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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蘇浣兒-俏僧女【醜姬系列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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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5 00:18:4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蘇浣兒  俏僧女>醜姬1

傳聞驍騎營的都統──那俊風流倜儻、卓爾不凡,願意迎娶她這個眾所皆知的「醜公主」過門,足見他不是個以貌取人的膚淺男子。然,直到此時此刻她才驚覺自己錯得離譜!她帶著雀躍的心情出閣,可他卻為了另一個女人中途退婚,讓她在眾目睽睽之下坐上回頭轎……

看過皇上給的畫像,他才明白「固倫公主」是如此清靈出塵,而這樣一個絕色佳人卻被他給逼死了?不!宮中盛傳香蘿只是看破紅塵削髮為尼,既然她沒死,就休想躲著他……半年來他尋遍各地大小寺廟庵院,就是為了彌補這飽受委屈的小妻子,未料香蘿非但不認他這個夫婿,還以早已出家為由拒絕跟他走?公主也好,尼姑也罷。上回辜負她是情非得已,但這次不管她答不答應,他都會捉著她拜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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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5 00:18:51 |只看該作者
  開始                       蘇浣兒

  又是一個新書系的開始,提起這個新書系,個中辛苦大概只有參與者才知道。

  如果有讀者注意過之前《非限定情話》中的預告,一定會發現,浣兒曾經和其他三位作者一起為了《情祭》這個系列,作為新書系的創業開始。但從盛夏到現在,在許多不可抗力因素的影響下,(情祭)系列還是先移到《非限定情話》出版,至於新書系只好另起爐灶,就是各位現在所看的這本書啦!

  為什麼會這樣?基於商業考量,浣兒不想講太多,但浣兒有一點卻必須要講,之所以做這樣的考量,是基於(飛象)工作同仁的用心與愛護。為了給讀者看到最 好的書,為了給作者最大的保障,對於每一本所出版的書籍,《飛象》每一個工作同仁無不戰戰兢兢,希望能在天時、地利、人和的情況下來出版,所以便造成了新書系的延宕。

  但這些辛苦都已經過去,新書系還是出來了。最重要的是,《飛象》仍秉持以往的用心在做新書系《風月書》,所以浣兒也希望大家以過去對《飛象》所有書系的支持,來支持這個新書系;因為浣兒在《飛象》四年多來,看到了《飛象》的用心。

  不過浣兒還是要抱怨一、兩句,浣兒其是寫得昏天暗地,胃痛、感冒接二連三,怎一個慘字了得?過程中,還發生了美國九一一爆炸,炸得人頭腦混沌;臺北九一七水災,淹得人心惶惶,外頭下著傾盆大雨,家裡的水龍頭卻一滴水也沒有。真是慘慘慘,無數個慘排在一起,讓浣兒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無論如何,風雨都已經過去,逆境會轉成順境,畢竟日子總是要過的,不是嗎?與大家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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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5 00:19:09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醜      姬

  無鹽女──戰國時,無鹽色有一名女子鍾離春相貌奇醜,年過四十還未出嫁,某日自謁齊王陳述四殆之義,齊王對她的直言不諱與過人智能讚賞不已進而納她為後。因此,後人便以無鹽之貌來比喻其貌不揚的女子。

     事見《列女傳》

  醜姬者,貌比無鹽之皇族公主。


  朱輪華鍛、炊金賤玉的生活有誰不愛?迎娶富家千金過門,少奮鬥個三十年誰能抗拒?若有幸娶得金枝玉葉的公主不但榮華富貴享用不盡,更稱得上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呢!然而,康熙皇帝膝下卻有五個正值花樣年華的公主尚待字閨中,因此坊間盛傳五位公主至今未能出嫁的原因是──見不得人!

  噢!嚴格說來,並沒人看過五位公主的廬山真面目。不過,會有此傳言一點兒也不奇怪,試問有哪個正常人會把自己從頭到腳包得密不通風?

  偏偏這五位公主出現在眾人面前時一律蒙著面紗,所以大夥兒大膽揣測她們如此遮遮掩掩,若不是有不可告人的「隱疾」,就是醜得羞於見人!

  因此,五位公主面如鬼蜮的傳言不脛而走,而皇宮裡,康熙也為了此事向隨侍在側的公公──厲亥大吐苦水:

  「怎麼辦哪?大家都說朕那五個女兒就是因為長得太醜才嫁不出去,可你也知道,事實上……」

  康熙話還沒說完,向來懂得察言觀色的厲公公便露出瞭然於心的微笑,「皇上,奴才明白皇上在擔心什麼,公主的婚事就包在奴才身上!首先……」

  厲公公不愧是康熙跟前的大紅人,三言兩語就把康熙逗得龍心大悅,先前的陰鬱一掃而空。不過,奉行「有福自己享、有難大家當」的厲公公也不會笨得把事情全往身上攬。他正積極物色適當的人選,好讓他答應下來的任務「後繼有人」……

  這天,厲公公遠看「賴名遠播」的賴調大學士徐步走來,連忙收起笑容、皺起眉頭,在他經過身後時煞有其事的長歎了一聲:「唉!」

  生平最怕麻煩上身的賴大學士一聽見厲公公長籲短歎便打算開溜,來個眼不見為淨,誰知厲公公卻突然轉過身。彷彿看到救星的感動神情惹得賴大學士寒毛直豎。

  「賴大學士您來得真是時候!皇上近來為五位公主的婚事煩心不已,我在皇上面前誇下海口說會搞定這件事,現在正為此事大傷腦筋呢!」

  厲公公瞄了眼臉色遽變的賴大學士,一股陷害人的快意排山倒海而來。「不過話說回來,您身為輔佐皇上的大臣,這時候也應該為皇上分憂解勞才是,不如您提供幾個人選好讓我做個參考。」

  賴大學士心虛地低著頭在心裡大喊不妙,他不巧就有五個正值適婚年齡的兒子!果然,一抬頭就看見厲公公笑得十分詭異。

  「我記得賴大學士好像有五位公子,個個文武雙全、風流倜儻償而且尚未娶妻,如果找不到適合的人選,我想……」

  想打他寶見兒子的主意?門兒都沒有:「我說厲公公啊,皇上要把乘龍快婿這事可不能馬虎,得從長計議才行。」

  「賴大學士說得是。不過皇上也說了。不論是誰,只要能盡快讓五位公主的婚事塵埃落定必重重有賞。」

  厲公公一句話正中要害,一心盼望調職陞官的賴大學士聽見「重重有賞」便忘了方纔的顧慮,眉飛色舞地說:「不如這樣!你給我一點時間,我來負責……」

  「真是太好了!那麼這件事就交給您「全權負責」囉,我等您的好消息……哎呀!我耽擱得太久,得回去伺候皇上了。」

  這厲亥公公果然人如其名──是個厲害的狠角色!一見奸計得逞,便趁賴調大學士還來不及反應時一溜煙跑得不見人影,讓他想賴也賴不掉。

  留在原地的賴大學士則是一臉錯愕,不敢相信厲公公居然盜用他「一皮天下無難事」的絕招,還把燙手山芋丟給他,這下他只能仰天長喚「技不如人」哪!

  「罷了。」被擺了一道的賴大學士只好自我安慰一番:「幸好厲公公沒堅持要家裡那五個孩子「壯烈犧牲」,當務之急是好好想想如何擺脫這個爛攤子才是!」

  數日後,賴大學士在自宅宴請五個他認為「比較好騙」的大臣,打算把厲公公那一套如法炮製用在他們身上。

  「皇上碰上棘手的問題了?你怎麼不早點說!?」五個忠心耿耿的大臣聽聞皇上有難立刻正襟危坐,緊張兮兮地詢問一旁氣定神閒的賴大學士。

  「我不是不想說,而是這事挺難辦的。」賴大學士喜見魚兒上釣卻不動聲色。

  「你就別賣關子了,趕緊說出來大夥兒一塊商量、商量。」

  「據我所知,五位大人都有一名才氣縱橫、俊逸非凡的公子是吧?」五個心急如焚的大臣靜待下文,可賴大學士話鋒突然一轉,吊足眾人胃口。

  「賴大學士過獎了。」五位大臣雖然滿腹疑問,卻還是謙虛的回答。

  「五位大人的公子都尚未娶妻,也沒有婚約在身?」

  「是啊,有何不妥?」五位大人仍是一頭霧水,沒半點兒危機意識。

  「是這樣子的,皇上最近很煩惱五個尚未出閣的公主找不到一個好婆家。」

  「怎麼會呢?公主乃千金之軀,和公主結為連理可是許多王公貴族夢寐以求的啊!」

  「話是沒錯,可是你們也知道,這公主長得實在是──」

  「賴大學士,俗話說娶妻當娶賢,女子首重三從四德,再說人不可貌相,長相美醜其實也沒那麼重要。」

  賴大學士聞言樂不可支,隨即「打蛇隨棍上」,朗聲說道:「好極了!看樣子你們都很滿意有這麼一位才德兼備的兒媳婦囉?」

  「兒媳婦?!」可憐五個一顆心全懸在皇上身上的大臣一時還會意不過來。

  「怎麼,瞧你們一個個面有難色,難不成你們嫌棄公主……」

  「不、不是這個意思!」原本就十分憨直木訥、不善言詞的五位大人,這會兒更是慌得張口結舌,生怕賴大學士誤解了。

  其中一位大人試圖解釋:「只是未經過小犬同意,恐怕……」

  「這未婚男女哪個不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只要五位大人同意就行,這事就這麼說定了,明兒個我就同皇上說去,讓皇上不必再為公主的婚事操心了。」

  五位有口難言的大人你看我、我看你,懊惱得很。他們果然不負賴大學士的「期望」,一頓晚餐就把自個兒一脈單傳的獨子給「賣」了──

  武英殿大學士犧牲愛子,被迫升格為「和碩公主」的准公公。
  驃騎大將軍犧牲愛子,被迫升格為「玉塵公主」的准公公。
  雲貴總督犧牲愛子,被迫升格為「花蕊公主」的准公公。
  豫親王爺犧牲愛子,被迫升格為「琉璃公主」的准公公。
  宗令大人犧牲愛子,被迫升格為「無鹽公主」的准公公。

  賴大學士生怕夜長夢多,於是乘著打鐵趁熱的原則,把五位大臣之子願意迎娶「醜公主」消息大肆渲染。五位憨直的大人這會兒真可說是「在劫難逃」哪……

  看到這裡,讓人不免為這無辜被算計的五位公子鞠一把同情淚!不過,這五個養尊處優的公主真如大家所說的,是個恐怖到了極點的醜八怪?

  錯!事實上,這五個被戲稱「貌比無鹽」的公主不但生得桃羞杏讓、清靈絕塵而且十分有主見。為了尋找一個不以貌取人、懂得真愛的男子託付終生,她們不惜散播自己奇醜無比的謠言,當一個被眾人指指點點的蒙面人。

  皇宮上上下下知道這個驚人內幕的就只有尊貴的康熙皇帝和愛現的厲亥公公。所以囉,厲公公會如此賣力作戲完全是──應公主要求。

  只不過,被自以為有小聰明的厲公公這麼一攪和,五位公主能不能如願找到一名重視「內在美」的好夫婿,恐怕沒有人敢打包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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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5 00:19:2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坐在彩輿裡,頭戴熏貂朝冠、頸上掛著朝珠,身穿明黃金龍袍的和碩公主,香蘿規規矩矩地將雙手擱在腿上,身子隨著彩輿的前進而微微晃動著,蒙著面紗的臉上瞧不出絲毫的神情,只有那一對明亮如水的剪弱星眸,透露出她心底的緊張。

  今天是她下嫁的日子,皇阿瑪將她指給了武英殿大學士那佟的獨生愛子、驍騎營的都統那俊為妻。這會兒,她正打算去那俊家呢!

  其實她並不清楚那俊是個怎麼樣的人,甚至連看都沒看過,但既然他願意娶自己這麼個醜公主為妻,可見他為人應該是不錯,況且他還是皇阿瑪親點的,不是嗎?

  其實香蘿並不醜,相反的,她還是個難得一見的大美人,連康熙都不只一次稱讚她冰肌玉骨,雪魄輕盈,頗有洛神之貌。

  只是她和幾個姊妹們素來厭惡那種以貌取人、虛有其表的登徒子,因此大家都說好覆上面紗,不以真面目示人,並請厲公公幫忙散播她們幾個是醜八怪的傳言,好杜絕那些想攀附青雲路的不肖之徒。

  香蘿及其它公主的作法,在康熙的半允許半推波助瀾下果然奏效,朝中大臣包括內外使邦,果真沒人敢輕易向康熙提公主婚配之事。最後還是康熙自己按捺不住了,交代厲公公務必辦好幾位公主的婚事,否則女孩兒長大了一直留在宮中,成何體統?

  說來厲公公辦事也很勤快,接下差事沒多久就獻上一份名單給康熙。

  康熙看了龍心大悅,就這樣為她們幾個姊妹指了婚,而香蘿就指給那佟的兒子那俊。

  香蘿雙手緊緊握著,一面抬頭看看外頭的街景,一面想起十三哥胤祥跟她提起過,那俊雖統領整個驍騎營,但並不代表他是個只懂得帶兵打仗的大老粗。

  那俊不僅熟讀具書,在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上無一不精。十三哥說那俊風流瀟灑,倜儻磊落,不只女人見了喜歡,連男人看了都喝采不已,像他和四哥、八哥都很欣賞。京城裡凡是叫得出名號的人,都急著拉攏那俊。

  能讓四哥、八哥這兩個死對頭都欣賞的人,又讓皇阿瑪點頭的,一定是很不錯。香蘿心底這麼想著。

  她一向敬重胤祥,對胤祥所說的話,一點都不懷疑;因此她就帶著這麼一絲絲好奇、一絲絲羞澀,與一絲絲少女的期盼上了彩輿,等著和那俊結為夫妻。

  就在彩輿穿過天安門,往王府大街而去時,外頭突然傳來陣陣隨行宮女的尖叫聲,以及侍衛的喝斥聲──

  「大膽!這是香蘿公主的鳳輦,還不退下?」

  只聽得一個女子冷冷笑道:「香蘿公主的鳳輦?香羅公主又如何?我來這兒,為的就是要見那個滿京城皆知的醜八怪公主一面!」

  話聲一落,便傳來一陣喧鬧廝殺聲及慘叫吶喊聲。

  香蘿聽著,登時嚇得花容失色,但更令她驚訝的不在於此,而是彩輿的簾子突然讓人掀了開來。一個女子毫不客氣地探手,將香蘿從彩輿裡強行拉了出去;勁道之強,讓香蘿差點撲倒在地。

  可與生俱來的尊貴與傲氣,讓香蘿硬是忍著痛鎮定地問:「你是誰?竟然敢半路攔轎?你不知道這是要砍頭的大罪嗎?」

  豈料女子一聽這話,反倒哈哈大笑,那笑聲中帶著三分淒厲,七分張狂。「砍頭?我連命都不要了,砍不砍頭又有什麼差別?我今天來只是想看看你這個醜八怪到底醜到什麼地步,竟然敢叫康熙那昏君強迫那俊娶你!」

  說著,她伸手便往香蘿臉上的面紗抓來。

  香蘿尖叫一聲,忙護住自己的臉,「啊!」

  突地,一把短刀朝著女子飛來,不偏不倚地擦過女子手腕,留下一道血痕,跟著一個男子冰冷的聲音低沉傳來──

  「邢紫嫣,你做得太過分了!」

  邢紫嫣霍地回頭,赫然看見一道瘦削傾長的瀟灑身影轟立在眼前,那正是她愛之入骨、也恨之入骨的冤家──那俊。

  驟見那俊,她臉上露出一抹驚喜,可當她接觸到他嚴厲的神情,再想到他是為了公主才出現時,她的驚喜頓時消失無蹤。

  邢紫嫣一手緊扣著香蘿,將她拖到那俊面前,「那都統,我可終於見到你了。」

  那俊劍眉一擰,看都不看香蘿一眼,直接把視線盯在邢紫嫣身上。

  「把公主放了!」

  邢紫嫣冷笑著,「放開她可以,但我要先看看她的尊容究竟如何,為什麼堂堂一個公主,竟然要靠著皇帝的威勢來強迫男人娶她?」

  那俊厲聲一喝:「住手!娶不娶公主是我的事,和你無關。」

  邢紫嫣眼睛突然瞪大,「和我無關?你竟然說和我無關?」

  「這件事本來就和你無關,快放了公主!」

  「你……為了你,我付出身子與青春,不計毀譽、不計代價地跟著你、守著你,你竟然說和我無關?為了你,我不惜殺了自己的丈夫,背叛明月教,被明月教的兄弟視為叛徒;而今你要娶親了,新娘卻不是我!現在你又說和我無關,那俊,你究竟把我邢紫嫣當作什麼?」

  那俊幾乎無法置信。「你、你殺了沈觀文?」

  「沒錯!誰救他不讓我跟你在一起呢?凡是阻撓我和你在一起的人,我都要殺,包括你!」邢紫嫣一刀指向香蘿。

  那俊搖頭,「紫嫣,放了公主!這是我和你之間的事,不要牽累到無辜的她。」

  邢紫嫣眼中再次迸射出怨恨的火焰,「無辜?你說她是無辜的?她怎麼會是無辜呢?若不是她運用皇帝老子的權勢,你會娶她嗎?若不是惦記著拒絕親事,會禍及全家,你會答應嗎?說來算去,她才是這整件事的罪魁禍首,而你竟然說她無辜?」

  她毫不留情的指責,聽得那俊臉色一白。「紫嫣,你在胡說些什麼?放開公主,否則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邢紫嫣聞言縱聲大笑起來,「對我不客氣?好啊!你那俊又何時對我客氣過了?當你趴在我身上為所欲為時,你何嘗客氣過了?當你利用我給你的消息去剿破明 月教,同皇帝邀功時,你又何嘗客氣過了?今天你卻為了一個滿城皆知的醜八怪要對我不客氣,好!我倒想看看究竟是誰對誰不客氣!」

