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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蜜菓子 -【乞妻富貴(貴婦不怕出身低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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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1 00:00:4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5
蜜菓子 -乞妻富貴【貴婦不怕出身低之一】

他知道有人要加害于他,所以出事失明後,他就回到了黑山,
一來是要潛藏調查真凶,二來是因為黑山絕不會傷害白家人。
沒想到失去視力後,他居然看得見滿屋子的精妖鬼魅,
他被搞得心煩不已,直到這來路不明的女人出現——
想來她也算是個奇葩,走進黑山竟可以「完好無缺」,
叫聲歌聲還能「驅鬼」,不留下來當私人女佣豈不浪費!
雖說她家事做得二二六六,但同樣的錯誤不犯第二次,
把他的生活起居照顧得無微不至,甚至有危險時,
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要保護他,他對她不想再只是主僕關系,
即便視力恢復了,他仍繼續裝瞎,堂而皇之的吃她豆腐,
大剌剌地享受她望著他的愛慕神情,
雖然她的身材貧乳干癟,又是個只曉得付出的傻女人,
可他相信她的真心,也確定自己只會為她定下來,
直到看見她在他的啤酒中「加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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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1 00:01:01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月黑風高,狂風大作,山徑上一絲燈光也沒有,四周枯木如骨手,隨風張牙舞爪,細草如勾帶,乘著風勢看似曼妙起舞,卻帶著彷佛要將人攫住的詭異。

    「嗚……」歐亭岑一個人走在小徑的正中間,「我討厭走這里!」

    「嘿嘿嘿……我們喜歡妳走這里!」

    咦?她突然頓住步伐。剛剛有誰在說話嗎?

    歐亭岑驚恐的拿著手機左照右照,手機上的LED手電筒超級刺眼,可以照到前後兩三公尺的地方。

    她站在小徑上,右是壁左是崖,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實在不該出現任何說話聲啊!

    她看不見現在在她頭頂上那棵從山壁生長出來的樹,正緩緩的往下向她逼近。

    活生生的人啊……鮮嫩可口的女孩啊,好久沒有這麼可口的人類上門了。

    崖邊的樹也趁機胡亂揮動如骨爪的樹枯枝,正考慮要從哪兒撕開她。

    「哇……不要嚇我!是誰?站出來!」歐亭岑出言恫嚇。

    黑暗中一票魍魎鬼魅不知該如何回應……啊我們就站在妳旁邊啊!

    三步並作兩步,她突然拔腿疾速往前走去,發揮競走的標準速度。她不是故意要走到這邊來的,她是真的迷路了!

    雖說目的地是哪兒她根本不知道,但是她打死都不想走到這荒山野嶺來……旁邊都是山也就算了,她一走進來就看不見陽光,一開始她還以為是密林遮陽之故,等到覺得不對勁時,已經失去方向感,忘記來時路了。

    明明應該是一條直路到底的,但是她曾試著回頭走去,卻發現路變了!她百分之百確定!不但多了岔路、彎路,有些原本的路口消失了,甚至有一叢開著紅花的花叢換了位子,嚇得她轉身逃逸。

    接著太陽一下山,天色就全黑了,黑到伸手不見五指,連月亮都沒有,幸好她的手機有強力LED手電筒,至少讓她不用摸黑找路。

    反正這支手機……現在也只剩下當手電筒的功用而已了,嗚。

    她,歐亭岑,孤家寡人又孑然一身,無車無屋無工作,身後那咖小粉行李箱,就是她全部的家當。

    說到底,她就是因為太蠢,才會淪落到今天這個下場。

    信用卡借人刷、幫人借錢簽本票、印章存折都給人,結果咧?

    「未婚夫」把她的卡刷爆,害她信用破產,負債一百六十萬,之前幫他借的本票他也不打算還,原本還有棟小屋子可以住,結果未婚夫游說她賣房子還卡債,賣得的錢一毛也沒給她,連她的存款一並提領殆盡!

    昨天一整天她在公司不停地接到討債電話,她也不敢告訴公司其他同事,本打算下班後趕快打電話給未婚夫,兩人一起想辦法要怎麼處理,怎知下班時間都還沒到,警衛伯伯就把小粉送過來給她,附上一封信,未婚夫只在信中簡單的說他們分手了,現在房子也賣掉了,兩人以後再無瓜葛,請她自己找地方住。

    還很「好心」的附上五百塊,說要讓她買東西吃。

    她捏著那五百塊,腦袋一片混亂,好不容易捱到下班,她茫然的正準備離開公司,結果經理突然把她叫進辦公室,原來銀行打到公司催繳卡費,經理露出一副很為難的表情告訴她,公司沒辦法留她這種員工,她也只能接受。

    雖然經理很好心問她要不要幫忙,但她根本無法思考,只是搖著頭,拖著行李離開。

    二十四小時內,她丟了工作、信用破產、負債累累而且還被甩了!

    望著手上的戒指,根本是無語問蒼天啊……她卻一滴淚都掉不下來,滿腦子空白,不知道自己的未來該怎麼走,更不曉得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拖著行李箱不知道何去何從,連點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沒有——轟!

    森白閃電伴隨著巨雷,劈在漆黑的雲里。

    一道白光閃爍,歐亭岑嚇得閉上雙眼,摀起耳朵——她的身後,則聚集了最少五只魍魎精怪,正準備鯨吞蠶食這鮮嫩宵夜……

    轟!

