡單?”黃小蟬稀奇道:“那你之前為什麼要可憐兮兮的坐在輪椅上任人擺布?你不是一直都很驕傲嗎?”

  “因為那個時候,我並不想站起來。”也因為那個時候,他是執意拿自己的命來賠給李相思。

  所以他何止驕傲?他根本就是已經把驕傲刻進骨血裡的不可一世,才會寧願以命相抵也絕不低頭!

  偏偏遇上一種不能被摧折的非凡美麗,讓他被撩撥得心動不已,以至於不得不低下頭來求見。

  其實在下定決定跪求一個機會前,他是經過極端煎熬的掙扎過程——因為要他卑躬屈膝,真的比要了他的命還更困難,所以他幾次在復健過程裡,想將她封鎖了再直接忘懷,卻反而是一日想過一日,將她給刻進了自己的心坎裡。

  再加上親眼見到爺爺的蒼老模樣,他堅硬的心於是一點一點的軟化了,不再執意以命相賠。

  知道親耳聽見父親說起把受傷的他交給二叔安排的緣由,他才終於明白了那種心知肚明,卻又絕口不提的私心維護,造就把整個秦家都拖累到變成他的幫凶,讓他領受得很是沉重。

  所以他放手了!

  在他把自己親手積累的財富全部都讓渡給白水蓮後,他放開了她的人,讓她得以無所顧慮的愛著安德魯以及她肚子裡的孩子,不必再受制於對他的恐懼。

  然後他同時也放開胸懷向自己承認了那個一直隱藏了十年的噩夢,他說出了自己內心最深沉的悔恨,“我不求原諒,只求一個機會。”

  他只要一個能讓他低下頭,重新看見她,和認識她的機會!

  “是的,你只能擁有一個機會,一個秦北奔替你強求來的機會。”黃小蟬很冷漠的直說:“因為我從沒想過要原諒你對水練的殘忍,所以在給你這個強求而來的機會前,我很想先親眼看見你對自己的殘忍會作何反應!”

  皺緊眉頭,“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秦朗日略微疲累道。

  “你還沒看見,當然不會明白我的意思。”黃小蟬從茶幾下拿出早已准備好的資料放在桌上,推送到他的面前,“就讓你親眼看見自己殘忍的程度好嗎?你敢看嗎?你承受得了嗎?”

  在她冷寒的眼中,看得出來是很具挑釁的。

  秦朗日只能渾身發寒的接過那有如千斤重擔的資料,小心翼翼的呼吐出恐懼到戰栗的感覺,卻還是在翻開第一頁後立即被冷汗給濕透了全身,濃濃的悔恨感也跟著讓他幾乎痛爆了眼睛,“她怎麼能活?怎麼能活?”那些被啃咬到皮開肉綻,甚至是皮肉盡失到見骨的傷口,讓親眼看見圖片的他霎時干嘔到幾乎要嘔出內在的心肺肝腸……

  “是啊!怎麼能活呢?”黃小蟬看見他震驚到難以掩飾的強烈悔恨了,卻還是要再傷口上灑鹽的補充說明,“失去了百分之三十的皮肉,讓她不能用自己的肉填補自己的傷口,所以我們只能讓她待在加護病房裡慢慢的長出新的皮肉;但是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讓她毫無抵抗能力的被細菌所感染,眼看她幾乎就要撐不下去,可我們……還是不想放棄她,不能放棄她……

  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切除她因細菌感染後的腐爛皮肉,加上一次又一次往她小小的身日裡插管埋藥,讓我們幾度不忍心到幾乎產生那種想放她回歸上帝的消極慈悲,可她卻比任何人還要堅強的活了下來!

  接下來還得安排更多的整形手術來讓她的小臉恢復到可以見人的模樣,,至於她的身體,就只能是現在這個樣子了,你可以想像嗎?你能想像她是如何勇敢地熬過那些在鬼門關前徘徊的日子,和多少次手術的疼痛嗎?不,你不能,我也不能,任何人都不能!所以我們很愛她,很愛很愛她。

  曾經我是她的醫生,我親眼看著她花了兩年的時間掙扎以求生,所以就算是新長出來的肌肉和皮膚讓她醜怪得像個外星人,我還是好愛她;現在我是她的小蟬媽媽,我親自陪伴著她這八年的成長與新生,就算剛成形的性格讓她異於常人,我也還是好愛她;至於你,在得知這些之後,是否要為你的所有的口不擇言而感到後悔呢?”

  “是的。”仰頭將壓抑不住的痛楚流進心底,他才終於打開心門,第一次這麼誠懇、這麼認真、這麼懺悔的在人面前承認了自己的錯與罪,“是的,我後悔了。”

  用著非常謙卑的姿態。

  “那麼你可以去見她了。”黃小蟬將他帶到廚房,打開暗門,“直接走到底,去找她吧!”

  “這麼驕傲的一個人,到底是為什麼肯低頭認錯了?”熊家康在老婆關上暗門後,感覺很復雜的問。

  “為什麼呢?”黃小蟬則是溫柔的笑望著心思單純的丈夫,再一次提醒道:“要讓一個不可一世的天之驕子甘願低頭,可不是只有愧疚就可以的,懂嗎?”

  “不懂。”熊家康承認自己的愚昧,直接問道:“如果不是愧疚,那是什麼?”

  “大概是你熊家康遇到我黃小蟬時,產生的那點什麼吧!”在旋身走出廚房時,黃小蟬賣關子的說。

  “我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就愛上你了。”熊家康直覺的說完,這才突然像是驚醒般的叫嚷著,“原來那個渾小子不但是來認錯的,他根本就是看上我們家的水練了?這可不行,我馬上去把他給趕走!”

  就知道這個傻大個一定是沒聽清楚她剛才所暗示他的話語,“我以為你早就知道他看上我們家的水練,所以才會說什麼讓他補償的話!”黃小蟬假裝驚訝的說。

  “怎麼可以把愛情當作是補償?”熊家康立刻焦急的、不能認同的吼道:“我們家的水練又不是沒人要,干嘛要他拿愛情來當作補償?”

  失笑的搖頭,“是誰說他要拿愛情來當作補償的?”

  不就是小蟬你說的嗎?“你說他不但是來認錯的?”熊家康的思緒一下子就變得好混亂。

  “這麼驕傲的一個人,是不會因為愧疚而低頭,更不會因為愧疚而愛上,所以又怎麼會那愛情來彌補愧疚呢?”

  “小蟬,可不可換成我聽得懂的話來說?”熊家康不恥下問。

  “可以,我以為他多半是看見水練異於常人的特殊之處,所以動心了,如此而已。”否則單只有愧疚,是無法讓驕傲得如此殘忍的一個人甘心屈膝下跪的,“只是如果他以為求到了這個機會,從此以後就可以一帆風順,那他就真的太過自以為是兼自作多情了。”

  因為水練在秦家所失去的,都將變成他秦朗日日後的難關和折磨。

  所以盡管她是真的不想看見一場因認錯後就可以被圓滿搞大歡喜結局,她還是……唉!果真是人心多變,且天意難測啊!

  “水練並不笨,我們為人父母的,其實不需要太過擔心。”

  不需要擔心?才怪!“那個秦朗日看起來很固執,全然是一副不會輕易放棄的樣子。”

  因為同樣身為男人的熊佳康很了解那種男兒膝下有黃金的驕傲感,所以如果那個秦朗日不但是因為愧疚而來下跪認錯,那麼他喜歡上他們家水練的心意就絕對是難以動搖的,他怎會飲一時心軟而引狼入室呢?

  他,還沒做好嫁女兒的心理准備啊!

  ***

  當他在地下室找到她時,她正埋首於一堆金屬機械,抓你選哪的拆組著。

  他站在距離她一尺之遙的地方,看看她卷起衣袖的手臂上那些凹凸不平的傷疤,在日光燈的映照下反射出一種醜陋到接進陰森的感覺,讓他立刻就聯想到在二十分鐘前,黃小蟬遞交給他看的醫療照片,於是他再次沉痛到干嘔不已。

  盡管他一日想過一日的就是想要見到她卻還是在親眼看見自己的殘忍行徑後……舉步維艱了!

  因為當看見的人都已經覺得夠恐怖了,那麼曾親身經歷的她,又怎麼能夠輕易遺忘,並且原諒呢?

  也因此,二叔曾經說過的話,那些有關於美好到只得折腰的心動瞬間,心跳砰然,與電流流過四肢百骸的激切……全都沒有出現,有的只是他那雙微微顫抖的手,多少泄露出他有多麼不想承認,更不想被人發現的緊張。

  原來,他早就心動不能被她拒絕了!

  但是他一直記得她對他的無視和無動於衷,甚至就連她不喜歡被他觸碰與靠近的話語,他也都還言猶在耳……

  所以對於他親吻過她有如櫻花般粉嫩般唇瓣的親昵感覺,那個會一直記掛著年年不忘的人,就只有他了。

  就只有他一個人陷落在心動的瞬間,孤獨的感受著這樣的心動,“嚴水練!”

  他只能自己走向她,去改變她對他的無視與無動於衷。

  當她聽見他的叫喚,僅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便又再度低下頭去繼續組裝那些冷冰冰的機械。

  他只能整個人蹲低,把自己的影像倒映在她的瞳孔裡,霸道的要求著她的注意,“在你替我挨受那一槍之後,我不想看到你無動於衷的樣子,懂嗎?”

  然而修長的手指輕撫過她冷涼頰膚的動作已經帶著些許的溫柔。

  只不過,嚴水練側頭避開的拒絕之意還是打擊到他。

  這讓他刻進骨血裡的驕傲天性是不能忍受,也不想承受的!

  偏偏他被她那不能摧折的堅韌感給吸引住,在二叔把所有事情說開之後,他終於開始一點一滴的對自己承認——她留在他胸前的鮮紅血跡的確熾熱了他寒酷的心。

  所以他在經過一番心理掙扎後,還是來到了這裡,跪求這個唯一的機會。

  而直到黃小蟬讓他親眼看見了自己的殘忍,他才真的硬生生折斷了自己的驕傲,心甘情願的承接了她的拒絕,“你可以直接說你不喜歡,你也可以干脆把我推開、打鬧,或是教訓我一頓,但是我一樣會一直碰觸你,直到你習慣並記住我為止。”

  所以他再次伸出手,執著的、顫抖的輕撫過她曾經破碎的頰膚。

  她卻真的如他所言的把他推開,讓他飢餓到虛弱的身,因站立不住而倒坐在地上。“看來你是真的很討厭我!”

  秦朗日藏起一點苦澀,疲憊的說道。

  “我沒出力推你。”嚴水練筆直的看著他跌靠在牆側的暗影,過了一會兒,才放下手中的工具,平靜的說道:“我也沒有討厭你。”

  她只是不能在他開口說話之前認出他,她只是不能習慣他總是帶著顫抖的碰觸,因為……

  “但是你不喜歡我碰觸你。”回望她毫無波瀾的直視,秦朗日再也沒有絲毫的傲氣的直接問:“為什麼?”

  “因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觸碰我?”收回與他交纏的視線,嚴水練席地而坐的回應了他。

  “那麼是不是只要給你原因了,你就會接受我的靠近?”

  “我不是這個意思。”抬頭看著天花板上的日光燈,嚴水練思索了一會兒後,才又試著開口說明自己的想法,“我很少與人交談,所以沒辦法把一件事或者一個疑問說得很好,我就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你要一直碰觸我而已。”

  “至少你說的話變多了。”他微喜的再次靠近她,小心翼翼的將她仰望的臉捧住,轉向自己,“是什麼原因讓你的話變多了?”

  “因為你一直都在發抖。”尤其是她被子彈貫穿右肩的那一次,他的顫抖更是激烈到讓她產生了疑惑,“是因為冷?還是害怕呢?”

  冷或害怕?

  秦朗日微帶苦澀的笑著,“你真的是一個笨蛋對吧?”笨到讓他想起黃小蟬說過的話——說她才新生八年的性格異於常人的那些話,所以他立刻就痛到發寒般的戰栗了。

  如果……“我可以提供你一個‘學習’的機會,你要嗎?”

  “不要。”未加思索的,她立刻搖頭拒絕了,“因為我一直都在學習。”

  “所以你也不想問我是要學習什麼呢?”他難掩失落的輕撫過她少有波動的臉龐,“所以你也不想知道我每次碰觸你時,都會忍不住顫抖的原因了嗎?”和她纖細脖頸的細碎痕跡。

  她不習慣的瑟縮起脖子,“是什麼原因?”迷惘的眨動著眼睛。

  他情難自禁的吻上她櫻花般粉嫩的唇瓣,“你是真的不想知道在我的戰栗之下,到底隱藏了什麼可以讓你學習的事嗎?”細細密密的傳遞著他因她而纏身搞得心動與心痛。

  她不明白為何她的心會因他的觸碰而變的紊亂,“什麼事?”然後,再次躲過他綿密的啄吻。

  他貼靠在她的額心處,看著她的雙眼,難掩期待的問:“或許你比較想知道的是,你剛才沒有拒絕我的原因?”

