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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淘淘《你家就是奴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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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 00:18:2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你家就是奴家 作者:淘淘

聽說富貴人家油水多,蒔香進文府當奴婢之後果然見識到了!莫怪她居心不良,畢竟家有難題,她也是不得已以利為先,何況在文府當差確實不錯,就連幫七小姐減肥也是個肥缺,她過得真是如魚得水啊~~只是,府裡還有個五少爺,這五少爺卻很棘手,雖不至於瞧不起她、仗勢欺人,可常常以不怎麼贊同的目光看著她,彷彿她會帶壞妹妹,天地良心啊,她雖是有點小聰明,有時對少爺不太客氣,但她只是性子直率,對工作也是盡心盡力,怎能讓少爺誤會?看來別讓少爺繼續誤解自己,順便從少爺身上撈點好處補償,就是她接下來的人生目標、第一要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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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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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 00:18: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席蒔香進文府當奴婢是居心不良的。她聽說富貴人家油水多,隨便撈個渣籽,下輩子就不用愁了。

  「……尤其是廚房采辦,那油水可多了,奶奶大爺們吃燕窩,咱們也能跟著喝兩口是吧,然後嘴巴甜一點,逗得他們開心了,再賞你幾個銅錢,那日子可好過了……」

  王嬸左一句右一句,說得天花亂墜,只差沒把文府說成天宮,席蒔香聽著心動,就這麼進了文府當差。

  她簽的並非死契,而是三年契,在廚房幫王嬸打下手,原本這等好事是落不到自己頭上的,偏王嬸想找的人一個在病中,一個婆婆不贊成,然後她才想起蒔香的嬸嬸周宛蓮。

  王嬸與周宛蓮是兒時玩伴,只是八歲時家貧被賣進文府當奴婢,偶爾回村探望時,也會到周氏那兒坐坐。

  在文府裡熬了三十年,王嬸也算苦盡甘來,如今在太太、奶奶面前都算說得上話的人,這次廚房補缺,大太太沒安插自己的人,反而讓她來安排,可見對她的信任。

  周宛蓮其實挺想進府當差的,可她身子近來也有些不好,再加上兒子幾個月後要娶媳婦,分身乏術,於是就把蒔香推了出去。五年前,蒔香的娘過世後,三姊弟便到伯父家蹭飯,如今堂兄要娶媳婦,家裡開銷增多,周氏的臉色便有些不好,蒔香豈會不明白伯母的心思,便順水推舟答應了。

  在廚房工作雖然不輕松,不過油水確實不少,光是采辦日常肉食蔬果,就能撈上一筆回扣,再遇上逢年過節、大節小慶,甜頭更是多。

  當初說好了,月薪一兩,額外的就看福分了。

  所謂的「福分」主要指主子的賞錢,還有從買菜錢裡扣下的、廚房裡婆子大娘讓你跑腿辦事的,甚至在園子裡撿到的木簪等等,不一而足。

  因此第一個月領到快二兩銀子時,她高興地簡直要飛天了——二兩銀子可夠一家五口生活一個月。

  如今,她又多兼了一份新差事:幫府上的七姑娘減肥,務必讓她在半年內恢復窈窕身段。

  「呼、呼……等等,我……我跑不動了……」

  七姑娘喘吁吁地停下,跑在前頭的蒔香回身來拉她。「別停,用走的也好。」

  「我不行了……」

  「我知道,沒讓你跑,只是大夫說過,別跑著跑著就忽然停下來,對身體不好,得慢慢走著才不會難受。」

  「我忘了。」七姑娘文青靈掏出手巾擦拭臉上的汗,慢慢地往前走。

  身後兩名奴婢見小姐停下了,趕忙端著水上前。「小姐,喝點水。」

  「喝慢點。」蒔香叮嚀。「在嘴裡含一會兒再吞下。」

  「去前頭的亭子歇會兒吧。」奴婢海棠說道。

  「不行,才活動一刻鐘,起碼得再一刻鐘才能歇息。」蒔香搖頭拒絕。

  「你沒瞧見小姐已經喘不過氣來了嗎?」另一名奴婢桃花沒好氣地說。

  蒔香認真地左看右看。「有嗎?我瞧著挺好。」

  「你眼睛瞎了——」

  「桃花,別說了。」文青靈揮了下手巾,示意兩人退下。

  「小姐……」

  「萬事起頭難,就算不跑也得再走一刻鐘,讓身體出出汗。」蒔香堅持道。

  「蒔香說得有理,你們退遠點。」文青靈說道。

  桃花不情願地還想說什麼,讓海棠瞥了一眼,也沒敢再說,乖乖地退到後頭去。

  蒔香邊走邊道。「還是小姐明理。你別怪我太過嚴厲,大夫說了,只要在飲食與身體勞動上調整,就能讓身子瘦下來。」

  「我知道。」文青靈擦拭頸子。「只是一身汗,又累……」

  「習慣就不累了。」蒔香說道。「我一開始在田裡干活的時候也累,習慣就好了。」

  文青靈貪吃又不喜動,也難怪會胖,小時候圓潤時看著可愛,但如今都十五了,卻還是胖乎乎的,比其他姑娘胖了快一倍,前兩年還能說是豐滿圓潤,現在只能用痴肥二字形容。

  她也不是沒想過要減重,只是毅力不足,好不容易減食瘦了幾斤後,又受不了每餐青菜豆腐餓肚子的滋味,不久自然又回到老路子,最後減掉的肥肉回到身上不說,還多了其他肥肉,經年累月下來,就成了個胖姑娘。

  如今她已及笄,母親開始為她的婚事犯愁,原本想把她說給黃家二公子,誰料那二公子聽聞風聲,竟說她胖如母豬,他又不是養豬戶,帶豬回家做什麼?這譏笑的話語沒幾天就傳遍大街小巷,文青靈哭腫雙眼,想死的心都有了。

  黃府的人拎著鼻青臉腫的二公子登門道歉,讓大太太文連氏給轟了出去。文連氏也是個福態身材,雖然精明能干,頗得大老爺敬重,卻不受寵,納的兩個妾都是柳腰纖瘦的美人兒,就知道文連氏不對大老爺的「胃口」。

  見文青靈低著頭,眉心微擰,蒔香曉得她定又想到那些傷人的話語,正想說些話轉移她的注意,恰巧瞧見一抹身影從林子小徑一頭走來。

  「是五少爺。」蒔香對七姑娘說道。

  七姑娘抬頭綻出笑臉,待人走到面前才出聲喊道。「五哥。」

  文青靈上頭有兩個兄長,都是一母所生,在文府排行老大與老五,老二至老四則是二房與三房所出。

  大太太雖生了一個胖女兒,可兩個兒子都肖似父親,瘦長俊秀,而且風度翩翩,氣質出眾。

  進文府一個月,這是蒔香第二次見到五少爺。

  第一次是兩天前大夫人喚她到偏廳問話時,文丞佑正好在場,兩人打過照面但不曾交談,互相見禮後他就走了。

  她只曉得他是大太太的二兒子,不過在府裡排行第五。因文府是個大家族,大房、二房、三房全住一塊兒,所以男丁排序是三個房順著排下來的。

  王嬸說五少爺自幼聰穎,很會讀書,半年前一舉中第,老太爺、老太太高興得合不攏嘴,如今他賦閑在家,等待戶部的任命文書。

  據說文府幾代前是有爵位的,曾曾祖父因功在社稷,皇上賜為永寧侯,不過不能世襲,說穿了就是名號大於實質,幸好文家人爭氣,代代都有人為官,幾代傳承下來,也稱得上是官宦之家。

  「五少爺。」蒔香福身問候。

  文丞佑點頭還禮。蒔香雖然穿著文府規定的藍布衣裳,卻不是簽死契賣身的下人,所以行為舉止與常人無異,瞧見府裡的老爺夫人、公子小姐,雖會行禮,但並無奴僕小心翼翼、深怕犯錯的謹慎氣質,行禮完便睜著一雙大眼睛打量,不會低頭回避主子的視線。

  蒔香的五官不似一般女子秀氣,雙眼大而有神,眉目間帶著一絲爽朗與英氣,言行舉止大方俐落,甚至有點男孩子氣,與大家閨秀的溫婉端莊截然不同。

  前兩天在偏廳見到時,就覺得她的舉措不像府上的奴僕,當時是王嬸帶她進屋的,他也沒多想,文府上上下下就有百多人,一、兩個月就會有人事變動,不是年紀大的奴婢要放出去了,就是有新的奴婢小廝遞補進來,再不就是哪個婆子生病,請了人遞補,各種情況都有,內宅一向都是母親在打理,事務繁多,他自不會去過問。

  不過剛剛臨出門前聽到小廝說七姑娘在園子裡跑步,還有個凶巴巴的村姑拿著竹條在後頭吆喝,像在趕牲口似的,他大吃一驚才趕過來了解。

  但見文青靈只是喘了點,沒任何不妥後,文丞佑放下一顆心,笑道:「妹妹穿短褐還真是英姿颯爽。」從沒見過妹妹穿短襦搭長褲,看著倒挺俐落。

  文青靈扯了下嘴角。「五哥又打趣我。」她一個胖丸子,能穿出什麼威武英姿來?