    「呀——」歐亭岑忍不住失聲尖叫。

    「呀——」後頭五只精怪瞬間飛得老遠,發出慘叫。

    「唱歌!對!我們來唱歌!」她流著淚開始亂唱,「走在鄉間的小路上,路邊的……」

    不不不——附近的樹怪、草怪全都摀起雙耳。不要再唱了!天哪!

    歐亭岑越走越快,大雨傾盆而下。她已經不想去抱怨自己多倒霉了,她現在只想找一個地方,讓她可以遮風蔽雨,睡上一覺,什麼事等明天醒來後再、再說……

    咦?遠遠的,竟出現了燈光。

    她喜出望外,飛快地朝燈光處飛奔而去,直到她站在那棟三層樓建築前時,還是不敢相信這兒真的有人住。

    外頭的庭院還停著車呢!歐亭岑上前,找不到電鈴,開始拚命的敲著門。

    「有人在嗎?有人在嗎?」

    沒有幾秒,門倏地被打開了。

    那是一個高大的男人,但是雙眼被紗布蒙住。

    「做什麼?」男人的嗓音低沉渾厚,口氣非常不好。

    「……我、我迷路了。」歐亭岑戰戰兢兢的說著。好凶喔……

    「迷路?」男人冷哼了一聲,「妳當這里是旅館嗎?」

    渾身濕透的她用顫抖的手拿出口袋里被浸濕的五百元,亮在紗門前,「我……有五百元……」

    「五百元?五百元妳也敢說」在台灣就連住民宿都要四位數才住得到咧,五百塊!

    「我只有這五百元了!還是我……我可以做工還……」歐亭岑都快哭了。

    「彭裔恩!」男人轉過身往屋內喊著,「有迷路的活人!」

    活人?這是什麼形容啊!

    男人行動緩慢的離開門邊,她這才注意到,這個男的好像真的看不見?

    一臉精明干練的彭裔恩是這棟屋子的管家,她聽到叫喚,筆直地走了過來,隔著一道紗門仔細地打量著歐亭岑。

    「出車禍了?還是發生什麼事?怎麼會走到黑山來?」

    「黑山?」她迷惑不已,「我不知道怎麼會走到這里,我迷路了……我走了好久好久,好不容易才看見這間屋子!求求你們,讓我住一晚就好,我保證明天就會離開了!」

    「黑山不會有迷路的活人,妳怎麼可能走到這里來。」

    「咦?我走了好幾個小時耶,一路上超可怕的!」歐亭岑可憐兮兮的望著她,「就——呀——」

    一陣雷又嚇得她忍不住尖叫,彭裔恩嚇了一跳。這女生尖叫分貝真高!?

    原本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突地直起身子,轉頭朝向門外。

    「讓她進來。」

    「咦?二少爺?」彭裔恩詫異回首,「萬一她是那個……」

    「她不是。」男人斬釘截鐵的說著,「讓她借住一晚吧。」

    男人的雙眼綁著紗布,他什麼也看不見。

    看不見彭裔恩,也看不見屋外的女孩——但是,他卻看見在屋子內外滿滿的魍魎、妖鬼、還有地縛靈們,全部圍繞在門口,口水直流的盯著門外淋濕的女人看。

    但是剛剛那一聲尖叫,屋子里突然淨空了。

    男人微微一笑。那女孩的聲音,有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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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1 00:01:2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還在睡啊?都日上三竿了!」

    「好厲害喔,聽說昨晚那個被分屍的找了她一晚上她都沒醒!」

    「拜托,七百年前在這間房間上吊的那個,把她連人帶床單拖到地上,她都還可以夢游的自己爬回來咧!」

    吵……吵死了!歐亭岑抱著被子翻了個身,眉頭皺得死緊。到底是哪個人在講話啦?吱吱喳喳!

    「嘖嘖,來了個絕緣體嗎?」

    「又不像,聽樹精說,她聽得見它們說話咧……」

    「吵死人了!」她猛然坐起身,沖著聲音來源大吼,「很吵耶你——」們?她的確還沒有清醒,可就算如此,她也很清楚的看到左前方十一點鐘方向只有窗戶,根本沒有人!唯一的生物就是兩只鳥,總不可能是鳥兒在說話吧?

    她哀怨的皺著眉,往房間另一邊看去,窗邊兩只鳥兒互看一眼,噠噠的展翅高飛。

    「真的聽得見耶……」

    「咦?」歐亭岑立即轉回來,「誰誰!站出來!」

    站出來咧?吊死在橫梁上的女鬼晃呀晃的,腐爛的長舌掛在胸前。剛剛那兩只鳥不就「站」在窗框上!這女人真的很厲害,能從黑山外走到這里已經很不可思議了,昨晚多少家伙圍著她也能呼呼大睡……

    她仰起頭,正好與女鬼四目相交,有那麼一瞬間,女鬼覺得她看見它了,立刻敬業的裝出猙獰的模樣想嚇嚇她,怎知——

    「這是哪里啊?」

    歐亭岑一個人狐疑的左顧右盼。這古色古香的屋子,全是木制裝潢,她睡在溫暖的床上,房門在右、窗戶在左,踩在木板地上還會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響,斜前方是梳妝台還有衣櫃,看起來都像是阿嬤那個年代的。

    她一時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會在這里,還來不及細想,就聽見門外傳來走樓梯重重的腳步聲,而且越來越近。

    「喂——醒了沒!」男人不客氣的敲著門,「都幾點了!死的話不許死在我家里!」

    「誰、誰死了啊!」有人這樣說話的嗎?歐亭岑噘起嘴,有些害怕的拿被子遮著自己……咦?等等!

