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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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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長著翅膀的大灰狼 -【心肝】《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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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 23:32:40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鄭翩然成名華爾街的那年,翩懷才上高中,對錢的興趣遠遠不如對賽車的。第一年,鄭翩然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秘密的給他打來一筆錢,這一年之中,翩懷換賽車的速度快過換衣服。

  第二年,非但那筆錢不再來,甚至一直以來優渥的零花錢都被停止,翩懷抱著他心愛的車車們,流了幾夜的眼淚。眼淚流幹後他賣掉了其中幾輛限量版的賽車,以此作為啟動資金,忐忑的開始了人生第一場投資。半年後本金翻了幾十番,鄭翩懷賺到了人生第一筆鉅款,贖回了所有的車,還買下了一家汽車製造工廠。

  而那時候,鄭翩然已經是財富新貴的代名詞。
  
  翩懷對大哥當初的手段銘心刻骨,時至今日在他面前談及投資,仍心有餘悸。

  而且大哥今天看起來實在不怎麼有耐心,他才報了幾個資料,那眉頭怎麼就皺了、手指怎麼就一下下敲桌面敲的他小心肝都噗通噗通了……

  “心肝!”翩懷淚眼汪汪的看向姍姍來遲的救星,此刻只有吐舌頭加搖尾巴才能表達他的感激之意啊!

  話音剛落他就知道完蛋了,果然大哥輕扣桌面的指停了下來,接著慢慢的……握成了拳……
  
  我的被子在哪里快給我蒙住腦袋……翩懷絕望的顫抖。
  
  辛甘穿著鄭翩然的毛衣,鬆鬆垮垮露著漂亮的鎖骨,頭髮隨意綁在一邊,清爽居家的樣子,鄭翩然的拳漸松。她把手裏喝了一半的牛奶遞給他,他默默的喝,面無表情。

  “這支一看就是藍籌股,怎麼這麼急拋出去?”隨意翻了翻,辛甘笑著問,翩懷對著她底氣足了許多:“連續幾次小幅度回檔,眼看整理在即,我認為現在是最好的脫手機會。”

  “我和你打賭,一個禮拜之內這支股票一定漲停。”

  “不可能!”翩懷對她的觀點完全的不屑一顧。

  “賭不賭?”辛甘於挑釁之道最為拿手。

  “不賭不是男人啊喂!”
  
  這邊兩個人拍桌子下賭局,那邊鄭翩然抿著牛奶,淡淡瞥了晨光裏容光煥發的女人一眼。
  
  **

  一周後。
  
  鄭家飛揚跋扈的小少爺,頭埋在小女友懷裏,鴕鳥一樣屁股對外,整個人顫的像秋風中的落葉一般。
  
  坑弟啊!

  那麼大的公司,說收購就收購了啊!

  那麼一支明擺著走下坡路的股票,說漲停就漲停了啊!

  說好的一個禮拜,這才第四天啊!

  大哥你坑弟啊!坑弟啊!!!
  
  “喂鄭翩懷!”雅琪一邊撫著他背,一邊很氣憤的,“你有點出息好不好啊!”

  “出息是什麼東西我才不知道呢!”翩懷抱著她腰不撒手。開什麼玩笑!輸了的人要一千米高空彈跳的!恐高症病人哪有出息可言啊!

  雅琪恨鐵不成鋼,被他緊抱著又覺心軟不已,抬眼恨恨的瞪姐姐。辛甘倚在鄭翩然身邊,笑容美的發光冒泡。

  “大哥!”雅琪向鄭翩然求饒,“她耍詐不公平!而且翩懷恐高……”

  他們玩鬧嬉笑已有一陣,鄭翩然一直面無表情的盯著膝上筆記本,專注無比,這時雅琪這樣說,他抬頭微微一笑,說了四個字——

  “願賭服輸。”
  
  雅琪噎住。翩懷在她懷裏直揪她衣服:“你怎麼那麼笨!那是幕後真凶啊真凶!”

  要不是IMF高調宣佈即將收購,那支股票怎麼可能漲停呢!

  雅琪氣結,目露凶光,辛甘開心的不行,手指挑起她下巴,輕佻的:“小美人兒,不服氣麼?”

  “不服氣!”雅琪打開她的手,“單挑你敢不敢?”

  “喲!”辛甘推鄭翩然,“翩然,我有沒有聽錯啊?”

  “沒有,”鄭翩然也笑起來,“你被下戰帖了。”
  
  雅琪豁出去了“我贏了的話,你不許再追究翩懷,要是輸了,我和他一起跳——不過這次大哥不可以出手!我也不要翩懷幫我,就我和你單打獨鬥,怎樣?”

  翩懷這時總算從她懷裏出來,巴在後面猛點頭。辛甘但笑不語,三人一起望向鄭翩然,鄭翩然牽過她一隻手,低頭在手背上吻了一下。

  “你高興就好。”
  
  **

  夜深,宋家。
  
  雅琪將翩懷的印鑒與委託書一道交到辛甘手上,辛甘檢查無誤,將之與鄭翩然那份放到了一起。

  “能行嗎?”雅琪有些不放心。借打賭之名得來了兩兄弟的股權委託,只有一個月的期限,在這一個月裏面她們倆分別代表鄭翩懷與鄭翩然,全權操控他們手頭的股票交易。
  
  辛甘停下了手上動作,“雅琪,你如果擔心的話,可以現在就退出。鄭翩然這份有‘鄭氏’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已經夠我在‘鄭氏’董事局說話。”

  雅琪搖頭,“加上翩懷的百分之十,你才有絕對話語權。”

  辛甘看得出來她不安且焦慮,抱了抱她,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句謝謝。

  雅琪歎了口氣,“誰該謝誰啊?”

  “你信我,我就該謝你。”

  “別的我也許不敢肯定,但你對宋家對爸爸……我從來沒有懷疑過。”雅琪抱緊她,“不要以為自己很偉大,默默付出不求回報,辛甘,我一直知道你對我們好,我一直……感激著你。”
  
  **

  晨會,鄭氏。
  
  辛甘一身白色高級定制套裝,明豔妝容,一絲不亂的盤發,神清氣爽的坐在會議桌首端,身後站著她那位專業精英秘書,坦然的接受著所有人或明或暗的打量。

  鄭安桐進來,那些目光“刷”的集中在他身上。
  
  辛甘未起身,隔空向他淺笑點頭。

  鄭安桐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命令的口吻:“出去。”
  
  辛甘不以為意的笑,一彈指,秘書小姐立刻遞上兩份委託書影本。鄭安桐接過掃了一眼,臉色當場由白轉青。

  辛甘一絲精彩也不願錯過,緊緊盯著他的臉,這時輕笑出聲:“開會吧鄭總?耽誤大家時間多不好啊。”

  鄭安桐目光與表情都冰冷,緩緩問她:“你想幹什麼。”

  “作為目前‘鄭氏’最大股東,我當然是想關心一下‘鄭氏’的發展。”辛甘笑的甜極了,她慢慢站起來,在他耳邊,用只有他聽得見的聲音,說:“我說過的,你敢拖宋家下水,我就一定不會放過鄭翩然——你看,現在不止他,連你的親生兒子都站在我這邊。”

  “鄭安桐,你這一生,血緣上與你最親近的、傾注了你所有心血的,全都要陪我一起下地獄,我好開心,你呢?”
  
  她退開,鄭安桐胸口起伏不已,出氣一聲聲比進氣密集,他死死盯著她那張臉。

  身邊他的助理見不對勁,立即拿藥出來,但還是晚了一步——鄭安桐青白著臉,痛苦不已的按著胸口,仰天倒下。
  
  一片混亂裏辛甘皺著眉,事不關己的表情,卻聯手指甲陷進掌心肉裏都未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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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 23:33:0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這地方雖說也是鄭宅,卻不是鄭安桐的那個鄭,人人依舊各司其職,未見有半分擔憂之色。辛甘在花園裏肆意糟蹋了一圃Black Rosevil,倒拎著剪刀怡怡然喝花茶。

  陳伯晚上回來,拿了鄭翩然的衣服,匆匆上車前對她說:“今晚少爺不回來,您好好休息。”

  辛甘眯著眼睛:“放心,我一定睡得很安穩。”

  陳伯少見的踟躕,最後低聲說了句“請您體諒少爺”。

  辛甘冷笑,她還不夠體諒他嗎?
  
  晚飯吃多了,夜裏翻來覆去,她下去熱牛奶,被落地窗前黑黢黢的背影嚇了一大跳。

  “翩然?”

  她走近,他放下手裏的酒杯,轉過頭來看向她,背對著窗外的夜,他的面容模糊,眸卻異常的明亮:“醫生說,差一點就來不及,幸好搶救及時。辛甘,你這次實在幹得漂亮。”

  他笑起來,諷刺而涼薄。
  
  “那就是說還沒死嘛。”辛甘熱了杯牛奶,坐在沙發裏翹著腿喝。

  他走近,烈酒的味道危險而強烈。

  “我知道你想阻止那個收購案,我知道你和雅琪演戲給我看。但我想,只要你開心些,那些股份送給你又怎樣?就算是要我鄭翩然的全部身家,也只要你一句話而已。”說著他勾了勾嘴角,抬手將酒喝幹。

  辛甘開懷:“真的?”

  “只要你開心,”他也笑,眸光卻愈加冷冽,“他的心臟病,即便不受任何刺激,也沒有幾年了。他要死了——辛甘,你真的開心嗎?”
  