  見七姑娘垂頭喪氣,神色黯淡,蒔香一個箭步上前,在她背後拍了下。「背要打直看著才精神。」

  見她沒大沒小地拍上妹妹的背,文丞佑吃驚地看著她,文青靈倒像是習慣了一般,也沒生氣,腰杆挺直了些。

  「是了,這樣精神好,頭別低,朝前看。」蒔香滿意地點頭。

  文丞佑忍不住插嘴。「姑娘家怎可這樣——」

  「五少爺,你過來。」蒔香打斷他的話,朝外挪了幾步。

  從沒女人這樣對他下號令,文丞佑蹙緊了眉頭。深怕兄長誤會蒔香,文青靈忙道:「蒔香就是說話直了些,她沒惡意的……」

  「七姑娘,我跟你哥說話,你別偷聽。」蒔香拉開一段距離後,納悶地望著站在原地不動的文丞佑。「五少爺你怎麼了,怎麼不過來?」

  文丞佑陰下臉,正想說她沒規矩,文青靈低聲懇求。「五哥你別生氣,蒔香很好的,你別把她趕走。」

  「你就是性子太軟……」

  「五哥……」

  「好,我不為難她。」文丞佑示意她稍安勿躁,紆尊降貴地走到蒔香面前,還沒來得及開口,蒔香已經先說話了。

  「太太把調教七姑娘的任務交給我,還請少爺以後不要干涉或質疑我的話。」

  蒔香覺得自己已經說得挺委婉的,可在文丞佑耳中聽來仍是刺耳。

  「母親怎會把七妹妹交托與你,你一個村姑能教她什麼?」文丞佑不悅道。

  蒔香冷笑地看著他不屑的神情。「說我之前五少爺怎地不先檢討,你要厲害怎麼還把自己的妹妹教成這樣?」

  「你——」文丞佑為之氣結。

  「要是有人敢說我是豬,你知道我會怎麼做?」她反問。

  文丞佑擰下眉頭,想到那該死的黃二少。

  她揚起下巴。「我就把他衣服脫光,關在豬圈裡,第二天早上叫全村的人都來看。」

  他怔住。她的回答超出他對女子的認識太多,一時不知該怎麼反應。

  她得意地揚起笑。「你說解氣不解氣?別人會在背後議論我是豬,還是譏笑他赤條條地讓我關在豬圈裡?」

  「此法太過下流。」他總算迸出一句。

  「錯!還不夠下流,哪天他惹我不高興了,我就牽出一只大白豬,在背上寫黃二少之妻,一路把豬趕到他家去,讓他出來迎娶。」

  他的眼瞪得更大了,下巴微張。

  「下不下流?」

  「下流。」他咬牙。

  「錯!還不夠下流。」她搖頭。「還得搖旗吶喊說母豬肚子裡已經有了他的種。」

  文丞佑的臉頓時脹成豬肝色,張口卻無聲,不知是氣到說不出話來,還是因為太過驚世駭俗而呆住。

  蒔香笑道:「前天我就是跟太太這樣說的,太太可是連連叫好,恨不得立刻就去綁了黃二少關在豬圈裡,哪像你這呆樣。」

  文丞佑回過神,不悅道:「與我說話怎可如此不敬!」

  她翻個白眼。「知道了。」

  他們富貴之家就是麻煩,當主子的使喚人慣了,不喜別人回嘴,傲氣重又愛訓人。

  見妹妹不時朝這邊望來,神情不安,他嘆口氣,決定忽略蒔香的無禮。

  「我曉得你擔心什麼,你是擔心我帶壞七姑娘,把她教成個粗鄙的鄉野村婦對吧?」

  文丞佑頷首。「她是大家閨秀,言行舉止怎可落於市井之流?」

  「你真以為人的言行舉止那麼簡單能改?我把你丟到鄉下去,你就成了鄉下人?」她不以為然。「不過是想著潛移默化……唉呀……」

  她突然靈光一閃,驚呼出聲,文丞佑莫名其妙地望著她。「怎麼了?」

  「對,到鄉下去!現在城裡、府裡都在議論七姑娘的事,她在這兒心情怎會開朗?還是得換個環境好。」雖然府裡的下人不會當著文青靈的面嚼舌根,可取笑的眼神還是瞞不了人的。

  文丞佑還沒發表自己的意見,蒔香又道:「就這麼辦,我去跟太太說。我走了,五少爺,改日再敘。」

  蒔香快速地拍了下文青靈就跑,一邊喊道:「我們來比賽,跑輸的可不能吃點心。」

  文青靈驚叫一聲。「怎麼能這樣呢?不行,我不比。」

  「我用單腳跳,你快跟上來。」蒔香靈巧地用右腳跳跳跳,再換左腳。

  文青靈讓她逗笑,正想跟上她,猛地想起還在原地的兄長,只得停下腳步。「五哥,我……」

  文青靈一臉焦急想跟上蒔香,又想哥哥特意來找,還沒說上幾句她就離開,實在不好,一時陷入天人交戰。

  見妹妹焦急無措的表情,文丞佑哪會不明白,他心裡一軟,說道:「去吧,可得跑贏那無禮的野姑娘,否則哥哥不饒你。」

  文青靈噗哧一笑。「知道了。」她回身去追蒔香。

  見小姐又開始跑,在旁邊一直沒吭聲的海棠急忙跟上,桃花跑了幾步後,卻折返走到文丞佑面前。

  「少爺。」她福身行禮。「有句話,奴婢不知當講不當講。」

  海棠回頭望了一眼桃花,遲疑半晌後,還是去追小姐。跟桃花認識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她要同少爺說什麼海棠大致有底,卻覺得不妥,她們畢竟是奴婢,就算不喜蒔香,可大太太決定的事又豈容她們質疑?

  「什麼事?」文丞佑恢復一貫的有禮與淡漠。

  「蒔香姑娘尊卑不分、對人無禮、性子又野……桃花擔心小姐給帶壞了。」她憂心道。

  文丞佑挑起眉宇。看來有人跟他的顧慮是一樣的,只是七妹臨走前,難得露出笑容,他又心軟了,難得有個人能讓妹妹開心……他不由得為難起來。

  「我會再跟母親商量,你下去吧。」

  聽到少爺要跟太太再商議,桃花微露笑意。「是。」

  遠處文青靈追上一蹦一跳的蒔香,就要超越領先時卻讓蒔香抓住手臂往後推,文青靈驚叫一聲。「你怎麼能這樣呢?」

  蒔香大笑。「來追我啊。」她開始雙腳跑。

  「你作弊!」文青靈嚷叫著,伸手去拉她,兩人鬧成一團。

  文丞佑若有所思地望著遠處的兩人,決心再次動搖。真的要把蒔香辭退嗎?讓她跟妹妹作伴也挺好,只是想到她不甚恭敬的態度與大膽的言詞……

  哪天他惹我不高興了,我就牽出一只大白豬,在背上寫黃二少之妻,一路把豬趕到他家去,讓他出來迎娶,還得搖旗吶喊說母豬肚子裡已經有了他的種。

  如此粗俗的話語怎麼會由一個姑娘嘴中說出來呢?

  不過雖然下流又惡毒,卻真的挺解氣的。文丞佑失笑。看來找人打黃二少一頓是太便宜他了。

  蒔香原以為會在廚房待上三年,吃得滿嘴流油,銀子攢得飽飽,沒想這麼快就換了差事。

  大太太聽了她的意見後,沒考慮多久就決定讓七姑娘到城外的自家莊子住上一段時間。經過黃二少一事,她是硬下心腸要將女兒改頭換面,再怎麼疼怎麼寵,女兒長大了就是得嫁人,不可能一輩子藏在府裡,而要掃去城裡流言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女兒瘦下來。

  「我也沒要她瘦成個竹竿,那樣反而沒福氣,她只要再少個十幾斤就行了。」大太太對二兒子說道。

  文丞佑蹙眉。「母親的意思我明白,我也贊成妹妹瘦一些,只是那蒔香是個沒規矩的……」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文連氏喝口茶後才道。「放心,我會安排個懂事的嬤嬤一起過去。蒔香是個直爽脾氣,青靈跟著她有益處。」

  除了自個兒的看人眼光外,她自然還找了王嬸來問。與蒔香朝夕相處一個月,若王嬸還看不出此人的深淺,她要王嬸何用?

  以前也不是沒請過嬤嬤控制青靈的飲食,讓她多勞動,沒想嬤嬤方法太過激烈,青靈餓得昏倒在地,額頭撞上桌角,流了一灘血,可把她嚇壞了,老太太也大發雷霆,她心一軟,又把女兒供了起來,伺候得像個菩薩,結果把她養成顆球,遭人恥笑,這次她是鐵了心了,但方法還得講究。

  蒔香為人爽利,性子開朗,卻不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笨蛋,最重要的是女兒跟她相處覺得自在。

  「跟蒔香說話的時候,我沒覺得她可憐我、同情我,也沒看輕我……就是自在。」

  因為女兒這句話,她決定讓蒔香接下督促女兒減肥的差事,更重要的是拿出做小姐的架式與氣派來,女兒越胖越沒自信,成天愁眉苦臉的,哪有她半點爽利的作風跟性子,青靈若真這樣嫁出去,還不被丈夫婆婆嫌棄?

  外貌已經不討丈夫喜歡了,個性又膽怯易感,再加上沒手段,還能有什麼用?到時連站著,別人都嫌礙眼……想到此,她的心一陣揪痛,女兒怎麼偏偏就像了她的樣貌?

  她在心裡嘆口氣,把心思移回。「別看蒔香說話魯莽,有時她是故意的。」

  文丞佑挑了下眉。「她還有這等心思?」莫非他小瞧了她。

  大太太微笑。「她自個兒跟我說的,我瞧著也是,她有心計,不是表面上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可沒壞心眼,就是缺銀子,想攢錢送兩個弟弟進書院。她若真能讓青靈脫胎換骨,我答應幫忙。」

  原來如此,知道對方想要什麼就好辦,若表現得太無慾無求,反倒不能讓他安心。

  「你若無事便跟去莊上幾天,了解一下情況,要是青靈不適應再讓她回來……」她頓了下,隨即搖頭。「還是瘦下再回來……我就是太寵她了,舍不得讓她吃一點苦,我已經跟蒔香說過,能少吃點,可得慢慢來,別又把青靈餓暈了,她也明白不能操之過急,還有嬤嬤們看著我也沒什麼不放心的……」

  「是,反正我無事,就跟去看看。」文丞佑說道,雖然母親表面上說放心,可心裡定是牽掛的,想要青靈瘦下來又怕她吃苦。

  果然,他答應先跟去了解狀況後,母親的表情放松了些。

  「我也想乘機問問農作栽種之事。」約莫再過半年戶部的任命就會下來,沒意外的話將會是一縣之令,可農事種植方面他並不專精,最好趁此機會了解。

  「你大哥在京城可問到消息?」大兒子三年前通過科考,托關系在工部謀了個差事,丞佑去年也中了進士,雖然成績沒有大兒子好,不過上榜就是好事,只是光等戶部的任命就等了半年,至今還沒消息。

  「應該快了吧。」文丞佑說道。

  「你的親事得在上任前快點訂下來,在外頭總得有個賢內助幫你打點。」她一直留心,卻沒看到特別滿意的。

  「母親作主就行。」他無所謂地說道。其實再緩個一、兩年也無所謂,姑娘大了不好談親事,男子倒沒什麼要緊,他今年才二十,再拖個兩年也不算老。

  每次說到親事,他便丟句無關痛癢的回答,大太太嘆口氣,換了話題。

  「莊子一直有人打理,跟去的人不用太多,還有我答應讓蒔香的兩個弟弟一起住進莊裡。他們兩兄弟現在跟伯父一塊兒住,正好離莊子不遠,就讓他們姊弟聚聚。」文連氏說道。她一向不是苛刻的人,能通融的地方也會給予方便,別人辦事才會更盡心。

  「那正好,我順便考校二人的學問。」若他們真是可造之材,他也不會吝嗇提攜一把。

  幫助寒門子弟除了贏得美名外,若日後高中,對於自身更是有利無害。仕途要走得穩,人脈是很重要的。

  不過文丞佑倒沒想得那麼遠,幫忙只是基於惜才之心,他的同窗裡也有不少家貧卻頗有才學之人,他的態度一向是能幫就幫。

  母子說了會兒話,大太太又把話題繞回婚事。「雖說由我作主,可你也得先看過人,選個順眼的、說話談得來的,待你從莊子回來,再讓你大嫂找些世家閨秀到府裡作客……」

  「母親作主就行了,我約了人得出門了。」文丞佑說道。

  文連氏嗔怪道:「怎地說到親事你就跑?」

  文丞佑好笑道:「母親多心了,兒子是真的約了人,再說交由母親安排,我有什麼不放心的?」

  大太太說不過他,揮揮手讓他去忙。「去吧,別跟我耍嘴皮子。」

  文丞佑笑著走了出去。對於成親他是真的一點也不急,晚個幾年都還不算老,不過母親既然放不下,他也不堅持,就聽任母親安排,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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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 00:19:1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文丞佑陰下臉,正想說她沒規矩,文青靈低聲懇求。「五哥你別生氣,蒔香很好的,你別把她趕走。」