    她低首打量了自己全身上下。這套衣服是誰的啊!

    砰砰砰,外頭敲門的男人突地一怔,門猛然被拉開,一個人就這麼沖撞上來,嚇得他措手不及,伸手要擋卻來不及,整個人被撞翻。

    「哇啊——」

    聽見樓上乒乒乓乓的,樓梯下的彭裔恩只是手扠著腰。現在是打算把屋子拆了嗎?

    「二少爺!不要鬧了,我要先出門了!」她的聲音遠遠傳來,「吃完飯可以叫那個過夜的洗碗喔!」

    白玠廷正無力的倒在木板地上,身體還被一個沉重的物體壓住,非常虛弱的回道︰「好……」

    歐亭岑手痛腳痛的,撐著地面想站起來,卻發現地面結實溫暖,還有卜通卜通的脈動,她疑惑的低首一瞧,發現自己正壓在一個男人身上,那男人眼楮綁著一圈白紗,遮去了他的視線。

    但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他看起來怒氣沖沖耶!

    「對不起!」她立刻離開他的身子,「我不是故意的,你有沒有怎麼樣?」

    「肋骨斷了、腳也斷了。」白玠廷完全沒有要起身的意思。

    「咦?」歐亭岑眨了眨眼。只是這麼一撞就斷了?這也太誇張了吧!

    「妳要怎麼賠償?」下一秒,他立刻提出重點。

    「賠……拜托,我現在全身上下就只剩五百塊了,我拿什麼賠你啊!」她皺起眉,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胸腔,「先生,你別鬧了!」

    「誰跟妳鬧!」白玠廷倏地抬起右手,朝向她伸出。「喏。」

    「嗯?」她歪了歪頭。這是什麼意思?她把橫在眼前的手給推開。

    「喂,扶我起來啊!妳把我撞倒了,難道還要我自己站起來嗎?」他的口氣越來越凶,「而且妳也是瞎子嗎?看不出來我看不見嗎?」

    聞言,歐亭岑立刻過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她當然看得出來啊,只是沒想那麼多嘛!干麼這麼凶!

    不過這個男人也真可惡,她就不信剛剛撞那一下能讓他受多嚴重的傷,他明明就還能走,還把全身的力量都壓在她身上,沉得要命;好不容易把他給攙起了,他就說要下樓吃早餐,她又得一步步把他給扛下樓……

    嗚,三樓耶,扛著一個壯碩的男人,實在重死了。

    「呼……」把他放上椅子後,歐亭岑已累得快癱了,「水……我要喝水……」

    白玠廷一撇頭,指向廚房,滿廚房的妖怪都坐在流理台上「觀望」,對著她吱吱喳喳。

    煩人的是……他忍不住「看」向黏在身邊的鬼,圍繞著整張桌子,現在有個只有一半頭顱的家伙,還盯著他的早餐看,口水都要滴下來了!

    要不是為了安全著想,他根本不想回老家!

    老家是個充滿力量的地方,而且絕對不是正向力量,這里既黑暗又深沉,而且充斥著許多魍魎鬼魅、妖魔鬼怪,是個各界異類都容易通過的地方——甚至,連時空都會錯亂。

    從小在黑山長大,小時候他跟哥哥什麼都看過,甚至也跟亡靈精怪玩在一起,但長大後就再也看不見……也不想看見!

    白家孩子必須在黑山長大,這是久遠之前的詛咒,但只要不去招惹異象、不要探索異狀,這些會食人的妖鬼們,還能保白家代代相安無事。

    對,這是黑山,鬼、妖、魔或是精怪都有,最不可能存活的就是人!

    但是這個女人……走過來了。

    徒步行走的年輕女人,就像在一個快餓死的人面前擺只剛烤好的雞腿,根本不必到半山腰,應該早就被那群妖怪們生吞活剝、死不見屍了,哪可能走到他家啊!

    「呼!」歐亭岑一口氣喝完半杯水,喝完後,滿足的吁了口氣,把杯子放到桌上。「超渴的!」

    「嗯。」白玠廷懶洋洋的說著,「喝得很開心呴?」

    「呵,謝謝!」她是個有禮貌的女孩。

    「一杯水三千元,等等自己加在帳上。」語畢,他指了指牆壁。

    「三千?先生,這是黑店啊,我才倒半杯耶!你別鬧了,我——」

    她本以為他是在開玩笑,但看到他一直指著牆壁,她不解的看過去,果真有張便條紙貼在牆上,上頭有著工整強勁的字跡,應該不是惡男人寫的,而是昨天那個是很的女管家。

    住宿費十萬?沖洗費兩千、洗發精五百沐浴乳……啊,她想起來了!

    她歷經人生最大的打擊後,無家可歸在街上閑晃,昨夜是他和他的管家好心收留她,不但讓她洗了個舒服的澡,還有熱騰騰的宵夜可以吃,最後,換上了干爽的衣服,窩進溫暖的被子里。

    但是這些,全部都計價!