  說話的同時,邢紫嫣從懷中拔出一把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刺向香蘿。

  可她快,那俊比她更快。

  只見一樣東西如閃電般地射向邢紫嫣,當她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

  一枝綠色的髮簪不偏不倚的刺在邢紫嫣肩頭上,登時讓她半邊身子都麻了,匕首也噹的一聲落在地上。

  邢紫嫣無法置信地看著那俊,抓著香蘿的手鬆了開來。「你、你為了這個醜八怪傷我,你……」

  那俊的臉色蒼白極了,他拉過香蘿,推給一旁呆若木雞的侍衛吩咐道:「公主受驚了,快送公主回宮!」

  侍衛點點頭,以為那俊會隨他們一起護送公主回宮,畢竟今天發生這樣的意外,實在不適宜再拜堂。

  可出乎意料的,那俊並沒有要護送香蘿公主回宮的意思,他反而轉身抱起搖搖欲墜的邢紫嫣躍上屋頂。

  隨行的太監大吃一驚,「那都統,你要去哪裡?你不隨我們回宮嗎?」

  背對著香蘿和所有人,那俊的聲音遠遠傳來──

  「你們護送公主回宮,皇上那兒,我會親自去向他領罪的。」

  「那都統、那都統……」

  「別喊了!」靜靜站著的香蘿突然開口。

  「可是……」看著那俊遠去的身影,再看看香蘿,那名太監不禁有些憂心。

  「你們看不出來嗎?他的心在那名女子身上,他從頭到尾根本就不想娶我!所以即使叫他回來,又有何意義?」香蘿說著,並扯下覆在臉上的面紗,露出那絕代無雙的秀麗容顏。

  霎時,從小伺候香蘿的宮女、太監們見了,無不大吃一驚。因為她從不取下面紗的,除非康熙來看她,命她取下,否則即使睡覺,她也會覆著面紗,想不到今天卻……

  「公主,你……」
  香蘿搖搖頭,一顆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龐緩緩落下。「回宮,我們馬上回宮,別在這兒讓所有人看笑話!」

  *****

  「叫那俊滾進來!」養心殿淡寧店裡,傳來康熙的一聲咆哮。

  跪在淡寧居階梯下的那俊不待李德全過來傳喚,便挺起身子低頭走了進去。

  那俊來到康熙面前,甩一甩馬蹄袖跪了下來。「罪臣那俊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康熙坐在榻上冷冷一哼,「萬歲?哼!要朕萬歲的先決條件,是朕沒讓你氣死才能萬歲。」

  那俊一語不發的跪在地上,頭緊緊碰著毯子。

  一旁的那佟急忙也跪了下來。「皇上請息怒,這一切都是臣教子無方,皇上要怪罪的話,就怪罪臣好了。」

  康熙眸光一閃,罵道:「你生的好兒子啊!朕有那麼多個兒子,卻一個也比不上你這個寶貝兒子!私通逆賊不說,居然讓那個逆賊當街行刺?甚至在眾目睽睽下公然折辱朕的公主,讓大清朝公主坐上回頭轎?你說,朕的公主哪點配不上你兒子了,居然要讓他這樣的羞辱?」

  那佟的頭磕得砰砰有聲,「皇上,是臣教子無力,讓逆子做出如此大不徫的事情來,還折辱了公主,請皇上降罪。」

  始終低著頭的那俊這時抬起頭來,「皇上,一切的錯都是那俊造成的,那俊不敢推卸責任,請皇上降罪。」

  康熙森然道:「降罪?就算殺了你們父子倆,抄了那家滿門,能還朕一個好好的公主嗎?」

  那佟一聽這話,霎時嚇出一身冷汗。「皇上,公主、公主怎麼啦?」

  「公主?現在才問公主怎麼啦,不覺得太遲了嗎?」康熙目光又移向那俊,「那俊,朕問你,你為什麼丟下公主,和那個逆賊一起走了?」

  那俊仰著臉,無所畏懼地說:「公主有親兵、侍衛、宮女、太監護著,斷不致再受驚嚇;可紫嫣受了傷,如果臣不帶她走,只怕她會橫屍當場,公主也難保不會受傷。」

  聞言,康熙一掌重重擊在案桌上,鐵青著臉說:「該死的兔患子!原來在你心底,朕的公主遠比不上一個逆賊?既然如此,當初你為什麼要答應這門親事?你為什麼不拒絕?」

  「皇上根本沒有給臣拒絕的機會,就算有,誰敢拒絕公主下嫁?那俊雖然不才,卻也知道此間的利害關係。」

  康熙氣得渾身發抖,「你是說朕逼著你硬娶公主?」

  「臣不敢!但放眼朝中大臣,誰不知道如果拒絕公主下嫁的話,會有什麼下場。」

  那佟被兒子的一席話嚇得臉色都青了,一巴掌便擱在他的臉上。「你這不肖子,說這什麼大不敬的話?還不向皇上陪罪?」

  康熙卻是怒極而笑,「好好好,真是好啊!弄了半天,原來朝中大臣之所以娶公主,全是因為朕的威逼所致,真是好啊!哈哈哈!」

  那佟拉著兒子,拚命在地上磕頭,「皇上請息怒,是臣教子無方,請皇上降罪、請皇上降罪!」

  康熙笑得眼淚都滾了下來,伸手從一堆奏摺中抽出一個卷軸丟給那俊。「你瞧瞧這是什麼?」

  那俊雖覺詫異,但還是依著康熙的話打開卷軸。

  卷舢所畫的是一個婀娜多姿的宮裝美人。但見那美人蛾眉淡掃,雙瞳弱水,桃腮微暈,端的是千嬌百媚、王潤珠明,活脫脫是難得一見的大美人。

  「皇上,這是……」

  康熙輕歎口氣說道:「這是香蘿,是朕讓畫工畫的,幾乎和香兒一模一樣,連笑起來的樣子也分毫不差。」

  那俊登時楞在當場,完全無法置信這畫中如天仙化人般的絕色女子,就是滿京城皆知的醜公主香蘿!

  康熙接著說:「朕這幾個公主打小便和其他女孩兒不一樣,詩詞歌賦、騎馬射獵樣樣都來,甚至還讀兵書,跟著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去軍營裡見習帶兵;只可惜她們不是阿哥,否則朕還真要交些兵給她們帶。

  就因為她們從小的見識和一般女孩兒不同,對自己的終身大事也很有主見,不要朕指婚、不要皇后安排,更不想拿權勢逼人,只要自己的額駙不攀龍附鳳、不以貌取人便可。所以朕才會苦心安排一出醜公主的戲來,想試試你們是不是真的不以貌取人、不攀龍附鳳。」

  康熙站了起來,走到那俊面前對他說:「就這點而言,你是可以了,你確實不攀龍附鳳、不以貌取人,但你卻將朕的公主視如敝屜,棄之如草芥,任由一個犯上作亂、妄想推翻我大清王朝的逆賊當街羞辱,讓她成了整個北京城的笑話。那俊,你真是好啊!好得連我這個皇帝都高攀不起了!」

  那佟聽了這話當即面如死灰,連連磕頭,「皇上,您說這話是折煞死老臣了,教者臣如何以對?」

  那俊直挺挺地跪著,視線動也不動地落在畫像中那張如出水芙蓉的嬌客,俊美的臉上沉靜得沒有一絲表情。

  他朗聲道:「皇上,是臣對不起公主,有辱公主對臣的器重,臣願意辭去驍騎營都統一職,以感聖恩。」說著,他主動取下頂戴花翎放在地上,又對康熙連磕了三個頭,起身就要離開。

  康熙頓時怒火中燒,大吼:「那俊,你以為你辭去繞騎營都統,朕就會饒了你嗎?」

  那俊一忙,就地仰天跪下,「請皇上責罰,那俊死而無憾。」

  「你……你真是有骨氣啊!難怪連逆賊都會不顧一切的跟著你。」康熙冷嘲熱諷說著,「朕問你,也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願不願意娶香蘿?」

  那俊眼睛驀地瞪大,腦海中迅速出現畫像上那讓人一見就不禁神魂顛倒的容顏,可很快的,他又想到邢紫嫣哭泣的面容。有一個聲音告訴他,他不能棄邢紫嫣於不顧,如果這時候他棄她不顧,那她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

  他咬牙回答:「請皇上恕臣無禮,臣……不能答應。」

  「你……」康熙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身子微微搖晃幾乎傾倒。

  隨時的李德全機伶的忙上前撬扶著康熙。

  康熙瞪著那俊,久久才吐出話來:「好!既然你想找死,朕也不會讓你失望,來人!」

  驀地兩名,前帶刀侍衛立即閃了進來。「在!」

  康熙指著那俊說:「把那俊拖出午門砍了。」

  侍衛還來不及應聲,便聽到一個氣若遊絲的聲音從後面書房傳來──

  「皇阿瑪,您饒了他吧!」

  康熙一愕,猛回過頭。只見香蘿那顫巍巍的身子赫然在門後出現,臉色蒼白如紙。

  「香兒,他這般負你,你還為他說情?」康熙無法置信。

  香蘿扶著門板,將臉貼在門上,水靈靈的眼睛緊瞅住那俊背對著她的英挺身影上。「婚姻之事本來就不可勉強,皇阿瑪又何必為難他?」

  「可這畜生在大庭廣眾下那樣羞辱你,讓你成了全北京城的笑柄;如果今天不殺他,朕要何以服人?」

  香蘿淡淡一笑,那笑容是淒美無奈的。「可殺了他,就能讓兒臣不成為笑柄嗎?殺了他,他還是不會答應的,只會議皇阿瑪落了個昏君的罵名;更讓後世人以為皇阿瑪的公主真醜到嫁不出去,得讓皇阿瑪這樣子威逼臣下。」

  康熙頹然無語。久久,他長歎口氣,「罷了!既然你都這麼說,朕還能如何?李德全。」

  「奴才在。」

  「叫上書房擬一道旨,就說那俊撤了驍騎管的職位,押往西北充軍,不得朕命,終生不得回朝。」

  那佟聞言,幾乎暈了過去,卻只能打著哆嗦謝恩,「謝皇上不殺之恩!」

  康熙勉強扯扯嘴,抬起頭看往香蘿。「香兒,這樣做你總該……香兒,你怎麼啦?」

  康熙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抱起緩緩往地上攤倒的香蘿,急忙喊道:「傳太醫,快傳太醫!」

  *****

  晌午時分,那俊穿著簡單的衣裳,銬上手鐐腳銬,由幾名親兵押著坐上囚車,準備到西北充軍。

  說是充軍其實還太過客氣,因為康熙明明白白下令,不得命令,終生不能回朝。所以那俊根本就是已經被放逐了,這輩子除非康熙赦免,否則他別想再回京城。

  正因為聖今如此,那家一家大小,早上就到城門口等著,等著給那俊送行;而那老夫人更是幾乎哭紅了眼,畢竟她只有這麼一個獨生愛子,如今要被人送往西北充軍,終生不得回朝,她能不難過嗎?

  再說兒子現在雖說是保住了性命,但人在那邊陲險境,誰敢保證不會發生什麼事?

  一想到這兒,那老夫人便覺得心如刀割,扯著那佟直打,埋怨都是他沒教好兒子,才會落得如此下場。

  可那佟能如何?他又怎知兒子竟會捨公主而就逆賊?他不由得老淚縱橫。

  看到年邁的父母親為自己如此傷心,那俊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歉疚,「爹、娘,你們不要為我擔心,這是兒子自己的錯,兒子自會承擔。」

  那老夫人握著兒子的手,哭得肝腸寸斷,「可你從小到大,沒離開過娘到那麼遠的地方去,教娘怎能不擔心呢?」

  那俊勉強一笑,「娘,兒子不是養尊處優的人,也不是沒吃過苦,吃這些苦又算什麼!只是娘您在家裡要保重自己,我……」

  那俊說著突然停了下來,因為他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排開眾人走過來。

  待那人走近,那俊不禁有些驚訝。「十三爺,你怎麼來了?」

  來的正是康熙的十三阿哥──胤祥。

  但見胤祥一臉肅殺之氣地瞪著那俊,出其不意的一拳便往他臉上揮去。

  那俊躲無可躲、閃無可閃,結結實實吃了胤祥一拳;登時嘴角流血,臉頰腫得老大。

  「十三爺,你……」

  胤祥一哼,聲音像是從牙縫裡鑽出來似的冰冷,「香蘿死了!一個堂堂大清王朝的公主就這麼被你逼死了,你滿意了吧?」

  那俊轟地像被雷打到似的僵住,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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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半年後  蘇州城

  寅卯交會時,蘇州街上的攤販已經一個個出來擺攤了,一些早起的婦人婆子忙著和菜販魚販喊價買菜,一面又不忘說說長道道短,聯絡感情。

  忽地,這些婦人婆子的目光被眼前的一道身影給吸引,頓時全像啞了聲音般,且勾勾地瞪著那人看。

  那是個約莫二十五、六歲的青年,男子相貌極其俊美,身材高大挺拔,穿著醬色夾袍,外罩一件石青風毛巴圖魯背心,足蹬鹿皮靴,益發烘托得他如玉樹臨風般,瀟灑至極,讓人瞧得目不轉睛,口水都快流滿地了。

  但見那男子對著路旁一個賣菜的婦人問道:「大娘,敢問能仁寺要怎麼去?」

  賣菜婦人還來不及回答,身旁一群早起買菜的婆子已擁了過來,大家七手八腳的,有人扯著青年的袖子,有人拉著他的袍子,還有人乘機摸了他一把。

  「公子爺,你要去能仁寺嗎?我知道。告訴你,要先出城,然後左拐……」

  「不對,是右拐,左拐就到水裡去了。」

  「就是要在拐走水路,水路才會快!」

  「不對,這時候走水路怕不走到天亮,要走陸路……」

  這時,一隻髒兮兮的小手穿過這群七嘴八舌的三姑六婆,扯了扯青年的袖子,將他悄悄的往外拉。

  「如果我告訴你能仁寺怎麼去,你可不可以給我一文錢?」小乞丐仰著頭對男子這麼說。

  男子微微的一笑,「當然,如果你願意帶我去的話,我可以給你一兩銀子,如何?」

  聽到一兩銀子,小乞丐臉都亮了。「一兩銀子?你說的是真的?你真要給我一兩銀子?」

  「當然,那俊何時說話不算數?」說著,他便從袖子裡掏出一兩銀子遞給小乞丐。

  原來這個引得三姑六婆、滿街婦人姑娘為之瘋狂的青年,正是驍騎管的都統那俊。

  半年前,康熙為了那俊的當眾退婚,折辱女兒香蘿,大發雷霆欲斬那俊,後來在香蘿的求情下免於一死。

  可死罪雖免,活罪難逃,康熙還是決定將那俊送往西北充軍,以懲戒他羞辱公主的滔天大罪。

  誰知,香蘿竟在那俊出發的當天死了。

  沒有人知道香蘿是怎麼死的,但香蘿的死,讓康熙大感痛心;而康熙在痛心之餘地無意再責懲那俊,只是免了那俊繞騎營都統一職,並將那佟連降兩級以示薄懲。

  對於自己的決定,那俊並不後悔。他不是個以貌取人的膚淺小人,不會為了香蘿的美醜而決定要不要娶她;他之所以拒絕她,乃情勢所逼,不得不這麼做。

  但如果說那俊對香蘿沒有半絲愧疚的話,那就錯了。

  他雖不愛她、不想娶她,可她卻因自己而死,即便他再無情,也不能不對此感到內疚。何況他並非無情啊!

  當時若不是情勢逼得他毫無選擇餘地,他又怎會棄她而去,當一個不被父母見諒,被君王、被天下人所唾罵的負心人?

  想到這兒,那俊不由得想起十三阿哥胤祥時裡的管事文七十四所說的,宮內都在傳香蘿公主並沒有死,而是在心灰意冷之餘,看破紅塵出家去了。

  那俊曾經為此向胤祥求證過,只得到胤祥冷冷的一句話──

  「如果想找香蘿的話,不會自己想辦法?」

  衝著胤祥這句話,那俊近半年來幾乎踏遍各地大小寺廟庵院,為的就是想解開自己心中的疑團,想知道香蘿究竟是死了還是活著。

  因為香蘿的死太奇怪、太懸疑了!她是康熙的嫡親愛女,在死訊傳出後,康熙還追封她為固倫公主。

  想想,堂堂一個固倫公主辭世,竟然未召告天下,也未發引,沒有送入宗廟,更遑論移至公主陵安葬了。

  再加上京城裡繪聲繪影,說香蘿公主因不堪被那俊所棄而出家,使得那俊不得不相信,香蘿可能真的還活著。

  為了找香蘿,那俊從皇姑屯著手,那是胤祥的母親出家所在;香蘿如要出家,第一個可能便是皇姑屯,可惜他在皇姑屯並沒有找到香蘿。

  接著便由北往南,一路找了下來。半年裡,他幾乎踏遍名山大川,訪遍大小寺院,可惜都沒有找到香蘿。

  而今蘇州已經是那俊的最後一站了!如果蘇州再沒有,那麼他就得真的死心,接受香蘿已經死了的事實。

  邊想著,那俊已經跟著小乞丐來到這個打從唐代至今就香火鼎盛的能仁寺。

  「公子爺,能仁寺已經到了,我可以走了嗎?」

  那俊點點頭,又賞了錠碎銀給他。

  小乞丐樂得差點摔倒,走路輕飄飄的,直以為自己遇上神仙了。

  看著這雄偉古剎,千年寶殿,那俊心底不由得升起一股肅穆之感。他跨入大雄寶殿恭恭敬敬地拈香行禮,然後跟著幾名香客在寺中隨意行走。但別人或許是真心 來參拜禮佛,他可不是,他是來找人的;因此他一抓到空檔,便立刻避開人群,躍上屋樑,藉由居高臨下之便仔細觀察能仁寺裡的大小出家人。

  基本上,能仁寺是以和尚為主,至於尼姑幾乎沒有看見。

  那俊在屋樑上觀察了好一會兒,也確定能仁手裡除了幾個打掃的婆子外,並沒有其他女人。

  看樣子這裡也沒有了。那俊這樣想著。

  就在他失望打算離去之際,忽地聽到站在廊蕪下的兩名僧人低低交談著──

  「山上那邊送吃的過去了嗎?」

  「一大早就派人送過去了,連吃的、用的,共四十人份,沒敢怠慢。」

  「怠慢不得,對方是皇親國威,連出家修持,也派隨從侍衛保護著,吃住都有人伺候;不像咱們這些凡夫俗子,一切得自己來,還得下山挑水哪!」

  「少打妄語,當心住持師父聽了責罰你。」

  這兩人的交談令那俊心頭疑雲大起。

  出家還有侍衛隨從保護,吃住有人伺候?這是出什麼家?難不成……真有皇親國威在這兒?