  「你就是性子太軟……」

  「五哥……」

  「好,我不為難她。」文丞佑示意她稍安勿躁,紆尊降貴地走到蒔香面前,還沒來得及開口,蒔香已經先說話了。

  「太太把調教七姑娘的任務交給我,還請少爺以後不要干涉或質疑我的話。」

  蒔香覺得自己已經說得挺委婉的,可在文丞佑耳中聽來仍是刺耳。

  「母親怎會把七妹妹交托與你,你一個村姑能教她什麼?」文丞佑不悅道。

  蒔香冷笑地看著他不屑的神情。「說我之前五少爺怎地不先檢討,你要厲害怎麼還把自己的妹妹教成這樣?」

  「你——」文丞佑為之氣結。

  「要是有人敢說我是豬,你知道我會怎麼做?」她反問。

  文丞佑擰下眉頭,想到那該死的黃二少。

  她揚起下巴。「我就把他衣服脫光,關在豬圈裡,第二天早上叫全村的人都來看。」

  他怔住。她的回答超出他對女子的認識太多,一時不知該怎麼反應。

  她得意地揚起笑。「你說解氣不解氣?別人會在背後議論我是豬,還是譏笑他赤條條地讓我關在豬圈裡?」

  「此法太過下流。」他總算迸出一句。

  「錯!還不夠下流,哪天他惹我不高興了,我就牽出一只大白豬,在背上寫黃二少之妻,一路把豬趕到他家去,讓他出來迎娶。」

  他的眼瞪得更大了,下巴微張。

  「下不下流?」

  「下流。」他咬牙。

  「錯!還不夠下流。」她搖頭。「還得搖旗吶喊說母豬肚子裡已經有了他的種。」

  文丞佑的臉頓時脹成豬肝色,張口卻無聲,不知是氣到說不出話來,還是因為太過驚世駭俗而呆住。

  蒔香笑道:「前天我就是跟太太這樣說的,太太可是連連叫好,恨不得立刻就去綁了黃二少關在豬圈裡,哪像你這呆樣。」

  文丞佑回過神,不悅道:「與我說話怎可如此不敬!」

  她翻個白眼。「知道了。」

  他們富貴之家就是麻煩,當主子的使喚人慣了,不喜別人回嘴,傲氣重又愛訓人。

  見妹妹不時朝這邊望來,神情不安,他嘆口氣,決定忽略蒔香的無禮。

  「我曉得你擔心什麼,你是擔心我帶壞七姑娘,把她教成個粗鄙的鄉野村婦對吧?」

  文丞佑頷首。「她是大家閨秀,言行舉止怎可落於市井之流?」

  「你真以為人的言行舉止那麼簡單能改?我把你丟到鄉下去,你就成了鄉下人?」她不以為然。「不過是想著潛移默化……唉呀……」

  她突然靈光一閃,驚呼出聲,文丞佑莫名其妙地望著她。「怎麼了?」

  「對,到鄉下去!現在城裡、府裡都在議論七姑娘的事,她在這兒心情怎會開朗?還是得換個環境好。」雖然府裡的下人不會當著文青靈的面嚼舌根,可取笑的眼神還是瞞不了人的。

  文丞佑還沒發表自己的意見,蒔香又道:「就這麼辦,我去跟太太說。我走了,五少爺,改日再敘。」

  蒔香快速地拍了下文青靈就跑,一邊喊道:「我們來比賽,跑輸的可不能吃點心。」

  文青靈驚叫一聲。「怎麼能這樣呢?不行,我不比。」

  「我用單腳跳,你快跟上來。」蒔香靈巧地用右腳跳跳跳,再換左腳。

  文青靈讓她逗笑,正想跟上她,猛地想起還在原地的兄長,只得停下腳步。「五哥,我……」

  文青靈一臉焦急想跟上蒔香,又想哥哥特意來找,還沒說上幾句她就離開,實在不好,一時陷入天人交戰。

  見妹妹焦急無措的表情,文丞佑哪會不明白,他心裡一軟,說道:「去吧,可得跑贏那無禮的野姑娘,否則哥哥不饒你。」

  文青靈噗哧一笑。「知道了。」她回身去追蒔香。

  見小姐又開始跑,在旁邊一直沒吭聲的海棠急忙跟上,桃花跑了幾步後,卻折返走到文丞佑面前。

  「少爺。」她福身行禮。「有句話,奴婢不知當講不當講。」

  海棠回頭望了一眼桃花,遲疑半晌後,還是去追小姐。跟桃花認識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她要同少爺說什麼海棠大致有底,卻覺得不妥,她們畢竟是奴婢,就算不喜蒔香,可大太太決定的事又豈容她們質疑?

  「什麼事?」文丞佑恢復一貫的有禮與淡漠。

  「蒔香姑娘尊卑不分、對人無禮、性子又野……桃花擔心小姐給帶壞了。」她憂心道。

  文丞佑挑起眉宇。看來有人跟他的顧慮是一樣的,只是七妹臨走前,難得露出笑容,他又心軟了,難得有個人能讓妹妹開心……他不由得為難起來。

  「我會再跟母親商量,你下去吧。」

  聽到少爺要跟太太再商議,桃花微露笑意。「是。」

  遠處文青靈追上一蹦一跳的蒔香,就要超越領先時卻讓蒔香抓住手臂往後推,文青靈驚叫一聲。「你怎麼能這樣呢?」

  蒔香大笑。「來追我啊。」她開始雙腳跑。

  「你作弊!」文青靈嚷叫著,伸手去拉她,兩人鬧成一團。

  文丞佑若有所思地望著遠處的兩人,決心再次動搖。真的要把蒔香辭退嗎?讓她跟妹妹作伴也挺好,只是想到她不甚恭敬的態度與大膽的言詞……

  哪天他惹我不高興了,我就牽出一只大白豬,在背上寫黃二少之妻,一路把豬趕到他家去,讓他出來迎娶,還得搖旗吶喊說母豬肚子裡已經有了他的種。

  如此粗俗的話語怎麼會由一個姑娘嘴中說出來呢?

  不過雖然下流又惡毒,卻真的挺解氣的。文丞佑失笑。看來找人打黃二少一頓是太便宜他了。

  蒔香原以為會在廚房待上三年,吃得滿嘴流油,銀子攢得飽飽,沒想這麼快就換了差事。

  大太太聽了她的意見後,沒考慮多久就決定讓七姑娘到城外的自家莊子住上一段時間。經過黃二少一事,她是硬下心腸要將女兒改頭換面,再怎麼疼怎麼寵,女兒長大了就是得嫁人,不可能一輩子藏在府裡,而要掃去城裡流言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女兒瘦下來。

  「我也沒要她瘦成個竹竿,那樣反而沒福氣,她只要再少個十幾斤就行了。」大太太對二兒子說道。

  文丞佑蹙眉。「母親的意思我明白,我也贊成妹妹瘦一些,只是那蒔香是個沒規矩的……」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文連氏喝口茶後才道。「放心,我會安排個懂事的嬤嬤一起過去。蒔香是個直爽脾氣,青靈跟著她有益處。」

  除了自個兒的看人眼光外,她自然還找了王嬸來問。與蒔香朝夕相處一個月,若王嬸還看不出此人的深淺,她要王嬸何用?

  以前也不是沒請過嬤嬤控制青靈的飲食,讓她多勞動,沒想嬤嬤方法太過激烈,青靈餓得昏倒在地,額頭撞上桌角,流了一灘血,可把她嚇壞了,老太太也大發雷霆,她心一軟,又把女兒供了起來,伺候得像個菩薩,結果把她養成顆球,遭人恥笑,這次她是鐵了心了,但方法還得講究。

  蒔香為人爽利,性子開朗,卻不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笨蛋,最重要的是女兒跟她相處覺得自在。

  「跟蒔香說話的時候,我沒覺得她可憐我、同情我,也沒看輕我……就是自在。」

  因為女兒這句話,她決定讓蒔香接下督促女兒減肥的差事,更重要的是拿出做小姐的架式與氣派來,女兒越胖越沒自信,成天愁眉苦臉的,哪有她半點爽利的作風跟性子,青靈若真這樣嫁出去,還不被丈夫婆婆嫌棄?

  外貌已經不討丈夫喜歡了,個性又膽怯易感,再加上沒手段,還能有什麼用?到時連站著,別人都嫌礙眼……想到此,她的心一陣揪痛,女兒怎麼偏偏就像了她的樣貌?

  她在心裡嘆口氣,把心思移回。「別看蒔香說話魯莽,有時她是故意的。」

  文丞佑挑了下眉。「她還有這等心思?」莫非他小瞧了她。

  大太太微笑。「她自個兒跟我說的,我瞧著也是,她有心計,不是表面上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可沒壞心眼,就是缺銀子,想攢錢送兩個弟弟進書院。她若真能讓青靈脫胎換骨,我答應幫忙。」

  原來如此,知道對方想要什麼就好辦,若表現得太無慾無求,反倒不能讓他安心。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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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你若無事便跟去莊上幾天,了解一下情況,要是青靈不適應再讓她回來……」她頓了下,隨即搖頭。「還是瘦下再回來……我就是太寵她了,舍不得讓她吃一點苦,我已經跟蒔香說過,能少吃點,可得慢慢來,別又把青靈餓暈了,她也明白不能操之過急,還有嬤嬤們看著我也沒什麼不放心的……」

  「是,反正我無事,就跟去看看。」文丞佑說道,雖然母親表面上說放心,可心裡定是牽掛的,想要青靈瘦下來又怕她吃苦。

  果然,他答應先跟去了解狀況後,母親的表情放松了些。

  「我也想乘機問問農作栽種之事。」約莫再過半年戶部的任命就會下來,沒意外的話將會是一縣之令,可農事種植方面他並不專精,最好趁此機會了解。

  「你大哥在京城可問到消息?」大兒子三年前通過科考,托關系在工部謀了個差事,丞佑去年也中了進士,雖然成績沒有大兒子好,不過上榜就是好事,只是光等戶部的任命就等了半年,至今還沒消息。

  「應該快了吧。」文丞佑說道。

  「你的親事得在上任前快點訂下來,在外頭總得有個賢內助幫你打點。」她一直留心,卻沒看到特別滿意的。

  「母親作主就行。」他無所謂地說道。其實再緩個一、兩年也無所謂,姑娘大了不好談親事,男子倒沒什麼要緊,他今年才二十,再拖個兩年也不算老。

  每次說到親事,他便丟句無關痛癢的回答,大太太嘆口氣,換了話題。

  「莊子一直有人打理,跟去的人不用太多,還有我答應讓蒔香的兩個弟弟一起住進莊裡。他們兩兄弟現在跟伯父一塊兒住,正好離莊子不遠,就讓他們姊弟聚聚。」文連氏說道。她一向不是苛刻的人,能通融的地方也會給予方便,別人辦事才會更盡心。

  「那正好,我順便考校二人的學問。」若他們真是可造之材,他也不會吝嗇提攜一把。

  幫助寒門子弟除了贏得美名外,若日後高中,對於自身更是有利無害。仕途要走得穩,人脈是很重要的。

  不過文丞佑倒沒想得那麼遠,幫忙只是基於惜才之心,他的同窗裡也有不少家貧卻頗有才學之人,他的態度一向是能幫就幫。

  母子說了會兒話,大太太又把話題繞回婚事。「雖說由我作主,可你也得先看過人,選個順眼的、說話談得來的,待你從莊子回來,再讓你大嫂找些世家閨秀到府裡作客……」

  「母親作主就行了,我約了人得出門了。」文丞佑說道。

  文連氏嗔怪道:「怎地說到親事你就跑?」

  文丞佑好笑道:「母親多心了,兒子是真的約了人,再說交由母親安排,我有什麼不放心的?」

  大太太說不過他,揮揮手讓他去忙。「去吧,別跟我耍嘴皮子。」

  文丞佑笑著走了出去。對於成親他是真的一點也不急,晚個幾年都還不算老,不過母親既然放不下,他也不堅持,就聽任母親安排,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


  三天後,他們一早就啟程往莊子出發,出了城後,又走了將近一個時辰才到達莊子。

  管事及僕役們已經在門口迎接,蒔香跳下馬車,在列隊的人員中瞧見兩個弟弟,他們穿著深藍粗布衣,微低著頭,規矩的模樣讓她忍不住勾起嘴角。

  不過若再觀察仔細些,就會發現他們的規矩是裝出來的,三不五時他們會微抬眼角,留意眼前的情況。

  席式欽朝姊姊擠了下眼睛,蒔香差點笑出來。兩個弟弟雖是雙生子,卻是一靜一動,席式銓文質彬彬,成天端著夫子樣,席式欽則是一刻也閑下來,當初母親還是用木棍逼著他念書的。

  父親世代務農,從祖父一輩就想盡辦法讓孩子念書,希望能走上仕途。耕種是看老天吃飯,遇上收成不好,日子實在艱難,伯父與父親雖進了私塾,卻只念了幾年,終究因為生活困苦而中斷。

  因此弟弟們出生後,父親最大的希望就是讓他們完成自己未竟的心願,三歲時就心急地教他們識字,還遭母親取笑。父親因病過世後,母親苦撐著也要讓他們兄弟向學,最後把自己也累垮了……