    「總共十二萬這里是哪里?五星級飯店嗎?」歐亭岑跳了起來,「這太誇張了!搶劫啊!」

    「這里是黑山別墅。」相較于她的激動,白玠廷異常冷靜,不疾不徐地說道,「是唯一可以讓妳活命的地方。」

    咦?她愣了一下,腦海里不由得想起昨夜山路上那詭異的聲音。

    「整座黑山就我們一戶人家,妳能住哪里?所以別說十二萬了,遇上事情時,二十萬妳都得住。」他忽然擠出笑容,機車到不行。

    歐亭岑有些惶恐。這個男人說的並沒有錯……這里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唯一有燈火的就是這棟建築,要不是看見這里,只怕她昨晚得睡在山里,不對,死在山里也不一定。

    「謝謝喔……」她囁嚅的說︰「這里真的很可怕,要不是你們收留我,我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非常好。」白玠廷像老板一樣贊許,伸手往桌上摸索他的湯匙。

    見到他在摸索,她趕緊暗暗上前,把湯匙推到他手邊。

    「可是啊……我跟你說喔,我現在超級慘,真的只有五百元!」她慎重的對他說,「我沒有辦法賠什麼……」

    話及此,歐亭岑突然靜默下來,她雙眼盯著餐桌瞧,腦子忽然又陷入一種莫名的空白。是啊,她現在身無分文,應該很慘,但她怎麼一點都不覺得沉重啊?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靜默,白玠廷自然覺得奇怪,但是周圍太多鬼了,看得他非常不舒服,讓他也懶得多問。

    「妳——可以做工賠錢!」他以指節輕叩桌子兩聲,「我現在很缺佣人,妳就留下來打工好了。」

    「咦?」歐亭岑猛然抬首,「佣人?」

    「反正妳也沒地方去,我行動不方便,需要一位佣人。」他突然伸手往半空中一推,「妳叫它們走開行不行?口水都滴在我早餐上了!」

    「……誰?」她越聽越不明白,這個男人說話會跳針耶!

    「它們!」白玠恆突然伸手在半空中揮舞著,「滾開行不行!這是我的——」

    歐亭岑緩緩的、慢慢的……站了起來。

    她仔細看著不耐煩又火爆的他。這個男人好可憐喔!眼楮看不見就算了,腦子好像還有問題,看他手跟腳都有傷痕,可能以前發生過車禍。

    「那個……」歐亭岑深呼吸一口氣,又坐回他身邊,突然緊緊握住他的手。

    白玠廷愣了一下,下意識想要甩開她。他不喜歡女人主動踫他!

    「你好好聽我說,有病就應該看醫生,你這樣子應該是摔倒或是車禍吧?你受傷得很嚴重,不該待在家里。」

    他倏地把手抽回來,「妳哪只眼楮看不出來我去看過醫生了?」

    又是紗布又是藥水味的,這女人是跟他一樣瞎了,還是嗅覺有問題?

    「不,心理的傷有時候比身體的傷嚴重多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她再次抓握住他揮開的手,語重心長地勸說,「為了報答你,我願意帶你去看醫生!」

    白玠廷終于聽懂了,「心理的傷?」

    「嗯,人嘛,總是有低潮期啊,會覺得憂郁,甚至產生幻覺都是很正常的,你只要跟醫生談談,他們一定可以幫你的!」她的雙眼熠熠有光,很可惜他看不見。

    「憂郁……幻覺……」白玠廷極為緩慢的點著頭,「誰跟妳瘋了啊!」

    下一秒突地大吼,嚇得她松開了手,發出一陣驚嚇尖叫——

    「你、你是躁郁!對!一定是……」

    「還分析!這里是黑山,妳知道為什麼昨晚看見妳,我們都很驚訝?因為不會有人可以 活著 走到我們家!」他站起來低吼著,「整座黑山都是妖怪、鬼魅,人類就是食物,誰在那邊跟妳幻覺——這整間屋子里都是鬼!」

    咦?歐亭岑隨即又站起來,向後退了幾步,臉色刷白,眼珠子左右亂瞟,「天哪……你真的很嚴重……」

    「嚴重妳個鬼!」白玠廷順手把手上的湯匙往她身邊丟了過去。

    「哇呀!你干麼——」她下意識地想躲,卻發現那湯匙是往她身後飛去。

    「哇嘎!」

    咦咦!歐亭岑立即回身。那是什麼聲音?!

    「聽見了吧?要我為妳形容嗎?那是一個摔下山崖的鬼,基本上已經頭破血流了,現在眼窩再多插一支湯匙應該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

    「……這里有鬼?」她聽得好清楚喔,那真的是慘叫聲。

    她仔細回想,昨天夜里的山路上,她的確也聽見有人在說話……

「不只是鬼,妳能想到的都有,有妖怪、精怪、鬼、魔、所有不屬于人類的,電影里有演沒演的,都在黑山聚集。」他蹙了眉,「我不管妳信不信,妳在這里的第一個工作,就是把這群家伙給趕走,讓、我、吃、早、餐!」

    「趕走?我」歐亭岑雖然還是半信半疑,但是剛剛那聲慘叫太過清晰,讓她全身的寒毛不由自主地全都豎了起來,「我又不是道士!」

    「妳都能活著走到我家了,一定有原因!」白玠廷不客氣地指著她,口氣充滿質問,「昨晚妳是怎麼走來我家的?一路尖叫嗎?」

    「尖叫?我沒有啊,我真的聽見有人說話,所以我幾乎是用跑的,然後……」嚇得快哭出來了,她身邊現在也有嗎?嗚!「我只好靠唱歌來壯膽,接著就看見這里有燈光,所以——」

    「唱歌。」白玠廷截斷了她的話語,「妳現在快點唱歌。」

    「嗄?」

    「叫妳唱妳就唱!」

    這一聲巨吼,嚇得歐亭岑馬上立正站好——這男人很凶耶!