  “你要說的是愛嗎?”是小蟬媽媽和熊爸給予她的那種愛嗎?還是只存在於小蟬媽媽和熊爸之間的那種愛呢?

  “你說呢?”他溫存的、細膩的愛撫過她裸露在衣服外面的傷疤,“現在,你還是要拒絕我提供的這個機會嗎?”

  “是的,”她避開他的視線與撫摸,平靜的點頭:“我拒絕。”

  當她不能辨識他與其他人形貌有何不同,當她不能在他開口之前將他認出來,她……只能拒絕。

  就算他的顫抖讓她感受到了,讓她疑惑了,她仍然……只能拒絕。

  “但是,我不接受拒絕!”他氣怒的牢牢抓著她的臂膀,讓她再次感受到他激烈的顫抖——那是一種帶著痛楚的顫抖,“除非你能收回你在我心裡引起的騷動,否則我會一直糾纏著你,知道你答應為止,你聽懂了嗎?”

  騷動?“我在你心裡造成的騷動是什麼?又該如何收回?”

  “你自己聽聽看吧!”他直接將她擁抱在懷裡,“那些騷動就藏在我的心跳裡,你如果收得回去,我自然會放手,不再糾纏你;但是,你可以嗎?”

  她搖搖頭,掙脫出他的懷抱,“我常常抬頭望這個天空,看著晴朗的藍天、烏雲密布的陰天,和傾盆大雨的雨天……天有許多種面貌,我看得見,也看得懂;但是你心裡的騷動是什麼,我看不見,也看不懂。”

  “所以?”他等著她的下文。

  “我不知道要怎麼收回。”也不知道該如何答應他的提議。

  “那你就不能拒絕我和我所提供的機會。”他再次抵靠著她的額心,親昵的說道:“因為被情潮騷動折磨的人是我,也因為在我心裡中下情潮是你,所以你不能拒絕我提供的‘學習’機會,”來學習並習慣他,甚至到最後能接受他,“我再問一次,你、要、嗎?”

  她依舊搖頭,卻在開口欲言之時,立刻就被他給吻住!

  “你只能說,要!”

  “我……”她如何能要?他……又是真的想要像她這樣無法在人群中將他辨識出的自己嗎?

  “說!你要。”對她一吻、再吻。

  她只能直接閉嘴不語。

  他挫敗到將她緊緊囚鎖在懷裡,“我沒辦法說服你對嗎?因為你的眼中從來都沒有我的存在,所以我無論如何都不能說服你,對嗎?”秦朗日終於無計可施的自嘲起自己。

  她卻仿佛感覺不到他的挫敗與痛苦,輕易掙脫了他的擁抱。

  他慌亂到不顧一切的低吼,“你要什麼?要什麼?雖然我在結束婚姻時讓出了前半生所累積財富,但如果金錢可以買下你的答應;你說,你要的是錢嗎?如果不是錢,那是什麼?是什麼?”

  “什麼條件才能讓你心動?讓你為我而心動?”緊握的拳頭重擊著地面,“只要你開口,我都會試著去做到。”他情難自禁到忘卻手對他的重要性。

  直到她抓住他的手,“你流血了!”

  “如果這樣可以讓你心軟到答應我,”他不禁苦笑,“我不在乎。”

  疑惑的將自己的臉頰停靠在他緊繃的拳頭,她嗅聞著血的氣味,“我不能答應你。”

  可不知為何,她左心處的窒悶感卻讓她的聲音變得艱澀了。

  如果他可以在他開口之前就將她認出來,那她或許……會答應,偏偏她早就失去,或是從一開始就沒能擁有一雙與常人一般的眼睛啊!“我不能答應你。”

  她再次告訴他,也是告訴她自己。

  他只能攤開手掌,承接下她的拒絕,“如果可以,我是絕對不會讓自己這麼難看。”

  然後慢慢的退離她清冷的臉龐,自我唾棄著,“你不會知道我有多想把有關你的一切全都抹殺的一干二淨,重新當回以前的那個秦朗日,因為就算是殘忍到被全世界都唾棄,也好過被我自己唾棄,你懂嗎?”

  “我不懂。”而她更不懂的是,她的左心處為什麼會窒悶到這麼疼呢?

  “你當然不懂。”因為她不是動心的那一個,更不是有罪的那一個,“你總是可以擺脫得很輕易,讓我……”一個人陷落的很孤獨。

  所以,如果可以的話……他並不想愛上她!

  ***

  “愛,是什麼?”

  一句簡單的問話,卻讓聽見的人全都跌破眼鏡般的驚詫,然後無言以對。

  知道熊家康暴吼出第一句回答:“愛情是成年以後的事,你現在不必懂。”

  眾人這才跟著清醒過來——

  “成年以後?”陸十一很不以為然的撇嘴說道:“有必要這麼嚴厲嗎?”

  “可憐。”雷雨緊接著賦予無限的同情。

  只有陸十四不知死活的直接戳破為人老爸的不甘心,“未成年時,說成年後才可以交男朋友;等滿二十歲成年時,又會說出社會後才可以交男朋……”巴拉巴拉的說了一大串,才終於被惱羞成怒的某個爸爸給“巴”斷他的話語。

  “陸十四!我還沒忘記你上次辦事不利的結果,你……”

  陸十四立刻做出拉上拉鏈的動作,“我,閉嘴。”

  熊家康撇下手中的工作,跑到嚴水練身邊繼續開導,“那個什麼愛情,全都是男人拿來騙女人用的,水練,你千萬不要相信,懂嗎?水練要接送,找熊爸;水練要禮物,找熊爸;水練想要什麼,統統找熊爸,記得了嗎?”

  “但是難道熊爸對小蟬媽媽的愛也是騙人的嗎?”嚴水練一邊打開車蓋檢查裡面的引擎,一邊平靜的問。

  “當然不是。”熊家康焦急的想要辯駁。

  卻被剛下樓的黃小蟬逮個正著,“原來你所謂的愛,都只是男人拿來欺騙女人用的?”

  “不是!”這下子,熊家康哪裡還記得嚴水練的問題,“我說的是別人,是別的男人,不是我!”早就急到滿腦子都是漿糊了。

  偏偏黃小蟬還要再問:“所以如果水練想要的是愛情,也要找你嗎?”

  “不要亂說!”熊家康立刻像是被雷打到似的,驚怒交加的吼叫,“我是水練的熊爸,是像爸爸一樣的熊爸而已。”

  “我知道。”眼看丈夫依然明白自己的角色,黃小蟬這才微笑道:“所以你這個像爸爸一樣的熊爸,才會最不舍得女兒被別的男人給搶走,是不是?”

  “是。”被老婆戳破謊言,只能乖乖的承認了。

  “但是我這個像媽媽一樣的小蟬媽媽,卻很想看到女兒把別的男人迷得神魂顛倒的樣子呢!”

  這下子,“我知道了。”熊家康頹喪的轉身離去。

  黃小蟬轉向寶貝女兒問道:“水練想要問是‘愛是什麼’?還是‘愛情是什麼’?”

  “他們不一樣嗎?小蟬媽媽。”

  “是的,愛比較像我和大熊對你的感情,愛情則是比較像存在於我和大熊之間的感情,所以水練想問的到底是哪一種?”

  “是那種只存在於小蟬媽媽和熊爸的愛情。”

  “愛情是很自私的,所以小蟬媽媽只能告訴你有關於我自己的想法和感受。”

  黃小蟬走進女兒,撫摸她已然看不見疤痕的小巧臉蛋,“對我來說,愛情是一種舍不得,因為舍不得看見他因我而生的挫敗與傷痛,所以選擇留下,一輩子留在他的身邊。”

  “我不懂。”嚴水練安心的棲息在她的小蟬媽媽身邊,迷茫的承認道:“我沒有舍不得的感覺,是因為我分辨不出人們的長相,所以連帶也沒有了人們應有的情緒嗎?但是我卻很想知道他為什麼總是在碰觸我的時候,顫抖得好像他很害怕一樣!”

  “這是別人不能代替他回答得問題。”黃小蟬溫柔的拍撫著她的發,再看一眼她佩戴在手腕上的表,然後才極其疼愛的說:“或者是,就算他回答了,水練也不一定能懂得的問題,但是不管懂或不懂,水練一定不可以忘記要愛自己現在的樣子,好嗎?”

  “就算我一直不能在人群裡認出小蟬媽媽和熊爸,也沒關系嗎?”

  “是的,對小蟬媽媽來說哦,這一點都不會影響我對你的愛。”

  “熊爸也是。”看見最愛的兩個女人相親相愛的畫面,熊家康就會忍不住寂寞的跑過來將她們一起擁抱著。

  嚴水練露出清淺的笑容,“我知道你們愛我。”所以才會一點都不介意她的缺陷,但是他呢?

  當他知道她或許一輩子都不能在人群裡將他給認出來他還會一樣願意提供愛情讓她學習嗎?他還會一樣願意像熊爸和小蟬媽媽如此無私的愛著她嗎?

  “是的,我們愛你。”很愛很愛

  很愛很愛那個曾經受過重大傷害的小小女孩,在跟著他們離開醫院時,那個小女孩平靜無波的訴說著忘記了所有事情的那一幕,是那麼堅韌的魅力。

  至此,秦家的罪惡就只擱在他們的心裡;而她,早就決定了,要全部都放下!

  所以他們的女兒值得一個最好的男人來愛上,也所以那個讓他們的女兒產生疑惑的秦朗日,就只能變成最好的;否則……他們會親自把他整治到變成最好的!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6-1-9 22:25:4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他,應該要放下的——因為她已拒絕他親手奉上的愛情,也因為他已知道就算他再次擁有財富或是名氣,也不能借此說服她接受他親手奉上的愛情。

  遇上她,從來都只有他被影響與騷動——不管是厭惡、心動,或是愧疚;而她卻總是無動於衷,將他給徹底忽視再遺忘。

  所以低頭又如何?折腰又如何?屈膝跪地又如何?他從一開始就沒有能力摧折她,現在當然也強迫不了她。

  他強迫不了她來習慣他、接受他,直到愛上他位置。“嚴水練……”他再也忍受不了的丟下手中的行李,“為什麼就連要放棄都不能?都不能啊!”

  他不能讓屬於她的鬼魅一輩子如影隨形的跟著他,他要放下她,他一定要放下她,他絕對要放下她!

  所以他狂亂的奔出家門,奔向有她所在的那間修車廠,“我絕對不要這麼難看的走掉!”就算要走,也要把屬於她的鬼魅丟還給她再走,否則他遲早會瘋狂的!

  然而當他跑到修車廠門外,看到一只半人高的大黑狗正往她蹲踞的位置奔跑過去時,“嚴水練……”他心神盡裂的飛奔進修車廠,全然瘋狂的將她給撲到在身下,緊緊擁抱著、擁護者,渾身戰栗不已。“滾開!”

  大黑狗被他嚇了一跳。

  “嚴水練、嚴水練、嚴水練、……”修車廠的人也全被他突兀的舉動給驚嚇到,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應。

  “你流血了?”嚴水練感覺到頸肩處的熱燙後,不太明白的問。

  “沒有。”他卻還是繼續埋首在她的肩背上,不停的顫抖著。

  “可是……”她疑惑的看著擦拭過的肩背後,沾染上手指的透明液體……是眼淚嗎?是他為他流下的眼淚嗎?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他惡聲惡氣的打斷她的話語。

  “他是以為淑女要傷害水練嗎?”大黑狗的主人——也就是隔壁早餐店的老板老王,一臉愕然的開口問。

  “好像是。”陸十一顏面扭曲的猜測。

  “那個秦家少爺,淑女只是要跟水練打招呼。”陸十四只好怪聲怪氣的代替無辜的大黑狗解釋。

  雷雨還故意調侃道:“被他這麼用力撞倒,可能比被淑女撲到還要更加恐怖吧!”