  「把箱籠都抬進去。」

  蒔香回過神,瞧著楊管家指示家僕,旋即上前對文丞佑行禮。「少爺。」

  文丞佑曉得妹妹不會喜歡在從人的目光中下車進門,便示意車夫往角門走。

  蒔香原想上前跟弟弟說說話,可看到家丁們都在忙,自己拉著弟弟閑話家常也不她,太扎眼了。

  她使個眼色,示意弟弟隨僕役們一起搬東西,一會兒她再來找他們,自己則跟著馬車由角門進莊。

  文丞佑從大門進入,問道:「站在那邊的雙生子就是席姑娘的兄弟吧?」

  「是。」楊管家頷首。「一早就過來了,今年十一歲,一個斯文一個好動,說是來干活的。」大太太信中雖提及雙生子,卻只說讓他們在莊子裡暫住,弄得他一頭霧水,不曉得要不要安插工作。

  「是要將他們當客人還是……」

  「我先跟他們談談。」

  「你們兩個過來。」管家朝兩兄弟喊了一聲。

  兩兄弟同時朝管家望去,規矩地走到他面前。

  「少爺有話問你們。」楊管家說道。

  「是。」其中一人應聲。

  「不用這麼拘束。」文丞佑轉向管家。「你去忙吧。」

  「是。」楊管家行禮告退,指示家丁將箱子擺到廂房,讓人告訴廚娘一刻鐘後把綠豆湯跟蓮子湯端上。

  這頭,蒔香與七姑娘已行至臥房歇息,奴婢們忙裡忙外,將家丁抬進來的箱子打開,開始布置閨房。

  桃花瞄了眼正悠閑地與小姐說話的蒔香,心裡有些不平。本來想少爺能說服大太太把蒔香給弄走,沒想與自己預期的根本不合,她就不懂蒔香哪裡好了,隨便找個嬤嬤也能督促姑娘運動跟飲食,如今還得待在鄉下的莊子裡,想著就郁悶。

  因蒔香並非文府的奴僕,遂不用跟著其他嬤嬤、婢女整理房間,原想拉著文青靈去放風箏,可文青靈說想歇息一會兒,蒔香也沒有勉強她。減肥是長久之事,不急在一時。

  她索性去找兩個小鬼。沿路問了僕役,終於在前院瞧見二人,他們正與文丞佑在說話。

  「去年收成不是很好,今年春雨充足應該會好一點。」席式欽中氣十足地說著。

  這小子,說話也太大聲了吧?蒔香擰下眉心。

  「既然你們對這兒熟,就為我介紹一下。」文丞佑說道。雙生子雖長得一模一樣,卻不難分辨,一個壯些黑些,睜著大眼睛看人,像個野小子;另一個瘦些,膚色偏白,文文靜靜地站著,自報上姓名後就沒再多說一句。

  「包在我身上。」席式欽拍了下胸膛。

  席式銓瞥了弟弟一眼,靜靜地沒說話。

  文丞佑咧嘴而笑,示意兩人帶路,蒔香上前道:「少爺,你們去哪兒?」

  「我想看看莊嫁的作物。」文丞佑說道。

  「阿姊。」席式欽喊了一聲。「你穿這樣比以前好看。」

  姊姊平時穿的都是粗布衣裳,不是灰色就是暗青色,可她今天穿著一身淺綠,整個人顯得神采奕奕。

  蒔香瞪了弟弟一眼,示意他閉嘴。明明托人帶口信回去,讓嬸嬸叮囑他安分點,多聽少說,他立刻就丟腦門後了?

  席式欽早已習慣姊姊的白眼,不痛不癢的,呵呵地摸了下自己的頭。

  「跟少爺說話得注意規矩。」蒔香正經地訓斥一句。

  文丞佑挑了下眉,眸子閃過一絲笑意。他有沒有聽錯?她竟然會告誡他人守規矩,她連以身作則都做不到。

  話畢,蒔香也感到別扭,忙道:「你們不是要去看莊稼?快去吧。」本來是想跟弟弟說說話,可文丞佑卡在中間實在不方便。

  弟弟們要想進書院還得有人引薦,眼下文丞佑就是最好的人選,如果他肯幫忙,離書院之路就更近了,但願那兩個臭小子好好表現,別丟她的臉!

  三人悠閑地在林間漫步,遠處層層的蘆葦迎風搖曳,水邊一群鴨子悠哉地游著,雲層淺淺堆疊著,仿佛一伸手就能碰到。

  文丞佑深吸口氣,望著寬廣的地面與遼闊的天空,身心為之一松,低頭看著兩兄弟,他隨口說道:「你阿姊瞧著挺凶的。」

  「很凶。」席式欽點頭。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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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席式銓輕咳一聲,席式欽立時改口道:「也沒很凶啦。」

  文丞佑輕笑。「撒這種一下就被拆穿的謊,有什麼意思?」

  席式欽瞠大雙眼。「難道我姊也敢凶你?」

  席式銓揉揉太陽穴,決定不摻和。阿欽還是一樣沒腦,別人兩、三句就把話給套出來了。

  嚴格來說蒔香並未凶他,只是言語太過粗魯,語氣太過直接,才會令他不快,不過他已經調整好心態,農民大都純樸直率,不像城裡那樣講究規矩,他也不是個心量狹小之人,怎會與她一個村姑計較。

  「她沒凶我,就是講話太直接了一點。」文丞佑盡量放緩語氣,免得兩兄弟以為蒔香得罪他,更不敢在他面前暢所欲言。

  說起來席式欽的性子倒與蒔香相近,只是沒蒔香慧黠,至於席式銓則是個悶葫蘆,不特地問他,他不會主動答話。

  「你們想上書院念書嗎?」文丞佑問道。

  「我沒特別想,不過阿姊希望我們去。」席式欽回道,他念書沒阿銓好,不過也不算差。

  文丞佑瞥了席式銓一眼。「你呢?想去嗎?」席式銓遲疑了一會兒,隨即堅定地點頭。「想。」

  「好,明天我會考校你的學問。」他轉身席式欽。「至於你,想清楚了再來吧。」進書院便是要走科舉之路,若無心於此,不如另作打算。

  「唉……」席式欽又摸摸頭,一臉苦惱。

  「不急,你們還小呢。」他笑道。科舉是條很艱辛的道路,他是僥幸才以二址之齡考上進士,原想著可能二十四、五歲時才會上榜,像大哥一樣,誰想就上了,只能歸功於考運。

  他並不是看輕自己,自己的資質才能也是受過贊譽的,但時運是個奇妙的東西,不是凡人能掌握的,有些讀書人並不特別聰明,可運氣就是比旁人好上幾分,落在仕途上就是天差地別。

  文丞佑隨意與兩兄弟說著經驗談,見席式銓聽得認真,他微微一笑。比起席式欽,他有企圖多了。

  三人在外頭走了半個多時辰,出了一身的汗,回莊後,文丞佑逕自回房沐浴,席式兩兄弟則是拿了竹掃帚掃落葉,閑除了一會兒,忽地一個人影從樹叢後跳出,把兩人嚇了一大跳。

  「怎麼樣?說了什麼?」蒔香勾著兩兄弟的脖子。

  兩個弟弟驚魂未定,席式銓瞪了姊姊一眼。「都幾歲了,還嚇人?」

  蒔香笑咪咪地要捏捏弟弟的臉,讓他躲了開去。「才十一歲就像個老頭,以後怎麼辦?老氣橫秋的。」

  「沒錯。」席式欽附和。

  「少爺跟你們說了什麼?」

  「問我們家稼的事,都種些什麼、收成如何,一斤作物賣多少錢、蟲害嚴不嚴重……」

  「他一個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少爺問這做什麼?」蒔香蹙眉,隨即恍然大悟。「他以後要做縣令,所以先來熟悉作物栽種,倒是個有心的。」

  「你們在他面前可有好好表現?」她問。「你們要進書院得靠他推薦,給我爭氣點。」

  「他說明天要考我們的學問。」席式銓說道。

  蒔香瞠大眼。「那你們還愣著做什麼?快去看書!」她趕鴨子似地揮手。

  「也沒差這一天——」

  「這是態度問題,要給少爺留下好印像。」蒔香打斷席式欽的話。「讓他覺得你們雖然天資聰穎但是不忘刻苦努力,明白吧?」

  席式欽笑道:「阿姊你就是想得太多。」

  「是鬼主意多。」席式銓難得附和一句。

  「編派起阿姊來了。」蒔香瞪向兩人。「書有帶來吧?」

  「只帶了幾本。」席式銓回道。

  「管家給你安排房間了嗎?」她又問。

  「還沒,人家在忙,我們去讀書不好吧?」席式欽搖頭。「不是說讓我們來打零工嗎?」

  他才不想整日待在書案前,還不如下田種地、砍柴、勞動筋骨,找些活兒做,其實他更想從軍,不過阿姊不肯,每次提起她就擺臭臉。

  蒔香腦袋一轉,作出決定。「第一天確實不該給人懶惰的印像,一會兒去問管事要做些什麼。」

  「好。」席式欽開心地應和一聲。

  蒔香又問了幾句家裡的情形,席式銓總結一句。「除了缺銀子,什麼都好。」

  蒔香嘆口氣,她哪會不知道缺銀子,堂兄堂姊都大了,陸陸續續都要嫁娶,銀子花得可凶了,伯父伯母對他們姊弟雖沒噓寒問暖,照顧得無微不至,卻也沒讓他們餓肚子,更不會打罵,雖然缺錢時臉色不好看,但憑良心說也算仁至義盡了。

  娘親去世時留了些銀子給他們姊弟,她幾乎全花在兩個弟弟的束修上,伯母雖精明嚴厲,卻還是有良心的,沒把那些銀子吞掉,為此她很感激,如果可以的話,她也想多攢些銀子給伯母。

  只要她好好幫七姑娘瘦下來,大太太的賞賜必不會少,到時她會拿出一半給堂兄堂姊的婚禮添點錢。

  「以後你們出息了,別忘了大伯的恩情。」蒔香對弟弟說道。

  席式銓頷首,席式欽則大發豪語。「姊,你說多少遍了?你放心,等我發達了就把村子的地都買下來送給大伯。」

  「作你的春秋大夢!」蒔香好笑地要打他。「信口開河,就會說大話。」

  席式欽笑嘻嘻地跳到一邊,蒔香作勢要抓他,席式欽大叫一聲,跑得老遠。「別打我的頭!」

  席式銓搖搖頭,懶得理他們。

  姊弟倆在林子裡追逐,歡快的笑語聲在樹林中回蕩,驚得鳥兒振翅而飛。望著飛翔的鳥群,蒔香頓時覺得身心舒暢,還是在鄉間自在快活啊……

  翌日

  文丞佑起了大早,才開門,就看見蒔香坐在階梯前。

  「你終於起來了。」蒔香起身走到他面前。「太陽都曬屁股了。」

  他瞄了眼青灰的天色。「太陽還沒出來吧?」

  她笑。「太陽沒出來我怎麼看得到你,還看得這麼清楚?你應該說還沒曬到屁股才對。」

  他瞪她。「你來跟我抬杠的?」

  「不是,我是想讓你畫張黃二少的畫像給我。」

  他挑眉。「何意?」

  「解氣還有激勵。」她認真道。「過一陣子七姑娘定會懈怠,那時就得把畫像拿出來刺激她。你過兩天不是就得回去,到時我找誰幫我畫。」

  畫張像不成問題,只是……文丞佑遲疑道:「對七妹有用嗎?萬一刺激過大,她又消沉……」

  「不會,有我在。」她拍了下胸口。「你畫就是了。」

  「就為了這事,你一大早堵在這兒?」

  「當然不是。」她微笑。「你不是想知道農事嗎?」

  他頷首,不難猜想是那對雙生子說的。

  「我帶你去找一個人,你問他就對了,我爹還有一些農書能借你抄錄,完了得還我。」

  他懷疑地望著她。「你又打什麼主意?突然如此熱心?」

  「你意思意思給我一點賞賜就行了。」她附加一句。「最好是銀子,我得籌措去書院的費用。」

  他不解。「母親不是答應要幫你?」

  「太太的恩情我永遠都會記住,可我不能總想著有別人幫忙,自己什麼也不做;再說錢哪有嫌少的,除了書院的花費,我還想攢一些錢給伯父,雖然能給的不多,可也是我一份心意。」