    她咬了咬唇。無緣無故要她唱歌,這不是很奇怪嗎?

    「妳再不唱,妳身後有一只妖鬼正準備咬妳的脖子。」白玠廷邊說,手又往旁邊一打,「滾開!」

    她的脖子?啊娘喂!她嚇得往前跑回餐桌邊,腦子里一片空白,隨便想到一首兒歌,便戰戰兢兢的開口唱了起來。

    「我有一只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著去趕集兒~」

    白玠廷正首,屋子里傳來吵雜的尖叫聲,他瞧見整間屋子的各種精怪鬼魅都摀起耳朵向外逃竄,而聽見慘叫聲的女人嚇得立刻沖到他身邊,緊緊抱住他,渾身都在發抖。

    「繼續唱。」他沉著聲說著,「不要停。」

    「我手……手里拿著小皮鞭,心里正得意……」歐亭岑每個音都是抖的,但是絲毫不減威力,屋內在轉眼間淨空。

    白玠廷滿意的勾起笑容。他果然沒猜錯!能活著走到他家的人,絕對不會是普通人!

    「妳只會唱這種歌嗎?」他笑了起來,「已經沒事了,一屋子的家伙都被妳趕跑了。」

    「我?」歐亭岑緊扣著他的頸子不願放。

    「嗯哼。」他微轉過頭想拉開她,卻意外踫觸到她柔軟的雙峰。嗯~「妳貧乳啊?」

    「嗯?」她眨了眨眼,低頭往下一瞄,就看見他的手貼在她的胸部上,整個人立刻彈開,「哇呀!你變態!」

    「誰變態啊?是妳自己跑來抱我的耶!」感覺到原本箝制住他的力道沒了,他嘆口氣,往前移動身子,開始摸索著桌面……啊,湯匙剛剛被他拿去砸鬼了。「去廚房拿一支新的湯匙給我。」

    「你這變態,我干麼要聽你的!我要離開!」

    「妳怎麼走?一個人走在都是鬼的山路上,嘖嘖……妳要花多久時間才能走出去?三小時、四小時?」白玠廷索性伸出左手往歐亭岑的早餐盤伸去,把她的湯匙拿來用,「慢走啊,我不會幫妳收屍的,因為在黑山是找不到屍體的。」

    哼哼,進來了就別想出去啦!

    她咬著唇。她到底來到什麼地方啦「你是人口販子嗎?還是什麼黑店……我跟你說,我什麼都不會,貧乳、身材又不好——」

    「我只是要妳當佣人而已,我眼楮看不見,管家又代替我去上班。」白玠廷打斷她可怕的自我否定,「我本來是打算用強迫的,可是妳剛剛說過自己無家可歸又只剩五百元,我現在提供妳一個工作機會。」

    「工作……」歐亭岑的思緒一團亂,根本無法跟上現實發生的速度。

    二十四小時前,她才剛到公司啊!

    二十四小時後,她歷經了失業、負債、被甩、無家可歸、誤入山區、撞鬼、淋雨、住進陌生人家里避難、再撞鬼,以至于現在站在這里,聽一個看不見的男人說話。

    「一個月五萬塊,包吃包住,工作就是幫忙做一些簡單的家事,最主要是服、侍、我。」最後那三個字白玠廷特別加重語氣,「必須當我的眼楮、左右手,還要唱歌。」

    「五萬?」歐亭岑聽見這個價碼眼楮頓時亮了起來。她上一個工作月薪才兩萬二耶!現在不只薪水多一倍,還包吃包住

    「對,五萬,做得好還有加薪,我是一個很公平的老板。」白玠廷這倒是說真的,「但是我剛說的條件都得做到!」

    「好!」她用力一握拳,「咦?你剛說什麼?」

    「……」白玠廷懶得再重復,「我要先吃早餐了,很餓。」

    他轉向桌子。屋子變干淨了,反而讓他無法判定屋內東西的位置,他現在看見的就是一片黑暗,桌子呢……

    突地,一只溫暖的手握住了他的,把他的右手移向盤子,好讓他掌握距離。

    接著是蹦蹦跳跳的足音,歐亭岑往廚房里去找湯匙。她自己也有一碗牛奶加麥片呢!

    「妳叫什麼名字?」白玠廷總算開始安心用餐。

    「歐亭岑。」她一邊走回位子,一邊從地上拾起他剛掉落的餐巾,往他膝上一放。「涼亭的亭,上山下今的岑!」

    「嗯,我叫白玠廷。」他也自我介紹地說,「一個玉再一個介紹的介,宮廷的廷。」

    「喔……一個玉再一個介紹的介……」歐亭岑自言自語,用指尖在桌上寫著。「有這個字啊,喔!」

    白玠廷忍不住微蹙眉。這個女人到底在自言自語什麼?