  狼狽到非常難看的秦朗日不得不將眼下的熱燙偷偷擦在她棉質衣服上,這才站起來對她說:“我要走了。”

  “你沒有流血?”嚴水練卻抓住他的大手,看著他泛紅的眼眸,關心的追問著。

  他只遲疑了一秒鐘,就承受不了她主動親近的誘惑,而重新蹲坐到她身旁,自嘲道:“我沒有受傷,我只是鬧了一個笑話而已。”

  “你一直都在發抖,是因為害怕嗎?”嚴水練堅定的看著他。再次問道。

  他只好回望著她金燦燦的如貓般的雙眼,承認了,“是的。”是的,他是在害怕——他害怕她活著的事實其實只是一場夢!

  等到他夢醒,他會發現她早在十年前就已死在一群瘋狗的啃咬之下,讓他在余下的人生再也看不到她、找不著她。

  “在你拒絕我的提議後,我已經准備好要把關於你的一切都放下並離開。”他眷戀不舍的與她手指交纏著,“但是在經過剛才的一場誤會後,我發現我根本就走不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她看著兩人交纏的手,心下微動的問道。

  “你必須接受我之前的提議,我才可以告訴你。”他無奈的要耍賴。

  她偏頭看向他,思考了一會兒才開始說:“我記得一件事情,那是在我剛來到這裡時發生的一件事---我當時就坐在哪裡。”伸手指向修車廠的大門,“看著天上的白雲和馬路上的車子,然後有個人從前面跑過來抓住我。。。”

  “為什麼?”他握著她的手不知不覺的收攏。

  “我不知道。”她不太習慣的微微掙動了一下,“我記得那個人好像拿著刀子放在我的脖子上,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一下子就變成熊爸抱著我在搖晃,而且還不停的發抖。”

  直到經過好幾年,她才在小嬋媽媽和熊爸給予的無私親情裡知道了一些事。

  “熊爸會發抖是因為,他好害怕我會受到傷害,熊爸和小嬋媽媽都很愛我。”

  “所以?”他的顫抖才會引起她的困惑嗎?

  “你要提供給我學習的愛,是像那樣的嗎?”她張著金光燦燦的雙眼望向他。

  “不完全是。”他抱著一絲希望靠近她,“我要提供的是一種只存在與你和我之間的愛,這種愛很自私、很霸道,也很……令人戰栗……”

  她卻輕輕的搖頭,“我不能分別……”不能分別出他和其他人的形貌有什麼不同啊!

  “所以才需要學習。”他艱澀的輕撫過她顯得太過平靜的臉龐,然後任由一絲希望絞痛著他愈來愈明白的心,“現在你要答應了嗎?”

  她,沒有回答;而他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因為他已經靠近了她,並且看見了她——看見她異於常人的,不只是表面上的傷痕累累,更是有著靈魂裡的傷痕累累!

  所以在他的愛情裡將會永遠抹殺不去屬於他的錯與罪,以及他那無止盡的悔痛!

  ***

  她一直沒有親口答應他的提議,卻開始進出他的家和他的琴室。

  而他總在她來的時候,一步也舍不得離開她的身邊,“為什麼你還可以睡的這麼香甜?”

  被她安靜的睡姿所牽引,秦朗日直接席地而坐的痴望著她,“你知不知道我的琴室從未讓人進駐過?知不知道我練琴時更是從來不讓人旁聽?只有你……只有你這個膽敢把我的琴聲當成是催眠曲的笨蛋……真是氣人啦!”

  又氣又愛。卻是氣不久,“你總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如果有一天我必須離開這裡,你會將我記住多久?”

  撥開她垂肩的細發,輕撫她肩背上的傷疤,他那以往堅硬如石的心,不知為什麼竟會軟的一塌糊塗?“遇上你,總是讓我覺得自己很笨拙,笨拙到就連希望你將我記住,也不知該從何著手,唉!你說你到底喜歡什麼呢?”

  “我喜歡一整片晴朗無雲的藍天。”嚴水練懶洋洋的翻過身,仰躺在貴妃椅上回答。

  秦朗日惡聲惡氣的罵到:“你裝睡?”用以掩飾他不小心所流露的無措與笨拙。

  “沒聽到鋼琴聲,我才醒的。”目光轉向他。

  他面紅耳赤的假意怒罵,“沒有一點音樂素養的笨蛋,我的音樂是要用心來感受的,而不是讓你當作催眠曲的,你是懂不懂啊?”罵是這樣罵,卻還是發現她過於難眠時,自動彈來給她當催眠曲。

  “你不彈了嗎?”感覺他流連在肩頸處溫熱手指,她不太習慣的翻身背對著他,側臥著明顯是還想睡。

  “起來,不准再睡了。”他微惱的將背對著他的她拉進懷裡擁抱,“白天睡太多,晚上就會睡不著了。”

  她卻聽不出隱藏在他微惱語氣下的珍愛,直接掙出他的懷抱,“我要走了。”

  “不准走!”秦朗日只能恨恨的將她再次拉回自己的懷裡,“你和我現在正要開車出去,所以還不准走。”

  “開車?”她像只貓樣慵懶的跳離他的身上,“好的,我想開車。”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一直在拒絕他的親近。

  這下子秦朗日只好將她直接鎖在自己的背上,“不准你拒絕我的靠近,聽到沒有?”再將她背到車庫裡,丟進駕駛座上。

  “去哪裡?”她看起來好開心。

  秦朗日唇邊隱隱笑出兩個小酒窩,“去海邊,去看一整片的藍天。”卻在車子開動後,唇再度抿成一條直線。“你到底會不會開車?開慢一點,聽到沒有?開慢一點……#*……”最後只能緊抓住窗戶上的把手,罵出此生未曾罵過的精采詞彙。

  甚至還在踏出車子,踩上地面時,吐得亂七八糟。“你……”才正要開口訓斥,一瓶礦泉水已遞到他的眼前。

  秦朗日只得先接下,漱掉口中的味道後,還是不忘要開訓,“誰教你這樣開車的?簡直是拿命在玩,下次絕對不准你再開車了,聽到沒有?”

  沒有!

  他看著站在身旁仰頭望天的她,心知剛剛的吼罵絕對都被風吹走,一字一句都沒進到她的耳裡,“走了。”直接牽起她的手往海邊走去。“開學到現在都一個月了,你可以習慣嗎?”

  “習慣什麼?”手指在他牽握裡,小小的掙動了一下。

  他立刻瞪過去警告的一眼,“習慣和一群人相處啊!”並將她的手握的更加牢固。

  她低下頭,看著他倆緊握的雙手,“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因為她總是必須等到別人向她開口了,她才能借此分辨出誰是誰,也才能借此回應別人的問話。

  只是她一直沒有告訴他,所以他還不明白她的缺陷。

  “如果……我問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到紐約……”感覺到握著她的手掌傳遞過來的熱度,幾乎將他熱得頭昏眼花。

  偏偏她完全不受影響的輕易掙脫了他的掌握,“不要。”然後站進夕陽的余光裡,閃閃發亮著。

  他只能站在她的身後,移不開眼的緊緊追隨著她的身影,舍不得離開。

  “嚴水練……”他既霸道又無奈的從背後將她整個摟住,“你要到什麼時候才會習慣我的靠近?”

  就算他已親手折下自己的驕傲,他還是會懊惱、會氣怒、會憤恨、會恐懼……

  造成她現在異於常人的原因就是因為他的殘忍!

  “你討厭我碰觸你嗎?”他謙卑的低下頭,貼靠著她冰涼臉頰,“你在我心裡種下情潮,讓我……”極其渴望與她耳鬢廝磨啊!

  “我不討厭,只是除了小嬋媽媽和熊爸之外,沒有人會一直碰觸我,所以我還不習慣。”

  “我知道你不習慣,我只是……”太過渴望了,唉!“如果有一天我必須離開這裡,你會不會忘記我?”

  “十歲以後,我沒有忘記,只是不能分辨。”她不能分辨出人的長相!

  “不能分辨嗎?”他若有所思的走到她的面前與她額心相抵,然後生澀的戰栗的吻上她粉嫩的唇。“或許這樣可以幫助你分辨……”

  他親手奉上的是,他的愛情。

  她不由自主的伸手緊扣著他,再偏頭躲開他綿密的霸道,他這才眷戀不舍的放過她,改為輕啄著她的唇瓣,“不准忘了我!”

  以及他親手奉上的愛情!

  然後在十一月的某一天,他離開了。

  ***

  隔年,他選擇在維也納的大演奏廳重新開始他的職業演奏家生涯。

  接著是多倫多的梅西音樂廳,再接下來是意大利的史卡拉音樂廳,最後才是紐約的卡內基音樂廳。

  “重新回到我們眼前的朗日先生,演奏技藝如同過去一樣的精湛絕倫,但作為一個藝術家,他遠較過去更了不起,在他的身上仿佛有種內在的張力,那是一種電荷,是很可怕的事,就好像你正站在一萬伏特的電壓邊緣……讓人知道這位藝術家是獨一無二的……”

  身為音樂制作人的安德魯驚嘆道:“朗,你在卡內基音樂廳贏取了巨大的成功……十一次的謝幕和無數的鮮花,甚至從舞台後門走到轎車就要花掉十分鐘的時間!”

  “恭喜你,朗。”白水蓮也由衷說道:“你推翻了之前跟你有關的所有負面評論,還讓那幾個批評家不得不轉而贊揚你的改變,這真是太好了。”

  “你們來這裡,就是為了說這些話嗎?”秦朗日淡冷的問。

  “不是。”安德魯悄悄的走到白水蓮身後,給予她無聲的支持,“說吧!白。”

  “謝謝你,安德魯。”白水蓮先是依賴的緊握著安德魯的手,過了一會兒才鼓起勇氣,面對她恐懼了十年的前夫秦朗日,非常羞慚的說:“朗,我對你做了非常可怕的事,是我錯了,我幾乎沒臉來到你的面前承認這件事;我怕你也恨你太久太久……所以當你說你要讓我的寶寶變的和李相思一樣時,我才會不顧一切的想要你死去!結果卻愚蠢到連招惹上的人是紐約最大的黑道組織都不知道,我……”

  “夠了,不要再說了!”秦朗日打斷了白水蓮懺悔的獨白,“我早就知道你懷了安德魯的孩子,所以那天我才會出現的那麼剛好,剛好到讓我可以說出那些恐嚇、威脅的話語,你不會是直到現在都還不了解我有多麼的殘酷吧?”

  “見死不救,也是一種殘酷!”白水蓮苦笑的承認著。

  秦朗日卻拒絕接受她是共犯的認罪行徑——這樣深孽的罪責,他要自己背負,“是我威脅你不准說的,所以你算不上是見死不救;況且嚴水練……也就是李相思,她並沒有死!”

  “我知道了。”白水蓮依偎著安德魯,試著笑出一朵出水芙蓉樣的清麗模樣,“朗,我想將你在離婚時讓渡給我的那些動產與不動產統統退還給你,因為這十年來,你們秦家給我的已經太多太多,多到就連我差點要害死你,還是不計前嫌的幫我解決那些黑道分子帶來的威脅,所以……”

  “那些黑道分子是二叔托人解決的,與我無關。”秦朗日不想繼續談論這個話題,轉向安德魯,“我一直都不知道她有這麼啰嗦,你確定你真的要她嗎?”

  “確定,我非常確定。”安德魯笑的既溫和、又滿足,“而且我也同意白把那些東西退還給你,因為我還養的起她們母女倆。”

  看見白水蓮和安德魯得償所願的幸福模樣,“就當是我送給寶寶的禮物好了。”秦朗日被他們之間的愛情光彩刺痛了雙眼——在他的心底也深深的珍藏著一個身影,一個讓他在每場獨奏會所特意保留下的特別席次,卻永遠都沒有人坐上那個座位。

  “朗!”意外的看見秦朗日泄漏在眉眼間的寂寥,夫妻倆略略遲疑的叫喚。

  “別再說了。”秦朗日慵懶的坐進沙發,縱使疲憊也還是帶著與生俱來的嬌貴氣息,“那些身外之物,沒有賺不回來的。”

  白水蓮自知無法動搖這個讓她恐懼長達十年的男人,“好的,我們就代替寶寶謝謝你了,朗。”然後想起什麼似的遲疑了一會兒,才又輕聲問道:“我……有沒機會認識她呢?”