  伯父養了他們幾年,給點銀子也是應該的,就算伯父不接受,偷偷塞給伯母也是行的,有時是心意問題。

  文丞佑點點頭,明白她的意思。沒想到她瞧著目中無人、我行我素,卻還有如此孝心,倒讓他有些改觀。或許真如母親所說,她不過是性子直率,並無冒犯之意,若真是如此,自己也不該以小人之心席量她的言行。

  「你要現在出門還是再晚點?」蒔香將話題轉回。七姑娘約莫再半個時辰後會起來,她得帶著她活動筋骨。「我可以先帶你去認識老爺子。」

  反正一大清早也沒事,文丞佑頷首道:「那就走吧。」

  蒔香笑咪咪地領著他往外走。「你對農事如此關心,以後一定是好縣官。」

  他微笑。「承你吉言。」

  出了大門,蒔香熟門熟路地領著他往遠處的草坡走。「老爺子總是一大早帶老田來附近散步。」

  「老田是……」

  「是一只牛,快三十了,老爺子說如果算成人壽的話,快九十了。」她一臉贊吧。「你別看它只是條牛,老田很有靈性。」

  「什麼靈性?」他揚眉。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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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蒔香笑而不答。「一會兒你就知道。」

  「還賣關子?」他搖頭。

  「事先知道就不有趣了……」她往前指。「瞧見沒有?老田。」

  遠遠的山丘上,果然瞧見一頭黑牛慢慢地晃著,旁邊站著一個駝背的老人,頭上戴著鬥笠,手上撐著拐杖。

  「前兩年老爺子摔了一跤,到現在還沒全好。」話畢,蒔香朝遠處的老爺子揮手。

  老爺子瞧著別處,並無回應。

  蒔香撩起裙子,對文丞佑說:「先跑到老田那兒的人贏。」

  文丞佑還來不及拒絕,她一溜煙地就往前衝,回頭見他還在原地,朗聲道:「快啊你!」

  「我不跑。」他才跟她瞎起哄。

  「怕跑輸給我啊?」她取笑。

  「不是……」

  「我可是村子裡跑最快的。」她叫嚷。「跑輸我你也不丟臉的!」

  簡直是胡攪瞎纏。「激將法也沒用。」他才不想被她牽著鼻子走,依舊徐步走著。

  蒔香回身繞著他跑。「你這樣怎麼給七姑娘以身作則?」她跑到他後頭用力推他。

  他沒想到她竟敢對他動手動腳,一時沒站穩,差點撲倒,踉蹌的糗態引來她的笑聲,他惱羞成怒。「你這瘋丫頭!」

  「我回去告訴七姑娘說你要留下來陪她每天跑步。」她笑著往前跑。「做哥哥的以身作則,她定會高興。」

  「你別胡說八道!」好怒道。「我沒說這樣的話。」

  她又折回來要推他,可把他惹火了,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喔……」他慘叫一聲,膝蓋讓她踢了一下。

  見他臉色大變,鐵青著一張臉,她哈哈大笑,故意學他。「喔喔喔,叫得跟女人一樣。」她模仿他吃痛的表情。

  他一下失去理智,火冒三丈地朝她跑去,怒道:「你給我站住!」

  她邊跑邊叫。「抓到到、抓不到——」

  見他暴衝過來,她加快腳步,歡暢地笑道:「是不是沒吃早飯所以沒力氣?」

  她像陣風似的,一下跑得老遠,每次要追上,她又拉出一段距離,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老爺子、老田!」蒔香朝著一人一牛喊叫。

  老漢朝她的方向望來,高聲喊了幾句,伴隨著身旁幾聲哞叫。

  蒔香根本沒聽清老爺子在叫什麼,轉頭對一臉怒相的文丞佑喊道:「要不要我單腳跳讓你啊?怎麼跑得比七姑娘還慢?」

  他的臉脹得通紅,咬牙道:「別讓我抓到你,你這個粗魯低俗又沒見識的村婦……」

  「哈……跑不過人家就罵人了,你也不怎麼樣嘛!軟腳蝦!」她高傲地揚起下巴,卯足全力往老爺子那兒衝。

  文丞佑想撕碎她的心都有了,他失去理智地正想撲倒她時,老爺子沙啞的聲音傳來——

  「別跑……前幾天下雨,有個坑……」

  「啊——」

  尖叫聲才剛起,文丞佑就看到原本如同花鹿奔跑的蒔香,突然傾向右側,啪地一聲撲倒在地,甚至濺起了一灘小泥水。

  他本能地停住步伐,霎然而止,然後笑聲從他口中迸出,根本無法壓抑。

  「哈……再……再跑啊你……哈……」

  趴在泥水裡的人兒,動也不動。

  「說了要小心。」齊老爺子想跑過來,無奈力不從心。「你這愣小子,光顧著笑,還不快把她扶起來。」

  齊老爺子一聲斥喝,文丞佑訕訕地閉了嘴,他是讓蒔香氣得失去理性,才會在姑娘家摔倒時哈哈大笑,頓時覺得汗顏,趕緊上前去攙扶。

  她四周的草地都是泥坑,深深淺淺的,因為雜草覆蓋,很難察覺,鞋履很快陷在泥水裡。

  「你沒事吧?」文丞佑憂心道。她從方才至今一直沒動,不會摔暈了吧?

  他在她身邊蹲下,轉過她的肩膀,讓她面朝上,見她一臉污泥,他想笑又不好意思,只得尷尬地輕咳兩聲,以袖子幫她擦臉。

  怎地有這樣頑皮的姑娘,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狽……想到她摔倒的樣子,他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怎麼樣?」他拍兩下她的臉。

  「死了。」她動也不動。

  他笑出聲。這野丫頭,都摔進泥裡了,還要捉弄人,他從沒遇過這樣的人,摔在泥濘裡還能裝死,真是開了眼界了,雖然方才被氣得恨不得打她頓,現在卻只感到好笑。

  他笑罵道:「還不起來,真想躺在泥濘裡?」

  她睜開眼,怒目而視,仿佛她會成了泥人都是他的錯。見狀,他笑得更歡。

  「起來。」他起身將她拉起。

  她不發一語,任他扶起。

  「沒摔到哪兒吧?」見她衣上都是泥水,他關心問道。

  「腳扭了。」她蹙眉地動了下腳。

  「看吧,跑什麼跑,弄成現在這樣。」他忍不住訓斥道。「又不是小孩子!」

  她眯起眼。「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你摔進泥坑裡?」

  見她要動手推人,他趕忙後退一步,沉臉喝道:「還鬧!」

  「你們吵什麼呢?!」齊老爺子慢吞吞地現在才來到兩人面前,他是個黑瘦的老漢,今年已七十有余,臉上滿是皺紋,一只眼睛覆了層白翳。

  「他欺負我……」蒔香假哭兩聲。

  文丞佑瞠目結舌。「你——」

  齊老爺子看看蒔香又看看文丞佑一身上好的布料與色澤。「您是文府的少爺?」

  「是。」文丞佑頷首。

  「前兩天就聽說你們要到莊子來,老漢姓齊,村裡人習慣叫我老爺子。」他微笑地轉身蒔香。「你這野丫頭,才回來就弄成個泥人。」

  蒔香笑著正要回話,見老牛走過來,她立馬跛著腳走到它面前,摸摸它的臉。「老田,還記得我嗎?」

  老牛嚼著青草,哞叫兩聲,蒔香笑著又摸摸他的解,轉身文承佑。「你輸了,我先摸到老田。」

  文丞佑怒道:「誰與你比賽了?」

  蒔香拍著老牛的角,故意說道:「快把他撞倒。」

  文丞佑為之氣結,直到她扮鬼臉吐舌頭時,才幡然領悟又被她耍著玩,忽然間他又想笑,拼了命才忍下來。

  老牛瞄了文丞佑一眼,繼續吃草。

  見文丞佑繃著一張臉,齊老漢笑道:「公子別與丫頭計軟,她啊就是愛玩,沒壞心的。」

  文丞佑不好駁斥老人,只得順著他的話應諾一聲。

  一身泥實在難受,蒔香也沒了鬧人的心思,直接切入正題。

  「他以後是要當官的,所以來問老爺子農作的事,您就可憐憐他,跟他聊聊,我先回梳洗了。」

  「你這小泥人是該回去梳洗梳洗。」老漢取笑。

  見蒔香跛著腳要走,文丞佑關心道:「還是我攙你回去?」雖然讓她氣得腦充血,可讓她跛著腳回去不是他的作風。

  「不用了,我還能走。」蒔香揮手不要他幫忙。「我可不是嬌滴滴的千金大小姐。」

  「你……」他升起疑惑,實在摸不透她的個性,明明就是個任性妄為的人,怎麼受傷時又倔強得不肯讓人幫忙。

  「我走了。」她才不聽他婆婆媽媽的話。

  文丞佑觀察了下她走路的姿勢,見沒大礙後,才放下心來。

  「野丫頭是個強性子。」齊老漢說道:「雖然愛鬧了些,卻無惡意,公子別惱。」

  「我不會與她計較。」明白她只頑皮愛玩後,他對蒔香也不再有反感,毋寧說她就是好玩又喜競爭的性子,倒沒惡意。

  有些人頑皮就罷了,還有惡心,他認識幾個紈绔子弟便是如此,走在街上也沒人惹他,還是弄得雞飛狗跳,沒事找碴,一會兒嫌乞丐擋道打人,瞧見漂亮姑娘就出言調戲,見只狗都要踢兩下才舒服。

  思及她得意洋洋在前頭奔跑,下一瞬就掉進泥坑裡,他忍不住又笑了,一個姑娘竟還躺著裝死,那麼髒的水她也忍得住,不禁又佩服起她來。


  洗去一身泥水後,蒔香再次活了過來,右腳雖然扭了,可並不嚴重,休息兩、三天應該就沒事了。

  帶著七姑娘做早操時,她把方才與文丞佑賽跑的事說了一遍,聽得文青靈目瞪口呆,似是沒料到一向斯文的哥也會讓蒔香激怒而跑了起來。

  「五少爺跑得比你還慢呢。」

  文青靈掩嘴而笑。「怎麼可能?」

  「真的。」蒔香認真地點頭。「要不等他回來你們比賽。」

  「不好、不好。」文青靈忙搖手。

  「可我崴了腳,今天沒法陪你跑。」

  「我自己跑就行了。」文青靈跟著蒔香彎腰疏松筋骨。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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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聽到這話,蒔香安下心來。她擔心文青靈會因為沒人陪而怠惰,她肯自己跑當然是最好的。

  「你怎麼會崴了腳?」文青靈好奇地問。

  「我摔到泥坑裡。」

  文青靈驚呼一聲。「怎麼會?」

  「前些天下雨,弄出了幾個泥坑,只要下雨就容易這樣,人還是不事,馬車或是牲口陷進坑裡那才麻煩。」

  兩人一邊聊天一邊做操,時間很快就過了,趁著文青靈回去沐浴,蒔香讓廚房開始准備上早膳。雖然她也會下廚,但大太太希望她把全副精力放在青靈身上,所以由她告訴廚娘該煮什麼,卻不用親自動手,她自然也樂得輕松。