  辛甘呼嚕呼嚕啜著牛奶,恍若未聞。
  
  他拿走她手裏的牛奶,俯身將她困在雙臂間,他緊盯著她的眼睛。辛甘表情漸冷,終於凝成一個尖銳的笑容:“他有你披麻戴孝就夠了,再不濟也有翩懷和翩翩,總不至於勞煩我為他送終。”

  她話音落,安靜的夜,像過往的一切,沉默的殘忍著。

  他看著她:“他畢竟是——”

  “鄭翩然,你敢說出口!”她突然操起杯子在沙發的紅木扶手上敲開,尖厲的碎片對準手腕,他捏住她手腕,只使了一分力,奪下玻璃片,收進手中,他慢慢握緊拳。

  “辛甘,他畢竟是你父親。”
  
  鋒利的玻璃輕易的割進他肉裏,鮮紅的血,從他掌心滴到她心上,蜿蜒不絕。

  “當年是她使計懷上了你,他根本不知情。後來知道你的存在,他不是沒有試圖補償你。”鄭翩然鬆開手掌,拔出深陷的玻璃片,隨手將手帕纏上,“辛甘,他畢竟是你父親。”
  
  辛甘覺得冷,這夜太深,牛奶與血的腥氣都甜的讓人想哭,鄭翩然是個魔鬼,逼的她比死還要難受。

  她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他靜靜的,抬手用手帕未染血的一角擦。
  
  “……我道歉,我不該故意氣他,我把授權書作廢,股份還你,你拿去給他看,要我以死謝罪都可以……鄭翩然,你要我怎麼做都好,別再說那句話了。”

  她顫著手推開他,頭深深埋下去。雙臂擁抱著自己,她無法控制的渾身發抖。

  “我爸爸姓宋的!宋家一次又一次的把我趕出去,是他一次又一次把我撿回去;同學問我為什麼姓辛,我答不上來,是他給我擦眼淚;我車禍差點死掉,是他跪下求她輸血給我……他是我爸爸,如果不是為什麼為我做這些呢?翩然,我爸爸姓宋!求求你……我爸爸姓宋……”
  
  她哭的像個孩子,瑟瑟的抖著,平常日子裏那些不以為然與灑脫飛揚,蕩然無存。鄭翩然平時最討厭她那些故作瀟灑的不以為然,總為此招惹她,可此刻當真下狠手將她的面具除離,看她崩潰,像十多年前一樣無助的哭泣,他又覺得……心碎。
  
  這世上使得他費心的事情實在太少,可偏偏就這一件,他使盡渾身解數,不得其解。

  這樣的對弈既然無解,多一日便是更重一重的兩敗俱傷,換做任何一個人,為了鄭安桐他早已捨棄,哪怕是自己。

  可偏偏是她。
  
  他將她抱進懷裏,撫著她顫慄的背,輕輕的拍著順著。
  
  **

  辛甘在臥室裏醒來,身邊沒有人,也沒有睡過的痕跡,只有垃圾桶裏那條血跡斑斑的手帕,與她疼的像要裂開的腦袋,才證明了昨晚不是一個夢。

  她起床機械的洗漱更衣,開車去了醫院。
  
  顧衛國如他過去幾十年一樣,忠心耿耿的守在鄭安桐病房外,見辛甘出現,他那雙綠豆大的三角眼裏射出陰狠的光。

  辛甘覺得反胃:“麻煩通報聲你家主子,就說我來了。”

  顧衛國冷笑,“宋業航教出來的野種,果然一點家教也沒有。”

  “比不上您家學淵源,沉沉小姐總愛穿綠色,想必是您言傳身教、調教有方。”

  “……你居然敢在這裏撒野!小賤貨!老子廢了你!”顧衛國被踩中痛腳,暴跳如雷。辛甘抬手:“請平靜些,”她指指病房裏面,“您家主子前車之鑒就躺在裏面,您還是小心些吧,也被氣的送急救就不好了!”

  說完她立刻自顧自的搖頭:“哎?我怎麼那麼糊塗啊?誰被氣死您也死不了啊!要比‘忍’字,全中國的烏龜加一塊兒也比不上您吶!”
  
  顧衛國依傍鄭安桐生存,顧太太操持著鄭家儼然女主人模樣,甚至一家三口都住在鄭家,名不正言不順,所有人其實都知道那點事,但忌憚著鄭安桐,沒有人敢當面說半個字。今天被辛甘這樣剝皮抽筋直擊要害,顧衛國老臉漲的紫紅,額上青筋爆的老粗,三角眼死死盯著她,臉上的肉抖啊抖,氣的反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辛甘正賞心悅目的欣賞,一陣高跟鞋敲擊地面的曼妙聲音由遠及近,顧太太從病房裏走了出來,在丈夫耳邊輕聲說了幾句,顧衛國猶豫了片刻,狠狠的瞪了辛甘一眼,憤怒的向外離開。

  顧太太千妖百媚的一笑,朱唇輕啟:“小辛你是越來越厲害了。”

  辛甘不答她,饒有興致的盯著她看,笑。

  顧太太掠了掠鬢,不經意似地:“怎麼了?看我有哪里不對勁嗎?”

  “你是說拉皮和鐳射還有肉毒桿菌那些的後遺症?放心,沒那麼快,看你家顧沉沉鼻子這麼久還沒塌,就知道那家整容醫院還算靠譜。”辛甘笑的燦爛極了,“我只是覺得……你真是可憐啊!這一輩子想要的東西,沒一樣能得到的。顧沉沉那蠢勁和她爸爸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唯一像你的那張臉,還回爐重造去了……嘖。”
  
  顧太太恍若未聞,仍端著那毫無破綻的笑容,辛甘擦過她身邊往病房裏去,在她耳邊輕而快速的留了句話——

  “你邊笑邊咬牙的時候,臉那形狀跟嫩牛五方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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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 23:33:3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從容扔下僵住的顧太太,推門進去轉過小客廳,迎面遇到剛從鄭安桐病房出來的人,在這裏遇到他,辛甘著實一愣:“崔舜臣?”

  他頭髮剪短了一些,乾乾淨淨的男孩子氣,即便站得那麼遠,辛甘都聞到了他身上陽光的味道。

  崔舜臣走近,她看了眼他來的方向,問:“你來探病?”
  
  崔舜臣眉宇間難得的有絲陰鬱,欲言又止,辛甘向裏走去,他拉住她胳膊又放開:“不要進去了吧。”

  “為什麼?”

  “因為……太辛苦了。”因為他們都是混蛋,你一個人,太辛苦了。崔舜臣也見識過許多豪門秘辛,比這齷齪不堪的數不勝數,唯獨她讓他覺得心疼。
  
  他不善於掩飾,辛甘將他的情緒看得一清二楚。“放心吧,傷己一百,損敵八千。”她輕鬆的對他眨眨眼。
  
  鄭安桐顯然聽到了她與崔舜臣的對話,她進去時,他臉上藏不住的意味深長。

  “怎樣?我勾人的本事是不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她倒了杯水,遠遠坐在他床對面的沙發裏。

  鄭安桐抱著肩靠在枕上,那笑容竟類似和藹。

  “抱歉,那‘藍’指的可不是您,千萬別生出不該有的聯想,”辛甘喝了口水,“她至少十月懷胎剩下我,還留給我幾年的回憶,你除了一股排泄物,什麼都沒付出過。”
  
  “你來就是為了說這些?”鄭安桐淡淡的。

  “當然不是,”辛甘看著落地窗外遠山疊翠,揚起嘴角,“我是來認輸的,你以命相搏,我沒種,我玩不起。”

  “鄭安桐,”她聲音低下去,“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和他分手。”
  
  “你問。”
  
  他平靜而認真的看過來,盯著她,辛甘卻反而遲遲開不了這個口。

  很久很久,那杯白開水都被她捂涼了,她才聽到自己的聲音,低啞的簡直陌生:“我比顧沉沉……差在哪里?為什麼你寧願逼的他這樣痛苦,也不肯放過我呢?我知道在你眼裏他完美,我配不上,可是,我真的有那麼……差勁嗎?連顧沉沉也比不上嗎?”
  
  明明是正午明媚的天氣,落地窗明亮潔淨,陽光卻一絲也照耀不進這間屋子來。兩個人在床頭與沙發裏,都陷在莫名的晦暗不明中。

  沉默。

  鄭安桐想了那麼久,才終於開口。

  “小辛,”他略微有些艱難的說,“翩然是鄭家的未來,是我一生的心血,從小到大,他得到的每一樣東西都是最好的,我不能容許他的人生有任何瑕疵,你……不適合他。”
  
  “不要回避我的問題,你答了我才會離開他。”辛甘緊追。
  
  “……”鄭安桐難得的顯露出躊躇之色,辛甘一眼不眨的盯著他,他慢慢的,字斟句酌的,說:“鄭家下一代家主,不能有一個你這樣出身的母親。”
  
  辛甘靜靜的,臉色全白。

  “……我明白了。”良久,她微笑著,顫聲說,“你說的很有道理,我非常瞭解出身對一個人……有多麼重要。”

  “我會離開他。好好養病吧,祝您長命百歲。”
  
  “小辛!”他叫住已經走到門口的女孩,“既然答應了,就不要再反悔。你離開他會過的更好,他也一樣。這次如果你再回來,我不會再對你手軟。”
  
  辛甘頓了頓,並未回頭:“既然已經得逞了,就悶著被子偷笑去吧,何必還要裝出這副情深意長的噁心樣子?鄭安桐,你這做了婊|子還要立牌坊的壞習慣,是要帶進棺材裏去了。”
  
  門被響亮的摔上。

  鄭安桐伸手夠水杯,服了藥躺下,好久才覺緩過來些。

  不得不承認,幾個孩子裏面,最像他的反倒是這一個。

  也因而這麼多年,每一次著手處理她與翩然的事,每一次他都下了狠心,也每一次都做不到。

  但是眼下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他沒有時間了。

  鄭安桐偏頭,視線裏除了那根蒼白冰涼的輸液管,只剩窗外茫茫的青山。
  
  **

  “辛甘!”

  那聲音太溫暖,辛甘一陣恍惚。

  “是你啊,”她回神,“怎麼還沒走?”

  崔舜臣遞來一杯還熱著的咖啡,“我在等你。”說著他笑著,一手伸到她耳後打了個響指,竟變出一小包糖果來。辛甘看著面前大大手掌上甜甜的糖,瞬間鼻子就酸了。

  “這麼感動啊?”他驚訝的看著她紅了的眼圈,又懊悔連連:“怪不得鄭翩然全世界的收購糖果品牌!”

  辛甘拆開那包糖,含一顆在嘴裏,若有所思的問他:“你有沒有見過一種糖是星星形狀的,閃亮閃亮,有好幾種顏色,很香很好吃……”

  “我會為你找到。”她話音未落,他就輕快的接道。“辛甘,離開鄭翩然吧,否則你會受傷害。”
  
  辛甘舌尖甜甜,心情也好了些,轉頭對他笑著問道:“崔舜臣,鄭安桐去找你們崔家合作了是不是?”