  知道李相思沒死,多少減輕了她心裡的悔恨和羞慚,只是她還是希望可以看到李相思的安好,讓她可以抬頭挺胸的當寶寶的母親。

  “你不必太期待。”再次想起那永遠沒人坐上的特別席,他的雙眼就禁不住失望的暗淡下來---就算他已知道她不會來,卻還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期待,和期待落空後的強烈失望。

  “其實知道她還活著,我就很滿足了。”白水蓮並不強求。

  可他卻貪心得很,也強求得很,所以他干脆讓旅行演出的經理西蒙在日本安排了一場演奏會,之後再轉向台灣的國家音樂廳安排另一場音樂會。然而那張被他保留下來的特別席,依然沒有人坐……

  都已經這麼靠近了,她還是不出現,他失望到在演奏普羅高菲夫的《戰爭奏鳴曲》時,彈斷琴弦。

  “砰”的一聲,響的好像天花板掉下來似的。但他卻沒有停下來---因為那根斷掉的弦位在左手低音部的黑鍵,在接下來的第二、三樂章都用不到這個音,所以他繼續彈奏著,讓斷掉的弦像一匹野馬在鋼琴上撞來撞去,反而成就出一種特別的效果。

  那場音樂會,空前的成功!

  翌日,傳媒又開始大肆報導起秦朗日這個“台灣之光”的光榮戰績,就連市政府都刻意頒發最佳表演藝術獎項給他,但只能由他的旅行演出經理西蒙代為領獎,因為他在音樂會結束後立刻南下。

  誰教她不願前來遷就他,只好換他親自下去糾纏她了,結果還是在修車廠裡撲了個空!

  “她跟同學出去看電影了,就是那部叫作什麼金剛的電影……”熊家康五味雜陳的看著眼前日益沉穩的男人,過了一會兒還是說出寶貝女兒的下落。

  “去了多久?”秦朗日難掩失望的追問。

  “大概……”多久了?熊家康看一眼時鐘,又看一眼秦朗日,“我沒注意。”

  “二十分鐘啦!”陸十四兩手沾滿黑污的晃過來提供情資。

  “在哪裡看?”秦朗日於是轉向陸十四探問。

  “就在XX路的新天地啊!”

  “謝謝!”秦朗日出乎眾人意料的說出這麼一句話,便轉身離開了。

  陸十四像是受寵若驚的感嘆,“愛情的影響力還真是大啊!”

  “愛情的影響力是因人而異的。”陸十一閑閑的從辦公室晃出來,並將油污順手擦在陸十四的肩上,“就好比你陸十四,就算遇到愛情了,也不會變得比較聰明。”

  “厚——說的好像你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一樣!”陸十四不滿的拍掉那只非常故意的黑手。

  “是啊!我常常不像承認我們之間的關系。”陸十一便把油污直接沾到弟弟的臉上。

  就這樣,兄弟鬧牆了!

  “太亂來了!”熊家康於是找到機會在兩兄弟身上發泄這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強烈失落感。

  嗚……他明明還記得那個被他和小嬋帶來這裡的小小水練是如何一點一點的習慣他的,如今……卻已長成會跟朋友一起出去看電影了。

  接下來,更會成長到去愛上一個男人……嗚……他真的好舍不得啊!

  ***

  搭計程車趕到影城時,電影還沒開演,秦朗日直接買票進去找人。

  但是黯淡的燈光再加上很多的人群,讓他找到預告片都躍上銀幕了,還是沒能看見她的蹤跡,“嚴水練,你站起來!”他氣度從容的叫出她的名。

  好幾個女生都站了起來——只因為他的表相既冷酷、又俊帥,所以讓女孩們不由自主的幻想著,以為可以制造出一場浪漫的邂逅和戀情……

  但是他當然不可能錯認她,因為她是不可摧折的光彩,更因為活過二十八年,他的心就只被她一個人進駐,並且深刻的留下刻痕。

  他一眼就鎖定住那張總是平靜到近乎無動於衷的臉龐,並且立刻看到坐在她身旁的一名男子正試圖拉她的手,“她已被我先定下了!”他居高臨下的宣布。

  嚴水練卻還是靜默的在原地,毫無反應。

  “我回來找你了。”他只好偏頭輕咬了一下她的柔軟的唇瓣,然後引起電影院裡無數的驚呼聲!

  他一人不為所動的將所有注意力全都膠著在她的身上,“所以你現在可以走到我的身邊了嗎?”

  嚴水練則是無意識的抿抿嘴,抿掉被咬後的一點麻痛感,這才飄渺的喚出他的名,“秦朗日。”看向他與其他人毫無分別的面容,左心處卻突然莫名其妙的緊縮了一下,讓她稍微有著疑惑的不舒服感。

  “如你所說的,你並沒有忘記,是嗎?”他含情的眼緊緊糾纏著她,他炙熱的呼吸也深深的交融進她輕淺的呼息裡,“現在你是不是可以走到我的身邊?”渴望靠近的急切感是無法隱藏的,從他緊繃的手勁裡傳達到她的體膚。

  她看看銀幕,又看看他,“我第一次看電影。”

  “第一次嗎?”秦朗日毫無預警的放開她,退到走道上,“第一次和我一起看電影,可以嗎?”對她伸出自己的手,微顫的等待著。

  她沒有遲疑的走到他的身邊,讓他牽著她走到位在邊邊的兩個空位,然後在電影院百來雙的視線中,他和她全然不受影響的變成這場電影最認真的觀賞者。

  但其實,他真正看見的就只有她!

  因為他總是渴望親近她,所以他在坐下後便直接將她的手指纏繞在自己的手掌中,親密的與她交纏著。

  直到電影都結束了還是舍不得放開。“你會跟同學一起出來看電影,是因為你現在已經習慣跟他們相處了是嗎?”他情難自禁的將她的手牽握到唇邊一邊輕吻著,一邊提問。

  偏偏有些不太識相的人自動圍攏過來——

  “秦朗日?你就是秦朗日對不對?我姐是你的忠實樂迷喔!她呀好不容易才搭上昨天的飛機,去台北國家音樂廳聽你的鋼琴獨奏,想不到你今天就跑到台南來,她一定會嫉妒死我的好運的。嘻……大鋼琴家,可以幫我簽個名讓她嫉妒一下嗎?”青春靚麗的女孩,嬌美的展現著自己的風采,“就簽在衣服上可以嗎?”

  自信感十足,卻對秦朗日的脾性一無所知!

  “你的眼睛有問題嗎?”

  “沒有,我兩眼的視力都是2.0喔!”女孩笑的甜美,“你一定是秦朗日,我是不會認錯人的,因為我今天早上才在XX新聞台看見你的新聞,所以……大鋼琴家是不可以騙人的喔!”以為秦朗日打算欺騙她說自己不是秦朗日!

  完全沒料到秦朗日的殘冷更甚於此,“你的眼睛如果沒問題,那你為什麼會看不出我一點都不想被打擾,也不想簽名,尤其是不想簽在一個花痴的衣服上呢?”

  女孩料想不到他的態度竟然這樣惡劣,一下子就哭花了臉,“你這樣說話不覺得太過分了嗎?”再擺低姿態,想博取同情。

  秦朗日確實一點都不在乎他人的眼光,“哼!你都不覺得自己的花痴行徑過分了,我又何必因為說出事實而感到歉疚?”牽著嚴水練的收站起來,維護著她,“讓開!”

  直接走過女孩身邊,冷漠的未曾將她看上一眼,非常的輕蔑她。

  女孩難堪的躲進男友的胸前,“太惡劣了,像他這樣的行徑根本就不配稱作是音樂家!我一定要叫姐姐別再去聽他的演奏會了。”接著還忿忿不平的遷怒男友,“你為什麼都不幫我?”

  “太難看了。”男友在她耳邊不太高興的抱怨著,為的不只是眼下的這件事,更有剛才她站起來冒充別人所帶給他的難堪。

  於是男的、女的開始分裂。

  秦朗日卻自始至終不曾放開牽著她的手,直到幾個與她一起前來看電影的男男女女跟在她們的身後,怯怯的叫喚著——

  “嚴水練!”

  他才眷戀不舍的放開她的手,走離一點距離,等待女孩們與她說完話。

  “嚴水練,我們都不知道原來你已經有男朋友了!”

  “而且還是個帥翻天的大鋼琴家耶!”

  “難怪你甩都不甩那些學長們……”

  “可不可以介紹給我們認識一下?”幾個女孩期盼的瞄向一旁的秦朗日。

  幾個男孩卻突然出聲消遣,“難道你們想當下一個花痴嗎?”

  這下子,幾個女孩想起剛才秦朗日在電影院裡那惡狠無情的模樣,“那我們就不打擾你們約會了。”戰戰兢兢的往旁邊再偷瞄一眼,“嚇!嚴水練,再見。”

  女孩們完全打消了想認識酷哥的念頭——因為在她們纏著嚴水練說話時,那名酷哥又罵走另一個自作多情的樂迷。

  所以她們還是就和這幾個這幾個事業無成卻是熱情有余的同學玩耍就好。

  “拜了,嚴水練,下次再約出來玩吧!”人群一一散去。嚴水練卻是毫無反應的站在原地,靜默著也等待著——

  她是等待秦朗日走向她,但是沒有——沒有人走向她!

  她只好試著走開幾步,再停下來繼續等待;但是秦朗日還是沒有走向她,或是叫喚她。

  她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個形似人體模型的人們來來去去的從她的面前經過、再經過……然後選擇轉身離開。

  “你為什麼不能自己走到我的身邊來呢?”秦朗日頹然的追上她,再抓住她,“為什麼一旦我沒自己走向你,你就可以毫無牽掛的轉身離開?為什麼?”他憤怒的鎖住她垂下的眼眸。

  她卻火上加油的直接說道:“我要回去了。”聲音和姿勢有著一點的疲倦。

  他灰心到沒能看見似的放開了她,“如果你是因為不想見到我才想自己先走,你只要直接說出來就可以。”然後退離她,退進了人潮中。

  而她,再也找不到他了——他放手,她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這是第一次她對自己辨認不出人們的長相,產生出一種近乎生氣與害怕的情緒。

  可是為什麼呢?“秦朗日!”她困惑的伸出手叫喚著,“秦朗日、秦朗日……”一聲又一聲,直到他再度抓住她為止。

  “夠了!別再叫了。”他將她像個迷途孩子般充滿恐懼的叫喚聲以封緘,“我在這裡。”將她給再度放進他的心裡。

  然後他隱隱的不安著,再深深的恐懼著……是不是有什麼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的事正要浮現呢?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16-1-9 22:26:0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幾天後的深夜,他在自家的浴缸裡發現她——她蜷縮著、瑟縮著……一如十多年前那只跑進他浴缸裡的幼貓,瘦小脆弱到無力對抗什麼似的,躲藏著自己!

  他不安的、顫抖的走到浴缸邊坐下,“嚴水練,你怎麼了?”

  再將她瘦小脆弱的身體抱進懷裡,試圖給她溫暖,“我不過才離開半年,我以為那對你來說並不會有什麼不同,但是那對我來說卻是日日夜夜的煎熬,因為我想你想到恨不得丟棄一切……但是我不能,你懂嗎?”

  感覺到她在他的懷裡掙動了一下,他更加用力的將她抱緊,“我希望我可以提供給你的一切,都是由我自己親手所累積的,所以我才必須離開這裡;只是你現在這個樣子卻讓我很後悔離開這裡、離開了你,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了?”

  而他又到底是觸動到什麼了?

  自從那天她像個迷途孩子般的叫喚他後,她便一日比一日更加接近十多年前那個屬於李相思的原型——呆滯到一無反應,沉寂到幾近沒有生命……

  而他卻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以至於讓她退縮得如此嚴重?

  他只能猜測,是否她已憶起往事,因而害怕他,或是憎恨他?思及此,他的雙手發抖到幾乎就要承載不住她的重量了,“如果你真的想起了什麼,我要親耳聽見,你懂嗎?我要親耳聽你告訴我。”

  “我找不到你!”如童音般的嗓音訴說著,小小聲的、細細的飄進他的耳裡。

  “你說什麼?”將她抱進臥室,安置在自己的胸前,“我要你試著說清楚一點好嗎?”

  雙手無意識的將她緊緊抱著,彰顯出他心中的緊張與紊亂。

  “我找不到你!”她略顯困難的繼續說著,“我的情形有點像是學習障礙,一般人有的是無法辨識文字的閱讀障礙,只是我的症狀卻是無法辨識人!所以不是我不要走到你的身邊,而是我不能走到你的身邊,因為我不能在人群中找到你!”

  “為什麼?”他簡直不敢置信的將她緊緊擁抱住,內心深深的傷痛著。

  “我不知道。”她疲倦的棲息在他熾熱的懷裡,“小蟬媽媽曾經幫我做過檢查,但是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的地方——我看得見每一個人,卻無論如何都不能辨識出人們的長相!每個人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而我卻和別人不一樣!”