  一念未畢,那俊已經躍出能仁寺,同能仁寺後方的山上奔去。

  *****

  在半山腰的地方,果真有座小小的庵院,這種庵院放眼各山,不知有多少,因此也就不足為奇。奇怪的是,這座庵院,竟然有人把守;而且把守人所穿的服色,居然是護軍營的服色?

  那俊雖統領驊騎營,但對八旗各管的服色卻瞭若指掌,一眼就看出服色上的差異。

  當下那俊不再猶豫,避開侍衛的眼線,直接進入庵內。

  若說能仁寺是富貴人家,那麼這小小的庵院無疑就是山野農莊,簡單樸實。

  除一尊佛像略具莊嚴外,放眼屋裡的一切幾乎都很克難、也很粗糙,一張破椅子擱在牆角,一隻缺了腳的茶几歪倒在佛龕下。

  那俊不禁有些懷疑,這樣的地方會是堂堂固倫公主的居住之地?

  正想著時,他聽到左側方向傳來腳步聲,定睛看去,但見一道瘦弱的身影吃力地提著一桶水,搖搖晃晃地走進屋來。

  那人進屋後,對佛龕上的佛像一頂禮,然後跪下身子,開始一小塊一小塊地擦拭著地面。

  先是東邊,再是西邊,當那人轉過頭準備擦後面時,那俊終於瞧清楚了她的長相,卻也讓他全身的血液頓時有如凍結般,不由自主打著寒顫。

  那……那竟真是香蘿!

  雖然她裝扮不一樣了,衣服不一樣了,甚至連一頭青絲也剃得不剩,可那俊還是一眼認出,她就是香蘿,就是畫像上那個傾國傾城的絕代佳人──香蘿公主!

  她竟變成這樣?她竟為了自己變成這樣?天啊!她……

  那俊搖搖頭,完全無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他以為自己是在作夢,以為自己看錯了,所以他眨了眨眼睛,又用手打了自己一巴掌,想讓自己清醒過來。

  可眼前那個瘦弱的身影、那個跪在地上擦著地板的身影、那個憔悴不堪的身影,在在告訴著他,她就是他要找的人,就是他半年前棄之不顧、當眾被邢紫嫣折辱、成為全北京城笑柄的香蘿公主!

  但見香蘿擰著小抹布,仔仔細細的擦著,八月時分,早晚的天候已經有些涼,可香蘿卻擦得香汗淋漓、氣喘吁吁。

  好半天,當香蘿終於擦好整個地板時,一雙男人的腳突然出現在她眼前。

  香蘿沒有抬頭,只是淡淡說道:「小庵不對外開放,請施主到其他地方去吧!」

  「公主,你這是何苦?」

  那俊動都不動,恍如一尊雕像般靜靜站著,聲音沙啞到連自己都差點認不得。
  香蘿身子一晃,微微顫抖著,卻沒有抬頭,「這裡沒有公主只有佛與菩薩,如果施主要拜佛的話請自便,否則便請下山。」

  那俊輕歎了口氣,「既然只有佛與菩薩,為什麼你不敢抬頭看我?」

  香蘿收起抹布,規規矩矩地擱在腿上,頭低低的,「小庵只有女眾,為了避嫌,施主知不參拜,就盡快走吧!」

  那俊搖頭,「不,我踏遍千山萬水,為的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你,我怎能說走就走?」

  「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施主請吧!否則我要叫人了!」香蘿似乎打定主意不看那俊,並欲伸手輕輕拍了兩下。

  可那俊豈容得了她有拍手的機會,當那雪白如玉的皓腕一伸出,他使如閃電似地扣住她,接著將她往自己懷裡一帶,身子往後飛縱而去。登時離開了這間小小的尼姑庵,往繁華俗世而去。

  香蘿大驚失色,拼了命地捶打那俊。

  「你做什麼?放開我,你放開我!」

  那俊理都不理她,帶著香蘿避開人群,從窗戶躍進自己所住的客棧房間。

  *****

  看著這裡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子外,別無長物的小小房間,香蘿心中的驚駭更多了。

  「你、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我要離開,我要回山上,我不要待在這裡。」

  香蘿掙脫那俊的掌控,奔往房門的方向。

  那俊一個閃身擋在門口,他輕輕的搖頭,「除了這裡,你什麼地方都別想去,我不會讓你離開的。」

  「你……」

  那俊深深瞅著她,看著她一身的緇衣,以及剃光了青絲的頭,心底不知怎地,竟泛起一絲憐惜。「你穿這樣不好到處行走,你等等,我去去就來。」

  他伸手點了香蘿的啞穴讓她無法呼救,又在她腰上輕輕一摸,頓時香蘿只覺得身子一軟,整個人癱倒在那俊懷中,急得她面紅耳赤,卻無可奈何。

  那俊抱起她乎躺在床上,拉過被子輕輕蓋住,「我馬上回來,嗯?」

  香蘿眼睜睜地看著那俊越窗而出,心裡又急又氣又是莫名其妙。

  他……他做什麼這樣?他不是不要她、不想娶她嗎?既然不要她、不想娶她,為什麼又來找她?莫非是皇阿瑪為難他?

  不,不會的!當初自己堅持要落髮出家,皇阿瑪雖不捨,卻也答應了,同時還答應自己絕不為難那俊。皇阿瑪既然答應,自然沒有再責備那俊的理由,更不會要那俊來找自己。

  況且皇阿瑪需要這麼做嗎?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他老人家掌握中,他不需要透過那俊,那麼……那俊為什麼來找自己?尤其是在事隔半年之後?

  想到這兒,香蘿的記憶不由得回到半年前。

  半年前的那天,她原本懷著待嫁女兒心,又羞又喜地準備嫁給那俊為妻;想不到那俊竟為了一個明月教的女子棄她而去,頓時讓她成為全北京城的笑柄,更在她心中劃下一道永遠無法彌補的傷痕。

  她不懂,如果他不願娶自己,大可以拒絕;既然他不拒絕,又為什麼半途毀婚?而如今事情都已經過去,他又為什麼回頭來找自己?難道他認為他給的羞辱還不夠嗎?

  *****

  正當香蘿在胡思亂想之際,房門無聲無息向後退開,那俊瘦長挺拔的身影晃了進來,手上抱著一個小包袱。

  他扶起香蘿,解開她身上被點的穴道,把包袱交給她,「把衣服換了,我帶你離開這裡。」

  香蘿睜大一對冰靈靈的美目瞅著他,「你要帶我去哪兒?」

  那俊一楞,「當然是回京城,不然還能去哪兒?」

  香蘿淺淺一笑,那笑容卻透著幾許淒楚,「回京城?那是回你家還是回宮裡?」

  那俊被問得說不出話來。他並沒有想過自己真能找到香蘿,因為他只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來找她,自然沒有想過找到她之後該如何。

  見他不回答,香蘿又接著說:「如果是回你家的話,那請問你有什麼理由帶我回家?如果是回宮裡,那就更沒理由了。因為我到能仁寺,是經過皇阿瑪同意的,出了家就如同離了家、離了塵緣,沒有道理要皇阿瑪再接納我。」

  香蘿站了起來,把包袱塞入那俊懷中,然後往門口走去,小小的肩膀微微垂下,看起來無限落寞,看得那俊心頭一緊。

  她回頭看了那俊一眼,「如果沒有其他事,我想回去了。今天的早課沒做,一會兒還得打掃山門,我不能再耽擱下去。」

  那俊一個箭步上前,再次擋在門口,「我當然有理由帶你回家,你想聽聽我的理由嗎?」

  香蘿怔了怔,「你……」

  那俊伸出雙手撐在門上,將香蘿圈在自己的雙臂之中,低下頭既輕柔又堅定的道:「第一個理由,你是皇上指給我的妻子,不管我們拜堂與否,既然你沒有再嫁,皇上也沒有再將你指給其他人,那麼你就是我的。至於第二個理由就更充分了,因為我要你,所以我要帶你回家。」

  說著,那俊湊過嘴,堵上她驚訝得來不及閉上的小嘴,試探性地親吻著。

  香蘿大驚失色,忙想推開他,「不要、不要,嗚……」

  她的掙紮,反而讓那俊一把將她擁入懷中,一手箝住纖細不盈一握的柳腰,一手托起她的下巴;滾燙的唇不容置疑地壓著她、吸吮著她,品嚐她從沒有人嘗過的甜美。

  老天!她好甜、好香,比他所能想像的還甜、還香,比他以往所碰觸過的任何女人都要來得誘人;而且她的唇好軟,恍如一朵飽和蜜汁的牡丹花,呼喚著他的所有感官,救他本能地汲取,淹沒掉她的抗拒和掙紮。

  那俊喘息著鬆開她,指尖沿著她線條美好的櫻唇輕輕勾畫,忍不住又低下頭想再親她,可這次香蘿避開了。

  她別過臉,使盡吃奶力氣將那俊推開,同時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你何必這樣子來侮辱我這個出家人呢?你給我的,難道還不夠多嗎?為什麼還要這樣對我? 是不是皇阿瑪又對你們那家下了什麼命令,所以你才會想到我,想到我這個沒有人要的醜八怪,想到我這個被你當著眾人面前拋棄的公主?」

  那俊眼睛眨都不眨一下,默默承受了香蘿的怒氣。他靜靜的站著,看著發怒又激動的她,看著淚光點點、嬌喘吁吁的她,心底暗自驚異,她真美;他第一次看到一個女人連生氣都可以這麼美,即便她穿著緇衣、剃光頭髮,臉上脂粉不施,可她還是美得驚人。

  他不發一語,等著香蘿發洩完後才開口:

  「皇上根本不知道我會來找你,事實上,連我爹也不知道我來找你。我之所以找你,純粹是為了我自己,不為別人。」

  香蘿眉頭蹙了起來,「為了……你自己?」

  「對!我從不後悔自己所做的,因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知道自己為什麼那樣做。可當十三爺告訴我,你為我而死的時候,我的心卻受到莫大的震撼;我那俊只是一個小小的都統,現在更什麼都不是,而你卻為了我連公主都可以不做……」他的視線落在她那我見猶憐的贏弱嬌軀上。

  香蘿冷冷的打斷他的話,「你錯了!我之所以要皇阿瑪告訴大家我死了,只是不想再承受其他人憐憫同情的眼光。畢竟大清王朝開國至今,還沒有一個公主是這 樣讓人退婚的,而且是當著眾人面前退婚。這對皇阿瑪,對我愛新覺羅氏列祖列宗,都是莫大的侮辱。我要皇阿瑪宣佈我死了,是為了對天下人有所交代;我會出 家,是為了對列祖列宗有所交代,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敢見我?又為什麼要躲到這個離京城有十萬八千里遠的地方來出家?在宮裡帶髮修行不成嗎?宮裡多的是帶髮修行的人,為什麼她們可 以你卻不行?還有,既然要出家,去皇姑屯和十三爺的母親作伴不成嗎?那是皇上賞賜的封地,去那裡名正言順,而你什麼地方不好去,偏偏選這裡?」

  「我……」香蘿別開臉,避開他炙熱得會燙人的眼神,「我要在什麼地方出家是我的事,和你沒有關係。」

  那俊定是看著她,「我不管你是為什麼出家,更不管皇上和其他人會怎麼想,總之,我找到你了。我不會再放任你一個人過著自怨自艾、孤苦無依的放逐生活。這輩子我要定你了,打皇上將你的畫像給我看的那一刻開始,我就要定你了;你是尼姑也好,是公主也好,我都要帶你離開。」

  換作是半年前,香蘿聽到這話,會欣喜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可現在她卻只覺得悲哀。

  「那俊,你是因為看了我的長相,知道我不醜也不怪,所以才回心轉意的嗎?」

  「如果我說是的話,你會如何?」

  香蘿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底已畜著淚水,「即使我現在是個剃光頭髮的尼姑,你也要我?」

  她的淚讓那俊的心再次揪緊,「你並沒有受戒,不是嗎?即使是受了戒,你還可以有一次還俗的機會。」

  香蘿點頭,「沒錯,我是沒有受戒,是還可以還俗,但……如果是這樣的話,你還會要我嗎?」

  那俊一楞,不懂香蘿在說什麼。

  但接下來那俊就懂了,因為香蘿居然抓起桌上的茶水往地上一摔,跟著撿起茶壺碎片往自己臉上劃去。

  雖然那俊伸手想阻止,卻還是退了一步;香蘿在自己臉上劃了一道細細長長的

  傷痕,鮮血沿著臉頰不住的流出。

  那俊目瞪口呆,又急又氣又是無法置信,「你……」

  香蘿搖搖晃晃,連返好幾步,喘著氣說:「你走吧!現在我不但不是公主,還是個名副其實的醜八怪,這樣你總該不會要我了吧?你走!我永遠不想見你!你走!走!」

  這出乎意料的發展,讓那俊足足楞了好半天沒有說話。

  可不多時,便聽到那俊發出陣陣狂笑,他笑得張狂、放肆,笑得香蘿膽戰心驚,不明所以。

  「你笑什麼?」

  那俊寵地止住笑,深不見底的瞳仁一瞬也不瞬地盯在她身上。「公主,你以為那俊真是那種以貌取人的膚淺之徒嗎?我說過,不管你是公主還是尼姑,我要你就是要你。即使你瞎眼腐腿,甚至又老又病又醜,我仍舊要你,我仍舊要帶你走。」

  說罷,那俊攬過香蘿的腰,一手抓著包袱走出了客棧,不管客棧外沸沸揚揚的大街上有熙來攘往的人看著。

  香蘿驚急交羞,不住掙紮,「你、你做什麼?放開我、放開我!」

  那俊回頭,狂妄又無體的宣示道:「還俗!我說過我要你,所以現在第一件事就是帶你去還俗,然後拜堂成親,讓你成為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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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5 00:19:5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在那俊的強迫壓逼之下,香蘿硬生生被帶回能仁寺還了俗,連度牒都給撕了個粉碎。

  一出能仁寺,護衛香蘿的侍衛、親兵和太監早得知消息全湧了來,可一見是康熙親點的額駒那俊,眾人又有些猶豫不決,特別是那些護軍營的親兵見了那俊,依然秉持舊禮下跪相見。

  那俊鐵一般的手臂緊緊攬著香蘿,不讓她有絲毫逃脫掙紮的機會,然後對眾侍衛點頭道:「公主我帶走了!皇上那兒,我會親自去請罪,你們就各自散了吧。」

  *****

  兩人一回到客棧,那俊重新將包袱塞給香蘿,「把衣服換了,你穿這衣服不好拜堂。」

  香蘿搖頭,水靈靈的眸子幽幽地瞅著他,「你放了我吧!你何苦這樣為難我呢?你這麼做有什麼意義,又是做給誰看的?」

  那俊恍若未聞,顧左右而言它,「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衣裳,所以買了一套書僮的衣服,讓你湊合著穿,這樣路上行走比較不會引人注目。等你頭髮長齊了,我再買些胭脂花粉,還有姑娘的衣服給你。」

  香蘿走到他面前,仰起頭,楚楚可憐望著他,「你放了我吧?你不是已經有喜歡的姑娘嗎?她還為了你,不惜干犯禁例,犯下滔天大罪,你為什麼不去找她,而要來找我這個苦命人?」

  那俊終於低頭正眼看她,「我不想解釋紫嫣的事,我只能告訴你,當日我會棄你而去,和紫嫣並沒有絕對的關係。還有,我現在這麼做,不是做給誰看的,也不是為了想彌補什麼,而是我心甘情願娶你為妻。」

  那俊打開包袱,取出一套衣服遞給她,「把衣服換了吧,嗯?」

  香蘿仍舊搖頭,「我已經什麼都不是,不是公主,也沒了人人稱羨的美貌,你為什麼還不放過我?」

  那俊忍不住揪住她的肩膀搖晃著,「香兒,清醒些!我說過我這麼做不是為了誰,更不是在彌補當日對你的虧欠,而是為了我自己。」

  他放開她,轉而取過桌上早叫店小二準備好的酒,倒了一杯送到她唇邊。「你是公主,天下人都知道皇上把你指給了我,所以我們不需要拜什麼天地、高堂,你只要把這交杯酒喝了,你就是我的妻子。」

  「不、不要,我不要……」香蘿別過頭,用手推開那俊。

  那俊可不容她拒絕,他一把接住她,將她緊緊圍在懷中,「你要,你當然要,否則你不會為了我而放棄好好的公主不當,寧可到這兒來過苦行僧的日子。所以今天無論如何,我都要你做我的妻子。」

  「我不要,你放了我吧!放了我……嗚!」

  香蘿一句拒絕的話都說不出來,因為那俊用嘴堵住她,將他嘴裡那辛辣嗆人的酒,透過唇齒相接,一口一口地強行送入她嘴裡,教香蘿難以抗拒地悉數接收,硬是給灌了酒。

  她從不喝酒的,因為她非常懼怕酒味,即便只是一點點的味道,都能讓她醉上老半天,何況是這樣被人強押著灌?