    「妳會煮飯嗎?家事會做嗎?」

    「都會一點!至少可以吃喔!」她拿起一旁的面包咬了一口。真好吃!「那剛剛那個彭小姐呢?」

    「她是我的管家,但是現在必須代替我去上班。」果然剛剛都沒在聽。「所以白天這段時間家里除了我都沒人在,我才會需要再請一個女佣。」

    「我……沒問題!」歐亭岑用力點著頭,「就像你說的,我現在也沒地方可以去。」

    她一口一口的喝湯、配面包,雙手和嘴巴制式化的動著,心里忍不住想著,這樣真不錯,被開除的隔天就找到新工作,薪水還這麼高,而且她的手機被停話,沒有人知道她在這里,討債公司的人也不會來找她麻煩,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這個什麼黑山的這麼可怕,就算真被人發現她的藏身處,對方也不可能來找死,不,是找她。

    對,這樣很好,很好……

    「等會兒妳可以用客廳的電話和家人聯絡一下,至少報個平安。」白玠廷是個面面俱到的人,該考慮的都考慮到了。

    「喔……」歐亭岑露出一抹苦笑,他雖然看不見,但卻聽得出那奇怪的聲調。「應該不用那麼急啦!」

    「為什麼?」他向後靠著椅背,轉而直視著她。

    她嚇了一跳,他明明雙眼都被蒙住,可是她卻覺得被他「注視」壓力超級大。

    「就不急啦!」她干笑兩聲,更假。

    白玠廷做了個深呼吸,心想,這個迷路的女孩,不是普通迷路人。

    「我應該要更了解員工的身家背景!妳為什麼會無家可歸?怎麼拖著一個行李就進黑山?再慘,一般人也會找旅館或是找朋友!」他似質問般的問著,「家里有幾個人?男朋友呢?父母呢?」

    「哇,你真的在做身家調查耶!」歐亭岑吐了吐舌。其實這也沒什麼,進公司都會做的啊。「你有沒有表格,我填一填給你。」

    「妳、覺、得、我、看、得、見、嗎?」

    他說這句話時語氣異常輕柔,但她卻覺得冷風颼颼啊!

    「對、對不起,我以為是要資料存盤。」她一驚。可是用寫跟用說的……「那個……我……」

    支吾了好久,她才鼓起勇氣講述未婚夫過份的行為,且無家可歸後,她本想找朋友,可人到了巷子口卻不敢進去,生怕會打擾到朋友,就這麼漫無目的地亂走,才會莫名其妙走進黑山。

    白玠廷只是聽,沒有多做評斷,雖然在心里罵了好幾次笨。

    「那父母呢?」

    「嗯……我爸媽離婚了,我們很少聯絡耶!」歐亭岑有些尷尬,「他們也不會找我啦,所以不必跟他們報平安。」

    「上一次聯絡是什麼時候?」

    「呃……」怎麼問這麼細啦!「兩年前?」

    必系已經超過了疏遠,他們簡直像陌生人了。

    「兩年前有吵架嗎?」雖然很唐突,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白玠廷就是想多知道一點她的事。

    因為她的聲音太奇怪了,有種哽咽卻又強顏歡笑的聲調,讓他聽了很不舒服。

    「沒有沒有!只是我車禍了,想跟我爸媽說,就打回去講一下。」趕緊否認。她跟爸媽沒吵架喔!

    「車禍啊……」他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傷,「還好嗎?後來是誰照顧妳的?」

    「沒……沒有。」歐亭岑說得很小聲。

    事實上爸媽的模樣,她已經快忘記了。

    他們多久沒見了呢?三年,四年,還是五年?出車禍打去時,媽媽在牌桌上,說沒事就好,她在連莊別吵;爸爸說沒事打什麼電話,不要煩他,他也沒錢付她的醫藥費,她趕緊笑著說保險會給付,爸爸就掛了電話。

    她知道爸媽都各自有了家庭,不該貿然打電話給他們,可是那個時候……她也不知道該打給誰。

    面對身邊的沉默,白玠廷默默啃咬著面包。這位迷路的蠢蛋,有段與外在表現不同的過往。

    「妳男友呢?沒照顧妳?」

    「有!他有!」歐亭岑用力點頭,「那時他不眠不休的照顧我,還幫了我好多忙呢!」

    她的聲音突然變得飛揚,聽在他耳里卻很刺耳。

    「妳現在說的是一個騙妳感情跟金錢,又甩了妳的家伙,妳還這麼開心?」他不悅的說著,「妳應該要恨他的。」

    歐亭岑望著白玠廷,他剛才說的一字一句全都進入她的腦海中,但不知為何,瞬間又消失了。

    「啊,吃完了嗎?我來洗碗!」她笑著站起身,「主人要先上樓休息嗎?」

    「主什麼人?妳以為在玩女僕游戲嗎?」白玠廷扯扯嘴角,「跟裔恩一樣,叫我二少爺。」

    「二少爺……哇,那還有大少爺嘍?」

    「是我哥哥,他不住在這里。」他撐著桌面站起來,「我要到外頭透透氣,妳先到外面去唱首歌,把鬼給趕走。」

    「鬼……」聽見鬼,歐亭岑又渾身發寒。

    「快去!不許質疑我的命令!」每次都拖拖拉拉!

    「嗚……」她朝他手指的後院走去。又不是他去面對鬼,凶什麼嘛!「唱歌,又要我唱什麼……」

    「不要再唱兒歌了!」屋內的喝令聲傳來。

    歐亭岑噘起嘴,戰戰兢兢的站在庭院里,再怎麼害怕也只能拉開嗓門胡亂找首流行歌來唱。

    餅去的事她不想再去思考了,她必須看向未來,上天其實還是很眷顧她的!真好!