  另一疛,文丞佑與齊老爺子說得忘我,老爺子除了種田外,還養雞養豬、栽種果樹,對於土壤、氣候、蟲害、施肥等等都了若指掌,直到肚子咕嚕響,文丞佑才發現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一個多時辰。

  他尷尬地笑笑。「說著說著,肚子都受不了了,老爺子同我一起回去吧,我還有些事想請教。」

  「我還得陪老田到別處走走。」齊老爺子啞聲道。「公子有什麼問題盡管來問,老頭子就在這兒,也跑不了。」

  文丞佑又邀請了一次,見他態度堅決,便拱手告辭,正巧楊管家看他久未回莊,派了人來找。

  「少爺,原來您在這兒。」席式欽擦去額上的汗。

  「怎麼?」

  「楊管家想您這麼久還沒回來,怕您出事……」

  文丞佑好笑道:「在這兒能出什麼事?」

  席式欽笑笑。「我也是這麼說的。」

  「怎麼是你來找?」楊管家要派應該也是派文府的小廝才對。

  「我在掃地時聽到楊管家正要派人找少爺,就自願來了。」

  文丞佑笑問:「你找我是想跟我說什麼?」

  「我想從軍,你覺得怎麼樣?」席式欽直接問道。

  他詫悍匪道:「你才幾歲?太小了。」

  「那你說幾歲比較好?」他問。

  「起碼十七、十八……」

  席式欽揚起眉。「再過五年就行了?」

  「你姊知道這事嗎?」

  「你別跟她說。」席式欽緊張道。「我找不到人問才來問你的。」

  「你怎麼對從軍有興趣?」文丞佑好奇道。

  席式欽眼睛一亮。「我小時候看過常將軍凱旋歸來經過我們村子,好威風啊,盔甲閃亮亮的,還有大刀、長槍……」他滔滔不絕地開始細說他們的裝備、表情、樣貌等等。

  文丞佑自然明白他的心情,男孩誰不喜歡耍刀弄槍、騎馬射箭,他小時候也瘋過,不過瘋迷的時日並不久,對他而言騎射只是強知健體,並不曾想過要參軍。

  當席式欽說到一個段落時,文丞佑才道:「還是等你大一點再說,從軍沒你想得輕松。」

  「我能吃苦。」席式欽挺起胸膛。「而且我要當到將軍。」

  文丞佑朗聲而笑。「你倒有志氣。」

  席式欽拍拍胸口。「我有志氣還有膽量,阿姊說全村我膽子最大。」

  他笑道:「你怎麼知道自己膽子最大?」

  「晚上只有我敢到林子裡,其他人都怕鬼不敢去。」他得意道。

  「你姊也不敢?」

  「阿姊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鬼。」話畢,他捂住嘴巴,小聲道:「別告訴阿姊,她會剝我的皮。」

  「我不會說的。」他靈光一閃,探問道:「除了鬼,她應該什麼都不怕了吧?」

  「她還討厭蛇。」席式欽警覺地望向他。「你不會是要嚇我阿姊吧?」

  「我可不是此等小人。」文丞佑嚴肅否認。

  席式欽頷首。「好,你如果敢嚇阿姊,我可不饒你。」

  文丞佑笑道:「口氣倒不小。」

  「當然。」席式欽再次揚起得意之色。

  兩人隨意聊著,嚴格來講都是席式欽說得多,畢竟還是小孩,話怎麼也說不完,談到阿姊為了攢銀子進文府謀差,席式欽憂心忡忡道:「少爺,你認識的人很多吧?」

  「嗯,怎麼?」

  「你有空幫阿姊多留心,三年後她都要二十了,怎麼嫁人?都成老姑娘了。」席式欽老氣橫秋地說。

  文丞佑一怔。「你管得還真多。」

  「我聽鄰居大娘在背地裡說的。」席式欽雙手在胸前交叉。「阿姊到時沒嫁妝人又老,那怎麼行?我叫阿昌哥娶我阿姊,他竟然不肯,真是沒義氣,以前他掉到河裡,還是我阿姊救他的。」

  文丞佑聽著好笑,蒔香的個性沒幾個男人消受得了吧?

  這頭,蒔香與文青靈坐在廊下繡帕子,腦中還想著扯幾塊布給弟弟們做衣裳,到書院總得帶幾套新衣服才行,完全不曉得弟弟口無遮攔,把自己的糗事都給賣了。

  在山莊待了幾天,看妹妹成天笑臉,不似在家中苦悶,文丞佑放心多了,而且臉蛋瞧著似乎瘦了一點,若能持之以恆,一個月下來應該能瘦好幾斤。

  考校過席氏兩兄弟的學問後,文丞佑十分看好席式銓,他走科舉之路大有可為,至於席式欽也算不錯,他是個聰慧的孩子,但心思並不在讀書上,沒有席式銓出色也是能理解的。

  蒔香如今見到他總是一張笑臉,雖然說話依舊直率沒規矩,他已見怪不怪,只要她不惡作劇,他便不會與她置氣。

  「原來黃二少長這樣。」蒔香站在桌案旁看他作畫。「瞧著就是個討人厭的,額頭那麼高,尖嘴猴腮的。」

  他又添了幾筆後,才道:「好了。」

  「你再多畫幾張。」

  他詫異道:「一張還不夠?」

  「當然不夠,萬一七姑娘生氣撕了,不就沒了?」她想了想。「你畫個十張吧!」

  「我畫一張都惡心了還畫十張?」他冷哼一聲,「不畫。」

  她笑看著他。「喲,你不是個好哥哥。」

  「我哪兒不像了?」他挑眉。

  「像、像。」她促狹道。「我都想叫你哥了。」

  聽她的語氣,就曉得她在調侃,文丞佑挑眉。「一個姑娘家倒來占人便宜。」

  「得,還真以為自己稀罕,讓我叫你哥,你還不夠格。」她吐他一句。

  「口氣倒是不小。」他瞥她一眼有。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鬥起嘴來,沒人注意到窗連偷偷探出一顆頭來,旋即又快速低下。

  「我覺得他們相處得還不錯。」席式欽蹲在窗戶下,小聲詢問身旁的人。「對吧?」

  「他不行。」席式銓簡短說了一句。

  「為什麼?我看五少爺挺好。」席式欽不解。

  「身家差太多。」

  席式欽沉默下來。如果雙親還在、田產還在,或許還有一分希望,可現在他們什麼都沒有……

  「五少爺不行的話,還能找別人。」席式欽樂觀道。「我有叫少爺留心適合的人選。」

  「你以為你是誰,他憑什麼幫我們,再說他又不是媒人。」席式銓嗤之以鼻。

  「那你說有什麼好辦法?」席式欽不悅道。「就會批評,毫無建樹。」

  屋裡,蒔香與文丞佑仍在鬥嘴。

  「我說了就畫一張,剩下的你臨摹原圖即可。」

  「我可不會畫圖。」她搖頭,旋即眼睛一亮。「你教我吧!」

  「啊?」沒預料到她會掉出此要求,他愣了一下。

  「怎麼,你不願意?」她雙手叉腰。「你這幾天不是也在指點阿銓和阿欽的功課,為什麼不能順便教我怎麼作畫?」

  她理所當然的語氣讓他搖頭。「你還真霸道,你開口我就得唯命是從?」

  「當然不是,我也能找七姑娘教我作畫,只是沒法拿著黃二少的畫像請她指點哪裡畫得不像。方才不是跟你說了嗎?過一陣子才能讓她看畫,激發她的鬥志。」

  她故意嘆口氣。「因為我口氣霸道所以不高興,你想我嬌滴滴地說話那還不容易?」

  外頭兩兄弟聽到這兒抖了一下。「阿姊還是別學得好……」

  忽然,瞧見有人影過來,席式欽嘎然而止。「有人。」

  兩兄弟機靈地躲到另一處,那人在靠近門口時忽然停了下來,似乎在傾聽裡頭談話。

  席式銓與兄弟對看一眼。「怎麼回事?」

  席式欽一臉疑惑。「桃花姊干麼鬼鬼崇崇的?」

  「我們不也是鬼鬼崇崇的?」席式銓似笑非笑地說。

  「那怎麼一樣!」席式欽瞪他一眼。「我們是關心大姊。」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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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書房內,蒔香斂眉低首作出嬌弱的模樣,朝文丞佑一福身,顫聲道:「少爺……」

  她話語中明顯的哭音讓文丞佑抖了下,想讓她別演了,又禁不住好奇想看她怎麼演。

  她甩了下袖子,輕拭眼角。「奴家明白第一次見面給少爺留下了不好的印像,蒔香言語衝動,口不擇言,回去後也深切反省,懊悔不已,還請少爺大人不記小人過。」

  她掩面啜泣。「嗚嗚嗚……」

  他忍住笑。「算了,我也不是記仇的人,只是你個性得改改,別像個土霸王似的,姑娘家就該溫婉些,母夜叉誰喜歡……」

  你才土霸王、母夜叉……蒔香在袖子底下皺鼻。還越說越起勁了。

  「看你一點姑娘該有的樣子都沒有,急躁、粗魯又任性——」

  「給你幾分顏色,就開起染坊來了。」蒔香火大地推了下他的肩膀。

  他差點沒摔下椅子,旋即斥責。「怎可動手動腳?太沒規矩了你。」

  她不怒反笑。「在你心裡我就是個沒規矩的,索性成全你。」

  他警戒地盯著她。聽這口氣,不會玩心又起了吧?「你——」

  話未說完,她倏地拿起桌上的毛筆往他臉上招呼,幸好他反應快,扣住了她的左右手。

  「別鬧。」他又好氣又好笑。果然被他猜中,她逮著機會就想捉弄人。

  她也不惱,嘻嘻笑著。「喲,不得了了,五少爺怎麼對我一個弱女子動手動腳……」

  他這才驚覺自己正抓著她的手,此舉實在不宜,臉上頓生臊紅,忙不迭地放開她,可蒔香等的就是這一瞬間,他松手的剎那,沾著墨汁的筆鋒已從他額頭畫過。

  惡作劇得逞,哪還能呆呆地立在當場,蒔香轉身就跑,笑聲滿溢,他頓時怒不可遏,轉身就追。

  席式欽忍著笑,在窗邊看著姊姊機敏地滿場跑,五少爺氣吼著:「給我站住!怎地有你如此頑劣的人,都幾歲人了還拿毛筆畫人!」

  「阿姊想惡作劇的時候是絕不會失敗的。」席式欽有感而發,他們從小到大不知被捉弄過多少次。

  席式銓的注意力則在門邊偷窺的桃花身上,見她氣惱地扭頭就走,席式銓小聲道:「我離開一下。」

  「去哪兒?」席式欽也發現到桃花的鬼崇,伏低身子悄悄離開。

  書房內,蒔香繞著長桌案跑,文丞佑往右他就往左,讓他怎麼都抓不著,頭頂都要噴煙了。

  「你再跑,別怪我不客氣!」他大怒。這野丫頭實在太無法無天了,屢次著她的道上她的當,已經把他惹毛了,此次非得給她一個教訓不可。

  「我讓廚娘給你煮綠豆湯,消消火。」她止不住得意的模樣。「你又跑不贏我,還是言和吧!」

  「捉弄了人再來言和。」他冷笑。「你當別人是泥捏的嗎?任你搓圓捏扁?」

  「那你想怎麼樣?」

  「我要在你臉上畫個七、八道。」他又開始沿著桌旁跑。

  「你都幾歲人了,還想拿毛筆畫人?」她學著他的話反諷回去。

  他氣得臉都紅了。

  蒔香哈哈大笑,飛快地又跑到他對面,隔桌而望,她輕聲嘆氣。「唉……少爺還是不要痴人說夢。」

  她的話如同火上澆油,一下又把他燒得像著火的公牛,橫衝直撞。他使蠻力把桌案拉開,她故意驚叫一聲,一溜煙地跑到另一處。

  兩人在書房裡再次玩起追逐戰,蒔香笑得可開心了,她覺得文丞佑實在太好玩了,像炮竹似的,一點就爆,看他氣急敗壞捉不到的模樣實在好笑。

  又跑了一會兒,她決定夠了,開始往門口移動。「我該去找七姑娘跑步了,你可以一起來。」

  她的表情與語氣落在他眼中,是挑釁與猖狂,文丞佑已經氣紅了眼,見她離開桌邊往門口移動,他立刻撲了上去。

  他雖然不是武藝高起的練家子,好歹還學過騎射,血氣方剛的少年時期也曾與兄弟朋友打過幾次架、玩過搏鬥,學了幾個技巧,方才她繞著桌椅打轉時,他莫可奈何,可如今態勢截然不同。

  她雖比他靈巧,跑得也快,可再快也不過是一、兩步的距離,只要往前撲,就能將她撲倒。

  就在動念之間,他不假思索地撲上去,腦子裡只想著要給她一個教訓,不把她的臉塗成大花貓,誓不甘休!