  那俊並不滿足,他又喝了一大口,再次重施故技,用著嘴對嘴的方式半是親吻半是灌酒,吻得香蘿差點喘不過氣,又被灌得雙頰酡紅,醉態椈人。

  他就這樣一口接著一口,灌得香蘿半醉,連站都站不住,嬌弱的身子整個偎在他身上,再也拒絕不了他。

  那俊忍不住又吻了吻她,抱起她讓她躺在床上,動手解開她的衣衫。當衣衫盡褪,那完美無瑕如白玉般晶瑩剔透的玲瓏身軀呈現在眼前時,那俊不禁屏息。

  天,她好美,美得難以想像,美得教他幾乎喘不過氣來,更不知該如何形容心底的震撼與悸動。

  那俊細細打量著香蘿,從她細緻的五官、裸裎的嬌軀,到含羞帶怯的神態,一一盡收眼底。

  但見她兩彎柳眉煙著淡淡輕愁,一雙含情目既羞且赫地躲避著他,那神韻似有情若無心,似無心又有意,教人難以捉摸;可那不住翁動的長長睫毛,又彷彿透露出她心中的緊張。

  她的鼻子小巧挺直,櫻桃似的小嘴飽滿柔軟,細細白白的小牙齒緊緊咬著,顯示她心底的不安。

  她肩若削成,四肢修長、勻襯,纖細的柳腰不盈一握,一身雪膚如凝脂,白裡透紅、吹彈可破,別說疤痕,連痣都找不到。

  那俊情不自禁的低頭膜拜著她的每一寸肌膚,將那微微蜷縮的花蕾納入嘴裡,熟練地舔舐、吸吮、啃咬著。

  香蘿渾身一顫,下意識地想推開那俊,「不要!那俊,求你,不要這樣……」

  那俊扣住她的皓腕高舉過肩,讓她更無所遁形地呈現在他眼前。「香兒,到這時候你還拒絕我!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將你指給了我,雖然我們沒有正式拜堂完婚,可我們已經喝過交杯酒了,不是嗎?」

  他覆上她的唇,極盡纏綿地吸吮她微微抗拒的小嘴,「別拒絕我,你既捨不得皇上罰我,又怎捨得在這關頭拒絕我。你知道你現在拒絕我,是會要我的命嗎?」

  「我……」

  那俊抓過她的手,讓她輕輕碰觸著自己那一觸即發的欲望中心。「這是為你,不為別人,你知道嗎?如果你現在拒絕我,我真的會暴斃當場,你捨得嗎?你真捨得我死在你面前?」

  香蘿又是縮手、又是閉上眼睛,臉上的紅霞蔓延到耳朵、脖子,甚至連雪白的酥胸上都是一片嫣紅。

  這無與倫比的嬌艷,讓那俊看得幾乎醉了。他撫著她嬌顫的胴體,刁鑽的舌尖輕舔她的耳朵,咬著她小小的耳垂,低哄道:「別拒絕我,讓我愛你,讓我盡一個做丈夫的責任,嗯?」

  香蘿不再拒絕那俊,她認命了。如果這個男人執意要娶她,執意要她做他的妻子,那她還能說不嗎?

  而今而後,還有她說不的機會嗎?            

  打他強拉著她離開能仁寺,她就失去說不的機會;當他強迫她還俗時,她就註定是他的女人,所以她能拒絕他嗎?

  她無法拒絕他啊!她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就情不自禁地愛上這個男人,雖然他當著皇阿瑪的而回絕婚事,雖然他寧可辭官、充軍,也不要她,可她還是喜歡他。眷戀著他、期盼著他,只盼望他也能等同的對待自己啊!那她就死而無憾。

  她睜開眼睛,迎視那俊那著火似的熱情雙眸,「你、你是真心的嗎?你是真的想娶我,不是皇阿瑪逼你的?」

  那俊微微一笑,「你親眼看到了,不是嗎?世上沒有任何人可以強迫我做什麼,即使是皇上也一樣。可一旦我決定的事,卻是無可更改的。我既然說你是我的妻子,那你就是我的妻子,今生今世、來生來世、永生永世,不論你是什麼身份,不論你在哪裡,你都是我的妻子。」

  他起身解下衣衫,再重新回到床上,赤裸精壯的身子壓住顫抖不已的她。

  「香兒,第一次難免會有點疼,但我答應你我會小心,盡量不弄疼你。現在告訴我,你準備好了嗎?」

  香蘿沒有說話,只是伸出雙手攬著他的頸項,將他拉向自己,並主動以腿環住他的腰;這就是她的答案。

  *****

  第二天清晨,香蘿在一片酸疼中醒了過來。

  她覺得自己全身都要散了,頭疼、身子疼,兩腿間更是疼得無以復加,讓她連眼睛都不想睜開。

  那俊端著醒酒湯來到床邊,將柔若無骨的香蘿摟了起來靠在自己懷裡。「頭疼嗎?把這喝了就不終了。」

  香蘿閉著眼睛,嬌懶她偎在他懷中,「那是什麼?如果是酒的話你自己喝就好,我不要。」

  那俊低低一笑,「酒是晚上欺負你時,把你灌醉用的,省得你老是拒絕我;至於這個是醒酒湯,讓你白天清醒時,陪我遊玩蘇州用的。但如果你想這樣一直躺在床上地無所謂,你知道即使要了你一夜,我也要不夠你的。」

  香蘿登時羞得面紅耳赤,推開那俊輕罵道:「你還敢說!你說你會小心的,結果你……你根本就是故意的,你……人家、人家好疼,你還……」

  那俊劍眉一軒,「是這樣嗎?我瞧瞧可好?」

  他放下醒酒湯,不等香蘿表示意見,便大剌刺地掀開被子。

  香蘿慌地想阻止,「不要!」但已經來不及了。

  那俊溫熱的手直探向昨日飽受愛憐的牡丹花蕊,溫柔地輕撫檢視著。

  那俊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香蘿差點暈倒,可不住上竄的熱流,又將她從昏厥邊緣拉了回來。她按著那俊不規矩的手,嬌喘哀求道:「那俊,不要這樣,天亮了,一會兒店小二會進來打掃,不要這樣。」

  那俊搖頭,轉而抱起她跨坐在自己身上,大手靈活地在細緻的肌膚上來回遊走,挑逗著她才剛睡醒的欲望。「香兒,我知道自己弄疼你了,但我實在情難自己,也控制不住日己;如果你生氣,你大可以罰我,可是不要拒絕我。」

  「我……」香蘿微啟櫻唇,一句話也說不上來,只是任由那俊在她身上撫弄遊走,任他將自己放倒。

  在清晨陽光的映照下,他仔細審視著那完美無瑕的美麗身軀。

  陽光並不強烈,可透進來的光芒恍如天光般,將香蘿雪白的嬌軀映得一片金黃,呈現出一極迥然於黑夜的致命魅力;讓那俊看得神魂顛倒、頻頻歎息,忍不住起身解開衣裳,再次深深佔有了她,徹底地品嚐她的美、她的羞澀,與她的矜持。

  香蘿完全失去自主的能力,只能依著本能去響應他。

  她知道打昨夜決定將自己交給這個男人開始,她就沒了自我,彷彿只是依附他而生,為他而活;在他一次次的佔有中,體會著和以往毫不相同的感官之旅,那讓她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女人,一個完整、只屬於那俊所有的女人。

  久久,那俊終於翻身離開香蘿。

  他戀戀不捨地吻著香蘿的小嘴,拉她起身。「我幫你換衣服,然後我們去外頭走走。你自幼長在宮中,一定很少到外頭走動吧?」

  香蘿搖頭,柔順地站著,讓那俊一件一件的為她穿上衣服。

  最後,那俊拿出一頂帽子罩在她還是光滑的頭上,打趣道:「這樣別人就會以為你是我的書僮,而不知道我誘拐了一個小尼姑。」

  「貧嘴!」香蘿白了他一眼,嬌俏地看著他整理自己的服裝儀容。

  待那俊整裝完畢,兩人下樓用膳,再一同結帳離開客棧,往蘇州街上走去。

  *****

  蘇州素與杭州齊名,人稱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因此蘇州的景致秀麗是可想而知的。

  香蘿來到蘇州已有半年的時間,可這半年裡她泰半留在山上,是不出戶,所以這是她第一次遊歷蘇州的景色,也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觀覽皇城行宮以外的百姓生活。

  那俊知道康熙極喜愛香蘿,凡是狩獵出遊,都會帶著香蘿同行,是以對於蘇州著名於世的園林山水,那俊一個也不提,因為香蘿早看多了。

  他帶著香蘿在蘇州街上東走西走,不多時,兩人來到一個渡船頭,那俊給了漁家一錠銀子,租了一艘船,帶著香蘿遊歷蘇州特有的運河景色,和兩岸的水上人家。

  香蘿幾乎不敢相信竟真有人生活在水上,甚至連房子都是蓋在水上。

  她扯著那俊的袖子,「這些人在水上靠什麼過活呢?」

  那俊淺淺一笑,「當然是靠捕食魚蝦,還有採些菱角、蓮子來過活。你瞧瞧那兒還有筊白、蘆韋,這些都是可以賣錢的。」

  香蘿哦的一聲,睜著一對圓溜溜的眼睛,又是好奇、又是興奮的,直起身子仰長脖子,津津有味的看著這些水上人家撒網捕魚、採食水中植物。

  真好玩!這些是她在宮裡從沒有看過的,即使跟著皇阿瑪出來,也看不到這些。因為地方官只要一知道皇帝出巡,就會費盡心力安排一切,好讓皇帝看到的都是最好的。可這樣一來,往往看不到真正的百姓生活,更無從瞭解民間疾苦。

  可教香蘿真正驚訝的不在於此,而是當那俊雙槳一蕩,船身一轉,轉入一片長天遠渡中,再駛入一個小港時,小港裡那紅紅綠綠的荷葉紅菱,才令她看得眼花撩亂。。

  這時,前方傳來一陣輕輕軟軟的歌聲──

  「清溪一葉舟,芙蓉兩岸秋。採菱誰家女,歌聲起暮鶴。亂愁雲,滿頭風雨,載荷葉歸去休。」

  那俊微微一怔,只覺得這歌聲好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

  一旁的香蘿並沒有察覺那俊的異狀,她看著那女子邊唱著,邊伸出白嫩的雙手採下荷葉下的紅菱。

  一瞬間,女子划船來到香蘿面前,遞了個紅菱給她。「姑娘是外地來的吧?吃一個紅菱試試,很好吃的。」

  香蘿不疑有他,伸出手便接了過來。可她向來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連出家康熙都還派人伺候著,故她怎麼會剝這八輩子沒瞧過的紅菱!

  女子笑了笑,「姑娘不是蘇州人,不會剝菱。這麼吧,我教你。」

  那女子伸過手,看似要教香蘿剝菱,卻突地抓住香蘿往自己船上一帶,同時嘴裡喊著:「找著公主了!快來人,我找著公主了!」

  香蘿一驚,忙想回那俊身邊,可怎來得及!只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夭,那俊所乘的船被緊緊包圍;再往前看,一艘艘的船不知何時將三人圍在中央,有人搭弓、有人持槍、有人拿矛,端的是捉拿江洋大盜的陣勢。

  一個約莫三十來歲的漢子站在船頭,對著那女子喊道:「紅兒,做得好,快把公主帶回來!」

  跟著又對那俊大喊:「那俊,你罪大惡極,竟敢違抗皇命挾持公主私逃?我等特奉皇上之命前來捉你,你乖乖束手就擒吧!」

  說著,他的手一揮,千萬枝飛箭頓如下雨般,朝那俊疾射而來。

  但見那俊身子如老鷹般飄飄而起,左閃右避,躲過一枝又一枝的飛箭,同時直撲紅兒。

  紅兒也不驚慌,只是利用湖水的流向加速划船,將香蘿遠遠帶開。她斷定在湖面上縱使那俊的身手再怎麼了得,如果沒有借力之處,也很難將自己如何。

  她的判斷是對的,那俊失去了借力之處,果然追不上她;不但追不上她,甚至還差點中箭落水。

  眼看那俊幾次險險中箭落水,香蘿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抓著紅兒的手命令道:「我要回去,我要回那俊身邊,你快把船劃回去!」

  「公主,皇上要奴婢將公主帶回,恕奴婢無法從命。」

  「我出家離開皇室,就已經不是皇室的人,就算是皇阿瑪也不能將我如何;況且我是自願和那俊走的,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紅兒為難地搖頭,「公主,這是皇上的命令,奴婢只聽皇上的命令,請公主原諒。」

  「你!」香蘿為之氣結,正想著該如何時,卻聽到湖面上傳來一陣水花激揚聲。

  原來那俊終究孤掌難鳴,還是落了水。他一落水,埋伏在水底的兵士立刻蜂擁而上,香蘿看得一顆心幾乎跳了出來。

  她熟悉皇阿瑪的個性,知道那俊一旦被捉回去,定是只有死路一條。想到那俊會死,她便再也顧不得什麼了。

  她眼睛一轉,突然瞥見紅兒身上有一把短刀,當即趁紅兒在划船無暇兼顧之際,把短刀搶了過來橫在自己的脖子上。

  紅兒大驚失色,「公主,你不要做傻事!」

  香蘿抖著手,語氣卻堅定無比的說:「叫他們停手,放了那俊,否則我就死在你們面前,看你們回去怎麼向皇阿瑪交代!」

  「可是……」

  香蘿一咬牙,手上一用力,銳利的刀鋒立刻在她雪白的脖子上劃下一條細細的血痕。

  紅兒嚇得魂都快散了,她知道香蘿公主雖柔弱,可一固執起來,連皇上也拿她沒轍。因此她忙轉身叫道:「住手,快住手!」

  在水底正準備把那俊帶回去交差的兵士聞言,紛紛住了手。

  香蘿點點頭,「把船劃過去一點,我要他上船來。」

  「可是……」

  香蘿鳳眼一瞪,美麗的小臉上淨是堅毅之情。

  紅兒無奈,將船劃近那俊,讓那俊上了船。

  見那俊一上船,香蘿又道:「你下去!」

  「公主?」紅兒有些詫異。

  「我叫你下去,聽見了沒?」見紅兒不動,香蘿不禁有些動氣。

  她那與生俱來的尊貴之氣,頓時將紅兒震得心底有幾分畏懼,忙依著她的話下了船。

  但香蘿並不就此罷休,「叫他們統統退後三十裏,誰也不許追上來,否則……我就死在你們面前,讓你們帶一具屍首回去向皇阿瑪交差!」

  由於香蘿的堅持,因此一艘艘載滿兵士的船果真退後三十裏,連潛伏在水底的兵士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香蘿這時才回頭看看那俊,赫然發現他不但受傷,而且還傷得不輕,「你受傷了?要不要緊、疼不疼?」

  那俊勉強一笑,「一點小傷死不了人的,倒是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他們不敢傷我的。讓我瞧瞧你的傷,好不好?」

  香蘿湊了過來,緊張地想幫那俊把身上的箭拔出來。

  那俊搖頭,「先別急,我們先想辦法離開這裡;在水上我實在沒有辦法。」

  在那俊的教導下,香蘿使盡吃奶力氣划船,把船劃進另一處長滿荷葉、菱葉、蘆草、筊白的小港,又一陣七彎八拐,才終於完全擺脫包圍。

  眼看著香蘿和那俊在眼前消失,紅兒並不氣餒,她涸水上船,來到漢子身邊。

  「瞧清楚公主是朝哪個方向去的嗎?」

  「當然,這太湖我熟得很,他們再逃也逃不出這水路七十二寨。」

  「那好,咱們帶些人追過去,這次一定得把公主帶回來……」

  這時,一個聲音突地在他們背後響起──

  「可以住手了,萬一真傷了額駙和公主,小心皇上找你們算帳!」

  紅兒慌地回頭,「十三爺,你……你也來了?」

  胤祥微微一笑,雙手背在身後,「這麼好看的捉放曹,我十三阿哥豈能錯過!」

  「十三爺?」

  胤祥一抬手。「別說了!吩咐下去,叫蘇州知府準備一處莊子給公主和額駙住下,記得,要做得不著痕跡,不准讓額駙發現,知道嗎?」

  「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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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5 00:20:1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在香蘿的撬扶下,那俊忍著傷口的疼痛來到一處莊子前面。

  他低頭對香蘿說:「香兒,我懷裡有些銀子,你拿了去,向他們借處宅子來住,知道嗎?」

  香蘿伸手往他身上摸,真在他懷裡掏出幾錠碎銀,還有好些足紋的銀餅子,以及一小袋金葉子。

  香蘿取了一個約莫二十兩的陰餅子在手上,其餘又塞回那俊懷裡,這才走上前敲了敲門。

  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出來應門,和香蘿談了好一會兒,又探頭看看那俊,閃身進去稟報。

  不一會兒他走出來。「二位爺,我們老爺在不遠處的四九水路上有一處莊子空著,不嫌棄的話請隨我來。」

  兩人跟著管家又上了船,在一陣柳蔭中穿梭,來到一處像是小島又像半島的地方,上頭疏疏落落,蓋有四、五座房舍。

  「就是這兒了!這莊子原本是我們老爺預備給少爺娶親用的,少爺過世後,莊子就一直空著。二位爺將就將就,每日卯、午、茁三個時辰,會有婆子來打掃送飯,所以二位不必擔心吃的,儘管住下。」

  管家說著就要離開,卻又突然回頭看著那俊,「這位爺,你好像受傷了,是不是?」

  那俊一怔,臉上浮現一抹戒備。

  管家笑了笑,「我是看你身上有血跡,臉色不大好看,才想說你是不是受傷,我沒有惡意,不要誤會。」

  香蘿可沒那俊想得那麼多,她一手扶著那俊同時關心道:「老伯,這裡什麼地方可以找到大夫?」

  「大夫嘛……」

  那俊冷冷說道:「不必了!一點小傷死不了人的。」

  管家有些自討沒趣地摸了摸鼻子,轉身要走卻又再次回過頭來。「我們家少爺也喜歡動刀動槍,屋子裡可能有些傷藥;如果二位爺不想找大夫,那就我找傷藥,或許派得上用場。」

  那俊寒著臉,瞪視這個囉唆到讓他有些起疑的管家,「謝謝,你請吧!恕不相送!」

  那俊本就傷得不輕,能站著和這個囉唆管家講這麼多話已經是奇跡了;待管家一走,他精神一鬆懈,整個人砰的往後摔倒。

  見狀,香蘿一時嚇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又是拖又是拉,費盡千辛萬苦,總算將那俊拉上床。

  但那俊上床後,問題又來了,她得幫他把衣服脫掉,才能為他上藥。不過她從沒替男人脫過衣服,所以壓根兒就不懂該怎麼做才對。

  香蘿只好睜大一對冰靈靈的美目,瞅著那俊昏迷不醒的模樣發楞。

  老實說,這是她第一次這麼近、這麼肆無忌憚地看一個男人,尤其看一個強娶自己、強要了自己的男人,那簡直是、簡直是教她羞得無地自容,可她……

  她又好想看他,仔仔細細地看他。

  他的天庭寬廣,下巴方正,劍眉挺拔,煞是威武有型,深遂得宛如一潭湖水、令人一顆心怦怦跳的雙胖,此刻正緊緊閉著;可香蘿卻忘不了當他瞅著自己看時,那似笑非笑、似有情若無情的凝視,總教她意亂情迷。

  他的鼻子很直、很高,嘴唇雖因為受傷而顯得有些蒼白,卻無損於他的飽滿與好看。

  他的肩膀寬闊、胸膛厚實、四肢修長,從外貌看去似乎顯得有些瘦削,可香蘿知道不是這麼一回事;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他是何等結實精壯,也沒有人比她更明白看似斯文的他,是何等強悍有力、何等地令人難以拒絕,那是她在一次坎的纏綿中,所得到的最真實體悟啊!