  “是的,你和別人是不一樣。”因為她是他唯一不能摧折的人,也是他唯一甘願為她折下驕傲的人。

  “小蟬媽媽一直告訴我,要愛自己現在的樣子,但是我是什麼樣子呢?”她微微掙出他密實的懷抱,仔細的看著他的五官,“你又是什麼樣子呢?有那麼多的人認得你……我卻在找不到你的時候發抖了,所以我是不是也在害怕呢?”

  只是她害怕的是什麼?是害怕失去他嗎?

  “你是應該要害怕的。”他仰高頭,吞下梗在喉嚨裡的無盡悔恨後,才又低下頭,珍愛的輕撫過她裸露在肩背處的傷疤,“但我以為你只是……因為你的心實在是太痛了……”

  真的是太痛了……

  “痛?”她疑惑道:“我並不覺得痛啊!”

  “那是因為你忘記了!”他既恐懼、又戰栗的將她那過於平靜的臉輕捧在自己的掌心裡,萬分謙卑的祈求著,“如果忘記可以讓你感覺不到痛楚,那麼……就請你一輩子都不要再記起來。”

  好嗎?

  “可以嗎?”她眨動著雙眼,若有所思的看著他,“就算我一輩子都不能再人群中找到你,這樣也可以嗎?”

  “你不必找我,因為我會自己找到你的。”誰教他在為她折下自己的驕傲之前,早已經深陷在她異於常人的平靜無波中。

  “所以你和小蟬媽媽還有熊爸一樣的愛我嗎?”她平鋪直達的問。

  他只好既無奈又無比珍愛的抵靠著她的額,輕嘆道:“我跟他們不一樣,因為我總是渴望再靠近你一點……還有我也比較自私一點……所以在我一次又一次的找到你之前,你絕對不可以把你的心交給別人……當然還有這裡……”吻一下她粉嫩的唇,再吻一下她堅毅的生命力,再吻一下她那有如鑽石般璀璨的靈魂!

  那一個晚上,她倦累到在他的懷裡睡著,他只能獨自渴望著她,渴望到連靈魂都在顫抖。

  接下來,在他為了配合她的時間而特別安排的長假裡,她終於一點一點的習慣了他的靠近、他的碰觸與他的親吻;他情難自禁的珍愛著她,珍愛到連一天都不能看不見她。

  所以她已不需要親口答應他的提議——那個關於他要提供愛情讓她學習的荒謬提議,只因為她和他已經自然而然的一起置身於愛情裡了。

  只是珍愛她的日子是那麼的美好卻又短暫,才一下子,她開學的時間就又來到了,他只能眷戀不舍的回到一場又一場的演奏會裡,彈奏出他對她的相思彷如海深。

  就這樣,好不容易煎熬過一年,終於又等到她的另一場長假,他幾乎是迫不及待的趕回台灣,趕向有她存在的那個南方古城,結果,一樣在修車廠又撲了個空!

  “她和同學一起到安定去玩了。”熊爸康恨恨的看了他一眼後,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說。

  “安定?”他不知道這個“安定”指的到底是什麼?但是就在他要繼續提出疑問時——

  “安定是上個星期去的,大熊師父。”雷雨提醒道。

  “對啦,水練今天是跟同學去黃金海岸啦!”陸十四也接著說出正確答案。

  “厚——去哪裡都一樣啦!”熊家康氣急敗壞的丟下螺絲起子,“反正我是絕對不會讓她太早離開的。”轉身回到樓上去。

  “大熊師父只是喝了太多的醋,所以……”陸十四摸摸鼻子,代為招呼道:“去找水練吧!別管我們了。”

  “謝謝!”他卻反常的繼續站在修車廠,不太自在的說:“好萊塢女星凱洛琳來到台灣時需要兩個當地導游,不知道……”

  “我,”陸十四第一個興奮至極的舉手推薦至極,“我自願。”

  “還有一個名額。”他看向陸十一。

  陸十一只好裝作正經的嘲諷道:“我會一起去,免得十四又把事情給搞砸了。”

  “哇!說得好像你有多委屈似的。”陸十四不以為然的站在兄長的背後擠眉弄眼,“事實上,你張貼在房裡的照片比我的還要多……”

  雷雨晃到秦朗日的身邊,隨口問道:“喂,你是故意要害他們兄弟鬧牆嗎?”

  他卻不答反問:“尚未上市的電玩游戲,你需要嗎?”

  “當然。”雷雨立刻欣然接受,“你還滿上道的嘛!秦家大少,但是你收買我們是要干什麼呢?你應該先去討好大熊師父和師母才對啊!”

  “我還有羅賓先生私藏的葡萄酒,和黃非大師親筆揮毫的墨寶……”

  “所以你去向秦北奔打聽我們的喜歡了嗎?”走下樓來的黃小蟬正巧聽到,直接站在樓梯口出聲問。

  “是的。”他不習慣的承認著。

  “接受與原諒可是完全不相干的兩件事。”黃小蟬毫無隱藏的說出自己的懷恨在心。

  他則是早就明白,也早就接受了,“我知道,我並不需要原諒。”

  因為他,愈是眷戀著她,就愈是不能原諒自己竟是傷害她的那個人啊!

  去到黃金海岸時,艷辣的太陽距離海平面已經很近,而他距離她也很近,只是她辨認不出他而已。

  “水練。”他在她的同學發現到他時,立刻出聲叫喚她的名。

  她在夕陽的映照下轉向他,“秦朗日?”如貓般的雙眼微微閃動出誘人的金色光芒。

  他目眩神迷到無視於其他人的存在,將她直接抱進懷裡,“是我!我回來找你了。”

  她則是安穩的棲息在他的懷裡,“你會一直找到我嗎?”

  “除非是你不想讓我找到。”他眷戀的埋首在她纖細的頸背,親昵的隨口問:“你跟同學似乎相處得很好?”

  “她們一直都在說你的事情。”

  “什麼事?”

  “你的外表、你的成就,和你的音樂。”

  “她們說的話會影響你嗎?”他略微期待的看著她問。

  她卻只是微偏著頭,狀似思考,“那影響什麼?”

  他無奈又情難自禁的啄吻了一下她紅嫩的唇,“沒什麼,”然後才拉著她,靜靜的坐在沙灘上一起望著天空上那一整片的橘紅色。

  就好像他心中的燎原之火已然撲滅不了,正在熾烈的燃燒著。

  直到那幾個被他的霸道隔絕在外的女孩,終於鼓起勇氣,慢慢的圍靠過來,與她輕聲交談著,他才酷酷的藏起一點他對她的迷醉,不欲讓旁人窺見。

  但是他卻反而因此發現到她的人緣極好,因為那幾個女孩都很喜歡說話給她聽,這或許跟她不能再別人開口叫喚之前就認出誰是誰,而必須先行聆聽的習慣有關,也或許跟她缺少反應的沉靜和不擅言語的平靜有關,他靜默的在一旁猜測著。

  然後一個女孩突然被推到他面前,膽怯的代表大家提問:“那個水練的男朋友,你們等一下要和我們一起去逛夜市嗎?因為水練說她沒去過夜市,所以我們本來約好要帶她一起去的,但是……”

  “又是第一次嗎?”他淺笑的看著珍愛的她,“你不會趕我回去吧?”心情極好的開著玩笑。

  女孩們卻不敢置信的齊聲問:“水練的男朋友也要跟我們一起去嗎?”

  “不可以嗎?”他伸手將置身事外的她拉近懷裡,與她額心相抵的輕問這,“我可是千辛萬苦的完成所有的演奏,再加上飛躍過千山萬水,才趕得及回來找你的,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還有,我也沒去過台灣的夜市,你又知不知道?”

  “不知道。”

  唉!“你對我是如此的漠不關心,讓我不得不好好的懲罰一下你的輕忽。”他伸手朝她的細腰輕搔。

  她卻在笑出此生第一個有如孩子般天真的笑容後,立刻絞住他的雙手,脫離他的魔掌,“不要!”臉色甚至還出現了類似驚嚇的表情。

  他的心因此而抽痛了一下,“好,我不會再懲罰你了。”試著再把她給拉回來,“所以別離我那麼遠,好嗎?”

  她慢慢的回到他的懷裡,不太明白的問:“我好像嚇了一跳是嗎?”

  “我也嚇了一跳,你聽聽看。”他讓她貼靠著他的左心處,安撫的說:“它本來會慢慢的恢復平穩,但是因為你就在我的懷裡,所以它只會愈跳愈快,你也會嗎?”

  “有時候。”

  “什麼時候?”

  “你吻我的時候。”

  “我很高興聽到你這麼說。”所以,他親吻了她。

  很苦、很痛的深深吻進了她帶著恐懼般歡笑的蒼白靈魂裡!

  然後他漸漸的明白了,有一種等待,在等的時候是苦中帶甜,在等到後卻是甜中帶苦。

  雖然他尚未等到她對等的愛情,但是在他親嘗過悔恨的極苦後,她所帶給他的甘甜就只需要一點點,便已經足夠他回味無窮了。

  只是,相對於她帶給他的酸澀,也只需要那麼一點點,就足夠讓他心痛不已啊!

  所以秦家到底還做過什麼事,以至於讓她失去了如此之多?他真的好害怕去知道——他之所以替她的家人准備禮物並不是為了要收買人心,也不是為了要討好任何人,更不是為了要彌補她,只是因為他太想珍愛她,所以努力的去學習著愛屋及烏。

  也因為終他一生,他無論如何都彌補不了她所失去的那些東西,所以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知道秦家到底還做過什麼傷害她的事——他是真的很害怕知道秦家到底還做過什麼傷害她的事!

  也因此他和她的愛情總是摻雜著苦痛,讓他愛得很不安心,就算他們在她結束大三的那個夏天,一起到歐洲共度了非常甜蜜的一段長假,但她不能將他給辨認出來,以及她因恐懼而歡笑的事實,依然潛伏在他的內心深處,威脅著他們的愛情。

  直到他在她結束大學學業的那個夏天,隱瞞著她讓旅行演出經理西蒙在她就讀的大學裡安排了一場獨奏音樂會,用來慶賀她的畢業,更用以結束他們必須分離兩地的相思,卻……一樣只得到她的缺席!

  他這才終於痛下決心來到修長廠,准備開誠布公的去面對那潛伏在他和她之間的威脅!

  偏偏她卻更加打擊著他——讓他看見她接受了另一個男人靠近親吻的樣子……

  他就只能像個令人唾棄的膽小鬼一樣,沉默的走離修車廠,再走離他必須一直等待著她的現況,然後……獨自瘋狂!

  但就在他剛踏進琴室那一室寂靜島接近破滅的黑暗時,她卻充滿疑惑的找來了,“秦朗日,你為什麼走了?為什麼不再找我了?”

  為什麼修車廠裡的每個人都在說,他也許不會再來找她了?

  “為什麼?”她看著幾乎已與黑暗融為一體的他,一步步的主動靠近他。

  但是秦朗日沒有回答她的疑惑,更沒有回應她的靠近,因為他和她的愛情走到這裡,他已經是極度的疲倦了。

  所以就算這是她第一次自己走向他,他也倦累到無力回應,而是背對著她。

  她終於了解窒悶到接近疼痛的左心處為何再次發作,卻還是有點不太明白的伸手觸碰著他的臉,“秦朗日,你為什麼不說話了?”

  卻是一直得不得他的絲毫回應。

  “秦朗日,”她終於開始懂得慌、懂得怕,“你說話好嗎?說話好嗎?”

  “說什麼?”秦朗日痛極的甩開她的手問:“說我祝福你和那個男人從此能幸福快樂,還是說我謝謝你對我的報復真是太成功了?”

  “報復?我不懂。”她抬頭看他,卻自始至終都不能辨認出他的五官和顯露於其間的情緒。

  “你和他都已經在修車廠前接吻了,你還要說不懂嗎?”他氣極的一拳捶打在琴鍵上,讓琴弦裂得轟然巨響,再次抽痛了他倦累的心,“你也許是真的什麼都忘了,卻獨獨不忘要報復我,所以就算你還不懂,我卻是已經明白了。”

  “明白什麼?”他一直沒有碰觸她的動作卻讓她不由自主的發寒、顫抖了,並且主動走上前去擁抱住他僵直的身體。

  他卻將她給推開了,任性的拒絕了她的主動,“明白你不能在人海裡將我給辨認出來是件多麼殘忍卻又成功的報復。”

  “但是我要報復什麼呢?”似貓的眼瞳流淚似的晶亮著。

  他承受不起的將她壓倒在貴妃椅上,狂亂的對著她嘶吼,“只到這裡,就只能到這裡了!”

  他可以低頭、可以折腰、可以屈膝跪下,更可以為她親手折下自己的驕傲……

  但是唯獨不能被丟下!