    只是,她到底來到什麼地方了啦!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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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1 00:01:4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歐亭岑戴著耳機,哼著歌,愉快地拿著拖把在拖地,左轉右轉的,仿佛在跳舞一樣,彭裔恩端著咖啡往樓梯邊走去,望見在客廳忙碌的她,總是不由得皺眉。

    她萬萬沒想到,只不過幾小時光景,二少爺竟然雇用了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雖然……她看著手上的履歷表。也不算來路不明啦,至少人家履歷表上寫得一清二楚。

    歐亭岑,二十五歲,連身份證復印件都有,背景也詳加解釋了,應該是沒什麼大問題,且能在黑山里散步還活著走到這棟別墅的人,少之又少,甚至可以說幾乎沒有過,最近一個生還者叫瓔珞,是大少爺的未婚妻,不過她之所以能平安無事的來到這里,那是因為她本來就不是人。

    歷經過上一次的狀況,她承認,她那天晚上有懷疑過歐亭岑,就不懂為什麼白家的男人老遇上奇怪的女人?原本她並不打算收留這個女人,但是二少爺卻堅持要讓對方進來。

    他要她放心,因為他「看不見」歐亭岑。

    二少爺因為車禍意外,導致雙目失明,醫生也檢查不出原因,但偏偏「另一雙眼」卻看見了別的東西。

    原本黑山就不是個普通地方,精怪妖鬼到處都是,平時他們誰也瞧不見,現在偏偏二少爺看得清清楚楚。

    「彭管家!」歐亭岑一向很有禮貌,「你看這樣可以嗎?」

    「嗯。」彭裔恩點了點頭,「有拖就好了。」

    她不是不要求,而是因為歐亭岑來到這里滿一個星期了,她已經見識過這女人做家事的功力——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我要喝果汁!」遠遠地,三樓傳來呼喚聲。

    彭裔恩往上一望。這棟古老建築有三層樓,過去大少爺住二樓、二少爺住在三樓,現今二少爺回來後,依然窩在他的三樓……很高好嗎?借著雙目瞧不見而足不出戶,實在令人有點火大。

    但、是,他是二少爺,身為管家的她當然得言聽計從。

    白家的管家是世襲制,命運與這別墅相連,此生不得離開黑山,就算離開,晚上七點前,也必須回到這棟屋子里。從她接下管家一職開始,這詛咒便開啟了她的命運。

    灰姑娘的「門禁」至少還可以撐到十二點,白家管家卻只能到七點,雖然知道身為管家命運多舛,但橫豎得有人接,哥哥們接不下來,爸爸也知道,唯有她能勝任管家一職。

    她不後悔繼承職位與詛咒,世世代代服侍這棟別墅的主人……白家人。

    「我來我來!」歐亭岑急急忙忙跑過來,「二少爺喜歡什麼口味的果汁呢?」

    「你來?你那天打的果汁甜到只有螞蟻會說贊。」彭裔恩搖了搖頭,回身往廚房走去。

    「不不!彭管家,我是佣人,這點小事交給我來做就可以了,而且我會從每一次的錯誤中學習,以後就會越做越好。」忙不迭的搶在她之前沖進廚房。「我上次用了多少糖我記得,這一次我會減半!」

    「你記得?」彭裔恩挑高了眉……

    歐亭岑用力點頭,從圍裙中拿出一本筆記本,攤開擱在旁邊。

    這讓她好奇極了,緩步走近,只見上頭密密麻麻的都是字,活像本日記,記錄著上次打果汁的份量,連水果幾顆都詳細注明,就連二少爺的喜好也寫上去了?

    「我知道我反應很慢,也不聰明,但是我很努力喔!」歐亭岑打開冰箱,挑了幾樣水果,「一次失敗沒關系,我會試第二次,總會讓我學到好的!」

    「嗯……」別的不說,這態度她倒是挺欣賞的。

    「彭管家啊……」歐亭岑邊洗水果,邊支支吾吾的瞟著她,「我有些問題想要問你耶!」

    「刀子等一下要擦干淨擺回原位。」彭裔恩指了指水果刀該擺的位子,要不是太忙,她根本不會讓別人進廚房,「你問。」

    「二少爺說這里有鬼,是真的嗎?」

    「你不是也聽到了?」她皺起眉,「不要懷疑,黑山原本就不是人該居住的地方。」

    「哇塞!」歐亭岑還是有點難接受,「那你們為什麼要一直生活在這里啊?鬼不會吃你們喔!」

    「不會,白家與黑山是共存的,在久遠以前簽過契約,鬼怪們不會傷害白家的人。」彭裔恩講得從容自在。「而我是白家世襲的管家,終生不得離開黑山,不管黑山主人是誰,都必須侍奉到底。」

    歐亭岑難以置信地張大嘴。這里好像真的是個很詭異的地方,現在就連彭管家都說得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她應該也要相信了!