  怒氣壓過了理智,衝動取代了思考,蒔香差一腳要跑出書房時,文丞佑——一個自十三歲起不與人逞血氣之勇、爭強鬥勝的謙謙君子,在書房中殺紅了眼,大吼一聲,宛如猛虎出柙,以泰山壓頂之勢將奔跑的羚羊撲倒在地。

  蒔香覺得自己被一頭野豬撞上,整個人摔倒在地,她即時伸手撐了下地面,但還是感覺鼻尖與嘴上火辣的疼痛,而背上的重量讓她動彈不得。

  「看你往哪裡跑。」文丞佑單腳跪起,迅速將她翻過來。

  蒔香自小頑皮,與男孩子一爭長短,打架種田樣樣來,豈會輕易認輸,當她翻身的剎那,借勢跳起,將他壓倒在地,毫不留情地坐在他身上。

  「換我了——」她報復地在他臉上打了一拳。

  他怒吼一聲,再次翻身將她壓倒在地。男女成長後力量的差距越來越大,以前蒔香就吃過虧,因此練了一身小技巧,就著他的力量再滾一圈,又翻身到他身上打算再打他一拳。

  文丞佑抓住她的拳頭,又要把她壓制在身下時,一絲血忽然從她的鼻間淌下,宛如一記響雷敲在他頭上。

  他在做什麼?

  他竟然撲倒一個姑娘,跟她在地上翻滾,讓她滿鼻子都是血,他到底在干什麼,被鬼附身還是瘋魔了?

  如此一想,他的臉瞬間紅透,敏感地發覺她正坐在自己腹上,而且雙腿緊緊夾著他的腰側,這姿勢……實在太過曖昧……

  「阿姊——」

  一聲喊叫,穿透迷霧讓文丞佑回到現實,松開蒔香手腕的同時,席家兄弟已跑到面前。

  「阿姊,你流血了!」席式欽叫道。

  「小事。」蒔香抹去鼻下的濕濡。

  「少爺。」另一個聲音隨之響起。

  蒔香望向門口,發現胡嬤嬤驚愕地望著兩人,桃花則是吃驚地張著嘴。

  「快起來。」文丞佑脹紅臉,對還坐在他身上的女霸王斥責一聲。

  蒔香也察覺到不妥,趕緊起身站在一邊去,文丞佑也順勢站了起來,胡嬤嬤衝到他面前。

  「少爺,你沒事吧?」

  「沒事。」文丞佑尷尬道。

  「是我阿姊有事。」席式欽責備地看了文丞佑一眼。「你是不是打我阿姊?」

  蒔香抽出手帕壓住鼻子。「阿欽不要亂講,我自己不小心撞到的。」

  「騙人,一定是他打你,你才反過來要打他對不對?」席式欽氣憤道。

  「少爺才不會打人。」桃花辯駁。

  「好了,都別說了。」文丞佑斥喝道。

  「蒔香,以後不許你單獨跟少爺在一起。」胡嬤嬤厲聲道。不管剛剛起因為何,都於禮法不合,雖然社會風氣不禁止未婚男女單獨出游、交談,甚至同桌共食,可也得有個限度,方才那般糾纏一氣都成什麼樣了!

  「嬤嬤。」文丞佑不悅地蹙下眉頭。「去請個大夫過來。」

  「不用了。」蒔香搖手。「流個鼻血有什麼好大驚小對的。」

  「你鼻子跟嘴都受傷了。」席式欽瞪向文丞佑。

  文丞佑一臉苦笑,現在他倒成了欺負弱女子的惡棍了。

  「走吧。」席式銓拉著姊姊往外走。

  「先坐著吧。」文丞佑示意蒔香先坐下。「桃花,去打盆水來,再讓管家送些傷藥過來。」

  桃花欲言又止,望向胡嬤嬤。

  「不用了,我自己有傷藥。」蒔香說道。

  見文丞佑一臉愧疚,蒔香本想安慰他兩句,可看到胡嬤嬤走過來,一臉凶神惡煞的模樣,她把話吞進嘴裡,一聲不吭地往外走。

  「你還是別走動……」

  見少爺要去拉蒔香,胡嬤嬤趕緊上前。「少爺。」

  「又怎麼了?」文丞佑不悅道。「桃花,你還立在原地干麼?」

  桃花趕忙道:「是。」

  蒔香跟著兩個弟弟走出書房,臨走前席式欽還狠狠瞪他一眼,文丞佑張嘴要留人,胡嬤嬤上前道:「少爺,您可別犯傻。」

  「說什麼你!」文丞佑沉下臉。

  胡嬤嬤大膽說道:「你可千萬別犯糊塗,讓蒔香給算計去了。」

  文丞佑一臉狐疑,完全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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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見狀,胡嬤嬤只好再說得露骨些。「她若拿方才的事鬧起來,您怎麼辦?」

  拿方才的事鬧起來?文丞佑先是不解,可腦筋稍微轉了下後就明白過來了,他斥責道:「蒔香不會——」

  「您怎麼知道不會?」胡嬤嬤處處進逼。「他們姊弟可是無依無靠,見了文府這棵大樹怎不巴著?您看她先是跟七姑娘套交情,搭上線後再跟大太太設套,步步進逼,如今她的目標自然是少爺——」

  「夠了。」文丞佑打斷她的話。「我敬嬤嬤是母親身邊的人,可也不許你亂嚼舌根,這話別讓我再聽到。」

  「少爺……」

  「好了。」文丞佑沉著臉,甩袖而去。

  胡嬤嬤憂心地蹙緊眉頭。少爺果然涉世未深,竟會被此等伎倆瞞混過去,看來她得讓人給大太太遞個口信才行,晚了就麻煩了。

  【第四章】

  「是不是他打你?你說啊。」席式欽反覆追問。

  蒔香瞪他一眼。「誰敢打我?跟你說了我不小心跌一跤摔到的。」

  「無緣無故怎麼會跌倒……」

  「你少說兩句。」席式銓扭干濕布巾遞給姊姊。

  蒔香按了下擦破皮的鼻子與上唇,鼻血已經不流了,不過上唇倒是隱隱刺痛,她拿了傷藥隨意抹了幾下。回房不久,桃花就送來傷藥,雖然沒說什麼,卻擺了臭臉給她看。

  「好了,這件事不要再提了,也別去為難五少爺。」

  雖然兄弟倆平時看著挺皮,還喜歡跟她頂嘴,卻最見不得她受委屈,之前在村子裡不過是有人罵她男人婆,席式欽就摸黑把人打了一頓。

  「可是……」

  「好了。」蒔香伸手揉了下席式欽的頭。

  「頭發會亂。」席式欽抗議。

  「讓我知道你們去為難人家,小心我拿藤條抽人。」她警告、

  「我會看著他的。」席式銓說道。

  「好。」蒔香拍拍他的肩。「長大懂事了。」

  「他是故意裝老成。」席式欽不屑道。

  席式銓瞥他一眼,不與他計較。「姊,你還是少跟五少爺接觸,那麼眼睛看著。」

  「什麼眼睛?」

  席式欽小聲道:「我們看到桃花在書房前面偷聽,後來她急匆匆地走了,我們好奇地跟在後面,結果遇到胡嬤嬤,她就開始打小報告。」

  雖然沒聽清她跟胡嬤嬤說了什麼,可必然不是好話。

  蒔香略微一想就明白了。「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席式欽問。

  「小孩子不要問這麼多。」她敲了下他的頭。

  「打我干麼!」席式欽生氣地推開她的手。

  蒔香笑道。「我該去找七姑娘活動筋骨了,你們別亂跑,好好念書。」

  兩人應了聲後,蒔香才出門去找七姑娘,沒想才彎過曲廊,就看到文丞佑站在欄杆前眺望。

  聽見腳步聲,他轉過頭,眉頭緊皺地盯著他鼻子與嘴唇的傷口。「我已經讓管家去請大夫。」

  她翻個白眼。「不過擦破皮看什麼大夫,不是瞎折騰嗎?我以前受過比這嚴重的傷也沒看大夫,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這件事雖然是你起的頭,不過我也有錯,我不該氣得失去理智,把你撞倒在地,要是有個萬一——」

  「好了、好了。」蒔香打斷他的話。「沒有萬一,我不是好好的嗎?」她故意在他面前轉一圈。「以後我不鬧你就是。」

  想到胡嬤嬤那些話,文丞佑欲言又止。「你——」

  「蒔香。」胡嬤嬤不知從哪兒又冒出來。「姑娘正在等你。」

  「馬上來。」她不再與文丞佑交談,快步從他身邊離開。

  文丞佑瞪向胡嬤嬤,右手握拳,要不是看在她是母親身邊的人分上,定要將她訓斥一頓。

  瞧她的嘴臉就知道定不安好心,府裡嬤嬤們的刻薄他不是沒聽聞過,想到她可能會羞辱蒔香,文丞佑頓時坐立難安,悄悄地跟了上去。

  走了一段路後,胡嬤嬤開了口。「你要記住自己是來干什麼的,不要有什麼歪心思,也不要亂說話,若傳出不利少爺的流言,我可不會與你客氣。」

  「什麼不利的流言?嬤嬤這話我聽不明白。」蒔香挑眉。

  胡嬤嬤冷哼一聲。「明人眼前不說暗話,你這種逮著了機會就想鑽的人我是見多了,也看過不少手段,你這般大膽的我還是第一次見。」

  「嬤嬤越說我越糊湖。」蒔香繼續裝傻。

  「你少給我裝蒜,我已經讓人回去告訴太太你干了什麼好事,我看過不了多久你這差事也得砸了。」胡嬤嬤厲聲道。

  文丞佑聽得火冒三丈。這個長舌婦,一丁點事就告狀!

  「我見嬤嬤年長所以才總讓著,可您也別以為我好欺負,我的差事砸不砸不是你說了算。至於五少爺的事,我要真有歪心思,早大聲嚷嚷了,死纏爛打讓他給我個交代,哪還會在這裡好聲好氣跟你說話。」蒔香不冷不熱的說道。

  「你——」

  「難道我的有錯?」蒔香打斷她的話。「我都沒說什麼了,你一來就酸言酸語往我身上潑?」

  「倒是個伶牙俐嘴的。」胡嬤嬤凌厲地瞪她一眼。「你要真沒心思,怎麼老往少爺面前湊?」

  「嬤嬤我問你,一天十二個時辰,扣掉我睡覺的時間,我在七姑娘那裡幾個時辰,在五少爺跟前幾個時辰,您記性好,說來給我聽聽。」她皮笑肉不笑地問。

  胡嬤嬤一聽,頓時語塞。扣去睡覺的時辰,蒔香與七姑娘大半時間都在一起,五少爺則是到莊外與齊老爺子還有其他村民一塊兒討教農事,大半也不見人影,才來幾天都曬黑了。

  等少爺回來,兄妹一塊兒說話,蒔香自然也在場,奴婢、嬤嬤們也都在,蒔香也沒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就是有時說話不客氣,喜歡與文少爺鬧上幾句,逗得七姑娘呵呵呵直笑。

  她也曾細心觀察過蒔香與五少爺的神情,並未發現有何不妥,蒔香也從沒做出什麼眉目傳情小動作,若不是方才在書房中見到兩人滾在一塊兒,蒔香又坐在少爺身上,她哪會懷疑?