  絕不要被丟下!

  “你聽好了,你身上的傷是我造成的!”他蠻橫的脫去她身上的衣服,親眼看遍她身上那些色澤不一兼凹凸不平的疤痕——醜陋到非常的恐怖,讓他更是怒極!

  而那是一種對他自己憤怒至極的沉痛感受,“那年你八歲,而我已十七歲,我將你踩踏在腳下辱罵、欺辱,然後再把你丟進發狂的狗群裡以便替自己開出一條逃命的路……你忘記的事就由我親口來告訴你!讓你必須在炎熱的夏季也得穿著長袖衣褲的人,就是我秦朗日!

  讓你必須醜陋一輩子的人,也是我秦朗日!所以你如果真的聽懂了,就離開我,現在!”他狠狠的推開她,不再多看她一眼,不能再多看她一眼!

  她卻又再一次走到他眼前,緊緊的糾纏住他的視線,“我知道了。”態度平靜無波的說道。

  他更是無法再忍受更多的狂吼出聲,“你知道什麼?你知道你差點死去,卻又掙扎著活下來的痛苦嗎?你知道你不敢歡笑,又不能辨別出人們的傷痛嗎?你又知道背負著過去的罪惡來愛著你的我有那麼的……”不知羞恥又不安與恐懼嗎?

  “你根本就是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你才可以隨便讓男人親吻你,而沒有拒絕他!所以……你可以愛上任何一個男人,而不舍傷害過你的我!”

  “所以你不會再找我了嗎?”她的眼固執的纏繞著他問。

  他慢慢替她重新穿好衣物,“你回去吧!”

  “不要。”她攀著他的肩背試圖親吻他,“你說了,我就會知道、就會記得,所以秦朗日,你要一直找到我……”她的眼裡已是汪洋一片。他卻狠心的再次推開她,並且咆哮道:“你滾回去吧!隨便你去愛上任何一個男人,我都不在乎,好嗎?”

  “可是我並沒有愛上任何一個男人。”她毫無自覺的張大著水霧迷蒙的雙眼望向他,深深的望著他,“我只想要你一直找到我!”

  他仰高頭,苦澀的笑,“我已經叫你滾回去了,你沒聽到嗎?”

  “秦朗日,你真的不會再來找我了嗎?”

  “是的。”他和她的愛情走到這裡,已經是進退無門了。

  “如果你真的想見到我,就換你自己來找我吧!”就由她親自來找他吧!那樣的話,他親眼看見她輕易被其他男人親吻的憤恨才能有放下的理由,而他為她不敢歡笑又不能辨別人們而恐懼的退卻之心,也才有繼續下去的勇氣。

  所以他在黑暗裡將自己一直擱在胸口的那顆心,遺留在琴弦已經斷裂的黑白鍵上,然後再將她的身影鎖進自己已然空洞的心房裡,最後他只能選擇去到遠方等待她的懂——懂因他而歡笑,懂為他而珍惜,懂愛他而留下……

  “那個男人叫做朱玄,是水練和同學一起去安定那裡玩小型賽車時認識的,聽說他對水練玩車的模樣一見鐘情,所以才會窮追不舍又死纏爛打到……你看見的那樣了。”熊家康剛教訓完一個白目的男人,現在還意猶未盡的摩拳擦掌,“是否因為如此,你就決定要放棄我們家的寶貝了?”

  “那是我和她之間的事。”

  “一開始不是,現在就更不可能是!”

  “所以?”秦朗日就著月光看向眼前魁梧的男人,眼裡淨是疲憊。所以熊掌毫不留情的揮下,“一滴眼淚就是一個拳頭!”可那拳頭卻停止在秦朗日的面前,就只差一公分。

  “為什麼不打了?”他並不需要被原諒。

  “因為你看起來很慘。”熊家康頹然的放下緊握的拳頭,“我和小嬋等著要修理你已等了好久,你知道嗎?”

  秦朗日點頭,“看得出來。”

  “如果不是秦北奔的私心袒護,你早就被我們整治得只剩凄慘兩字可以形容了。”

  “我知道。”

  “但是恨與報仇究竟能改變什麼?就算我們真的將你打到半死,再打到跪地求饒,那些殘留在水練身上的傷痕也不會因此而消失不見,所以你如果真的肯像秦北奔所希望的低頭認錯,我們也不是不能放過你,只是依照你這種驕傲、殘忍的個性看來,根本就沒人敢期待你的悔悟。”熊家康颯爽的直言,“偏偏讓人無法預料到的是,你竟然愛上了我們家的水練,我有沒有說錯?”

  “我不想對你承認。”因為他還沒親口對她說過。

  “你不必對我承認,你只要對我們家的水練承認就可以了,然後就算我們家的水練讓你吃再多的苦頭,你也不能隨便放棄她,懂嗎?”熊家康笑出一臉的野蠻樣,“否則這一次,我一定會親手把你打進地獄的。”

  唉!“沒有愛上的人是她!”所以他才必須暫時放開手。

  “但是先將她所折磨到如今這般無法辨識人的長相的是你們秦家啊!”熊家康惡狠狠的擊落一堆樹葉,“所以你現在遭遇到的困難,都是你必須背負和承受的,你應該早就要做好心理准備,不是嗎?”

  “是的。”他艱澀的應答。

  “那麼就算她不小心被別的男人給偷吻了,你也必須硬生生的吞下嫉妒和怒火,不是嗎?”

  “如果你做得到,再來要求我吧!”秦朗日坦白的哼出一聲——在他心裡有的全都是,不斷悶燒的嫉妒之火!

  熊家康朗笑出聲,“哈……老天讓你愛上我們家的水練,不就是最好的報復與懲罰嗎?”

  “很高興我的挫折可以娛樂到你們。”

  “不對,我是很高興你暫時還帶不走我們家的寶貝,哈……”臨走前,熊家康把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警告般的問:“去年你把我們家的寶貝帶到歐洲兩個月,有沒有……你知道我是在問什麼對不對?”

  “沒有。”

  “勉強算你及格。”收回刀子,“但是在等待我們家的寶貝‘開竅’的這段日子裡,你最好安分一點,聽到了嗎?”

  “統統都聽到了。”在黑暗裡,突然出現了另一個聲音。

  這下子熊家康哪裡還記得要再警告些什麼,早就急奔到聲音的出處,小小聲的叫喚著,“小蟬……”

  “這次換你說了算,傻大個。”黃小蟬親愛的挽住老公粗壯的臂膀,“陪我走一走吧!”

  余下的,他們也無力干涉了,因為水練的知覺是必須經過學習的,或許還要再經過等待——等待一場所謂的“開竅”。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16-1-9 22:26:1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兩年前離開她之後,他就一直定居在加拿大的多倫多,生活過得很規律。

  他不像大多數愛交際的演奏家,他也沒任何教學性質的工作,他一年總共才演出二十四場音樂會,全都交由旅行演出經理西蒙處理;另外他還有一名公關蘿拉在處理他日常應對公眾時必須做出的各種決定,一位經理羅茲則負責他的經濟事物,一位廚師陳成負責料理他的膳食。

  而他的爺爺則是以上所有人的幕後主導人物。

  而他則是得以替自己留下大量的閑暇時光,用來把握住他想把握的人事物,所以每天用過早點後,他會與他的爺爺出門散步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然後回家處理一些工作,再花點時間練琴。

  午後,他偶爾帶著他的爺爺到健身房做做水療,偶爾和陳成學幾招中國武術,偶爾出門處理工作;至於晚上,則是完全用來練琴。

  在他練完琴後,他習慣在月光下的花園裡走一走,用來思念那個被他鎖進心房裡的她。

  而今晚卻意外的在角落的涼亭裡看到在夜深時尚未就寢的爺爺,心裡不禁有點擔憂,“爺爺,進屋裡去,別讓自己著涼了。”

  爺爺已經九十歲,身體早已不夠健朗,所以他才會在離開她後,直接來到加拿大,想把握住他想把握的人,但是,秦天一卻拍拍身旁的石椅,微笑的示意,“朗日,到爺爺的身邊來。”

  秦朗日不太贊同的搖頭,“爺爺,有話進屋裡再說。”說完便直接走過去准備攙扶起老人家。

  “別。”秦天一卻阻止了他,“擇期不如撞日,就讓我們爺孫倆在這裡好好的聊一聊吧!”

  這下子,秦朗日只得脫下身上的毛線外套,套穿在爺爺不再硬朗的身上,“爺爺想聊什麼?”

  然後才在石椅上坐下,並抓過爺爺冰冷的手按捏著。

  “呵……”秦天一笑得非常滿足。“你遇到搶動的那一年,大家想盡辦法瞞著我有關你不良於行的事實,可你去突然自己回到老宅,要求動手術取出子彈……那時候爺爺就知道有事情發生了!你愛上的那個女孩,這兩年都去了哪裡?”

  秦朗日抬頭眺望著夜空,“我不知道。”

  因為他從未刻意的去詢問過有關她的消息。

  “爺爺見得了她一面嗎?”秦天一嘆問,聲音已是帶著蒼老的沙嘎了。

  “我不知道,爺爺。”秦朗日低頭看向那張滿是皺紋的臉龐,心中一慟,“抱歉,爺爺,一直讓你這麼擔心。”

  “說什麼傻話呢!”秦天一眨動微微酸澀的老眼,“能夠有朗日這樣的孫子,爺爺一直覺得這直是太好了。”

  “爺爺……”秦朗日斟酌著該不該提起一些往事。

  秦天一卻是自己先說了,“那個被朗日愛上的嚴家女孩,其實就是李相思,朗日一直想告訴爺爺的就是這件事對嗎?”

  因為舍不得孫子為難,所以干脆由他自己先提起——誰教他從來都只獨寵朗,獨寵這個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孫子啊!

  “爺爺果然知道了。”秦朗日釋懷的笑了,“似乎沒有一件事瞞得過爺爺!”

  “爺爺老了,想知識的事也愈來愈少了。”秦天一感受著在孫子的揉捏下逐漸暖熱起來的雙手,心中幾近無所冀求,“你和那個孩子不是已經跑到歐洲去度過蜜月了嗎?為什麼突然就分道揚鑣了呢?該不會是……她其實很恨我們秦家吧?”

  微眯起眼,鎖住了所有的思念,“恨或許比較容易解決,偏偏她太笨,真的笨到底的把所有的過去都給遺忘掉,然後再一並將‘人’給摒棄在心門之外的而不想看見……”他惡聲惡氣的抱怨著,心裡卻偷偷藏起了獨留給她的溫柔情意。

  “既然如此,鑽牛角尖的那個人就應該不是她了。”秦天一拐著彎的取笑著把驕傲刻進骨血裡的孫子,“看來爺爺果真是幫不了啊!”

  “哼!很高興孫兒的挫敗可以讓爺爺如此的滿意,所以現在應該可以回去睡覺了吧?”秦朗日撇開頭——不看見便不必承認。

  “好,爺爺這就回去睡覺了。”秦天一拄著拐仗想站起來。

  秦朗日已經蹲低在老人家的身前。“需要幫忙就直說,逞強什麼?”

  擦擦老眼流下的淚,“這些話你應該對自己說吧?”秦天一倚靠在孫子寬厚的背上,“需要幫忙,還是趁早承認比較好。”

  秦朗日不費吹灰之力的背起老人家,“我不需要幫忙。”她得自己明白——由他親手奉上的愛情是一種絕對獨占的自私。

  “哼!秦家的血統啊……”人生到此,直是太足夠了。

  ☆☆☆☆     ☆☆☆☆    ☆☆☆☆

  七月中旬的某一天,秦朗日正開始她二OOX至二OOX演出季的第十三場音樂會的准備工作。

  這一天他沒碰鋼琴、不接電話,也不跟任何人談話,他慢慢的洗臉、修面、著裝,他正式演出的服裝是黑色褲子、雪白襯衫、灰色背心、蝴蝶領結和黑色的燕尾服。

  當天的下午三點,多倫多的梅西音樂廳幾乎坐滿了前來聽音樂的人——為了這場獨奏會,他們之中有的人是專程從遠離此地的紐約、倫敦和義大利趕來了。

  三點三十分,音樂廳裡有兩千七百六十幾個座位,外加一百五十張折疊椅全都坐滿了。

  所以當秦朗日乘坐著一輛加長型的豪華加長型的豪華驕車來到演出場所時,音樂廳的經理荷西立刻走過去和他握手,並在不得罪觀眾的情況下替他開出一條路來。

  此時劇場裡有的是一片的嗡嗡人聲,洋溢著歡樂的氣氛,其中更包含著緊張與期待。

  四點,秦天一和秦東游夫婦走進音樂廳,坐在預先保留的三個座位。

  但是仍然還有一個空位——在六年來從未被人坐過,以至於讓許多樂迷都跟著猜測這麼多年。

  直到今天,一名穿著立領黑色衫褲的東方女性突兀的走過等待的人群,姍姍來遲的坐上那個已被保留了六年之久的空位時……

  頓時引爆了現場熱烈的討論——因為那個坐在特別席位的女性擁有介於成熟女人和天真女孩之間的特殊氣質,長相更是超越男女性別,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當那雙像貓般神秘的眼眸朝他看望過來時,秦天一忍不住說話了,“不懂禮數的女孩,是打哪裡來了?”