  崔舜臣一愣,“他告訴你的?”

  辛甘搖頭,“那麼大的項目,只靠‘鄭氏’拿不下來的,為了拉‘宋氏’下水,他一定會去找一個強有力的同盟。”她冷冷的笑,“雖然我不知道這裏面究竟有什麼門道,但一定少不了崔家的好處,你為什麼不和他合作呢?只要‘宋氏’真的被這麼項目套住,就算我再不願意,為了宋家我也要向鄭安桐求饒,那時對你不是更有利嗎?”
  
  崔舜臣神色溫柔:“辛甘,並不是每個男人都像鄭翩然,捨得那樣委屈你。至少我不願意。”

  因為喜歡,很喜歡,所以盡全力要她快樂無憂。他沒有愛過人,但也知道愛情該是美好聖潔的,既然那麼喜歡她,就該護她不受任何傷害。

  “辛甘,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試一試呢?哪怕一段時間也好,我會讓你知道你過去有多麼的狹隘,竟然以為這世上的愛人都像他一樣,只能帶給你折磨與煎熬。”
  
  他說英文的時候,語氣更篤定自如,辛甘欣賞極了,歎了口氣,她搖頭,“不。”

  “連試一試都不願意嗎?”他失落不已的追問。

  “……我對你沒有感覺。”辛甘不得不說實話。

  “哦?”崔舜臣挑眉,毫無徵兆的伸手固定住她後腦勺,低頭吻了下來,青澀而直接,辛甘哭笑不得的僵在那裏,眼角一跳,瞥到一輛白色賓利從旁經過,後座車窗掩了一半,銳利的夜之光一閃而過。
  
  崔舜臣終於氣喘吁吁的結束這個吻,熱切的看著她,問:“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

  辛甘反手擦著唇,望著遠去的白色賓利,神情複雜,慢慢的笑起來:“現在……有一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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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陳伯守在門口,終於等到她回來,慎重其事的攔住她:“少爺在休息,您暫時不要打擾他吧。”

  辛甘知道老人家的善意,點了點頭,折往廚房去了。

  今天一整天她都沒吃東西,想來他也一樣。
  
  其實辛甘做菜很有一手。小時候在宋家下人們看主母臉色,從不好好照料她,除了宋業航回家吃飯的時候,她幾乎總是餓著的,實在餓的發慌了,踩在小板凳上自己弄吃的,漸漸長大,竟自學了一手的好廚藝。

  可是與鄭翩然在一起,幾乎從不下廚。

  現在想得起來的只有一次:兩人不知道是為了什麼無聊小事,在馬場大吵,她怒極,往他身下的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那匹馬剛運來並未馴熟,當即野性大發,她就站在邊上,他忙往相反方向勒韁繩,好不容易控住馬,雙手已磨的血淋淋,右腳也扭的高腫,回來後氣的不跟她說話也不肯吃飯。她半夜溜下來,用松茸熬了素高湯,早晨又從一籃青菜裏細細剝了大半盆最嫩的菜心,稍稍一燙就盛出來,配了一碗鐵鍋悶的白飯,親自端到他面前,他忍了半晌,一掃而光。

  後來許多次他曾暗示,可她假裝聽不懂,再也沒有為他下過廚。
  
  鍋蓋被沸騰的水頂的微動,發出鈍鈍的響,辛甘回神,倒了麵條下去,滾了之後鋪了三遍冷水,關火。

  陳伯知道今天一定不得安寧,早將人都遣散,廚房裏明亮又安靜。這時正是傍晚來臨之前的時間,溫暖寧謐,小蔥熬油“刺啦”潑在麵條上,香味熱氣騰騰撲面,而他就在樓上,在等她。

  時間若就在這一刻停止,那麼全世界她最幸福。
  
  可惜辛甘這樣的人,安穩都從不能夠,哪能奢談幸福呢。
  
  **

  樓上臥室裏,落地窗大開著,年輕的男人沉默的站在那裏,正眺望外間碧藍的天色下澄清的湖。

  那背影多挺拔,辛甘每一步走近,心裏每一聲歎息。

  “來吃點東西吧。”她將碗筷在桌上擺好,對著他的背影輕聲說。
  
  鄭翩然沒有回頭,很安靜的問:“不解釋嗎?”

  “你有什麼立場聽我解釋?”她坐下,挑了一筷面慢慢的吃,“有人要我不是很好嗎?你可以儘管放心的娶顧沉沉,安慰鄭安桐含笑九泉,反正,你也已經打算那麼做不是嗎?”
  
  面煮的實在好,軟軟QQ好吃極了,她就著半杯水,慢慢吃著,他不說話,她填飽了肚子,胃上方那塊卻更空了。
  
  還是忍不住走過去從後面抱住他,慢慢抱緊,她無聲默默的流出眼淚。
  
  鄭翩然忽然覆上她冰涼的手,強行解開,他將她從身後抓到前方來,窗外晚霞正盛,他眼中的夜色卻比淩晨時分更濃厚。

  “是不是因為我從來不提,所以你才總是覺得,受折磨的只有你一個人而已?”他捧著她的臉,拇指有意無意的擦著她唇,“辛甘,我並不比你好過。”

  “我知道,”她看著他,輕聲的說,“翩然,我怎麼可能不知道這些年來夾在我和他中間,你有多難過。以前年紀還輕的時候,我總幻想你有一天會為我不顧一切。可是過了這麼多年,我一天比一天瞭解你,一天比一天……愛你,我深知你有多麼重情義,你不會看著他死,更不用說為你而死。”
  
  她毫無徵兆的說出那個字,他眼中光芒大盛,可又在觸及她淚珠滾落時,生生凍結。

  辛甘哭的慘極了,仰著臉一任淚水滑進頭髮裏,冰冰涼,她伸手撫在他頸上,“翩然,”她顫聲,痛極,“我不會再與他為敵,但不是為了他是我的誰,我為你——你捨不得他死,而他死也不肯放過我,那麼……我放你走。我沒有他心狠,我輸了,我成全你。”
  
  下一秒她的下巴被壓抑著的可怕力量鉗住,淚眼朦朧中,她看到鄭翩然從未有過的一種表情。

  她與他親密無間十年,鄭翩然是完美的、驕傲的、自如的、冷淡的、熱情的、惡毒的、神采飛揚、跋扈囂張、甚至悶騷的幼稚與極難得的溫柔,但她從未見過他的……傷心。

  他狠狠推開她的手。

  “你真偉大。”鄭翩然怒極發笑,壓抑的吸了口氣,摒的肺都疼,他將手死死握拳捏緊。

  “我難過、重情、不會看著他死?那你告訴我,我為什麼難過?為什麼還是眼睜睜的看著他被氣的發病瀕死?是啊,我理所應當承受這些,我理所應當兩難煎熬,你可以認定我為你做的不夠多,你委屈,我欠了你,我認。但永遠不要再說放手,辛甘,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放過你。”

  言之鑿鑿,落地有聲。
  
  “可是我答應他了,”她哭著對他笑,“我答應他離開你。”

  他只冷笑。

  “我不能看著你娶顧沉沉,在我還愛你的時候。我會死的翩然。”她終於,不得不說,“當初我們說好的,你都已經給了我,我沒有理由要求更多。我也知道,我配不上你,就算沒有鄭安桐反對,你娶的也不會是我……我沒有辦法挽回什麼,要想活下去,只能離開你。”
  
  鄭翩然微微鬆開鉗著她的手,她向後退去。

  “求求你,讓我哪怕試一試。”

  她低聲下氣的,柔和的懇求他,放她一條生路。
  
  “好。”他毫不猶豫,冷冷的笑,像針一樣紮在她心上,“我答應,你儘管試。”

  他毫不留戀的鬆手,辛甘一下氣軟倒,跌的向後靠在落地窗上。她一秒也不敢多停留,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去。
  
  “記得早點回來,我等你。”他在身後平靜的說,此刻已抹平方才的異樣情緒,完全的恢復了那個毫無破綻的鄭翩然。

  辛甘逃離,門關上,他走到桌邊坐下,捧起那碗已經冷掉的面,慢條斯理的,像啖某人的肉一般的,一點不剩的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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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 23:34:25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新生活的第一天,陽光穿過酒店的白紗窗簾,溫柔的吻醒了大床上的睡美人。

  鄭翩然是對睡眠品質要求極高的人,臥室裏的窗簾裏三層外三層,一絲光都透不進來,在這樣的陽光照耀下醒來,辛甘已經許久未曾。

  伸了個懶腰坐起來,叫了早餐服務,怡怡然下床洗漱。

  離開他的第一天,貌似開始的還算不賴。
  
  只是這酒店的服務生,長得也太帥氣了些——

  “崔舜臣,我對你的好感已經所剩無幾。”她皺眉,一腳抵在餐車上,正滿面笑容推車的人,撞上忽然停住的車子,疼的齜牙。

  辛甘冷冷看著他。
  
  崔舜臣有些委屈,伸手揭開了餐車上的蓋子,“一大早就起床,開了一個小時的車又排了一個半小時的隊,這樣一盤心意生煎包,也不能為我增加好感度嗎?”

  辛甘心想還真不能,或許她天性涼薄,或許受某人影響太多,她並不覺得這樣的浪費時間是浪漫的。
  
  話說若是換做某人,一定直接將那家生煎包的廚師抓來家裏,現場烹製。

  熱氣騰騰生煎,冷著臉的人舉筷夾到她面前盤子裏,那畫面仿佛就在眼前。

  心活生生的一揪——辛甘,咱們說好了的,不再想他。
  
  她甩手後退,崔舜臣忙不迭推車進來。
  
  **

  女人要忘卻,無非美食美酒、美衣美景。辛甘這些年在“宋氏”所獲不菲,兜裏還揣著一張宋業航給的白金信用卡,本就已底氣十足,近來那些名牌專賣店的小姐們見到她,無不是笑彎了眼的。

  前些天她的私人財物顧問又打來電話,說有一批檔到期,需要她補簽字,她那時被崔舜臣騙去吃甜品,去的時候便捎上了他。

  “辛小姐,這些是今年的鋪租,這份是投資收益一覽表,還有這幾份紅利已到賬,請您過目。”財務顧問鋪了偌大一桌文件,手上還捏著一厚遝沒處放。

  崔舜臣在旁看著,她光簽字就花了一個多小時,出來時,他不斷的唉聲歎氣。

  辛甘冷眼斜他,他半晌皺著眉,問:“如果被人知道你有這麼多財產,我一定會被認為是你的小白臉吧?”