  香蘿癡癡地看著他,看得都忘了自己,也忘了要替他上藥療傷。

  直到那俊忍不住睜開眼睛,「看夠了嗎?」

  香蘿嚇了一大跳,小臉驚地漲紅,「你……」

  那俊勉強一笑,強打起精神,「如果看夠了,可以請你過來幫我把衣服脫了,替我上樂嗎?」

  香蘿的臉更紅了,她躊躇的走過去,咬著唇不知該從何下手,「怎……怎麼脫?」

  「我怎麼脫你的衣服,你就怎麼脫我的衣服。」

  香蘿白了他一眼,在床沿坐下,抖著小手開始解開他衣服扣子。先是背心,再來是來袍,然後是穿在裡頭的內衫。

  隨著那俊身上的衣衫一件件的減少,香蘿的臉也越紅;到最後她索性閉上眼睛,用雙手摸索著,替他退下長褲。

  換作是平時,那俊會沉醉於她的羞澀與愛撫,可這時他早讓傷口給整得死去活來,香蘿又這樣閉著眼睛亂摸一遍,一不小心就觸及傷口,疼得他冷汗芩芩,差點呻吟出聲。

  他忍不住抓住她的手,「香兒?」

  香蘿閉著眼睛,不敢看他光裸的樣子,「嗯?」

  「把眼睛睜開來,看著我。」

  香蘿微微張開一道細縫,偷覷著他。

  那俊見狀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心底又是愛憐又是無奈,啞著嗓子低哄道:「你碰著我的傷口了。如果你想我活著,還能夜夜和你恩恩愛愛,讓你盡快為我生孩子的話,就把眼睛睜開,把手拿開,否則我快撐不下去了!」

  香蘿咬喲一聲睜開眼睛,果然看到自己的手正碰著他的傷口,甚至將那箭頭又往裡頭推了幾分。

  她像被燙到似的縮回手,又急又慚愧地道:「你……你很疼嗎?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去找藥來,你等等。」

  香蘿匆匆忙忙奔到另一個房間去,翻箱倒規找了一陣,卻沒有找到看起來像是傷藥的東西。

  她又跑到其他房間去,上上下下找了一會兒,終於抱著一堆瓶瓶罐罐,氣喘吁吁地跑回來。「我、我不知道什麼才是你可以用的藥,所以就把所有的藥都帶回來了。」

  那俊呻吟一聲,勉強撐起身子,「你把瓶子打開來,我聞聞看。」

  香蘿手忙腳亂地打開每一個瓶子,拿到那俊鼻子前讓他聞著。

  「這個不是,這是吃下痢的藥。」

  「那這瓶呢?」

  「這是風寒的藥。」

  「這個呢?」

  「這是你們姑娘家吃的藥。」

  連續找了七、八瓶都不是,再看看那俊一副又要量倒的樣子,香籮急得都快哭了。她坐在地上一個瓶子一個瓶子的丟,一個瓶子一個瓶子的找,終於找到一個寫著金創藥三個字的瓶子。

  「這瓶呢?」

  那俊喘息著湊上前一嗅,「對,就是這個,這是蒙古大夫配的上好金創藥。」

  找到了藥,那俊也鬆了口氣,砰的一聲躺回床上,整個人幾乎虛脫。他轉過頭,看著為自己擔心得淚眼婆娑的香蘿。「別哭,小尼姑哭起來就不像小尼姑,倒像小可憐了!」

  香蘿噗嚇一聲笑了出來,隨即又紅了眼眶。「人家、人家為你擔心,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那俊伸手握住她,「放心,死不了的,我還想讓你多生幾個孩子呢!」

  「你!」香蘿又紅了小臉。

  「香兒,聽我說。你先去燒壺水,準備幾條乾淨的布,再去找找看有沒有酒,有的話就搬過來。我有一把匕首,你把匕首放在燈上燒紅,一會兒我教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知道嗎?」

  香蘿點點頭,忙進忙出依著那俊的交代把東西都準備好;然後依著那俊的話,替他淨了身子,以匕首挖出陷入皮膚裡的箭頭,再用酒噴灑消毒過後,才上了金創藥,最後綁上白布。

  當包紮好那俊身上的傷口,香蘿整個人幾乎癱倒在那俊身上,全身香汗淋漓,把早幹了的衣服又弄得濕透。

  「你還有哪裡疼嗎?還有沒有地方要上樂包紮的?」香蘿偎在那俊懷中,小小聲問著,她累得快睡著了。

  那俊摟著她,一面解著她的衣服一面說:「有,我還有幾個地方疼的。」

  香蘿強打起精神,「哪裡?我幫你上藥。」

  「這兒疼!」那俊湊過嘴,堵住她來不及閉上的小嘴,溫柔地吸吮、親吻著。

  香蘿沒料到那俊會突然親她,一時楞在當場,任由那俊放肆地親吻著,好半天才結結巴巴的說:「不、不成,你受了傷,不可以……」

  「可是我還有好幾個地方疼,像這兒也疼。」那俊輕經吻了吻她脖子上殘留的血痕,「告訴我,疼不疼?」

  香蘿早忘了自己身上也有傷痕,直到這時才覺得傷口隱隱作痛,「疼。」

  那俊皺起眉頭,取過金創藥,轉而替她上起樂來。

  「我在軍中都是用這種蒙古大夫配的金創藥來替兵士們敷傷口,因為這樣才不會留下疤痕。」

  替她的脖子擦了藥,那俊又為她臉上的傷痕敷藥,「下次不許你再割自己的臉,也不許你用刀子劃自己的脖子,即使是為了救我,也不行。」

  「可是……」

  「不許爭辯!」

  那俊又堵住她的唇,綿密地汲取著她口中的蜜汁,霸道地命令:「我不管你原本是什麼身份,從昨夜開始,你就是我的女人,我的,我一個人的。你的唇是我 的、你的身子是我的、你的靈魂還有你的心都是我的,所以我不許你傷害自己,否則我會罰你,像昨天晚上一樣罰你,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懂嗎?」

  香蘿又羞又喜,咬著唇偎在那俊懷中,指尖在他身上胡亂畫著。

  他是真心的嗎?是真的喜歡自己、要自己嗎?他是真知他所說的,那樣珍惜自己嗎?

  一個接著一個的疑問不斷從香蘿心底冒出,卻也不斷地被她否決。

  她相信他是真心的,不然在太湖中,他怎會冒著生命危險來救她呢?是真的,他一定是真喜歡自己的。

  那俊不知道香蘿內心的掙紮,他摟過香蘿,身子輕輕壓著她,「香兒,我們就在這兒住下,當一對與世隔絕的真正夫妻,你說好不好?」

  香蘿心頭一喜,「你是說真的?你真的要留在這兒,和我做一對真正的夫妻?不是騙我的?」

  「當然,我說過沒有人可以勉強我做任何事,即使是皇上也不能。現在我既然娶了你,就會和你做一對真正的夫妻,永遠疼你、寵你、愛你。」

  香蘿翻過身摟著他,「你說的,沒有半句虛假?」

  「那俊何時說過假話?」

  香蘿咬著唇定定瞅他,「我相信你,但如果你敢騙我,我饒不了你的!」

  *****

  那俊和香蘿就真在這座莊子住下了。

  由於每日三個時辰固定有婆子會來打掃送飯,因此香蘿便放心地全心全意照顧那俊。為他洗澡淨身、為他換藥上藥,像個小妻子為他洗衣服、料理生活起居,每天忙得不亦樂乎。

  雖然香蘿是個金枝玉葉的公主,生下來就讓人伺候著長大,卻心甘情願為那俊做這些事。縱使她洗衣服洗得手破皮,燒熱水老是熏得自己一臉灰,還常常被燙著,甚至為了采紅菱掉進水裡好幾次;可她就是心甘情願,就是歡喜。因為她喜歡那俊,她愛那俊,為那俊做任何事,她都願意。

  想著,香蘿伸手又拿了柴火欣進大灶裡,看看火起得差不多了,便準備起鍋炒菜。

  今兒個婆子回去看望孫子,沒法子來替他們料理三餐,屋子裡一些可以吃的東西又吃得差不多了,所以從沒下過廚房的香蘿,只好硬著頭皮下廚做菜,否則她和那俊今天晚上就得喝太湖的風過夜了。

  香蘿拿起鍋子放在火上,努力想著婆子平時是怎麼做菜的。

  她記得是先放油的,可是油呢?

  香蘿東摸西摸,終於找到了油。她也不曉得該放多少油,只好胡亂的倒了一堆油下去。

  然後呢?應該是放菜吧?

  早上她採了好些紅菱,那俊又捕了蝦子,正好可以拿來炒,聽說這還是蘇州的一道名菜呢!可該先放紅菱還是先放蝦子?還是兩個一起放?

  摸不著頭緒的香蘿決定兩個一起放,省得麻煩。

  但或許是火燒得太旺,也或許是油起得過熱,還有部分原因可能是因為香蘿怕被燙著,所以亂七八糟地把紅菱和蝦子用扔的,全扔進鍋子裡。哪曉得東西一下鍋,便掀起了熊熊火焰,幾乎將整個鍋子都燒了起來。

  香蘿見狀大驚失色,忙提水往鍋子一澆。可她不澆還好,一澆之下,火燒得更旺了,嚇得她尖叫一聲,拔腿便跑出廚房,卻和聽到她叫聲而正要衝進來的那俊撞了個滿懷。

  香蘿幾乎飛了出去,整個人重重地跌在地上,小屁股疼得很,「好痛!」

  那俊見著鍋子上的熊熊火勢,當下也顧不得香蘿,忙抓起鍋蓋往鍋子蓋去,又在花園裡鏟了些土倒在灶上,終於撲滅火勢,免去了一場祝融之禍。

  那俊走到香蘿面前,蹲下身看著她疼得發青的小臉。「香兒,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是你在做菜?張婆婆呢?」

  香蘿嘟著嘴,眼淚都快掉出來了。「婆婆今天回家看孫子了,留給我們吃的中午又吃完,所以我想自己弄些菜給你吃。」

  那俊劍眉一挑,起身走到大肚前打開鍋子一看,卻幾乎傻了眼。這……這是什麼?

  他回過頭,「香兒,這是什麼?」

  香籮揉著小屁股起身,指著沒剝殼的紅菱和蝦子,理直氣壯的說:「紅菱炒蝦子啊!婆婆說這是蘇州名菜呢!人家想弄給你吃,哪曉得……」

  那俊嘴巴一張,搖搖頭,又眨眨眼晴,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

  「香兒,你不需要做這些的,我娶你並不是要你替我洗衣煮飯,而是希望你陪著我,我們一起快快樂樂的過口子,然後生幾個胖小子。至於這些事,自有下人去處理。」那俊伸過手,把香蘿抱了起來,「告訴我,剛剛有沒有摔疼?」

  香蘿皺著眉頭,她何止疼?她早疼得淚汪汪了。

  見她強忍住疼,想哭又怕自己擔心的模樣,那俊心頭不禁一緊,抱著她來到床前,將她放在床上,動手便脫著她的衣服。

  香蘿一驚。「做什麼?」

  「我瞧瞧你傷得如何。」

  香蘿忙想推開他,「不礙事的,一會兒就好了、一會兒就好了……」

  可那俊哪容得了她說不!翻過她的身子趴在自己腿上,一把褪下她的褲子,審視著小屁股上的傷痕。

  只見上頭瘀青一片,有些地方甚至泛紫,顯示剛剛那一撞,撞得真不輕。

  那俊用手來來回回輕輕的按撫推弄著,香蘿卻疼得呻吟出聲──

  「不要,好痛!」

  那俊低聲道:「忍著點,這些瘀青如果不推開,以後就會留下黑黑的一片,你不希望自己的屁股上有黑黑的一片吧?」

  香蘿搖頭,忍著淚,趴在那俊腿上讓他推撫著。

  那俊起先只是規規矩矩地推撫,可一陣子時間過去,斷定她小屁股上的瘀血都推開了,他的手便開始不規矩起來。

  他沿著那小屁股打轉,甚至轉移陣地,直探牡丹花叢……

  香蘿渾身一顫。

  「不要,俊哥哥,不要這樣,你傷還沒好,不可以……」

  那俊讓她趴在床上,索性褪去她剩餘的衣衫,身子半壓住她,咬著她的耳垂說:「我早好了,只是你這小東西成天擔心這擔心那,硬是不讓我下床,教我整天看著你在我眼前晃來晃去,卻不能要你,你是藉機報仇、折磨我嗎?」

  「我怎麼會藉機報仇?只是你傷得那麼重,不好好醫治的話,將來老了會有後遺症的。」

  那俊莞爾一笑,「後遺症?成天看著你、摟著你,和你同床共枕,卻不能要你  這後遺症才嚴重呢!說不得哪天我就因此而暴斃,還是……你想我變成這樣?」

  香蘿搖頭,「我不要,可是我在宮裡聽皇阿瑪和太醫說……」

  「別理那些人怎麼說,現在你是我的,我說的話才算數,記得嗎?」

  他起身褪下衣衫,再回到床上重新將香蘿壓在身下,大手不住地愛撫她週身上下,滾燙的欲望輕輕抵住她。

  「香兒,我多久沒愛你了?」

  香蘿早在他的挑逗低哄下,渾身顫抖嬌喘不已,只等他帶自己奔上仙境的頂端。

  「好久,打我們到這兒來,你都沒、都沒……」

  那俊低低一笑,「我知道了,我這不就來了嗎?」

  他腰身一沉,緩緩侵入香蘿那早為他準備好的身子內,堅定有力地佔有了那嬌顫的身軀。

  他動也不動,感受著她溫柔的包圍與接納,一面伸手梳理著她微微散亂的長髮,一面瞧著她欲火焚身、難以自己的模樣。

  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她的頭髮已經長齊了,雖然還不像以前那樣長髮飄逸,但舉手投足間更顯得嬌艷動人,自己以前怎麼會捨得放棄她,不要她呢?她是如此柔順、如此可人,又如此的善解人意。

  可這樣的她,如果知道自己接近她是另有目的,那她會怎麼想?又會有什麼反應?是傷心欲絕,還是從此對自己死了心?