  而在一旁偷聽的文丞佑忽然佩服起蒔香來了,她雖然偶爾鬧騰得讓人受不了,可絕對不是沒腦子的人,三言兩語就把胡嬤嬤堵得說不出話來。

  見她語塞,蒔香也沒咄咄逼人,只道:「五少爺不是蒔香可以高攀得起的人,嬤嬤不用多心。」

  「若真如你說的那般自是最好。」胡嬤嬤冷笑。「不過剛剛的事裡難道是老婆花了眼?你個鄉下丫頭沒半點廉恥,跟男人滾在一塊兒,還騎到——」

  「嬤嬤。」一聲斥責傳來。

  兩人驚訝地看著跟在後頭的文丞佑。

  「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嬤嬤還要我教嗎?」他冷聲道,這些話若傳到外頭,對蒔香的名聲有害。

  胡嬤嬤垂下眼,應了一聲,可心裡卻在嘀咕,莫不是你們兩個做出如此出格之事,當老婆子喜歡管閑事?

  瞧著文丞佑三番兩次維護她,蒔香其實挺感動的,可一想到嬤嬤的話語,便警覺起來,把這份感動與好感活活掐滅。

  他們兩人相差太大,不是良配——

  她故意勾起笑,促狹地以手指在自己額上畫了一道。「少爺還是趕緊洗了吧。」

  驀地想起額上還沾著墨汁,文丞佑一陣困窘。

  蒔香笑了笑,福身離開。

  文丞佑站在原地看著她走遠,腦中回蕩著她的話語:五少爺不是蒔香可以高攀得起的人,嬤嬤不用多心。

  她的話說得透澈,卻讓他有種莫名的失落感,如同放紙鳶,前一刻還瞧著它系在手中,轉瞬它就斷了線,飛上天去,離得越來越遠……

  他不自覺地嘆口氣,不敢深想,只是又望了一眼遠去的身影才默然離開。

  自那天起,蒔香與他說話都規規矩矩的,即使偶爾說笑兩句又警覺起來,收了笑意,正正經經與他對談,就像一個教養良好的千金大小姐。

  文丞佑自然明白她態度變化的緣由,也沒質問她何如此,他們都曉得那天在書房,有些擦槍走火了。

  他不敢深思自己對蒔香究竟是何感覺。有些事不能多想,一想怕就無法遏止。

  過了兩天,大太太來人,讓文丞佑回府一趟。臨去前一天,他讓雙生子同他一起進城,蒔香一聽可開心了,文丞佑定是要帶他們去書院,她滿面笑容,卻不忘問道:「當初我與你娘約定事成之後再——」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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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 00:20:5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不差這兩個月,我先帶他們去見見老師。」

  蒔香喜上眉梢,忽然有種願望實現的解脫之感,父親孜孜念念的就是讓兩兄弟念書科考,如今總算完成——不對,還不算完成,只要事情還未拍板確定,都有可能變卦。

  她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大太太讓五少爺回去的原因,怕是擔心他與自己有私情,雖然她不認為大太太會聽了胡嬤嬤的口信就對她失去信任,可她畢竟不是太太肚裡的蛔蟲,無法肯定大太太會不會因此對她產生厭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推了兩個弟弟一下,她指示道:「還不謝謝五少爺?」

  兩兄弟行禮致謝,文丞佑示意他們不用多禮。

  「是好事呢,要不我們慶祝慶祝?」文青靈細聲細語地說道。

  來莊子已有旬日,她感覺腰身和臉蛋明顯瘦了,精神也比以前好,雖然每天活動身子挺累的,但因為效果顯著,她還是咬牙堅持下來。

  原本不打算見外人的,她最不喜別人見到她時,目光中的驚訝、憐憫與取笑,可幾次聽蒔香說到雙生子調皮搗蛋的趣事,就想見見他們,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兩兄弟長得一模子印出來的,鬼靈精的模樣與蒔香也有幾分相似。

  而且他們見到她規規矩矩地行禮,眼裡只是好奇,倒無令人不舒服的憐憫與同情。

  慶祝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煮一桌豐盛的菜肴大家吃吃喝喝,蒔香挺喜歡在屋外烤肉的,可顧及到七姑娘不想拋頭露面,他們便在後院架起火堆燒烤,蒔香與廚娘准備了許多清涼的蔬果、腌漬菜,還有甜湯,搭配烤肉,眾人吃得齒頰留香,大呼過癮。

  蒔香特別叮囑海棠與桃花留意七姑娘的吃食,切記不可過食,也別是淨吃油膩的烤肉,得跟蔬果搭配才行,她並不讓她忌口,卻得適宜。

  蒔香拿著西瓜大快朵頤,文丞佑看她吃津津有味,嘴角不由勾起笑。

  七妹叉起切好的西瓜,小口小口吃著,十分秀氣,蒔香則是直接拿著西瓜片就口。

  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蒔香抬頭往文丞佑望去,他正低頭吃著黃瓜絲,她掃了眼七姑娘與弟弟,他們也吃得專心,她疑惑地低下頭,大概是自己多心了。

  她一低頭,文丞佑的目光又向她掃去,待蒔香再次抬頭時,他又假裝忙碌地吃東西。

  這幾天,她的態度很明顯,不再像之前那樣百無禁忌地與他說話,也不再提議做任何比賽。

  他也不敢打破兩人之間的僵硬與不自在,並非他顧忌胡嬤嬤,而是婚姻大事不是他能作主的。

  大哥以前喜歡過一個姑娘,家世與文府也挺匹配,可祖母另有中意人選,大哥雖同母親爭取過,可沒什麼用,最後還是娶了祖母娘家那邊的人。

  大哥當時的痛苦與意志消沉他都看在眼裡,不想重蹈覆轍,婚姻大事不是自己能說了算的,既然無法作主,不如不要起頭。

  他覺得這樣挺好,在他開始覺得蒔香可愛時,就將苗給掐了,否則後患無窮。蒔香定也是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寧可與他保持距離……

  明明想得如此通徹,為何還是感到若有所失?

  嚴格說起來,蒔香並不適合他,她太隨心所欲了,而他喜歡規規矩矩地做事,那麼自己為何會在意她,明明就受不了她的性子不是嗎?

  一旁的席家兄弟,一個吃得正歡,一個表情冷靜地在文丞佑與姊姊間游移。在他看來五少爺對阿姊有點意思,否則怎麼老偷看她?

  吃飽喝足後,文青靈對於吃下太多東西而感到不安,她借口賞花,在花園信步游走,席式欽則拖著席式銓去村子找玩伴。若他們真進了書院,以後再見同伴的機會大概不多了。

  「我有東西要給你。」

  「什麼東西?」蒔香疑惑道。

  「跟我來。」他推開椅子起身。

  「胡嬤嬤在看我們了。」蒔香提醒。

  「她要看就讓她看。」文丞佑不悅道。

  蒔香調侃道:「好吧,竟然少爺脾氣來了,我還是乖乖聽話。」

  他笑道:「走吧。」

  胡嬤嬤看了兩人一眼,雖沒多嘴,卻是跟了上去。

  文丞佑雖心裡不喜,但也禁止她跟來,他與蒔香坦坦蕩蕩,沒什麼不能讓人知道的。

  穿過曲廊,走了一小段路後,文丞佑跨進書房,拿起桌上的畫紙遞給她,蒔香好奇地打開,旋即笑道:「不是說不畫了嗎?」

  共有四張畫紙,全是黃二少。

  「本來想再多畫幾張,可越畫心情越糟……」他搖頭,作畫得看心情,對著一個討厭的東西實在畫不下去。

  蒔香噗哧笑道:「難為你了。」

  她攤開畫紙,讓站在門口的胡嬤嬤瞧幾眼,免得她疑神疑鬼。

  「我走了後她若為難你,你就托人告訴我。」文丞佑低聲道。

  蒔香也壓低聲音。「少爺放心,她動不了我,我一腳就能讓她三個月下不了床。」

  笑意浮上他的面頰。「別又淘氣了。」

  她抬起眼,見他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莫名地有些心慌,她低下頭,簡潔道:「嗯,不會了。」

  他還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卡在喉間的話語,終究落入了肚腹中。

  【第五章】

  回去後,文丞佑第一件事便是向母親報告七妹的近況。

  聽到女兒瘦了些,大太太自是十分歡喜。

  「送她去莊子果然是對的。」

  又問了文青靈在莊子的情況,大太太話題一轉,問道:「你跟蒔香是怎麼回事?」

  「胡嬤嬤跟母親告的狀?」文丞佑心裡不痛快。「就一個奴才也來管我的事……」

  「你也別惱,是我讓她有什麼狀況就跟我說的,她也上了年紀了,除了嚴肅點心眼小點,也沒其他毛病,你何必跟她過不去?」大太太銳利地看著兒子。

  「兒子若真的跟她過不去,早把她攆回來了。」就因為敬她是母親身邊的老人,才沒當場發作。

  「你跟蒔香怎麼回事?」她把話題拉回。

  「沒怎麼樣。」文丞佑垂下眼,規矩地說。「母親別聽胡嬤嬤的閑話,莫壞了蒔香姑娘的名聲。」

  「你把她兄弟帶回來了?」

  「嗯,一會兒讓母親見見,都是念書的好苗子。」

  「之前見你還對她挺不錯的,現在對她的事這麼上心?」

  文丞佑正色道:「母親想哪兒去了,我是看她兩兄弟都是可造之材才帶器來的,難道孩兒提攜後進也錯了?」

  文連氏笑了下。「若他們真是可造之材,拉拔點也沒什麼,對咱們來說也是舉手之勞。」

  更別說對自家兒子的名聲也好,廣結善緣在仕途上挺重要的,若將來兩兄弟出息了,也欠文府一個人情,對富貴人家來說,書院那點花費真算不上什麼。

  「孩兒正是這樣想的。」文丞佑微笑。

  「把他們安頓好後再帶來讓我看看。」大太太頓了一下,轉了話題。「明天你嫂子邀了些人到家裡作客,你可別跑得不見蹤影。」

  文丞佑自然明白母親的意思,是給他相看幾個姑娘。「剛回來的時候正好在街上遇見仲楹,約了一起喝茶……」

  「與客人打聲招呼,說上幾句話花不了多少時間。」她堅持道。

  文丞佑擰著眉心,過了一會兒才道:「孩兒曉得了。」

  母子倆又閑話幾句,才讓他去歇息,待他一走,文連氏擰眉喝了口茶。

  出去一趟,回來就鬧別扭了。

  想到以前只要跟兒子提起婚事,或是讓他相看哪家姑娘,他只會短短地說句:「一切由母親作主。」

  如今卻是不同了,悶不吭聲的,還說要出去見朋友,難道真喜歡上蒔香了?

  對蒔香,她是挺喜歡的,就是身家與他們家不般配,娶妻自然要娶對兒子有助益的,除了打理好家裡,最好能在仕途上也幫忙。

  倒不是說她想娶個家世顯赫、女方家權勢大過自家的,那種的她也不敢要,萬一娶個氣焰囂張、頤指氣使的回來,還不是自己活受罪?

  再者妻子身分太高,丈夫還得低聲下氣,那也不好,不若娶個小門小戶的賢慧姑娘,保是蒔香家連小門小戶都構不上,而是端不上台面的赤貧戶,就算她勉強同意了,婆婆那兒也過不了。

  文連氏坐在椅上發呆,直到奴婢通報大媳婦來了,方才神游回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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