  “難道你現在不是嗎?”辛甘詫異的表情。

  崔舜臣挫敗的撫額。
  
  春末的傍晚飄起小雨,夕陽未落,天邊正美,在這油畫一樣美麗的情景裏,辛甘卻一絲雀躍也沒有。

  這些年鄭翩然給她的,足夠她無論多奢侈的過完這輩子了。

  從一開始,她就是沖著他的錢去的,可是從什麼起,她變得那麼貪心,連錢都滿足不了她了呢?

  為什麼在這懷揣億萬家財,身傍翩翩公子,青春尚好、貌美如花的時刻,這樣深深、深深的想念他?
  
  **

  崔舜臣雖是剛歸國,對G市各處美食倒是瞭若指掌,許多小店都在偏僻的小巷子裏,越難找越美味,辛甘在短時間內,體重達到了從沒有過的一百斤。

  夏季新款上市的時候,她恨不得把崔舜臣片了涮火鍋吃。
  
  “其實你現在的狀態好極了,之前過瘦。”崔舜臣毫無愧疚感且紳士極了。

  一旁品牌小姐也點頭,“這一條裙子,只有辛小姐穿的最好看。”她有些得意的說:“這款是經典紀念款,只出了黑、白兩色,我們店長千辛萬苦剛剛從巴黎帶回來的,整個亞洲地區可只有我們這個旗艦店有這麼一件哦。”

  崔舜臣笑了,遞出卡去,“那確實非買不可。”

  品牌小姐笑的兩眼彎起。

  “稍等。”辛甘卻叫住她,並從她手裏抽回崔舜臣的卡,換成自己的。品牌小姐愣了愣,崔舜臣輕點了頭,小姐離去,他轉頭很無奈的低聲對她說:“這位美麗的小姐,麻煩您顧慮一下我身為男人的自尊好嗎?”

  辛甘對著鏡子照個不停,“噗嗤”笑出來,“小白臉要什麼自尊啊?”

  “喂!”崔家小公子難以忍受,“你這是還在為前天最後一口鰻魚飯記恨我吧!”

  “答對了。”辛甘輕飄飄的堵的他說不出話來。
  
  “咦?這麼巧?”一個甜糯的女孩子聲音,由遠及近,辛甘眉頭一跳,假面母女駕到。

  崔舜臣紳士的向那兩位元掛著滿臉化學物質的女士問好,顧太太自然是優雅從容的,顧沉沉卻走向櫃檯,拎起了盒子裏的白裙。

  品牌小姐小心翼翼的解釋:“顧小姐,這件裙子辛小姐已經買下了。”

  顧沉沉恍若未聞,比在身上,遙遙的問顧太太意見:“媽媽,這件衣服很適合我吧?”

  顧太太正挑衣服,雲淡風輕的:“沉沉,不要惹事。”

  顧沉沉一挑眉,丟下了那衣服。待顧太拿著定好的裙子進更衣間試穿,她放了一張卡在桌上。

  “這衣服我要了。”

  “可是……”品牌小姐十分為難的看向辛甘。辛甘正閑閑倚在一邊,見此一笑。瞭解她如崔舜臣,已經知道不好了。
  
  “你想要這裙子?”她從顧沉沉手裏牽過裙子,問。

  顧沉沉嫣然一笑,“後天有一場Party,慶祝鄭叔叔康復出院,”她說著,從手袋裏拿出一張灑金邀請卡,“雖然賓客名單上沒有你,但是你畢竟……如果想來的話,還是可以的喲!”

  辛甘不動聲色的收下。

  “翩然最近好忙,都沒有空準備,托我來主辦這場Party呢。”想了多久才實現了的此刻,顧沉沉發揮的超乎尋常水準,“你說,”她嘴角勝利的微笑弧度接近完美,“我是不是、比你更有資格穿這條裙子?恩?”

  她說最後那句話時,離辛甘耳邊極近,這時離開,氣定神閑的觀察著辛甘的臉色。辛甘卻嘴角彎彎,一派閒適。
  
  “這裙子你想要,可以啊,”她說著,拿起了桌上剪標籤的小剪刀,幾下就將那全亞洲唯一的一條白裙鉸成了碎布,揚手扔到顧沉沉臉上,她笑的頑劣:“我不要了,才、輪、得、到、你。”
  
  崔舜臣從小接受的良好教育,使得他忍住擊掌叫好的衝動,紳士的伸手,替顧沉沉摘下卡在她髮卡上的裙擺。只見那小姑娘臉漲紅,不可置信的盯著面前的辛甘。

  顧太這時匆忙趕出來,辛甘連看她一眼都未曾。
  
  “你是怎麼回事!告訴你不要惹她沒有聽到嗎?好不容易才將她踢出局,你找死嗎?!”顧太待人走後,十分生氣的訓斥女兒。

  沉沉委屈極了:“媽媽!我討厭死她了!她為什麼不去死!”

  “沉沉!”顧太臉一白,“永遠不許你再說這樣的話!”

  顧沉沉掐著那塊碎步,低著頭落眼淚。
  
  辛甘出了那家店,一路昂首闊步,趾高氣昂。崔舜臣忠實的跟著,一言不發,兩人在一家酒吧停下,她跳進去點了最烈的酒,在自己面前一字排開。

  崔舜臣搖頭,“你最近喝的可夠多的,在他身邊的時候也這樣喝嗎?”

  辛甘已小醉,舉起一杯顏色漂亮的調酒,媚眼如絲,“他很少喝酒,也從不允許我喝。”
  崔舜臣挑眉,“看來我該學著如何強勢。”

  “你學不會的,”她斜眼看過來,纖長手指點在他下巴上,輕佻抬起,她呵氣如蘭:“鄭翩然又賤又混蛋,你一輩子也學不會。”

  “你為一個又賤又混蛋的人,痛苦成這樣嗎?”

  “你一定聽說過我的事。”辛甘又悶掉一杯,“鄭翩然再賤再混蛋,這麼多年,他是對我最好的人。”

  雖然也傷她最深。
  
  清吧的燈光很柔和,崔舜臣柔和的表情卻緊繃住。

  他伸手拿酒,一口喝下去,辣的長長歎了一口氣。

  “是我來得太遲。”
  
  辛甘趴在自己手臂上,看著他笑:“崔舜臣,到此為止吧。你看,這些天我真的很認真的試過了,可我做不到。”

  再裝作認真的與你談戀愛,也無法愛上你。

  就像那麼努力的去忘記,他依然無時無刻不在心上。
  
  **

  回到酒店已是第二天,房門一開,白色的大床上,散了滿滿一床的Black Rosevil,直刺的她眼發熱。

  床中間擺著她眼熟的盒子,打開來,果然與她昨天鉸碎了的那條白裙一模一樣。

  辛甘吸了一口氣,從喉到肺,全部是冰冰涼的。

  她顫著手撥通他的電話,他在那端沉默著,她亦然。明明已經是陽光普照的白天,這一床的黑色玫瑰,那一端的無聲沉默,生生的將辛甘拉進無邊的黑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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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翩翩從未見過見大哥這個樣子:沉默不語的持著手機,看似面無表情,身體的姿勢卻透露出一些他極少有的情緒起伏。

  能讓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人如此,翩翩頓時猜到電話那頭是誰了。

  “大哥,喝水。”她乖巧的坐到他身旁,“小辛姐她還好嗎?”

  鄭翩然接過水杯放在一邊,什麼也沒說,卻安撫摸了摸她頭。翩翩頓時有落淚的衝動。

  他微笑捏了捏她臉,輕聲責備:“哭什麼?這麼擔心她啊?她是誰,怎麼會委屈自己過得不好?”

  翩翩本忍著,這下卻當真落下淚來:“可她一直受委屈,從來過的都不好啊。”
  
  這是個陰天,室內也沒有開燈,鄭翩然坐在沙發深處,擺弄手機微低著頭,臉上的神情看不太清。翩翩啜泣著,好像聽到他歎了口氣,轉念一想,一定是自己多心。

  “別哭了,一會兒叔叔的檢查就快做完了,被他看到你像什麼樣子。”鄭翩然輕描淡寫的說。
  
  “你愛小辛姐嗎?”翩翩捂著眼睛,嗓子啞啞的問。半晌得到的仍是沉默,她放開手,紅著眼睛,疑惑的看向大哥,“為什麼在爸爸和她之間,你總要委屈她呢?”
  
  鄭翩然時不時按一下掌心的手機,小小的螢幕亮著螢光,他沉沉看著,忽反問她:“你希望看到另一個結果?”

  翩翩黯然,半晌搖頭,“我知道爸爸的病情很嚴重,我當然……不希望他有事……是啊,這很難選擇,對我而言都這麼難,你一定更加難過……”

  “翩翩,但凡能做選擇的事情,絕不會讓我為難。”鄭翩然面無表情,慢慢的說。

  更加不用說為難至此了。
  
  小丫頭還小,她不懂,一種委屈若能被看到、被理解,總好過有苦難言。

  而有苦難言,又比無從選擇好過不知多少。
  
  鄭安桐這輩子除了守著鄭家,畢生心血都用在栽培他身上。從小到大他的吃喝用度遠遠超出鄭家長子的規格,得到的教育栽培,不要說繼承家族企業,操縱一個王國都足夠。

  如今每個人都讚美他鄭翩然是白手起家,叱吒華爾街,那麼年輕就賺下了幾百個鄭家的財富。卻很少有人想過:他沒有拿鄭家一分錢起家不假,但他這一身氣度,滿腹才華,是鄭安桐傾盡了幾乎整個鄭家,再搭進全部的自己,才造就的。

  一面,是這樣的鄭安桐,另一面是她。
  
  鄭翩然每一次忍耐時都會反復回想鄭安桐的種種,使得自己繼續忍耐下去,可卻好像從未認真衡量過她。現在,此刻,等在叔叔出院體檢的門外,在翩翩幼稚的懷疑與不平之下,他忽然想起這樣的一個問題:到底這個叫做辛甘的人,憑什麼,站在叔叔的對立面,使得他鄭翩然艱難了十年、無從選擇了十年?
  