  想到這兒,那俊的心不禁一揪,他不管,他不想管那些事。現在他只想做香蘿的丈夫,全心全意做她的丈夫,疼她、愛她、寵她、保護她,把那些煩人的家國大事都丟在一邊,好好地愛她一回。

  主意一打定,那俊開始狂熱的動作起來,徹徹底底投入香蘿所為他撒下的天羅地網中,心甘情願受她的束縛與擺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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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5 00:20:3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深夜時分,那俊起身在香蘿熟睡的小臉上輕輕一吻,拉起床被蓋住她赤裸的身軀後,一躍而起,動作俐洛地穿上衣衫,跟著閃出了房門。

  只見那俊伸手輕輕一拍,幾條人影從四面八方竄了出來。

  「都統!」

  那俊點點頭,指著裡頭熟睡的香蘿說:「好好看著公主,別讓她受到驚嚇,也別讓她發現你們,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覺,知道嗎?」

  「喳!」幾個人一領命,隨即又散了開去,分別各自找地方暗自保護著香蘿。

  那俊交代完畢,快步走到水邊踏入一艘小船,扳槳將船劃入湖中。

  夜裡的太湖晚風陣陣,風之所至,飄來菱葉清香。

  那俊將船別到四七水路之外,一處長滿蘆葦的小港裡,船沒停妥,一道人影便縱身飛過來,撲入那俊懷中。

  「那俊,你終於來了!我在這裡等了你五天五夜,你怎麼到現在才來呢?」

  那俊輕歎一聲,伸手就想推開,「紫嫣,不要這樣,我來這兒,是有事情的。」

  原來這個在太湖上等那俊的人,赫然是當日攔轎折辱香蘿、害得香蘿傷心離宮出家,也害得那俊險險送命的邢紫嫣。

  邢紫嫣搖頭,「我不想聽,你好不容易來一趟,我不想聽你的一大堆理由!」

  說著,她湊上嘴堵住那俊的,密密地傾訴別後的思念與愛意。

  那俊一楞,下意識地響應這熟悉的感覺和熟悉的唇,可不知怎地,他竟想到香蘿,想她的甜、她的美、想她的嬌艷和她的柔順。

  那俊別開臉,避過邢紫嫣的吻,同時推開她。「紫嫣,別這樣!我來這兒,真的是有事情的。」

  邢紫嫣抬起驗看著那俊,「你拒絕我?從前的你是不會拒絕我的,為什麼現在你卻拒絕我?是不是、是不是她纏著你,不讓你來見我,所以你才……」

  「你我之間的事和香兒一點關係也沒有,別扯到她身上去。」

  「怎麼會沒關係!當初是你說只有接近她才能救出你爹,所以我才勉為其難答應你去找她的,怎麼你……我知道了,她不肯幫你在韃子皇帝面前說好話救你爹是不是?既然這樣,我去找她,當面把話跟她說清楚,同時要她別再纏著你。」

  說著,刑紫嫣當真想躍上岸去,卻被那俊一把抓了回來。

  「紫嫣,不要胡說八道!香蘿從頭到尾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你現在去跟她說,會弄巧成拙的。」

  邢紫嫣詫異極了。「不知道?你是說你沒有告訴她?」

  那俊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靜靜站著,一句話也沒有說。

  「你不是為了救你爹,才接近那丫頭的嗎?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告訴她?」邢紫嫣在黑暗中梭巡著那俊的眼神和表情,企圖從他臉上解讀出什麼,「你喜歡上她了,是不是?」

  那俊還是沒有回答,但對邢紫嫣而言,那俊的沉默無疑是承認了。

  邢紫嫣無法置信地抓著那俊的手,「你真喜歡上她了、真愛上她了?她……她有什麼好?除了有個韃子皇帝做爹以外,還不就是個乳臭未乾的丫頭嗎?你為什麼喜歡她?」

  那俊終於開口:「和你比起來,香兒或許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懂,手無縛雞之力,甚至連做道菜都會把房子燒掉;但是和她在一起,我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寧靜與安定,這是你或其他女人所無法給我的。」

  「那我呢?我該怎麼辦?」

  那俊輕撫著她的臉,「紫嫣,你還年輕貌美,應該可以找到比我更好,更適合你的男人……」

  不等他把話說完,邢紫嫣撲入他懷中,「不,我不要,我不要其他人;除了你,我誰都不要。」

  那俊雙手停在半空中,猶豫著要不要抱她,卻終究忍不住輕輕摟了摟她,「紫嫣,我們不適合。打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就告訴過你,我們不適合,即使勉強在一起,也不會有結果的。」

  「哪裡不適合?除了我是漢人,你是滿人,我在明月教,你是驍騎營的都統外,我們有什麼地方不適合?連阻礙我們的沈觀文都死了,不是嗎?如果是因為滿漢 之別,那我可以放棄漢人的身份入旗籍,為婢為奴我都甘願;如果說是明月教的話,我早脫離明月教了。況且我為了你一再的出賣明月教,你想明月教的人,會饒了 我嗎?」邢紫嫣緊緊抱著那俊,貪婪地吸嗅著他身上好聞的男人氣息。

  提起沈觀文,那俊的臉色頓時變得極為難看。「紫嫣,滿漢之別與明月教的事都不是問題,而是你不該對自己的丈夫下毒手。」

  邢紫嫣秀眉一皺,「你還在意他的事?我說過他是他,你是你,我不會把你和他相提並論,他也不能和你比。我愛的是你,他怎麼能……」

  那俊推開她,「再怎麼說他都是你的丈夫,而我實在沒有辦法接受一個女人為了我,去殺了自己的丈夫。」

  「那俊,那是因為他不讓我和你在一起,甚至想殺你,所以我才先下手為強。難道你要我眼睜睜看著他去害你?」

  「可你今天能殺他,難保他日不會殺我,不是嗎?」那俊搖了搖頭。

  刑紫嫣急忙辯解道:「不會的!我愛你,我是真的愛你;再怎麼做,我都不會傷害你的。我之所以嫁給他,全是奉了我爹娘的命令,其實我一點都不愛他。」

  那俊仍舊搖頭,「紫嫣,其實你自己心裡很清楚,你我之間的障礙不在於香兒,不在於你丈夫,而在於你和我是同一類的人。我們只有在相同的目的下才能在一起,一旦失去共有的目的,只會兩相殘害,弄得彼此遍體鱗傷。」

  邢紫嫣是何等聰明的人,霎時便聽懂了那俊在說什麼。她連連後退,幾乎跌入湖裡,「你……你是說你和我在一起,只是為了破明月教?」

  那俊住了口,一語不發的佇立著。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救我?當日我攔下花轎時,你何不就讓我被殺,為什麼要救我?」

  那俊輕歎一聲,「紫嫣,難道你沒發現嗎?當日攔轎的人除了你,還有其他人在場?」

  邢紫嫣一楞,「難道明月教也派人……」

  那俊點頭,「沒錯。明月教也派人要狙殺你,所以當時為了香兒的安全,也是為了你,我只好把你帶走,免得……」

  邢紫嫣忙楞了好半晌,久久說不出話來。

  突然,邢紫嫣放聲大笑。「好!真是好啊!說了半天,你之所以救我並不是因為愛我,而是為了那個賤丫頭!我還以為你對我有些許的真情,想不到你自始至終都是在利用我。」

  「紫嫣,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但是如果要說我對你沒有付出感情的話,那就錯了。我確實喜歡過你,否則也不會和你在一起那麼久的時間。只是你變了,你不再是我當初所認識的邢紫嫣。」

  邢紫嫣再次張狂大笑,「什麼我變了?那都統,何不說你自己變了呢。不,應該說是那丫頭讓你變了。如果不是她強迫韃子皇帝威脅你,你又怎麼會變!如果不 是她欲擒故縱,演出一場捉放曹的好戲,甚至調來大軍假意圍攻,你又怎麼會受傷、又怎會死心塌地的跟著她!你和她之間又怎麼會有機會呢。」

  「紫嫣,我再說一次,我們之間的事和香兒無關,她也不知情,你不要把錯怪到她身上。」

  「不怪她?如果不怪她怪誰呢?若不是她,我不會兩次失去你;若不是她,你又怎麼會……」邢紫嫣瞅著他,「如果沒有她就好了!如果沒有她,你又會是我的,對不對?」

  那俊一愕,心頭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他緊緊抓住邢紫嫣,「紫嫣,你不要做傻事。」

  刑紫嫣揮開那俊的手要上岸,銀鈴般的聲音清清楚楚從岸上傳來──

  「做傻事?為了你,我做的傻事還不夠多嗎?再多做一件又如何?哈哈哈!」

  目送邢紫嫣離開,那俊心底的不安益發擴大,看樣子他已經無法阻止邢紫嫣傷害香蘿。唯今之計,就是先把香蘿送回京;唯有讓她回京,回到皇上的身邊,才能讓她不受到傷害。

  但是該怎麼讓這小東西回京呢?她是那麼敏感、那麼脆弱,如果讓她知道自己接近她是另有目的,再加上邢紫媽的事,只怕她……

  那俊想著,一面回過身準備划船,卻愕然看見一艘小船從陰暗的柳蔭下緩緩別出,划船的人身材瘦長,一襲便裝,臉上掛著似有若無的微笑。

  驟見這人,那俊詫異極了。「十三爺,是你?」

  胤祥雙手抱胸,鷹般的銳利雙眼直直的盯著那俊瞧,「那俊,皇阿瑪要你盡快把香蘿帶回京城,至於如何帶回去,你自己看著辦!」

  *****

  當那俊回到小屋時,東方已經透著幾許魚肚自。

  他和胤祥一夜長談,透過胤祥的轉述,那俊知道皇上已經不怪他劫走香蘿了。現在只要能將香蘿帶回去,就願意放了爹的罪。

  對於這樣的結果,那俊並不訝異,因為當他起程來找香蘿時,就已經預期到會有這種結果;但為何一旦夢想成真時,他卻有些猶疑不決?是因為他對香蘿眷戀已深,還是他怕香蘿萬一知道他之所以接近她是為了父親時的反應?

  那俊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他明白,絕對不能讓香蘿知道自己是為了父親才娶她的,也不能讓她知道皇上要她回京;否則依她那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個性,恐怕會產生無法收拾的後果。

  思及至此,那俊的心不由得沉重起來。他來到床邊看著熟睡的香蘿,看著她裸露在棉被外那雪白的膀臂。

  清晨的陽光穿過灑在床上,金黃色的光芒照得香蘿一身雪白的肌膚泛著淡淡的光圈,純潔中有著一抹無法形容的美麗與妖艷,讓那俊潛伏在體內的欲望頓時又甦醒。

  他匆匆褪去衣衫鑽入被窩裡,在香蘿還沒有意識過來前,便大剌剌地侵襲她熟睡的身軀,以著最原始的語言將她喚醒。

  香蘿以為自己在作夢,她嚶嚀一聲,本能地迎向那俊,讓他佔有得更徹底、更深入;直到那一波波狂潮慾海將她淹沒,那一陣強過一陣的激昂旋律震得她再也無法以為那是夢時,她才緩緩睜開眼睛,對上那俊狂野的神情。

  「俊哥哥,真的是你?我以為是在作夢……」

  那俊沒有說話,他低下頭堵住香蘿的話,帶著她又奔上另一波的高潮,奔上頂端,那只屬於他們兩人所有的幸福頂端。

  久久,那俊戀戀不捨地結束纏綿,卻仍緊緊擁著香蘿。

  香籮伏在他懷中,嬌喘地抗議道:「不公平,怎麼可以趁人家在睡覺時,欺負人家呢?」

  那俊點了點她微微冒汗的鼻尖,「不趁這時候欺負你,難不成要在路上欺負給大家看嗎?」

  他這毫不避諱的話語逗得香蘿面紅耳赤。「什麼路上不路上?我們又不離開。」

  「你說對了,我們就是要離開。」那俊率先爬起身,也把柔若無骨的她拉起來。「快起床準備準備,我們該走了。」

  香蘿動也不動地賴在他身上,傻傻地問:「為什麼要離開?不是說了要在這兒住下,當一對與世隔絕的夫妻嗎?如果離開了,怎麼與世隔絕?」

  那俊不禁莞爾一笑,「與世隔絕是要躲到山上、躲到一個沒有人的地力那才叫與世隔絕,在這兒算不得與世隔絕。」

  香籮偏過頭,「既然這樣,我們躲到山上去好不好?成天與鳥獸為伍,不也是一種樂趣嗎?」

  那俊搖頭,似真似假的說:「不成!你這小東西連炒個菜都不會,真住在山上,萬一你烤小鳥時把房子都烤掉了,我們豈不是得住在樹上,每天喝山風露水過日子?況且你皇阿瑪已經派人找來了,我們還能在這兒住下去嗎?」

  香蘿嚇了好大一跳,「皇阿瑪已經找來了?」

  「是啊!我剛在湖上看見一個人很像你十三哥,我想他如果不是奉命來辦事,就是奉命來捉我們,所以我們能不走嗎?」

  聽到胤祥來到,香蘿整個人跳了起來。「十三哥一定是來捉我們的。他和十四哥兩人都是帶兵的阿哥,皇阿瑪底下有好多士兵都聽他們兩個的話,所以要捉我們當然也是派他們兩人中的一個。」

  她急急忙忙的跳下床,拉著那俊胡亂幫他穿起衣服來,嘴裡嘀嘀咕咕的說著。

  「俊哥哥,我們快走吧!以十三哥的能耐,一定很快就會找到我們。所以我們得趁十三哥還沒到之前快走,免得到時候想走都走不掉。」

  看著她亂七八糟、胡忙一通的模樣,那俊不由得覺得好笑,可他又不能點破說胤祥就在不遠處的屋子裡,蹺著二郎腿喝茶等著護送他們。所以,他只好也幫著香蘿收拾細軟,趁著天剛亮人還不多時,上了小船直往無錫劃去。

  臨去前,他不忘為胤祥留下一些線索,好讓胤祥可以循跡追來。

  *****

  無錫是個從春秋時代就很發達的大城,時至大清,無錫仍商業鼎盛,繁榮程度不下於京城。

  來到無錫,最重要的當然是先填飽兩人的肚子。

  那俊帶著香蘿進入一家客棧,兩人點了些菜隨意吃過一頓後,便往街上走去。

  街上車水馬龍,行人眾多,一家又一家的貨商將無錫點綴得熱鬧異常,幾乎南北,乃至西洋的東西都有。

  香蘿自幼生在宮中,什麼稀奇古怪的玩意兒都看過,因此走在路上倒也不覺得那些南北貨如何新奇;不過當她瞧見那一個個圓呼呼胖嘟嘟、推倒了又站起來的精緻小巧的泥娃娃時,卻驚訝得連嘴都合不攏。

  「俊哥哥,你瞧!這是什麼?」

  那俊皺著眉東張西望,似乎在等什麼人,因此沒有聽到香蘿的話。

  一直得不到那俊的回答,香蘿轉而問賣泥娃娃的老漢:「老伯,這是什麼?」

  「這叫大阿福,這一男一女是一對,姑娘要不要買一對?」

  香蘿欣喜的點頭,「好,我買一對。等等,那個又是什麼?」

  「那個啊!那個也是阿福,不過那個做壞了,不好,看起來怪模怪樣。姑娘喜歡的話,可以跟我到鋪子裡,鋪子裡有新的,我拿新的給姑娘看。」

  香蘿看了那俊一眼,見他還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便也不叫他,反正自己去去就回來,不會有事的。

  於是,她喜孜孜地跟著老漢踏入鋪子裡,一陣東拐西拐後,來到一個到處擺滿泥娃娃的小房間。

  看到滿屋子的泥娃娃,香蘿高興得手舞足蹈,回頭想問老漢話。豈料她頭一回,抓著帕子、不知打哪兒伸了過來的手摀住她的鼻子。

  香蘿心中一驚想呼救,可是她越掙紮,眼前卻越模糊;而在她失去意識暈倒前,看到了一個女子怨恨的眼正緊緊盯著自己。

  *****

  當香蘿再次恢復意識時,發覺自己手腳都被捆得像粽子似的,動都不能動。

  「你醒了?」

  一個女子的聲音在她身旁響起。

  香蘿詫異地抬起頭,迎上一張似留相識的臉龐。「你……你是刑紫嫣?」

  邢紫嫣點頭,「好記憶,只見過一次面就記得,真不愧是公主。不過換成是我,恐怕也很難忘記,畢竟堂堂公主被迫坐了回頭轎,只怕是大清開國以來的第一個吧?」

  「你講這些做什麼?你捉我來又是為了什麼?」

  邢紫嫣蹲下身子,左瞧右瞧,瞧著香蘿那國色天香、美麗的容顏,「你真美,即使同為女人,我還是要說一句,你是我見過最美的女人,只可惜你的容貌似乎和你的腦袋不相襯。」

  香蘿不客氣地瞪她,「你捉我來就是為了告訴我,我很笨嗎?」

  邢紫嫣哼哼的一笑,「你是很笨,否則怎麼會三番兩次被同一個男人給騙了呢?」

  「什麼意思?」香蘿凶吼著,她很少發脾氣的,縱使再怎麼生氣,也不大發脾氣;可不知為何,她就是討厭邢紫嫣,縱使只見過她一次,她還是討厭。既然討厭,當然也就沒有辦法維持一真的好脾氣。

  邢紫嫣站了起來,在這個僅容旋身的小房間裡走動著,一面說道:「你知道我一年前為什麼攔住你的轎,不讓那俊娶你嗎?」

  香蘿想到一年前,邢紫嫣如何在眾人面前攔下她的轎,不僅讓她成不了親,也差點害了那俊一命。後來有幾次她都曾經問過那俊這件事,但那俊只是笑笑,說那是以前的荒唐辜成的荒唐果,除此之外,他不肯多作解釋。

  「其實我之所以攔著不讓那俊娶你,除了為我自己以外,真正的原因是,那俊根本配不上你。他是個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的禽獸,他不配要你這個公主。」

  香蘿根本不相信邢紫嫣的話,「不,俊哥哥不是那種人,他不會忘恩負義的。」

  「他不會忘恩負義?你知道他對我做了什麼嗎?他始亂終棄!先是用花言巧語哄了我,強佔我的身子,讓我對他死心塌地,心甘情願為他出賣明月教;可他一旦 達到目的後卻做了什麼?他轉而娶你為妻,把我這個為他犧牲、為他付出一切,甚至為他殺人的情人丟在一旁。這樣的人,如果不叫忘恩負義又叫什麼?」

  香蘿詫異得幾乎說不出話來,「殺……殺人?」

  「對:我丈夫。為了可以永遠和那俊在一起、為了可以得到他,做他的妻子,我親手殺了那個礙手礙腳的蠢貨,誰教那蠢貨阻撓我呢。可他卻說不要我這種心狠手辣的女人。哈哈哈!這不叫忘恩負義嗎?」

  香蘿還是無法相信,「我不相信。如果他真忘恩負義,皇阿瑪早斬了他,哪能容得了他活到現在!」

  豈料,邢紫嫣聽到這話卻哈哈大笑。

  「你是說你那自調為古往今來、第一聖明的皇帝父親嗎?哼!你那權謀第一的父親,什麼阿貓阿狗都可以端到朝上,請到上書房去當大臣;只因他自認為是聖明 之君,可以掌控得了所有臣子,可以只取其才不取其德。但事實上呢,貪官汙吏橫行,這又哪是一個聖明之君所統治下的王朝!」

  香蘿聞言不禁大怒,「放肆!你可以侮辱我,但我不准你侮辱我皇阿瑪!」

  邢紫嫣斜娣著香蘿,「你不相信我說的?也難怪你不相信,因為如果你知道那俊之所以回頭找你、之所以願意娶你為妻,是受了你皇帝老子的命令,那你就更不肯相信了。」

  香蘿楞在當場,「你說什麼?」

  邢紫嫣蹲了下來,寫滿怨恨的眼眨也不眨地盯著香蘿的臉。「你還不知道嗎?真是可憐!連清白的身子都給了人家,還為他拋棄榮華富貴,為地做牛做馬,卻不知道他只是受迫你皇帝老子的命令才不得不回頭的。」

  「你……」

  刑紫嫣訕笑道:「看在同為女人的份上,看在不忍心見你一再受騙的份上,我就老實告訴你吧!那俊的父親那佟被囚禁了,罪名是結黨營私,勾結太子,敗壞朝 綱。那俊為了救父親,只好接受皇帝的條件把你找回去;因為皇帝說只要能把你帶回去,他願意免了那佟的罪,還讓那俊官復原職。所以那俊並不是心甘情願來找你 的,也不想娶你為妻,他是為了父親,為了自身的榮華富貴,才回頭找你這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公主!」

  轟的一聲,香蘿整個人像是被雷打到似的,好半天說不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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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5 00:20:4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天色漸漸時了。

  夕陽橘黃色的光芒,從湖面上斜斜地照過來,照得整個無錫街上一片昏黃,也照亮香蘿所在的這個小房間。

  香蘿被綁在這兒已經半天了。這半天來,除了邢紫嫣以外,幾乎沒有人來看她。

  她曾試著呼救,可偏偏這兒位在鋪子的最裡頭,任憑她喊破喉嚨,也沒有人聽見;加上邢紫嫣臨走前的那番話,讓香蘿大惑震驚,她至今仍不敢相信那俊是為了救他爹才接近自己的。因為他對她是那樣好、那樣深情啊!