  “夏頓普勒斯酒店。”

  “你憑什麼坐在這個位子上?”

  “憑秦朗日寄來的邀請函。”

  “都已經寄了六年,你……還真敢說呢!”秦天一冷哼一聲,“你這兩年都跑哪去了?”

  “在麻省理工學院拿了兩個博士學位。”

  “聽起來好像過得挺不錯的樣子,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來?”

  “是秦朗日的希望。”

  “那你自己又是怎麼想的?”蒼老的眼,日光深沉的看著她。

  充滿神秘氣息的貓眼直到這時才金光燦爛的閃動起來,“請爺爺幫我轉達秦朗日,我在夏頓普勒斯酒店等他可以嗎?”

  “沒禮貌。”哼!“自己去說。”

  燈光在這時突然暗下來,秦朗日身著精心剪裁的服裝,傲然的身影出現在舞台上;音樂廳立即像海浪般波濤翻滾起來——人們站起來向他歡呼,並以近乎虔敬的心情對著他鼓掌。

  秦朗日面對著大家鞠躬,然後一眼看見了她!

  他那雙墨黑的眼瞳立刻燃燒出烈焰,熾熱到幾乎要將整個演奏廳都給焚毀了似的,直到台下觀眾禁受不住的驚呼出聲,他才轉身坐上鋼琴凳,舉起雙手,彈奏起鋼琴。

  三千多名聽眾完全的被他的琴藝給牽引住,深深的沉溺了。

  到了中場休息時,秦朗日鞠躬答謝觀眾的熱烈掌聲,直接回到後台的休息室沉澱心情。

  下半場,觀眾歡迎他的狂熱程度甚至超越了上半場他結束離開時,他彈奏了兩首奏鳴曲,一首是莫扎特的,一首是蕭邦的,接下來便是一些(甜食)小品——佛瑞的、拉赫曼尼諾夫的、史克裡亞賓的、蕭邦的……觀眾們在他每一曲結束時都露出微笑、發出贊嘆聲,完全被包裹在他創造的音樂魅力中。

  直到經過四次的返場,他在爆發的掌聲中直接去到休息室換下身上的衣物,再步進接待室會見來訪者。

  他先為大家簽名,再接受專程趕來向他表達景仰之意的眾多鋼琴家們的祝賀,最後他在一張小桌後面的座椅坐下,接受著一小群人們羞怯的朝覲。

  經過幾番交談後,眾人退回走廊裡,他開始穿上黑色長大衣,然後在家人和旅行演出經理西蒙及音樂廳經常荷西的陪同下走出後台大門,再走進等候的轎車裡。

  車門外,職業和業余的攝影家的閃光燈在閃個不停。

  “來了又走,真是個沒禮貌的孩子!”車門內,秦天一正嘀咕著,“夏頓普勒斯酒店舒適得過家裡嗎?”哼!

  秦朗日則是逕自閉目休息。秦東游與趙毓襄感覺到一種不能融入的尷尬感,也陷入了無語中。

  “做什麼死氣沉沉的?我又還沒死!”得不到孫子絲毫回應的秦天一發起小孩子脾氣,“父子、母子難得見面,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嘛!”

  “爸爸。”秦東游既無奈又無辜的喚著。

  “怪我,統統都怪我好了!”老小孩繼續耍無賴,“都是我硬要你們把朗日留在我身邊,所以才會造成今天朗日和你們一點都不親近的事實……都怪我好了,哼!”

  “爺爺!”秦朗日頭痛道:“夏頓普勒斯酒店,我聽到了,演奏結束後我需要休息,這是習慣。”

  “我有說什麼嗎?”秦天一裝傻,“我什麼都沒說,也什麼都不管。”

  “爸爸,我和毓襄並不後悔把朗日留在爸爸身邊,那時媽媽剛走,爸爸比我們更需要朗日的陪伴……而且朗日好極了,好到是我們不可多得孩子,永遠都是。”秦東游太了解自己的父親,所以自行解套。

  也幫兒子解套。“哼!說得好像不講理的人就只有我。”老小孩就算是開心了,也還是倔強著。

  秦朗日簡直就像極了這個老小孩似的爺爺——就算是開心,一樣也是倔強著。

  誰教那個笨蛋讓他一等就是兩年!兩年真的是太漫長了。

  ☆☆☆☆     ☆☆☆☆    ☆☆☆☆

  漫長到明明都已經等到她的出現,他卻反而鬧起別扭,別扭著她寧願請爺爺傳話,也不願意自己走近來找他,一定要他去找到她!

  但當他忍耐不住,在兩天後走近去找到她後,他卻又再次看見她和另一個男人親密擁抱的影像,於是他憤恨至極的吞咽下梗在喉中的怒火,然後才無聲無息的跟在她的身邊進入電梯,並惡意的靠近她再輕薄她。

  而她,卻是毫不反抗的任由他輕撫過她益發動人的臉龐。

  他氣得再也不能忍受,怒吼出聲,“嚴水練!你直的是要來找我的嗎?”

  “你說呢?”她在電梯外慢慢轉身面對他,極為無謂的偏頭,聳肩。

  他氣極的將她直接推壓在牆上,“你剛剛為什麼沒有反抗?”

  “你希望我反抗嗎?”她睜大眼,狀似驚訝的問。

  “你當然應該要反抗,畢竟你辨出正認不出正在輕薄你的人是我,不是嗎?”他恨恨的吻上她粉嫩的唇瓣,“難道你要告訴我,你已經可以認出我了嗎?”

  你仰高頭,任他深深的吻進她的內心深處,然後引發出他激烈的心跳,“不是,我依然不能辨認出人們的長相。”但是她卻已經開始懂得如何去記憶一種獨屬於他的氣息了……

  可他還是咬痛了她,“兩年了,一點長進也沒有的你到底是來干什麼的?”

  “如果你不想要我來,那我可以立刻就走。”她不太高興的回咬了他一口。

  他氣急敗壞的將她直接扛抱進房裡,將她丟到床上,“你是來氣死我的吧?所以才會在一個吻完你之後又換另一個來抱你,為什麼你可以讓他們這樣的靠近,卻還不肯拒絕呢?”

  “大概是因為抱我的那一個是我在戶口上的兄長吧!”她踢掉腳上的鞋子,舒服的躺在柔軟的大床上,不太有誠意的回答。

  “那之前吻你的那個人呢?你又是為了什麼才不拒絕他的?”兩年的時間依然帶不走在他心中那股竄燒的妒火!

  “之前的那個是因為……”她偏著頭,狀似在思考。

  他沉痛的仰高頭,恨極的諷刺道:“說不出來了嗎?”

  “不是說不出來,而是我還不想說。”她疲倦的垂下眼,再背過身,沉進一大片的柔軟裡。

  “不要表現得好像你才是那個被背叛的人!”他頹然的坐上床沿,卻在下一秒,就被她從背後緊緊的摟抱住,“你在干什麼?”

  “表現出我有多喜歡你的靠近啊!”

  “這兩年的時間,換你學會耍無賴了嗎?”

  “我學會的可不只這樣。”她微微眯起眼,低下頭,勾誘般的親吻了他狂跳的頸動脈……

  他不敢置信的將她反壓在身下,“是誰教你這樣做的?”

  “誰教你不再回來找到我!”她拉下她的頭,吻上他氣怒的唇角,“所以我只好自己去學習該怎麼愛一個男人了。”

  “該死的你……”他狂怒的將她壓進柔軟的床被裡,狠狠的回應著她的主動,“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她漸漸濕潤的眼眸裡,這才終於閃射出一點傷痛的神采,“是你不再回來找我的,是你先放開我的,是你!一直都是你……”

  “你以為我願意嗎?”他輕輕擦拭掉她滾落下來的熱淚,“你那麼簡單的就讓別的男人偷吻我視如珍寶的你,你以為我都不會嫉妒嗎、不會心痛嗎?你以為我會不擔心如果有一天有什麼人或事物吸引住你,你還會一直空下那個我為你保留的座位,然後毫不留戀的轉向離去,跑去追逐那個吸引住你的人事物嗎?”

  “因為你是沒有愛上的那一個,所以你才可以如此瀟灑的讓別的男人親吻你,可是在我親手為你折下自己的驕傲後,我還是有不能忍受的事,你懂不懂?你懂不懂我唯獨不能忍受被你給丟下?”

  “我現在知道了。”她輕淺的笑著,“那麼我把你為我折下的驕傲送還給你好嗎?”

  “你要怎麼把它還給我?如果我不想收回,你要怎麼把它還給我呢?”

  “或許等你睡醒,你就會知道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16-1-9 22:26:2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他在睡了長長地一覺後,醒來是震驚到連該怎麼生氣都忘了,“這是在干什麼?”

  他試著扯動腳踝處的腳鏈,“你這是在干什麼?”

  而他現在人又是在哪裡?該不會是在……

  “你被我綁架了。”她蹲坐在牆邊看著他道。

  “為什麼需要綁架我?”怒氣開始出現在他愈來愈清醒的腦袋與胸口,“還有,我接下來的工作和演奏該怎麼辦?”

  “你爺爺已經都安排好了。”

  “你什麼時候和爺爺這麼要好了?”他用力扯動連接著腳鎳的鐵鏈,“你最好趕快放了我。聽到沒有?”

  她搖頭,“暫時不行。”然後才繼續回答他先前的問題,“爺爺是我的網友。”

  “你們真的很敢——很愚蠢的勇敢!”他冷瞪住她,“為什麼要綁架我?”

  “因為我想要你再回到這裡來找我。”

  他毫不留情的怒聲咆哮,“我拒絕!”

  “所以我才會綁架你。”她走到他面前,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搖晃,“現在換成是我不接受你的拒絕了。”

  “你如果好好的向我提出要求,那我或許會答應。”他驕傲的昂高臉,“但是你玩這種像孩子似的任性把戲,就不要妄想我會答應你。”

  她不是太在乎的聳肩,“你終究會答應的。”

  他怒氣勃發的將她撲倒在地板上,“如果我永遠都不答應,你又要如何?”

  “你不會。”

  “你憑什麼如此篤定?”

  “因為你愛我。”

  “你還真敢說!”他即無奈又珍寵的將她鎖囚在自己的懷裡,“你的小腦袋裡到底都在想什麼?”

  “想你為什麼都不來找我了。”她仰頭親吻他帶冷的唇和砰然跳動的頸動脈。

  “你還是離我遠一點好了。”他受到挑動的將她推開。

  “秦朗日愛我。”她卻頰生紅暈的直說。

  害他差點氣到爆血管,“你這個笨蛋!到底是誰教你這麼說的?”

  “是你太復雜了,還是愛情太復雜了?”她略微疲倦的垂下眼眸問。

  “應該說,是你太簡單了。”簡單到沒有任何拐彎抹角的心思。

  “我這樣不好嗎?我一直記得小嬋媽媽說過,要愛自己現在的樣子,但是你並不像愛我現在的樣子……”

  “或許真的是我太復雜了。”他親親她的發,疼寵的、獨愛的,“但是如果你曾經回到過琴室,你就一定會發現我愛的一直都是你現在的樣子。只是……”難免會恐懼、難免會嫉妒,誰教她一直都沒有愛上他!

  而他卻只想成為她深愛的男人,如此而已,所以有沒有這麼復雜?有沒有必要這麼復雜?

  直到當天深夜,他趁著她睡著了,偷偷起身走動時,她立刻跟著清醒,並且表情微驚的叫喚著——

  “秦朗日!”

  他的心立刻糾結到極度疼痛,“我在這裡,你加在身上的束縛都還在,我哪裡也去不了不是嗎?”將她微微顫抖的身體緊緊的擁抱著。

  “我曾經替自己做過一只手表,表裡裝有一塊電腦晶片,晶片裡記錄著很多人的面貌和資料,只要戴著它,它就會替我辨認出所有來到我面前的人叫什麼名字。”她像是掉進冰河裡被寒凍般的僵硬在他的懷抱裡,“但是我一直都沒有戴上它,因為我並沒有非得要記住的人,或是非得要我記住的人!”