  手機仍一下一下亮著,他看似漫不經心的坐在那裏,翩翩卻覺他那個角落裏,光線出奇的黯淡,她默了半晌,小心的輕聲叫他:“大哥?”

  “恩?”

  “你不能做選擇,所以要她陪你一起痛苦嗎?”翩翩不能理解這種邏輯,既然愛她,既然為難,那麼只剩一條路:放她走。為什麼不各自重新來過呢?
  
  病房的門這時從裏面被打開,鄭安桐與主治醫師一同走出來,鄭翩然按滅了手機,站起來向他們走過去。

  “我放不過自己,所以不可能放開她。”他經過翩翩身邊,淡淡的說。
  
  因為她是他要的人,因為這世上只有她配與他並肩,因為她是辛甘,是另一個鄭翩然,他對待她,就像對待自己一樣。沒有憑什麼也不可能放過,人從來不問自己憑什麼為自己做任何事,也沒有人能放開他自己。
  
  **

  辛甘不喜歡白色,衣櫃裏很少有這個顏色的衣服,這樣一件飄逸又純白的裙子,要不是因為當時某種垂死掙扎的心態,她看都不會看一眼。

  太乾淨的顏色,襯的臉色更加蒼白,辛甘對鏡細細掃腮紅,又塗了最烈的一款紅色唇彩,墨黑的發披在肩頭,濃烈的紅與黑略略抵擋著那純白,這才讓她稍稍安心。
  
  黑髮紅唇的白衣絕色,第一時間驚豔了會場門口的記者,待發現竟是她,人群中低呼聲一片,閃光燈接二連三,白光連成耀眼的一片海。辛甘在這海洋中,垂著眼徐徐向前走。
  
  “您今天是受邀前來的嗎?是誰邀請了您?鄭先生還是顧小姐?”

  “傳言說鄭翩然先生即將與顧小姐訂婚,是真的嗎?”

  “辛小姐看這裏!”

  “辛小姐……”
  
  前路被堵住,她正緩緩抬頭,手臂被一人拖住,只聽那群記者發出有好戲看的驚歎聲,然後“哢嚓”聲比方才更猛烈起來,拖住她的那只手轉而擋住了她的眼睛,她被護進一個懷抱裏。

  “你真的來了。”她聽到他的歎氣聲,在她頭頂上方,這嘈雜環境裏清晰可辨。“辛甘,你怎麼就那麼拗。”

  辛甘輕推他,崔舜臣無奈的跟上,替她抵擋越來越多的鏡頭。
  
  會場的保安們手拉手擋開一條路,崔舜臣護著辛甘急步走過,也就在這時,第三輪的驚呼聲潮水一般的響起,閃光燈亮起的頻率瘋狂,連這黑夜都被閃爍的白光照亮。

  是鄭翩然,黑衣冷然,領口與袖口的白襯衫繡著奢侈金線,人從那道路頂端拾階而下,每一步都從容,每一眼都只有她。
  
  辛甘站住,遙遙看著他,夜風吹亂她的散發,黑色發絲迷離之中,她的眼睛亮如星辰。
  
  身後崔舜臣低低的聲音,帶了絕望:“辛甘……不要過去。”
  
  鄭翩然閑閑站定,萬眾矚目中,平靜的看著她。
  
  人群沸騰。
  
  她往前一步,被崔舜臣一把拉住。辛甘偏頭看他,他皺著眉搖頭,“不要去!他是你所有痛苦的源頭,你再沉淪下去,就真的萬劫不復了!辛甘,冷靜點,好好看看自己的心!”

  “崔舜臣,別傻了……”她抱了抱他,笑著輕聲說:“我的心啊,早就被狗吃了。”

  說完她轉身頭也不回的,向前向那人走去。
  
  她在夜風與璀璨白光中走近,鄭翩然面無表情的伸出手去,就在觸到她冰涼指尖的那一刻,被拍下了那張之後從未有人見過的照片。
  
  記錄這一晚的圖像與視頻數不勝數,唯獨有一幕,無論平面或者影視都不見。它被秘密的壟斷買下,被悄悄的洗出來後,存在鄭翩然最重要的一隻保險櫃裏。很多年之後,很多人都已白髮蒼蒼,很多事都已被遺忘,但年輕男人一生當中難得的一次眼底泛濕,永遠鮮明的對著那黑髮白裙的烈烈紅顏。
  
  **

  回去的車上她抱著他腰昏昏欲睡,他看著窗外的風景,手一下下撫著懷裏的人。

  “我要喝酒。”她忽然坐起來,催他開了一瓶車上存著的紅酒,也不等酒醒,興沖沖的灌下去。

  鄭翩然皺眉攔她,雪白的襯衫前襟被她潑的酒紅一片。

  “發什麼瘋!”他毫不客氣的冷聲叱,劈手來奪酒瓶。辛甘借勢騎在他腿上,與他面對著面,她妖嬈的笑,捧起他的臉,紅唇散著酒香,從他額頭一路若即若離的吻下來。
  
  他的喉結很明顯的上下聳動,語氣卻仍然聽上去自製冷靜:“你確定要在車上?”

  辛甘笑,在他下巴上結結實實的咬了一口。他痛的吸氣,卻不怒反笑,眯著眼看她的神色越來越邪氣。她咬著唇附上去,從他耳垂親到脖子,細細密密。

  鄭翩然仰起頭長長的歎了口氣,忽聽她在耳邊乖巧又魅惑的輕聲叫他:“給你我的心,要不要吃呀?”

  他睜開眼,帶著幾分詫異與其他情緒,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辛甘頓時笑的在他懷裏打滾,方才車內的旖旎氣氛,此時已蕩然無存。
  
  鄭翩然嘴角抽搐著,被氣的臉色都變了,推開她在一旁,他降下車窗只顧吹風。
  
  辛甘亂七八糟的倚在座位裏,笑吟吟的看著他生氣的側臉。
  
  就該這樣才對嘛,他們之間。

  那些什麼愛啊離開的,她自尋煩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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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在慶祝鄭安桐康復出院的Party會場外面鬧了這麼一出,不知道鄭翩然事後是如何平息的,鄭安桐沒有再度氣倒入院,顧沉沉也沒有發瘋。辛甘儘量的規勸自己不去想那些,未來如何走她不知道,只知道眼下要她離開鄭翩然,太難了,做不到。
  
  五月剛過,辛辰回國了。辛辰是辛甘舅舅唯一的孩子,舅舅是個記者,很多年以前因公殉職,舅媽重組家庭,再嫁給了大學時的戀人,那以後辛辰就離開了,一個人在國外半工半讀,連寒暑假也不願回來。
  
  鄭翩然聽說小辛辰回來,少見的多嘴問了一句:“你通知你舅媽了沒有?”

  辛甘搖了搖頭,“所以我安排她暫時在這裏住幾天,沒問題吧?”

  她欲言又止,鄭翩然疊著長腿坐在沙發裏,抬頭用疑惑的眼神看她,反問:“能有什麼問題?”

  辛甘潤色了一番,說:“她以前總喜歡和你抬杠,你……這回讓著她一點吧。”
  
  陳伯這時走過來,恭敬的在鄭翩然面前放下茶,起身時,用“您表達的太明顯了”的表情,無聲的責備了辛甘。

  辛甘收到,懂事的閉上了嘴。

  鄭翩然茶端起到一半,優雅的愣住,眯起眼緩緩打量這兩人。殺氣撲面,頓時陳伯咳嗽了一聲,若無其事的走開了,辛甘吹著口哨頭也不回的出門。
  
  **

  到機場時辛辰的航班還有二十分鐘,正考慮要不要找個地方消磨時間,有人卻自動送上門提供消遣。
  
  辛甘歎了口氣才問她:“顧沉沉,你一天到晚除了挖空心思自取其辱,還有別的事情可做嗎?”
  
  “你這種身份見不得光的女人,一輩子也嫁不出去,當然就無法想像我要為出嫁做多少準備,有多麼忙碌。”被丟上火線與高手過招這麼久,顧沉沉口才總算有進步,辛甘欣慰的點點頭:“那你忙著吧,祝你嫁的愉快。”
  
  精緻的小臉一抽,顧沉沉這時的神色像極了她家忍者老爸,辛甘被她攔住,頓時用對待弱勢群體的表情看著她。

  顧沉沉冷冷的笑。

  “實話告訴你,我也煩透了每次都對著你這張臉……但我必須習慣——我一定會嫁給鄭翩然,你又賴著不肯走,那這輩子我和你都要這樣相處下去了,所以我從現在起就要強迫自己習慣。”
  
  她的話,讓辛甘的心倏地一緊。她胸悶的話都說不出,定定看著顧沉沉。
  
  顧沉沉心裏卻得意極了,這還是她第一次沒有在辛甘手下完敗。可正要乘勝追擊,卻被人從後狠狠的巴了一掌。

  她不敢置信的尖叫著向後看去。
  
  是辛辰,不知什麼到的,比幾年前更高了些,棕色短款大衣翻了極大的領,泛白牛仔褲收進俐落軍靴中,烏黑的發剪的短,柔軟的貼著耳朵,一邊耳垂上戴著方鑽耳釘,活潑又搶眼。

  龐大的行李箱兩個疊在一起,被遺棄在身後,她抄著隨身單肩包過來,直接招呼上了顧沉沉的後腦勺。

  “臥槽你大清早的腦袋被門夾了吧?你他媽頂著張Coseplay的假臉都敢上街了,誰還能比你更見不得光?臉上挨了幾刀胸口掛了矽膠,終於騙了個瞎眼的娶你,值得這麼囂張?你是真二百五呢還是真二百五呢?別人同情你不跟你一般見識,你還人來瘋倚殘賣殘了,腦殘了不起啊?!我點三炷香拜拜你好不好?”
  