  縱使他霸氣了些,有時候還不講理,甚至常趁著她在洗澡、睡覺時欺負她;可她就是不相信,她就是認為那俊是愛她的,否則他怎麼會為了救她而受了那麼重的傷,總沒有人會拿自己的性命和身體開玩笑吧?

  香蘿正在胡思亂想時,房間門被推了開來,邢紫嫣帶著一臉神秘的笑走進來。

  她直接走到香蘿面前,動手解開香蘿身上的繩子。

  對於她突如其來的舉動,香蘿心裡滿是疑問。「你想做什麼?」

  邢紫嫣一笑,「我剛剛說的,你顯然不相信,是嗎?」

  「我當然不相信!俊哥哥親口告訴我,要我今生今世做他的妻子,來生來世做他的妻子,永生永世都做他的妻子,所以我根本不相信你說的,也不相信他是為了救那中堂才娶我的,更不相信皇阿瑪會以那中堂的生死來威脅他。」

  邢紫嫣心頭一愕,今生今世、來生來世、永生永世都要做他的妻子?他……

  他竟然跟這賤丫頭說這樣的話!他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連一句親熱、親密的話都沒說過,可他竟然對這樣一個稚氣未脫、什麼都不懂的黃毛丫頭說要她永遠做他的妻子!

  一股無法言喻的醋意,登時淹沒了邢紫嫣心底對那俊的最後一絲柔情,她決定了,她邢紫嫣得不到的男人,其他女人也休想得到!

  她極力掩飾自己心中的嫉妒,乎靜的說:「我知道你不相信,但無所謂,你很快就會知道誰說真話,誰說假話。」

  說著,她扣住香蘿的手,拖著她往外走。

  香蘿一驚,「你要做什麼?你想帶我去哪裡?」

  邢紫嫣冷冷一笑,「帶你去看你的俊哥哥現在正在做什麼!」

  刑紫嫣絲毫不給香蘿有抗拒的機會,將香蘿推出房門,來到已經沒有什麼路人的街道上。

  季節早跨入中秋,太陽也落得快,不過才申時末,天色幾乎快全黑了,若非有幾盞燈籠照著,只怕香蘿都快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了。

  「你瞧瞧那是什麼?」邢紫嫣指著一個正往她們走過來的親兵說道。

  香蘿瞥了一眼,滿不在乎回道:「那不過是一個親兵,沒什麼好稀奇,這種親兵到處都有……」

  可香蘿的話說到一半便止住了,因為她看到在那名親兵身後有兩道熟悉、修長的人影跟著,一個是她日夜相處、愛戀已深的那俊,至於另一個就是胤祥,她的十三哥。

  只聽得胤祥對那俊問:「那俊,你確定你是在這兒丟了香蘿的?」

  那俊懊惱地址著自己的頭髮,一臉的著急擔心。「嗯!我記得她站在這兒看大阿福,我見她喜歡也沒攔阻,任由她看著,想不到一轉身她竟然不見了!該死!她人生地不熟的,身上又沒銀子,她會去哪兒?」

  胤祥沉吟道:「那俊,香蘿知道你是秦皇阿瑪的命令來帶她回去的嗎?」

  那俊搖頭,「不知道,我根本不敢讓她知道。你也知道她多心,平時看似柔順,可真倔起來的時候,就是皇上也說不動她,所以我怎麼敢讓她知道是皇上叫我來找她的呢?」

  這話讓站在柱子後面偷聽的香蘿臉色大變,身子也微微顫抖。想不到……想不到竟真是皇阿瑪叫他來找自己的。

  胤祥又道:「既然如此,那麼她自己走去的可能性就減低了。」

  驚地,胤祥像是感覺到什麼似的,忽然抬眼掃向香蘿和邢紫嫣藏身的地方,若有所思地說:「這兒我來來回回走了不下十趟,可就是沒瞧見你說的那個賣阿福的老頭,該不會……」

  那俊抬起頭,和胤祥對看一眼。「你是說有人扮成真阿福的人,趁著我們沒注意時,劫走了香兒?」

  「這不是不可能。畢竟一個單身姑娘家,本來就容易引人覬覦,而且她還跟你在一起,如果有人因為懷恨你而對香蘿下手的話,那……」

  胤神話還沒說完,那俊便想到邢紫嫣。邢紫嫣在離開太湖時,是懷著對他的滿腔怨恨離開的,以她的個性、她的手段,她是不會放過香蘿的。

  何況太湖連接兩省五州,水路四通八達,如果她從蘇州一路暗中跟著他們來到無錫,那麼香蘿被她捉走的可能性不是沒有。

  想到這兒,那俊對胤祥說:「十三爺,請你即刻派人封鎖太湖七十二水路,連同陸路邊界一同封鎖,我想那個捉走香兒的人應該還在無錫境內。」

  胤祥劍眉一挑,「你已經知道是誰捉走香蘿的嗎?」

  那俊點頭,「那個人你也見過,就是昨晚在太湖邊上和我說話的女人。」

  「你是說一年前攔轎,當街羞辱香蘿的那個女人?」

  「沒錯,就是她!」

  「我聽說它是明月教的逆賊,不是嗎?」

  「她確實是明月教的人,不過明月教經過朝廷幾次圍剿,早已分崩離析,所以她是不是明月教的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究竟把香兒帶去哪裡。」那俊顯得憂心忡忡。

  胤祥點頭,「好,我知道了。我會吩咐江北大營的人封鎖太湖水路,仔細盤查每一個過往客商,連湖裡的王八都不會放過。」

  「謝十三爺!我還有一件事要麻煩十三爺。」

  胤祥露齒一笑,伸手摟住那俊的肩。「說吧!自己哥兒們有什麼好不能說的,為了撮合你和香丫頭,我可是大費周章,請皇阿瑪派水軍演出一場捉放曹呢!」

  「我想請十三爺先不要讓皇上知道這件事,等我找到香兒,我會自己向皇上請罪,請皇上責罰的。」

  那俊話剛說完,便聽到一個悶悶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你有什麼罪呢?你替皇阿瑪把離宮出家的女兒找回去,皇阿瑪賞你都來不及了,怎麼會罰你。」

  那俊和胤祥大喜過望,一齊轉頭,一個喊香蘿,一個喊香兒,都忍不住衝上前要握她的手。

  可香蘿卻背著手,誰也不理,只是睜著一對圓溜溜的眼睛瞪視那俊。「那都統,真是辛苦你了,委屈你從京城到蘇州來找我,又陪我過了大半年的採菱生活,回去後,我會請皇阿瑪好好獎賞你的。」

  那俊一聽,臉色驟然變得慘白,「香兒,你……你知道了?」

  香蘿沒有回答那俊的問題,只是紅著眼眶走向胤祥,「十三哥,你在無錫有行館嗎?」

  胤祥不知道香蘿為什麼這樣問,只是照實回道:「沒有,不過我可以吩咐無錫知府準備。」

  香蘿頭垂得低低的,低聲說:「那好,請他接駕吧!一個公主、一個貝子,夠他忙的了。等天一亮咱們就回京城見皇阿瑪,我累了,十三哥,我好累……」話末說完,她整個人就暈了過去。

  那俊見狀大驚失色,一個箭步上前,抱起癱倒在地上的香蘿,擔心地叫著:

  「香兒,香兒!」

  *****

  倚著牆而立,那俊雙手抱胸,頭微微垂著,靜靜等待大夫為香蘿看診的結果。

  大夫是無錫知府請來的,由於得知香蘿及胤祥的身份,因此無錫知府特別將自己的宅邸讓了出來,招待這兩位遠從京城來的金枝玉葉,還請了全城最好的大夫來為香蘿看診。

  而對於那俊這位准額駙,無錫知府也絲毫不敢怠慢,生怕一個不小心,得罪了皇親國戚會吃不了兜著走。

  偏偏那俊一顆心全在香蘿身上,對於無錫知府的示好視若無睹,甚至放著好好的房間不睡,守在香蘿房門外,只等著她醒過來好進去看她。

  可他已經等了很久,連無錫知府夫人都進去好幾趟,就只有他還待在外頭等,從昨晚到現在,連香蘿的面都沒見到,難不成……她真生氣了,真不再理他、不再見他了?

  不可能!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她是何等柔順、何等熱情、何等的依戀自己,否則她怎會一個人跑到蘇州來出家,甚至不顧公主之尊,將清白的身子給了他。

  再說,她昨天出現的時機也太巧合了,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就選在他和胤祥說話的時候出現,莫非……這是有心人安排好的?故意要讓香蘿聽見?

  果真如此,那麼這個人是誰?為什麼要這樣處心積慮破壞他和香蘿?還有,香蘿為什麼會無故失蹤?

  一連串的疑問使得那俊再也無法再等下去,他走到房門口推開門,打算找香蘿問清楚。

  那俊一進門,便迎上知府夫人送著大夫出來。見到那俊,知府夫人先是一楞,圓溜溜的眼睛繼而勾著那俊好看俊美的臉瞧。

  「額駙,您還不能進去,公主正在休息呢!」

  那俊瞥了她一眼,理都不理,兀白踏進香蘿房間。

  知府夫人追了上來,一手很自然地攀上那俊的臂膀。「額駙,公主交代過誰都不見,剛剛十三爺來,公主也一樣不見他。」

  那俊還是半句話都不吭,抓著知府夫人的手將她推了出去,順便關上門,再大跨步來到香蘿床邊。

  香蘿正閉著眼睛躺在床上休息,被子只蓋到她胸口,所以那俊可以清楚地看見她臉上殘餘的淚痕。

  她哭了?

  那俊心一緊,沙啞地開口,「香兒,我……」

  哪曉得香蘿一聽到他的聲音,卻忽地拉起被子蓋住臉,同時嚷嚷著大喊:「來人,來人!」

  門外一群等著伺候的丫鬟一聽到召喚,急著想衝進來,然而當她們接觸到那俊冰冷又帶著幾分嚴厲的眼神時,又紛紛停住,動都不敢動。

  眼見叫人人不來,躲在被窩裡的香蘿又喊道:「來人,快來人!」

  這次那俊懶得理那些作勢又要衝進來的丫鬟,他直接掀開香蘿的被子說:「香兒,你想做什麼告訴我就好了,不需要其他人。」

  香蘿也和他槓上了,就是不理他,逕自下床,穿上鞋子來到門口,對著守在門口的知府夫人說:「楊夫人,我要換房間!這個房間有只大蒼蠅,我待不下去,麻煩你替我換間乾淨的房間。」

  那俊聞言又好氣、又好笑,不待知府夫人回答,便衝到門口一把將香蘿抱了起來。

  香蘿驚急交怒,拚命的捶打著那俊。「放開我,你這隻大蒼蠅!放開我、放開我!」

  可那俊怎會輕易地就放開她,他三兩步就將她抱回床上,身子順勢壓住她。

  香蘿一雙小手死命的推著那俊,努力想掙脫他。奈何她的手被那俊攫住了,身子也被他壓住,連腳都被他纏得緊緊的,別說動,連氣都快透不過來。

  又傷心又絕望的情緒,讓香蘿忍不住熱淚盈眶,晶瑩的淚珠沿著臉頰滑下,滴在枕頭上。「你來找我做什麼?你已經達成任務,可以回去向我皇阿瑪覆命了,做什麼來找我?」

  「我是你的丈夫,你病了,我當然得來看你。」

  它的話讓香蘿聽了益發傷心,「丈夫?我們可沒有正式拜堂,宗人府沒有登記,皇阿瑪也沒有承認,你算是我哪門子的丈夫?」

  「皇上早把你指給了我,即使你不承認,你還是我的妻子,我貨真價實的妻子,況且你能否認我們已經成為夫妻的事實嗎?」

  「是嗎?我記得你曾說過,沒有人可以勉強你做任何事,即使是皇阿瑪也不行;可是你卻為了你爹,接受皇阿瑪的命令來找我,還強迫自己娶我,你何必如此委屈自己呢。你不愛我就算了,不想娶我我也認了,我不怪你,一點都不怪你,可是你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要騙我?」

  那俊輕歎口氣,低下頭溫柔地吻去她不住落下的淚,將她拉了起來靠在自己懷裡。

  「香兒,我承認我是受了皇上的命令來帶你回去,可娶你為妻卻不是皇上的意思,而是我自己願意的。因為你是如此美麗、如此善良,善良到讓我捨不得傷害你,甚至忍不住愛上你;所以我對你所說的一切,並不是在騙你,是真的,我是真的愛你,真的想和你相守一世的。」

  香蘿靜靜的瞅著他。似乎在思索著該不該相信他的話。突然,她想起半年前太湖上的那場驚險追逐,那該不會也是故意安排的吧?不然十三哥為什麼提到「捉放曹」?

  於是她問:「我問你,你知道半年前在太湖上要來捉我們回去的水軍,是十三哥故意安排的嗎?」

  那俊一怔,遲遲答不上話。

  他的沉默,無疑是證實了她心中的懷疑。他果然知道,他果然從頭到尾都在欺騙她,說什麼愛她、什麼要她永生永世做他妻子的話都是騙人的!

  想到這兒,香蘿氣極了,出手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你……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你從頭到尾都在騙我,害我為你擔心,為你受傷而自責不已,想不到你根本就是……」

  那俊俊美的臉上立時出現正道清晰的指痕,可他眼睛眨都沒眨一下,只是默默的瞅著她看,「香兒,告訴我,昨天早上你為什麼會突然不見?是誰把你捉走的?」

  「你何必明知故問,你不是早就知道是誰把我綁走的嗎?」

  那俊臉色一沉,她的話證實了他存在心中已久的懷疑。「是紫嫣,對不對?」

  「沒錯!正是邢紫嫣,正是那個一年前為了你攔下我的轎子、阻止我嫁給你的邢紫嫣。若不是她,我還不知道自己會繼續被蒙在鼓裡多久,也不知道自己還要當多久的傻瓜。」

  「她對你說了什麼?」

  「她對我提起你們的事,說你始亂終棄,說你忘恩負義,說你怎麼花言巧語騙了她,又怎麼翻臉無情不要她。雖然我一直告訴自己,不要相信她的話,可是沒有一個女人願意拿自己的貞節和清白開玩笑,更沒有人會把這種事對一個外人講。」

  說到這裡,香蘿頓了頓,抬起滿是淚水的小臉,期待地望著他,「俊哥哥,她說的不是真的吧?你雖然騙我,雖然受命於皇阿瑪不得不接近我,但你絕對不是她說的那極始亂終棄的人,對不對?」

  哪知那俊並未否認,只是淡淡地道:「香兒,對於紫嫣的事我不想多作解釋,因為知道得越多,對你越沒好處。我只能告訴你,我和紫嫣之間。絕對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說罷,那俊翩然的轉身,沒留下任何解釋就離開房間。留下香蘿一個人怔楞了老半天,眼睛瞪得大大的。

  而胤祥不知何時走了進來,對著發怔的香蘿說:「香蘿,想哭的話,就放聲哭出來,這樣憋著是會生病的。」

  香蘿楞楞地轉向胤祥,「十三哥!」

  胤祥走到床邊,伸手攬住她,「小傻瓜,世間好男人多的是,何必為了那俊這臭小子想不開。」


  「十三哥,我……」

  「別說,十三哥知道。咱們從小一起讀書、一起長大,你還跟著我去軍營待過的,你忘了嗎?這世上沒有人比十三哥瞭解你,所以如果想哭的話,就大聲哭出來,十三哥不會笑你的……」

  胤祥話還沒說完,香蘿已然撲倒在他懷中,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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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5 00:20:5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幾天後,香蘿在那俊和胤祥的保護下,起程準備返回北京。

  由於香蘿受到驚嚇,感染風寒,因此胤祥捨棄了陸路的奔波,轉而乘船從運河北上,好讓香蘿可以在船上休息,一方面也可以順道欣賞運河沿岸的風光。

  對於胤祥的體貼與好意,香蘿心領神會,可她的心全在那俊身上,她腦袋裡所想的,全是邢紫嫣對自己所講的一切。

  她不斷反反覆覆的想著,想著邢紫嫣那愛恨交織的狂熱反應,想她瞧著自己時那又怨又妒的眼神;然而她想最多的,還是邢俊模稜兩可的態度。

  為什麼他不澄清?如果他和邢紫嫣之間真的沒什麼,不是她所想的那樣,為什麼他不澄清,甚至連否認也沒有?