  “是我太自私了。”他輕輕摩擦著她冰寒的肌膚,“是我太強求了。”

  “然後當我開始很想知道你為什麼會在觸碰我時總是會顫抖時,我曾經把那只手表戴在手腕上,直到小嬋媽媽提醒我要愛自己現在的樣子後,我才又把手表返回抽屜裡:我知道我和別人不一樣,但我從來沒有被困擾過……”

  “是我的錯!”他自責的親吻著她曾經是血肉模糊的肌膚。

  她卻突然離開他的掌握、離開他的身邊,當她再次回頭時,她只拿起一只鑰匙解開束縛在他腳踝的鎖鏈,“我很笨,對不對?我不但不能將你給辨認出來,還不能知道你為什麼不回來找我的原因,十四說你一定是在嫉妒朱玄吻了我的事,但是我卻連嫉妒是什麼感覺都不知道!”

  “別再說了!”他瘋狂的親吻著她醜陋到接近恐怖的傷疤,“我知道是我做錯了!”

  “當我開始跟熊爸他們一起生活時,熊爸曾經教過我武術,但是我一直不能感覺到他們過招間所隱藏的那股殺氣,所以父親從未讓我做像兄姐們一樣的工作;其實朱玄他長得是什麼模樣,我根本不知道,至於為什麼讓朱玄吻我,不過是我不能提防而已,但是就算我只會為了你的吻而心跳,那也不是你想要的愛情對嗎?”

  “拜托你別再說了。”他埋首在她的頸項裡,心痛到幾乎快喘不過氣來。

  “愛我好嗎?”她輕淺的微笑著,“你曾經說過要提供愛情讓我學習的,不是嗎?”

  “是的,但是我做的並不好。”

  “對我來說,你已經是不一樣的存在了,如果這樣還不夠,你可不可以將我帶在身邊讓我繼續學習?”

  “當你這麼要求了以後,我就再也不會對你放手了,你知道嗎?”

  “愛我,秦朗日。”她長著金燦燦的貓眼班的雙眼,極其信任的望著他。

  他則是愛極的撫滑著她為他而閃動的眼眸,“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根本無法愛上我,到時候我一定會將你糾纏到一起下地獄為止的,你這個傻瓜。”

  再愛極的親吻過她為他所承受過的所有傷痛,“我愛你,你這個傻瓜。”

  再愛極了的將她整個人都占有了,“如果你懂得,你就會知道……你何須將我綁架!”因為他的心早就全給了她。

  早就毫無保留的全給了她。

  然後,她那彷如貓般的雙眼開始積極的追逐著他,就算連日來被他愛的極倦,也還是要睜睜閉閉的尋覓著他的身影。“秦朗日!”總是要親眼見著他,才肯輕淺的笑著睡著。

  他也才會細密的描繪著她淺笑的模樣,將她刻畫在心底後再跟著睡著。

  直到在某天的早上,他看見冰箱裡已經是空無一物了,“該出門一趟了。”他才珍愛的親親她的額頭,將她趕進浴室去清洗。

  然後與她十指交纏的牽她出家門,牽過修車廠,再牽過早餐店裡吃早餐。

  “心痛,心好痛!”陸十四看見了,立刻捧著心,代替大熊師傅出心裡的沉痛感覺,“女兒長大了就是別人的了,虧我們還跑到加拿大幫她把人給偷綁回來,結果……竟然是過門不入?”

  “就是啊!”熊家康附和的點頭,但是可以多留水練兩年,對他來說已經太足夠了,足夠到他可以平靜的轉過身,當做沒看到他的寶貝開始依賴起另一個男人的模樣了。

  也因此,吃完早餐再次從屋外走過的兩個人徑自去了一趟賣場補足食材,又再一次開車去到那個可以看到一整片藍天的黃金海岸。

  因為人們總是會伴隨著感情來記憶和眷戀一個人、一個物件或是一個地方,所以他和她總會一次又一次來到這片黃金海岸,重溫著感情萌芽的心動、感情成長的悸動以及感情深刻的感動。

  至於朱玄則是來尋找縹緲如煙的一場幻夢——一場他以為自己也身在其中的幻夢,而在他的幻夢中有個女孩,曾經在他經營的小型賽場裡打敗他及他的車隊;在他的幻夢中有個女孩,曾經讓英國車隊給看上,她卻不屑一顧的予以拒絕,從此未曾再出現在任何的小型賽車場裡。

  在他的幻夢中的那個女孩有著對凡事都無動於衷的特殊氣息,將他迷惑到只能死纏濫打的糾纏著她,偏偏幻夢易碎,那女孩已經離開了台灣,那女孩的家人也擺明了不歡迎他的出現。

  於是他只能偶爾去到她經常前去的黃金海岸,等待緣分將他們再次牽引,但是一年過去了、兩年過去了……他從未遇見過她!

  然後當他真的等到了她時,她的身邊卻已經有人了。“水練!”他用著撕扯喉嚨的力氣呼喚著她。

  她轉身望向他。

  朱玄費力的跑在沙灘上、跑向她,“水練,我找了你好久!”就到可以無視於其他人的身影。

  偏偏她一樣無視於他的存在。“你為什麼要拒絕福斯汽車的邀請?那可是邁向職業賽車的入門啊!”情急的問出一直盤旋在心中的急切。

  “你是誰?”嚴水練卻只是輕淡的問。

  “我?我是朱玄,記得嗎?”朱玄立刻微帶難堪的解釋著,“我曾經在你家門前吻過你,你記得嗎?”

  “我不想記得。”嚴水練轉身跑向獨自漫步的人影,“秦朗日,等我!”

  “下次你再去理會那些無關緊要的人,我就不會再等你了。”秦朗日就站在熾熱的沙地上,伸手等待著她。

  “為什麼?”她將自己的手放進他等待的大掌中。

  因為他嫉妒!“沒有為什麼。”他霸道的將她所進自己的懷裡,再與她一起坐在沙地上看天、看海,看一整片的無垠天際。

  然後不能死心的朱玄追來了,“她曾經有機會在歐洲賽車場上大放異彩的,你知道麼?”

  秦朗日便毫不理會的與她耳鬢廝磨的親昵著,一心只在意她一人。

  朱玄氣極了、恨極了,忍不住喪失了理智,“你埋沒了她!你不懂愛她!”

  “嗤!懶得理你,你卻愈說愈無理。”秦朗日頭也不回的冷嗤,“到底你以為自己是誰?”

  “我是懂得愛她的男人。”朱玄理直氣壯的叫囂。

  “她似乎不是這麼的以為。”

  “她接受過我的親吻。”

  “很好,你如果不提,我就當是她被豬給咬了!”他恨極的從沙地上站起身,“偏偏你偏要踩進我的雷區……”

  沒等他說完,朱玄已經先對著他的臉揮出一拳;而秦朗日也只好名正言順的反擊了。

  兩個男人於是在沙地上打得難解難分,直到她介入期間!

  “她從頭到尾都是我的,你的動手根本就師出無名。”他著急的將她接近的身影拉進懷裡護著,以至於不小心挨了朱玄一拳。

  下一秒鐘,一把輕薄的短刀已經架在朱玄的脖子上,“你,走開!”

  她生氣了。

  “我會走的。”朱玄直視著她道:“只是我難得對一個女人動心,所以我一定要讓你知道,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她收回短刀,走回到秦朗日身邊,“我感覺不到。”

  “那我就真是太失敗了。”朱玄苦笑。

  “你喜歡她什麼?”秦朗日面對著朱玄直接問道。

  “喜歡她總是無視於我的清冷態度,以及對任何事都是無動於衷的平靜模樣。”

  “那麼,你晚了一步。”

  “我早就知道了。”其他的女孩早就警告過他,“只是,我必須試上一試。”

  “現在你可以死心了。”因為他是絕對不會再放開她了。

  “是啊!不死心也不行了。”朱玄抹了抹剛才被她拿刀抵住的脖子,“我再多打你一拳,她大概真會割斷我的脖子吧!”

  “你太誇張了。”秦朗日難掩得意得笑道。

  “你最好把她看緊一點。”朱玄背過身,擺了擺手,“別人可不一定都會像我一樣明著來的。”

  “你並沒有你說的那麼光明正大!”秦朗日還是記恨著她被朱玄偷去的那一吻。

  “當然,否則哪享受得到軟玉溫香呢!”微微落寞的聲音漸漸被風給吹散,留在過去裡。

  而他和她正站在現在,准備往未來走去。“我們往南去走一走吧!”

  “好的。”

  就這樣,他們拋下所有旁的人事物,開著車往台灣最南端的墾丁而去。

  南灣,白沙灣……在所有看得到一整片藍天的地方,他都伴隨著她,與她一起游玩。

  有時當艷日把她照得閃閃發亮時,他會看到幾名游客把鏡頭對准她,他只能一個個的警告著他們,對她的獨占欲強烈到絕不容許她的身影留在閑雜人等的人生裡。

  就算只是一個小黑點,他也不准!

  幾個白日,就這樣悠閑的浪費了,他也不覺得可惜;幾個黑夜,愛她愛到不能睡著,他也不會嘆息。

  “秦朗日,我想生一個孩子。”

  “別鬧。”他翻過身不予理會。

  “你不答應是因為我不適合嗎?”

  他只得再翻回來,面對著她,“你為什麼想要生一個孩子?”

  “因為爺爺很想要。”

  “那麼,我不要!”他氣惱的揉捏著她白嫩的臉皮,“聽到沒有?我不想要!”

  她張著像貓似的金褐色眼眸,“我知道了。”

  “你不知道。”他親吻著她那曾經破碎了又重生的肌膚,“我只肯答應你自己想做的事。”再愛極的占有著她,“而不是……我想的事,或是其他人所想的事。”

  懂嗎?

  他有多麼想珍愛她,她真的懂嗎?“我想帶你去看看我在兩年前留在琴室的東西。”

  “你要給我看的是這個嗎?”她解下胸前的香包,從裡面拿出一枚戒指,“後來一直沒再回到那間琴室的人是你,不是我!”

  “我知道是我做錯了。”他半憂半喜的接過她遞給他的戒指,“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你留下戒指,還是知道你為什麼要留下戒指?”然後她就說出了這麼一句話,“我不要一只戒指!”

  這話當下讓他感到無比的絕望,“別拒絕我!”

  她再說出下句話,“我只要你一直愛著現在的我,如果你要給我的愛情還存在的話……”

  這話又讓他轉憂為喜,“他一直都在。”

  “其實我很想將你辨認出來的……”

  他輕撫著她略微黯淡的貓般的雙眼,“就算一輩子都不能辨認出我來,也沒關系了。”

  “我或許真的有點笨,”她瞥了他一眼,“但是我不會相信你現在說的話。”

  “我並沒把你當成笨蛋,雖然我常這麼叫你,但是那是因為……”他顫抖的輕捧住她那張少有波瀾的平靜臉龐,“我愛你。”

  “我知道。”她露出一絲輕淺的笑意。

  “唉!我的確很介意你不能將我辨認出來的事實,尤其是你被那個朱玄偷去一吻的事,更是一直梗在我的心中,折磨著我。”

  “十四說那叫嫉妒。”

  “是啊!那的確是嫉妒。”

  “我現在沒有嫉妒的能力。”

  “就算你一輩子都不會嫉妒,我還是愛著你,雖然愛你真的是有點辛苦……”因為總是只有他一個人在嫉妒!

  她卻因為難以感受,所以常會說出氣壞他的話語,“那是你的感覺,而不是我的。”

  “是啊!是我活該,活該我要自作自受!”他還是親熱的親吻了她略微松動的平靜模樣,“但是當我就在你身邊時,你可以試著讓自己歡笑好嗎?當然,如果還能再說一句你愛我,那就更好了。”

  “我正在學習,不是嗎?”她張大眼,回吻著他。

  教他如何抗拒?他一點也不想抗拒啊!“下次不要在不適合的地點吻我。”譬如在車裡。

  “那裡才是合適的地點?”她頰生紅暈的問。

  他忍不住呻吟出聲,“你的確是我的報復,”是他最心甘情願而承受的報復。

  “跟我回去陽明山一趟好嗎?”

  “好。”

  不管她在那裡是否會想起什麼,她余下的後半生還是只能留在他的身邊,就算她一輩子都不能將他給辨認出來,他一樣會一輩子將她圈限著、糾纏著,直到她懂得——

  他的愛情是絕對的自私,是強求她一輩子留在他身邊的絕對自私。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9-11 04:12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