  顧沉沉一手捂著腦後,一手指著辛辰,“你、你……”她想撂幾句狠話,卻氣的怎麼都說不出來。

  “你你你你妹啊!”辛辰步步緊逼,“趁我眼下沒有殺生的心情,向後轉,圓潤的,從哪來滾回哪里去。”

  顧沉沉被她手指戳的往後直退,一個不留神摔坐地上,疼的眼淚都出來。

  辛甘忙過去扶起她,柔聲細語的提醒:“得向後滾才回的去,快起來快起來,換個方向。”

  顧沉沉崩潰,哭著罵了句“神經病”,推開她跌跌撞撞的跑了。
  
  辛辰回頭,遙遙對著表姐挑眉,“我上飛機前就想:你這不爭氣的,該不會還和我走的時候一樣吧?在飛機上看了幾份報紙,嘖!果真還和那廝鬼混著呢!然後這剛下飛機,就被我趕上這一出——我說,你沒出息,原地踏步也就算了,就那麼個水貨你居然兩分半鐘還沒弄死她!這段時間發生什麼了?你經脈盡斷、武功全失了?”
  
  辛甘忍不住的笑,“就是因為什麼都沒發生,才十年如一日啊。”
  
  “謬論。”辛辰白了她一眼,俐落的將包往肩上一甩,回身一手一個提起半人高的行李箱,健步如飛的走在前頭。
  
  **

  為了避免戰事太過難以收拾,辛甘將洗塵宴安排在了外面餐廳,當著外人,那兩個總能收斂些。鄭翩然不願意去機場,先行出發在餐廳等她們,辛家兩姐妹進來時,他正挑剔一支八二年的拉菲,辛辰快步進來,可有可有的向他“嗨”了一聲,權當打過了招呼。

  辛甘坐下,就著他的杯子簡單的品了那支酒,點頭說了聲“還不錯。”

  鄭翩然揚了揚手,“就這支。”
  
  辛辰捏桌上的小甜點吃,歎氣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哇——我現在餓的能吃下一頭象,拜託你們別研究吃不飽的東西了,先點菜好不好?”

  鄭翩然抬了抬眼,向一旁的餐廳經理:“那就點菜吧——我們隨意,那位辛辰小姐要一頭大象。”

  那經理能上來服侍鄭翩然,當然是見過些場面的,淡定不已的躬身:“好的,我這就通知泰國分店準備。辛辰小姐,請問您比較鐘意哪一種烹飪手法?”

  辛辰拿菜單擋住臉,“嘭”一聲面朝下倒在桌上。
  
  可當真上菜時,辛辰面前華麗麗的擺了一盤象拔蚌刺身,那經理長得恰好又是辛辰的款,眼角帶笑端上來,辛辰白嫩嫩的小臉熱的與杯中拉菲一個顏色。

  鄭翩然若無其事的切著牛排,眼神閑閑撩過去,而辛甘撐著額,忍笑忍的幾乎內傷。
  
  辛辰忍氣吞聲吃著,眼珠子咕嚕咕嚕的轉,閒聊了幾句國外趣事,忽關心起表姐近況,天真無邪的關切:“聽說你和崔家小公子有一腿?”

  辛甘很謙虛的否認:“一小腿,一小腿而已。”

  鄭翩然的餐刀劃在盤子上,刺耳的一聲,辛辰的神情便更興致勃勃。

  “不過我差點被配給崔舜華。”辛甘淡淡的追加了一句,“我沒記錯的話,他好像是你的初戀?”
  
  象拔蚌刺身布了牛排的後塵,在盤中打了個滑。
  
  那兩人各挨了五十大板,氣氛頓時一下子變得融洽起來,辛辰絕口不再提崔家,鄭翩然也態度出奇友好,三人這才吃了頓和樂融融的洗塵宴。
  
  **

  不過鄭翩然是多麼幼稚又記仇的人,當晚回家一關上臥室門,就把場子找了回來。辛甘被他折在光滑冰涼的洗手臺上,各種姿勢對鏡折磨。

  “你……還不好嗎?”她頭暈眼花,咬著手指難過的哼。

  鄭翩然將她像小孩一樣把著,對著鏡中細緻的出入,不緊不慢,興味十足。辛甘挨了一陣,吃不住,又一次顫抖緊縮起來,渾身肌膚泛著漂亮的粉紅色,比方才剛出浴時還要熱氣蒸騰。
  
  她意識模糊的扭,那濕熱緊裹,軟軟咬著還不斷抽搐,他享受極了,將她放在洗手臺上,騰出手來慢條斯理的揉她,折磨的她更久久不能停下。

  “……心肝,”他咬著她紅撲撲的耳垂,笑的志得意滿,哄著她:“睜開眼睛。”
  
  辛甘才不。熬過那一陣魂飛魄散,她想像得出自己現在有多麼一塌糊塗,才不要睜開眼睛看鏡子,遂了他的惡趣味!
  
  鄭翩然低頭吮她眼睛,將她就這樣團著抱在懷裏,還未消退的炙熱,鞭撻著她,一下比一下狠,辛甘軟軟哼著往他懷裏縮,靠在他肩膀上輕聲細語的說話,讚美、撒嬌、求饒,他這種時候愛聽什麼,她太瞭解。

  “其實小辛辰回來也沒什麼不好,”他看著鏡中靡靡美景,聲音低低的,“有她在旁襯托,我發現你竟然顯得溫柔淑女。”
  
  喂!

  辛甘下意識瞪他,剛一睜開眼就知中計,鏡子裏他笑的邪氣,正將她被他疼的地方捧的高高……辛甘哀叫一聲捂住了眼睛。

  “鄭翩然!大變態!”
  
  **

  事後她筋疲力盡,沉沉睡去,安靜的夜與身旁的他,一同入好夢,美夢裏她無意識的翻了個身,鄭翩然立刻醒了,伸手過來輕輕替她拉好薄被。她似微醒,哼著往他身邊靠了靠,他低頭尋她的唇,一點點的輕輕的吻。

  心裏比這夜更安靜。

  可其實這沒有一絲光的夜,從來就沒有什麼不同,她離開的那些天,他在這樣的夜裏同樣能安然入眠。只是偶爾睡的太沉時,總會驚醒,再等更醒一些,他摸著身旁空空位置,恨不得給自己一耳光。
  
  “辛甘。”他輕聲叫她,她模糊應了一聲,轉眼便又呼吸聲綿長,他在黑暗裏,唇邊泛起溫柔笑意,磨著她鼻子,很輕的喃了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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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 23:35:3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辛辰一住下就是半個月,她在國外自力更生多年,能掙能花,精打細算,能網購絕不進商場,鄭翩然這裏以往一年到頭沒有幾個人接近,如今快遞一天來三四趟,個個與陳伯都混熟。

  終於,在辛辰為她暫住的房間添置了一個五門可步入衣櫃、兩個大漢抬著上了樓、迎面遇到午睡初醒不見辛甘的鄭翩然、對他大聲吆喝“這位小哥讓一讓哎!”之後,鄭翩然忍無可忍了。
  
  辛甘從菜場回來,便見到鄭翩然端坐客廳,穿戴整齊,一副準備出門的樣子。

  “有事出去?”她疑惑的問。

  “我們去巴黎住一陣。飛機已經在等了,走吧。”

  辛甘愣了,看向一旁陳伯,陳伯急忙望天。

  鄭翩然不耐煩,催促她:“快一點。”
  
  辛辰這時從樓梯上蹦躂下來,臉油油的,歪歪架著副黑框眼鏡,劉海用一片蒼蠅拍一樣的東西黏在頭頂,雙手插在肥大的睡褲袋裏,汲著拖鞋“啪嗒啪嗒”的跑過來問:“姐!晚上吃什麼?”
  
  鄭翩然儘量避免自己的視線觸及她,扭著臉嘴角隱隱抽搐著。
  
  辛甘頓時明白了。
  
  “你要吃的那家炸雞,給你買回來了。”

  辛甘打發走歡天喜地的表妹,轉而安撫鄭小朋友,小朋友生氣表示安撫的不要,非走不可。
  “可是我特意去買了菜,晚上下廚。”她說完停住,看著他。

  鄭翩然沉默了半晌,用腳踢了踢地上裝菜的袋子,居高臨下觀察了一下菜色,不高興的瞥了她一眼,卻還是默默的轉身上樓去了。

  辛甘將精心挑選的菜倒進水池裏洗,抬眼看他正走到樓梯中間,慢吞吞的一步一步,閒適懶散,是外人絕對沒有機會見到的鄭翩然。

  她情不自禁的微笑起來。
  
  前夜姐妹夜談,辛辰要她列舉鄭翩然的優點,她只笑不答。辛辰直撇嘴:“一個連女朋友的表妹都不能大度包容的男人,還能有什麼優點?”

  “那是鄭翩然——如果你不是我表妹,你現在還能坐在這裏和我說話?”

  辛辰聽了一骨碌爬起來,黑暗裏眼睛瞪的老大:“你是說,因為他平常對人苛刻無禮,所以他對我沒有那麼苛刻,我就該謝天謝地?辛甘!你的邏輯怎麼會這麼卑微?!”

  辛甘按下她塞進被子,“是你太年輕,不能理解。”

  辛辰沉默了一下。

  “照你那樣說,當初崔舜華那頭種豬到處亂搞,但是呢,他對其他女人始亂終棄,對我卻還算長情,所以我就應該自降身價,把自己和那些女人比一比,然後充滿感恩的繼續待在他身邊當聖母?”辛辰拍枕而起,“我得吃多少化肥,才能把自己催成那樣的‘成熟’女人?!”
  