  香蘿想到一年前,邢紫嫣在王府大街上攔下自己的花轎,想到那俊竟當眾棄自己而去,想到那天他的冷漠態度,以及這幾天若即若離的疏遠,她不禁淚流滿腮。

  她什麼都給了他啊!連女人最重要的清白都給了他,不顧一切的跟著他,為他拋棄了公主尊貴的身份,只想和他廝守在一起,而他卻這樣對她。

  香蘿把臉埋入被窩裡,無聲地啜泣著。

  這時,船艙外面傳來侍衛說話的聲音──

  「那都統,您要上岸嗎?」

  那俊說道:「我已經告訴過十三爺,你們就留在船上保護公主,不必跟來了。」

  「喳!」

  聽到那俊要上岸,香蘿心底不由得一緊。他上岸做什麼?十三哥早通令各府州縣好生款待戒備,安全上已經沒有問題了,還有什麼事需要他這個准額駙,即將官復原職的驍騎營都統上岸做什麼?

  香蘿胡亂擦了擦臉,掀開被子走了出來。

  侍衛見到她,當即打了個千兒,「公主!」

  「那都統去哪兒了?」

  「都統沒說去哪兒,只交代要上岸,都統不說,奴才也不敢問。」

  「他常常上岸嗎?」

  侍衛一楞,卻還是照實回答:「只要有靠岸,都統幾乎都會上岸。」

  香蘿心底的疑惑更大了。她轉入船艙隨意取了件披風披上,吩咐侍衛道;「我要上岸,你們幾個跟我一起來。」

  「可是那都統說……」

  香蘿鳳眼一翻,「你們是聽那都統的,還是聽我的?」

  「是!奴才這就去準備。公主,十三爺那兒要不要說一聲?」

  香蘿搖頭,已經在另一名侍衛的饞扶下上了岸。「不必了,我去去就回,別驚動十三哥。」

  說話的同時,她循著那俊熟悉的身影悄悄跟隨在後。在街上一陣東轉西拐,最後在一處老舊的宅子附近失去那俊的蹤影。

  香蘿急得問侍衛:「你們看見那都統去哪兒了嗎?」

  「那都統好像進屋裡去了。」

  「屋裡?哪個屋裡?」

  「就前頭那間有著紅燈籠的屋子。」

  「好,你們兩個跟我來,其餘的人在這兒等,沒我的命令,不准輕舉妄動。」

  香蘿交代完畢,四處張望,發覺這宅子門戶深鎖,想進去談何容易。於是她在附近繞了一圈,終於從一處破損的木門鑽了進去。

  *****

  一進入裡頭,香蘿才發覺這宅子外表看似老舊,但裡頭的樑柱倒還堅固,只是久沒人住,到處沾滿灰塵蜘蛛網。

  她在宅子裡尋找著那俊的蹤影,可只聽到自己的腳步聲,連個鬼影子都沒有,何來的那俊。

  香蘿失望之餘正想離開時,一名侍衛突然低聲說:「公主,那房裡好像有人在說話的樣子,要不要奴才過去瞧瞧?」

  香蘿不知打哪兒來的勇氣,居然搖頭,「不,我去就好,你們在這兒等,一有事,我會喊你們的。」

  不等侍衛的反應,香蘿已經步上前,湊近窗戶邊一聽,女子陣陣的低喘幽幽傳「那俊,那俊!」

  那俊?

  他……他真在這兒。香蘿的驚訝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她用指尖在唇上沾了沾,戳破窗子往裡頭看去,這一看之下,她幾乎尖叫出來。她頻頻搖頭,用手摀住自己的嘴,拚命要自己不能叫出聲來。

  那竟然真的是那俊!那個衣衫半敞、髮絲淩亂的男人竟真的是那俊;至於和那俊纏成一團的女子不必想也知道是誰,當然是邢紫嫣。

  但見那俊坐在椅子上,衣衫盡開,長褲已然褪至腳踝;而邢紫嫣正理首在他腿間,努力想挑起那俊的欲望。

  那俊閉起雙眼,嘴唇緊抿,額頭上汗珠點點,身子微微顫抖,雙手按在扶手上,似乎完全沉緬於邢紫嫣所帶給他的極度歡愉中。

  可邢紫嫣並不滿意,這場歡愛雖是她主動,可她不要那俊只是單方面接受;她要他愛她,像以前一樣愛她。

  於是邢紫嫣站起身投入那俊懷中,紅艷的櫻唇堵上他的,試圖從彼此的唇齒相接中讀出他的真心。奈何那俊雖沒拒絕她,卻也沒接受她,只是嘴唇微啟,若有所思地輕吻著。

  霎時,怒氣襲上邢紫嫣心中,她猛一張嘴狠狠咬了那俊一口。

  那俊吃痛,將邢紫嫣推倒在地上。

  「你這是在做什麼?」

  「你心不在焉。」她指責道。

  他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伸手捂著自己微微滲血的嘴唇。

  邢紫嫣爬起身,褪去衣衫,一絲不掛地站在那俊面前。

  「那俊,我美嗎?」

  那俊冷眼瞧著她。說實話,她的確是個美人,不論相貌、身段、談吐,都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可現在他的心中除了一個嬌怯、柔弱,又帶著幾絲倔強的仙子外,再也容不下其他女人。即便她再美,對他也不具任何意義。

  他沒有開口說話,只是略略一點頭。

  「那和那個小丫頭比起來如何?」邢紫嫣重新跨坐上那俊的腿上,雙手緊緊摟著他的頸項。

  那俊眉頭一皺,「你是指香兒嗎?」

  「當然,不是她還有誰?」

  「你和香兒是不同的人,你不需要和她比。」

  「我也知道我和她是不同的人,也知道沒有必要和她比;可你人在這裡,心卻在她身上,教我怎能不和她比。」

  刑紫嫣投入那俊懷中,滾燙的唇落在他眉上、眼上、鼻子上,最後覆上他的唇,渴切的吸吮著。

  那俊別過頭,避開她如影隨形的吻。

  「紫嫣,你到底要什麼?你要我來陪你,我來了;你要我別和香兒在一起,我也答應了,你究竟還要什麼?」

  邢紫嫣抬起頭:「我要你!全心全意的你、完完整整的你,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有一個軀殼在這裡。」

  那俊又一次推開邢紫嫣,並站起身穿上衣衫,「紫嫣,不要太過分!我之所以來,全是為了香兒,若不是為她,我不會……」

  「為她?我當然知道你是為她,因為有誰肯放棄已經到手的榮華富貴和軟玉溫香呢?但是你別忘了,你的命在我手裡,最重要的是,你心愛的香兒的命也在我手 裡。只要我一聲令下,埋伏在她身邊的人立刻就可以殺了她,讓你無法攀龍附鳳,無法一步登天,更讓你背上殺害公主的罪名;說不定韃子皇帝一氣之下,還會抄了 那氏滿門洩恨。這結果,你承擔得起嗎?」刑紫嫣冷冷一笑。

  那俊聞言,頓時怒火中燒,伸手招住邢紫媽的脖子,「你……你這該死的女人,你用這種威脅的手段來達成目的,對你有什麼好處?」

  邢紫嫣毫不在乎地笑了起來,「你殺死我好了!反正我一死,京杭運河的河水,頓時就會染成紅色,屆時不只你的香兒會死,連你的好哥兒們,那個十三阿哥都會死!」

  「你!」怒火讓那俊的臉霎時變得鐵青,招住它的雙手不由得收緊。

  邢紫嫣幾乎快喘不過氣來,可她仍舊接著說:「我愛你,從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決定不論要用何種手段,我都要得到你;既然我得不到你,那麼其他女人也不準得到你,你是我的,我一個人的。」

  極度的怒氣,使得那俊再也不顧一切。他重重將邢紫嫣按倒在佈滿灰塵的桌面上,扯下褲頭,既粗魯又野蠻地侵襲她,以毫不帶感情的語氣說:「既然你要我,我會給你!但是我要告訴你,你得不到我,即使我死了,你也永遠得不到我!」

  「我不在乎,就算只能這樣擁有你,我也不在乎。因為這代表你只會是我一個人的,即使是公主,她也無法和我搶你。」刑紫嫣放蕩地迎向那俊,好救他可以佔有得更深更徹底,她不禁呻吟出聲:「啊!」

  *****

  看著這一切,香蘿原本捂著嘴的手,轉而塞入嘴裡用力咬住,她怕自己會承受不住而叫嚷出聲。

  那是何等醜陋的一幕啊!醜陋到讓她覺得噁心、想吐,可她偏偏又吐不出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俊和邢紫嫣糾纏在一起,耳朵裡所聽到的,淨是耶紫嫣的聲聲喘息。

  她並沒有聽清楚那俊究竟和邢紫嫣在說什麼,只知道那俊要了邢紫嫣,就在這廢園裡破舊、沾滿灰塵的桌子上,那樣不顧一切、毫無遮掩、赤裸裸地要了邢紫嫣。

  香蘿想起那俊在無錫時是怎麼對自己說的,說他和邢紫嫣之間不是她所想的那樣,但偏偏她所看到的就是那樣啊!

  天!難怪他不肯解釋,難怪這幾天他避著自己,原來在他心中,邢紫嫣遠遠比她這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公主來得好、來得重要。

  現在她終於知道為什麼一年前邢紫嫣攔轎時,那俊會不顧一切棄自己而去了。因為他愛的就是邢紫嫣,縱使她為他殺了丈夫,他還是愛她、要她。他之所以接近自己,強迫自己還俗,甚至說要娶自己,不過是為了救他父親罷了!

  罷了!如果他真如此救父心切,那她就成全他。

  她悄然回過身,招來那兩名侍衛,交代一陣後,獨自站到一旁等著。

  在等待的同時,她還隱隱約約可以聽到房間裡,那不時傳來的男女低喘呻吟聲,那聲音教她幾乎發狂,教她整個心都碎了!

  香蘿靜靜站著,微風吹過,吹得她長髮飛揚、衣衫飄飄,彷彿隨時都會被風吹走似的。

  這時,腳步聲從香蘿背後輕輕傳來,她轉過身,看見胤祥正領著一干親兵趕了過來。

  胤祥走到香蘿面前,伸手抱了抱她,然後大聲喝道:「來人!將這裡團團圍住。不許走了一個人,否則唯你們是問!」

  「喳!」

  這整整齊齊的低喝,驚醒了房間裡的邢紫嫣。

  她慌忙地想推開那俊,「這是怎麼回事?」

  哪知總對她冷冰冰的那俊,此刻卻抓著她不肯放,緊緊將她壓在桌子上,「怎麼回事?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怎麼會問我呢?」

  「你……你是故意的?」

  那俊一臉似笑非笑的,估計親兵們已經快到門口,這才鬆開刑紫嫣,逕自整理著自己的衣著。

  那俊的估計果然沒錯,就在他穿好衣服,而刑紫嫣手忙腳亂之際,門砰的一聲被推了開來;一個又一個的親兵如潮水般湧了進來,將那俊和邢紫嫣圍了個水洩不通。

  胤祥跟在親兵後頭慢慢踱了進來,在他身旁,是臉色蒼白的香蘿。

  胤祥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說:「來人!將那俊戴上手鐐腳銬,押回京城請皇上親審。至於邢紫嫣,一併押回刑部大牢。帶走!」

  「喳!」

  *****

  刑部大牢裡,那俊坐在地上,戴著手鐐腳銬,一身牢服倚牆休息。

  這間牢房十分陰暗潮濕,地上處處可見蟑螂老鼠,連床上都有一塊一塊的水跡,被子也發黴了。可那俊全不在乎,他神情漠然地直視著前方,任由蟑螂在自己身上爬行,恍如眼前這一切都和他無關似的。

  這時,刑部的筆帖式走了過來,對著那俊喊道:「那俊,出來吧!皇上在簽押房等著著見你呢!」

  聽到康熙要見自己,那俊無神的眼逐漸聚焦,他略略眨了眨,起身抽掉一身的汙穢,拖著四十斤的腳鐐跟著筆帖式來到簽押房。

  *****

  簽押房裡,康熙正坐著喝茶。

  那俊一見康熙,依規矩磕頭行禮。

  康熙銳利的眼盯在那俊身上,瞧見他疲憊、一臉落寞的神態。

  「那俊,你知道朕為何來看你嗎?」

  那俊跪在地上,動也不動。

  康熙站了起來,在簽押房裡來回走動著,「香兒明天要下嫁,朕打算把她指給西套額魯特郡的汗阿林做福晉。」

  那俊身子明顯一晃,疲倦的臉上是掩不住的震驚。

  康熙接著說:「你曾經是驍騎營的都統,也跟過十三阿哥一陣子,應該知道四套額魯特是個什麼樣的地方,汗阿林是個怎麼樣的人。」

  那俊抬起頭對上康熙的眼,似乎是在問:既然如此,為何還把嬌嬌弱弱的香蘿嫁過去?

  「換作朕在你這個年紀,要對付汗阿林這種角色,早親自率兵西征,打他個落花流水、屁滾尿流。可偏偏朕年紀已有,而幾個阿哥們彼此又爭鬥得厲害,朕哪有心力再去管汗阿林的事,只好由他囂張去。再說,打仗不要錢嗎?國庫的狀況你也不是不知道。」

  康熙轉頭,喘口氣繼續說:「那天汗阿林上了個摺子,說他的福晉得病死了,要朕指個公主給他,朕想來想去,也只有香蘿適合。因為香蘿坐回頭轎的事滿京城 皆知,她削髮為尼也已是公開的秘密,想要在京城裡再為她指一門親事,怕被指婚的人嘴巴上同意,心裡卻罵著朕是昏君,以權勢逼人啊!」

  他忽然轉回頭,一瞬也不瞬地瞪著那俊。

  「那俊,朕問你,朕待你素來不薄,待你那氏一門更是優裕有加,你為什麼還背著朕和明月教的叛逆來往,惹得香蘿成天以淚洗面、茶不思飯不想,連她皇額娘都勸不動她?」

  「我……」

  「那個叫邢紫嫣的女子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值得你這樣為了她,連香蘿都不要了?」

  「她雖是明月教的人,卻是邢越的孫女。」那俊據實以告。

  康熙一愣,「邢越?你是說先帝朝臣邢越?」

  「是!邢越跟著太宗皇帝東征西討,功在朝廷,倍受先帝恩遇,後來卻因和鰲拜意見相左而被殺。從那時候開始,邢家人就視我大清無恩無義,邢紫嫣更是索性加入明月教,和皇上作對。」

  「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那俊不由得俊臉一紅,「臣領旨圍剿明月教,就是托她相助,才得以成功。」

  康熙臉上出現一抹饒富興致的表情,「喔?她纏上你了?」

  「可以這麼說。」

  「那你呢?你給她什麼承諾?」

  那俊搖頭,「她是有婦之夫,臣不敢給她承諾,況且感情之事無法勉強,硬要臣去接受一個不愛的人,臣寧死不屈。」

  「是嗎?那香蘿呢?朕逼著你去找香蘿,你該不會也是寧死不屈吧?」

  「如果臣真寧死不屈,那現在怎能跪在這裡和皇上講話?」

  康熙忙了忙,繼而仰頭大笑。

  「好個那俊!好張刁嘴!難怪香蘿會為你廢寢忘食,連朕這個皇阿瑪都不要了。來人!去了那俊的手鐐腳銬。」

  命令傳下,隨即走過兩人替那俊解開手鐐腳銬。

  「那俊,朕再問你,你對香蘿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

  提起香蘿,那俊眼中閃過一抹無法掩飾的愛意,「如果不真心,臣又何必自我犧牲,和十三爺演出這麼一場戲呢?」

  康熙又是一楞,「你……好啊!你們這兩個小兔患子,連朕都差點被你們騙了。」

  那俊咚的一聲跪下。

  「請皇上恕罪!如果不這樣做,臣實在沒有把握可以捉住邢紫嫣。因為她在公主身旁埋伏了人馬要對公主不利,只有用這一招調虎離山,才可以讓十三爺逐一清查身邊的特衛,確保公主安全。」

  「好好好!你們辦的好差事,朕生的好兒子,用的好臣子,居然都用起計謀來了。」康熙龍心大悅,頻頻點頭說著,「那俊聽令!」

  「那俊在!」

  「朕賜你官復原職,加升二等,依舊領驍騎營。」

  康熙剛說完,兩個小太監就捧著衣服帽子走過來替那俊換上。

  那俊換過衣服,重新對康熙行了禮。

  「皇上,公主……」

  康熙一擺手,阻止了他繼續往下說,「你去吧!那汗阿林算什麼東西,妄想娶朕的公主!只要你能將公主攔回來,朕就將公主指給你。對了,你父親現在仍舊在上書房行走,只是宮比以前小些。對了,有一件事得讓你知道,你爹的事是朕故意編派出來的。」

  「編派出來的?」那俊詫異的說。

  「沒錯!朕從來就沒有將上書房大臣關入大牢的作法,頂多是撤職閉門思過。之所以這麼說,只是為了要你去找香蘿。畢竟那丫頭喜歡你,而你又倔得像頭驢子,說不要就不要。所以朕就和你父親商量這個辦法,讓你自己心甘情願去把香蘿找回來。」

  那俊楞了半晌,不知該回些什麼。弄了半天,原來這一切是父親和皇上所導的一場戲。

  那俊雙手一揖,「皇上,即使皇上不這樣做,那俊也會去找公主的;因為公主對那俊情深意重,那俊非草木,豈能無情?」

  康熙若有所思的看著那俊,久久才說:「是嗎?希望你記得自己所說的話,別再讓香蘿傷心、難過,否則朕不會饒你的!」

  *****

  送走康熙,那俊快步離開簽押房,準備去找胤祥把香蘿明日下嫁的細節問個清楚。

  「十三爺,我正要去找你呢!」

  看著那俊一身嶄新的衣服,胤祥也替他高興。

  但胤祥的喜色並沒有持續多久,他對那俊說:「那俊,有人從刑部大牢裡救走邢紫嫣,現在刑部正派人到處追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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