  當時辛甘沒有和她再爭論下去。

  舅舅早逝,但留給了辛辰整個童年的美好回憶,以及因公殉職的那份正氣浩然。舅媽是個溫柔嫻淑的女人,後嫁的大學同學有錢有修養,對辛辰極好,辛辰一直被愛著呵護著,所以她無法理解。
  
  就像這一刻一樣,他只用這樣的一個散漫背影,就能讓她覺得安樂。

  這個叫鄭翩然的男人,的確又賤又混蛋,但是再賤再混蛋,這麼多年來,只有他給過辛甘愛,即使淡薄飄渺、難以捉摸,也已是她彌足珍貴的唯一。

  她這一生註定沉淪黑暗,他是無盡夜空唯一的星,再遠、再冷,也是她唯一的光明。
  
  **

  辛甘在廚房裏忙活了一下午,做了三菜一湯,因為鄭翩然同學之前忍氣吞聲表現良好,她在開飯之前先盛了一碗湯,端去犒賞他。
  
  她走到門外,聽到他正打電話,與鄭安桐。

  “……不是,不是帶她離開,法國那邊有些事本來需要過去處理,現在不用了……叔叔,這個問題不要再談,我答應你的會做到,你答應過的,也請一定算數。”

  辛甘靜靜站在門口。

  “不會,”她聽到他低而清楚的說,“沒有她我不會死……會活的沒有任何意義。”

  手裏的託盤一顫,調羹輕碰瓷碗,一聲清脆,里間立刻沒了任何聲響。她敲敲門,笑著探進頭,“在幹嘛?”

  鄭翩然捏著掛斷了的電話,轉身對她笑。
  
  “好喝嗎?”她靠在沙發裏,托著腮一眼不眨盯他喝完整碗,明知故問。

  鄭翩然輕描淡寫的“嗯”了聲,想到什麼又抬頭,對她說:“別以為這樣就算了。”

  辛甘忍俊不禁:“你實在看她不爽,可以趕她走啊,我沒意見。”

  他聽了這話直冷笑,用“你騙鬼啊”的表情直打量她。她看著他,忽然湊上去,在他唇上親了一下,不同以往的溫柔與眷戀。鄭翩然挑著眉看向她,她笑起來,眼神停留在他臉上,那種說不出的溫柔眷戀,讓她一向灑脫放肆的笑容,竟透出幾分蒼涼之意來。
  
  她笑的鄭翩然心裏很不舒服。

  他伸手把她抱過來,擱在懷裏當抱枕,揉了幾下,問:“晚上吃什麼?”

  她掰著手指報了菜名,說:“那邊有事的話你就去吧,我等你回來給你做宵夜。”

  “那邊”當然指的是鄭安桐。

  鄭翩然頓了頓,搖頭說不用,明天再回去。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吧。”她忽然抬頭,看著他說。

  鄭翩然安靜看著她,她仍舊笑著,手指流連他眉眼輪廓,輕輕的撫,忽的罩住了他眼睛。
  
  “翩然……”

  “恩?”

  “……就算沒有了我,你也要活的很好,拜託。”
  
  晚霞斜了一大半在屋前湖泊中,那顏色從落地窗的玻璃染進來,淡金色的壁紙被染的淡淡血紅,像盛開了整屋的酴醾之花。

  沙發裏靜靜的兩人,鄭翩然拿下她的手,在一室晚霞中沉默無語的看著她,一雙黑眸如深潭,令辛甘周身生寒,她靠進他懷裏,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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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 23:35:58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辛甘第二次踏上鄭家老宅,距離上一次已經十多年,記憶裏龐大的城堡,如今看來,也不過是處年久的老房子。

  顧太太正站在門口迎客,見鄭翩然的車進來,滿面笑容的回頭對屋裏招手:“沉沉!翩然回來嘍!”

  可等到鄭翩然下車,身後跟著辛甘,她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臉上。
  
  辛甘挽了鄭翩然,視那僵住的人於無物,徑直進屋。途中遇上顧沉沉,穿著飄逸的裙從臺階上撲下來,歡快輕盈的像只小白鴿,卻在見到辛甘的那一刻,一秒鐘變鵪鶉,還是被雷劈過了的。

  鄭安桐顯然也很吃驚,不過他只愣了一秒,便對她點點頭,“小辛也來了。”

  辛甘沉默著,不知在想什麼,鄭翩然這時握住了她的手,她便也握緊了他手指,與他並肩而立。
  
  這真像一場為愛而生的對峙。可辛甘知道不是,鄭翩然並不可能為她捨棄一切,而他們攜手面對的,不是他的家長,而是她的生父。

  多麼荒誕的對峙。
  
  “對不起,答應你的事情,我做不到。”三人的沉默裏,辛甘開口說道。

  鄭安桐溫和的笑,對她點頭,“我早料到。”他將目光移向了她身旁的鄭翩然,“不過,這件事我不會再管了。”

  辛甘抬起頭。

  鄭翩然在他們交談時一直沉默著,等到鄭安桐終於說出了這句話,他如釋重負,攬了攬辛甘,“我們下去吃點東西吧。”

  辛甘一直盯著鄭安桐,這時彎了彎嘴角,“好啊。”
  
  三人往外走,後面兩人心照不宣的慢了腳步,鄭翩然轉過走廊盡頭的樓梯扶手,來往賓客掩住他的背影,辛甘轉身,鄭安桐正在她身後。

  “有時間回去看看老宋,他最近總念叨你。”鄭安桐微笑著對她說。走廊的燈光溫柔,血緣上的父女倆一個迎著光線,一個站在影裏面,像隔著天與地。

  “你上次在醫院對我說的話,我頗贊同——不該讓翩然再左右為難了,這一次,輪到你了,小辛。”

  他笑起來的時候,唇角與法令紋之間有一處小小的弧,辛甘自己偶爾笑著照鏡時,都會見到一摸一樣的一處。

  因為沒有血緣,鄭安桐與鄭翩然的長相其實並無共同,但鄭翩然是他養大的,氣質脾氣難免受他影響,這樣冰冷睥睨笑著的鄭安桐,辛甘既覺熟悉,又令她徹骨寒涼。

  她依舊沉默,她沒有話對他說,今天她一定要來,但是她再也沒有話要對這個人說。
  
  鄭翩然走了一段不見辛甘,便折了回來,他遠遠一出現,辛甘立即向他走去,經過他時對他笑了笑,鄭翩然看著她下樓走入大廳,才走到鄭安桐面前,說:“叔叔,有一件事,我想和您談一談。”

  “如果關於她的話,就不必了。”

  “不,”鄭翩然看著他,眼裏竟有掙扎,“是關於您和我。”

  鄭安桐有些意外,還是說:“還是過段時間吧,最近我太忙。”

  “……好。”
  
  **

  一路辛甘將油門踩到最底,路旁霓虹連成一長道光帶,透過車窗玻璃影在她臉上,片片斑駁橙色。此時夜還未深,路上時有車輛,幾次驚險擦過,她無動於衷,最後竟也平安到達。

  宋宅安靜的夜被發動機的轟鳴劃破,一時四處燈亮,人聲漸近,辛甘沖進門,站到宋業航面前:“我有話要問你。”

  一旁披著睡袍的宋太眉一豎,雅琪連忙將她連拖帶拽的拉上了樓。
  
  “爸,壓根就沒有什麼西藏收購項目,鄭安桐用那份合約做了一個圈套騙你,你知道還是不知道?”

  宋業航習慣性的摸煙,辛甘在他面前蹲了下來,扶著他的膝蓋,黑暗裏她眼睛亮亮的,緊盯著他。

  “現在,只要鄭安桐願意,隨時能讓宋家傾家蕩產。不但如此,你還要坐牢。”

  “我知道,”宋業航終於悶聲開口,回答女兒,“知道了,才會簽字的。”

  “……她來找你,對不對?她逼你簽字?”

  “不是……是我自己的意願。”

  辛甘頓時笑出了聲,眼淚奪眶而出,“所以你是心甘情願被鄭安桐利用,用你自己來要脅我?爸,你用我對你的感情,來要脅我?!”

  她站起來,揚手狠狠砸出去一個煙灰缸,客廳裝飾牆的玻璃被砸出一個大洞,稀裏嘩啦一陣恐怖響動,樓梯上腳步聲雜亂,過了一會兒雅琪單獨跑下來,大聲喝問:“怎麼了?!”她拉住辛甘的手,“你幹嘛這樣對爸爸?都是那些姓鄭的不好!”

  “不是,”辛甘搖頭,拂開她的手,“鄭安桐說得對,這麼多年我都逼著鄭翩然在我和他之間兩難,現在,輪到我了,這是我的報應!”
  
  宋業航低頭抽著煙,聲音啞的無奈:“小辛,你不能和他在一起。不想看著爸爸坐牢的話,離開他吧。”

  “我不會看著你坐牢的。”辛甘流著淚說,拿起包與外套,最後看了煙霧中的他一眼,向外走去。
  
  **

  回到鄭家,鄭翩然正等她,見她進門,什麼也沒說,放下獨飲的杯,逕自上樓去了。辛甘在黑暗裏獨自坐了一會兒,飲盡杯中酒,緩步上樓。
  
  經過辛辰房間,她停了停,敲門進去,“陳伯說你晚上找過我?”

  辛辰從電腦前回過頭,一臉怨懟:“你幹嘛跑去那什麼鬼老宅?那家人全是變態躲都躲不及,你還跑人家老窩去了!”

  辛甘在她桌邊坐下,敲了敲她腦袋,“有事說事,我今晚很累。”

  “有人拜託我帶這個給你。”辛辰從抽屜裏拿出一隻五角星形狀的盒子,辛甘接過打開,裏面一顆顆的小糖果都是星星形狀,撒了亮晶晶的糖粉,五顏六色漂亮極了。她撚起一個嘗,笑了起來。
  
  “你還在找那種小時候吃過的糖啊?這麼多年還沒找著?”辛辰也嘗了一顆,問。

  “大概是我記錯了。”辛甘撥弄著盒中糖果,放下,淡淡的,“那麼久之前的回憶,不記得了很正常。”

  辛辰聳肩,辛甘將目光投到她的電腦螢幕上,隨口問道:“你要去野外生存?”

  “一幫攝影發燒友約了去山頂拍流星雨,不過那山出了名的偏僻又難爬,我不敢去。”帖子主樓裏放了一張流星雨的圖片,大概也是在山頂拍的,離那片滑落星淚的夜空特別近,也特別的美,辛甘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辛辰見她沒有要多問那盒糖果的意思,只好主動提:“其實崔舜臣挺適合你的,鄭翩然撇開賤不談,氣場太冷了,比你還陰森,崔舜臣就挺陽光的,兩個人在一起還是互補的好……”她說不下去了,因為發現辛甘完全沒有在聽她說話。

  “行了你快去睡吧!當我沒說哈!”她把人推出房門,“晚安!”

  辛甘揉著眼睛笑,“晚安。”
  
  走廊長長,燈光昏昏,她走向有鄭翩然安睡的那間房,每近一步都是折磨,每近一步,又都安心一分。
  
  崔舜臣並不適合她,除了鄭翩然以外的人,怎麼還會適合她呢。
  
  她是宇宙裏無形而無底的黑洞,除鄭翩然以外的人,即使溫暖如太陽,也無法照耀她。而鄭翩然是什麼?他是她的整片宇宙,她只要還活著還有意識,就都逃不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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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 23:36:2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老牛是論壇攝影板塊的版主之一,組織大家活動已經十多次,有威望也有經驗,但是面前這位……隊友,穿了一雙精緻的棕色軟皮平底鞋,細而直的腿裹在小腳牛仔褲裏,淡黃色風衣裏面黑色V領羊絨衫,背了一隻只有他臉那麼大的皮質雙肩包,披著一頭漂亮的長捲髮,素著一張傾國傾城的臉,怎麼看,都是準備郊遊去的吧?

  老牛摸了摸鼻子,四顧一番,其他隊友與他一樣都是標準登山裝備,他示意辛甘:“那個……我們是天文攝影活動小組,你是不是看錯帖子了?我們是要去山頂拍流星雨。”

  “沒錯。”辛甘揚了揚手裏巴掌大的相機。

  老牛捧著自己胸前磚塊一樣的手動相機,差點一頭栽倒她面前。
  
  “美女,這山可不好爬,你現在圖方便啥也不帶,上去了可有你受的。”有隊友好言相勸,“出發前發到你郵箱的攻略你沒看嗎?至少帶個睡袋啊,山裏早晚溫差很大的。”

  “我帶了這個。”辛甘抖開臂彎裏的衝鋒衣,“我只想看看流星雨而已,不用那麼麻煩。出發吧。”

  隊友們面面相覷,扛起各自的登山包與裝備,整隊出發。
  
  這片山林很大,從清晨到黃昏總算爬到了山腰,當夜,他們整隊人歇在一個老牛相識的老鄉家裏。

  山上好吃的東西多,大家在院子裏生了一堆火,老鄉熱情的送來四隻野雞,掏腸挖肚弄乾淨了,裹了濕泥巴埋進火下土裏悶著,火裏柴禾底下扔了幾大把山栗,火上架著一口鍋,倒進山間泉水,又將大把大把的野菜和山菌扔進去,火苗舔著鍋底,沒一會兒他們就喝上了鮮美無比的熱湯。
  
  隊友們圍坐篝火旁談天說笑,有好幾個人之前相互見過,也有幾個是第一次加入,其中以辛甘最引他們好奇。

  她捧著湯碗,笑眯眯的:“很奇怪嗎?工作生活壓力大,來山裏放鬆一下。”

  “你的神情可不像是來放鬆的。”一對夫妻檔隊友裏的小妻子笑著說,“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哦?”

  辛甘伸手摸了摸自己臉,“這麼明顯啊?”

  大家都哄笑起來。

  “兩個人在一起,哪能時時刻刻都好呢?吵架很正常啦,你別放心上,男人都是豬!”小妻子斜了一邊的老公一眼,意有所指的說。

  在場的男士頓時都喝起倒彩來。
  
  老牛拿出禦寒的酒,每人碗裏都分了一點,到辛甘時,他樂呵呵的說:“都說男人比女人心思簡單,其實啊我覺著,這女人腦袋裏那點情啊愛的,心思全琢磨在這點彎彎繞繞上了,男人呢,心裏擱的事兒多,你們女人總要求男人多點兒擔當,可但凡真遇上擔當大了的,又嫌人家不夠體貼她……你看著是個明白姑娘,別也被誤這裏頭了。”

  辛甘喝著熱湯,淺淺的笑:“謝謝,不會。”
  
  深山之中的夜晚,月亮特別的明亮,簡陋的農家小院浸在月光中,篝火與那月色兌著,印在這群都市男女臉上,笑容與快樂竟如此簡單。

  夜空中的星看著比平常大了許多,乾淨而明亮,遠處有烈風掃過森林樹頂的聲音回蕩,有隊友眼尖,指著半空中一個亮點:“快看!是一架直升飛機!”

  這山並非景點,地處偏僻,這時又已夜深,竟還有直升飛機在上空盤旋,實在罕見,大家都拿出自己的鏡頭當望遠鏡,興致勃勃的討論。

  辛甘也仰臉看了一會兒,這片山這樣大,這架飛機不知何時才能著陸。
  
  **

  山裏的溫差比預計中的更厲害,第二天晨起時辛甘嘟囔了一聲,一頭栽倒在地,同鋪的那位小妻子急忙跳下來扶她,一摸她額頭,竟是發起了燒。

  老牛不同意她獨自脫隊下山,堅持留下兩名隊員帶她返回,辛甘想了想,說:“這樣吧,我就留在老鄉家裏,等你們從山頂返回,一起下山。”她擁著被子靠著牆,神色疲憊,“我只是著了涼,已經吃過藥,睡一覺起來就沒事了,再說還有老鄉在呢,你們放心吧。”

  大家都是奔著登頂拍攝來的,說實話誰也不願意放棄難得的流星雨照顧病人,她這樣條理清晰的保證,老牛叮囑再三,託付了老鄉,便帶著所有隊員走了。
  
  可他們離開不過二十分鐘,辛甘便瞞著下菜地的老鄉,將皮夾留在了桌上,一個人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山間路窄,她走得慢,小路兩旁的野花被夜露浸潤,在這晨光依稀裏,隨清爽的晨風搖曳,像每個人乾淨的童年。

  四周聲音越來越近,人聲都已相聞,她也終於爬上一塊伸出山體的大岩石,腳下是深淵,前方是朝陽,圍繞著她的是山間明朗的風,辛甘張開雙臂,愜意的閉起眼睛。
  
  零亂的腳步聲終於停在她身後,不敢驚動此刻的她。辛甘從未聽過鄭翩然如此慌張顫抖的嗓音:“辛甘……別動,站在那裏別動好嗎?”

  她睜開眼回頭,很平常的與他打招呼一般:“你來了。”她臉上暈著不正常的紅,“我就知道你會找到我……你絕不會放過我。”

  鄭翩然從來只踩地毯與草地的鞋,此時泥濘狼狽,褲腿掛破了一條,上面還絆著幾根荊棘,他臉上也有劃傷,神色疲憊而緊張,一眼不眨的緊盯著她。
  
  朝陽初起,從林間樹梢躍出,紅彤彤的光灑在山林之間,她周身被鍍上一層光暈,那笑容美的更驚心動魄。

  鄭翩然以極小的步伐挪動接近她,這樣清涼的早晨,他額上不斷滾落著冷汗。
  
  終於辛甘被他一把拉過,由後死死擁住。

  太陽這時完全升上了天空,一切露水霧靄,在陽光照耀下消彌無蹤。伸出山體的大岩石之上,一對男女緊緊相擁。
  
  他的懷抱勒的她透不過氣來,砰砰砰拼命跳動的心臟緊貼她的後背。

  辛甘在這強勁心跳聲之中,萬丈霞光裏,軟軟昏了過去。
  
  **

  醒來時,已經又是半夜,竟已回到了那戶老鄉家裏,還是昨晚她暫居的那間屋子,牆上窗戶裏月光溢進來,蓋了他倆滿身。

  辛甘又冷又熱,痛苦不堪的呻吟了一聲,往他懷裏鑽去。
  
  “別動!”他不耐煩的喝,掀高被子,將她身上的衣服重又一層層裹好,連衣帶人小心的抱進懷裏。

  老鄉家中被褥並不富餘,她又發著高燒時時喊冷,鄭翩然將自己衣服全部脫下,裹好了她再蓋上被子。

  辛甘很聽話的不動,眨巴著眼睛看了他半晌,聲音像鋸木頭一樣粗噶:“為什麼你只穿一條內褲也還那麼帥?”
  
  鄭翩然沒繃住,笑出了聲來。

  她也跟著呵呵傻笑。
  
  山間的夜半太涼,低矮的屋裏太悶,懷裏有個高燒病人捂著汗,像只火爐,被褥沉沉壓著人喘不過氣,這是鄭翩然三十年來躺過最糟糕的地方。

  可怎麼,那麼開心呢。

  他伸手撫平自己嘴角,又順手在她臉上狠狠的掐了一把。
  
  “疼……”她不敢動,怯怯的低叫。

  這個時候真是要多乖就有多乖。

  鄭翩然低頭,在她嘀嘀咕咕的嘴上啃了一口。

  真是……心滿意足。
  
  **

  第二天她熱度稍退,鄭翩然帶來的人也返回聯繫上了外面的救援,不久直升飛機的轟鳴越來越近,辛甘由他背著趴在他背上,一絲力氣也沒有。
  
  她喃喃的在他耳邊說著話,那樣微弱的聲音,鄭翩然卻在漸近的轟鳴聲中聽的清清楚楚。
  
  “既然我放不下你,你放下我好不好?就像鄭安桐說的,你值得最好的女孩子,不要陪我下地獄……翩然,你願不願意放開我?”
  
  直升飛機顛簸不已,辛甘倦倦的,被他抱在懷裏。直到終於降落,所有人都沉默的撤離,只留他與她在悶熱的機艙內,她再無力說話,昏昏欲睡,他忽然收緊了手臂。

  “一起下地獄……有什麼不好呢?”他慢慢的,“有你在,我並不介意是哪里。”
  
  辛甘閉上眼睛,大顆的淚水從眼角滑落。他伸手溫柔的拭去,用外套裹了她,橫抱著跳下地面。
  
  許多人都已等在那裏,辛辰、翩翩、翩懷、雅琪……鄭翩然神色冷然,步子邁的大而穩,辛甘在他懷裏睜開眼,眼看人群都落在他身後,沒有人敢跟上他問一句,她將目光投向了人群最邊上,那裏站著鄭安桐。

  她冷而明確的向他綻開了一個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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