    「你沒注意到我就算工作忙到翻掉,每天還是一定會在七點以前回來嗎?」彭裔恩自個兒從冰箱拿了顆芒果。

    「因為要趕回家做飯啊!其實你可以不必趕的,我可以弄給二少爺吃。」她邊切西瓜邊很認真的說。

    「哼!我剛都說了,管家終生不得離開黑山,如果離開,必須在七點前回到這間屋子,否則會發生很可怕的事,這是我身上的詛咒。」明明說的是很嚴重的事,但表情卻稀松平常,「你再待久一點,自然就會感受到不一樣的磁場了。」

    歐亭岑哭喪著臉,「我一點都不想感受到……」

    「你最好快一點,二少爺很沒有耐性。」彭裔恩利落的拿起刀切開芒果,動作流暢到讓她瞠目結舌。

    余音未落,三樓就傳來咆哮聲了,「我的果汁是到加拿大去買了嗎?」

    「厚,二少爺非常沒有耐性耶!」她忍不住咕噥,「他明明缺乏很多東西!又凶、又霸、又愛命令人,而且脾氣超差!跟大少爺都不一樣!」

    她來的第二天,跟白家老大白玠恆照過面,還有他美麗的未婚妻,他們一同搬離這兒,大少爺整個人文質彬彬,說話很溫和有禮呢。

    「他們在我眼中是半斤八兩,一個是暗箭傷人,一個是明刀砍人,只是二少爺外表霸氣比較嚇人罷了。」彭裔恩聳了聳肩,「畢竟行業別不同,總是會有不同的調性。」

    歐亭岑把水果扔進果汁機里,按下啟動鍵,開始喀啦喀啦的打起果汁來。

    「對呴,二少爺是做什麼的啊?」她突然想到該問一下主人的「公司背景」,「都不必上班耶,留職停薪嗎?」

    彭裔恩輕輕一笑,「主子的事你自己去問,別想從我這探聽到什麼。」

    她愣了一下,抿了抿唇道歉。彭管家是那種很帥氣的女生,精明干練,說話也很直接,她沒有覺得被傷到啦,反正大家對她說話都很直接。

    朋友老是說她笨、說她蠢,還說她總有一天會被男友騙,她全都不信,結果事情真的發生了。

    唉!歐亭岑把果汁倒進杯子里。一開始她很怕這里有什麼鬼呀妖怪的,但是現在她每天只需要應付一個老板,根本不需要面對同事間的爾虞我詐,或是被叫去當苦力,她突然覺得這樣的日子也不錯。

    順著樓梯往上爬,每次經過二樓時,她都覺得那邊有人在低語,要不然就是有影子在走動,她根本連看都不敢看,加快速度趕緊往三樓沖……嗚!歐亭岑往樓梯間看。為什麼沒開燈啦!

    一個影子明顯在黑暗中移動,她嚇得緊閉上雙眼,開始哼歌!

    二少爺為了要她「驅鬼」,還買了支「哀鳳」給她,要她多練幾首歌,不要一緊張只會把兒歌搬出來唱!她戰戰兢兢的一邊唱歌一邊往樓上走,伸手摸著牆上的開關,好不容易把燈打開,膽子才大了一些。

    三樓有兩間房,底間最大的是二少爺的房間,側邊就是……她的房間。

    原本她應該睡一樓的,那是佣人睡的地方,彭管家曾經很堅持……不過二少爺更堅持。

    「二少爺?」她輕叩房門兩下,聽到里頭的人應了一聲,便打開了門。「咦,好黑喔!」

    一開門她就嚇到了,房間里漆黑一片,她根本不知道二少爺人在哪兒。

    白玠廷沒好氣的應道︰「你覺得我需要開燈嗎?」

    歐亭岑伸手往牆邊摸,啪的一聲打開了燈。

    二少爺就坐在床上,耳朵里塞著耳機,看起來很怡然自得的樣子。

    「還得先種果樹嗎?這麼慢!」白玠廷懶洋洋的說著。

    「二少爺,削水果要時間耶!」她也抱怨起來,「我認真覺得你應該培養一下耐性,說不定就是因為你脾氣太差,所以眼楮才好不了。」

    白玠廷緩緩往聲音的方向看,一樣是此時無聲勝有聲,歐亭岑噘起嘴……靠!又生氣了!

    「果汁。」她乖乖的把吸管湊近他的嘴邊,讓他能啜飲果汁。

    喝了幾口,見他沒有要自己拿杯子的意思,她索性拉了張椅子坐到床旁邊,捧著果汁喂他喝。

    二少爺喜怒無常,有時候會說自己拿,有時候又得像國王一樣服侍他。

    「你膽子很大,很少有人敢這樣指正我。」白玠廷緩緩開口。

    「會不會就是因為這樣,你脾氣才越來越差啊?」歐亭岑接得可順了,「你上司都可以讓你這樣威的嗎?」

    「我是老板。」

    這淡淡的四個字,讓她立刻一驚。

    靠!原來他是老板!難怪氣勢這麼足,還可以留職停薪……不對,他是老板,誰敢開除他啊!

    「啊!所以彭管家才代你去公司喔!」歐亭岑笑了起來,「我懂了!她是去你公司幫你處理公事,我才想說怎麼可以代替上班呢!哈哈哈!」

    炳哈哈……白玠廷有點無力。都一星期了,這個女人完全沒有注意到這種細節嗎?

    「有人說過你很遲鈍嗎?」他伸出手,表示要自己拿杯子。

    「通常大家一開始會比較婉轉,說我反應似乎好像有點慢。」

    歐亭岑嘟著嘴,把杯子穩當的塞進他手里,「哪有人說得像你這麼直接的。」

    「我已經比較婉轉了。」白玠廷扯了扯嘴角,「因為你是非常遲鈍。」

    「喂!」她不平則鳴,「我有什麼辦法?反正我就是腦子不好,比較笨嘛!」

    「我只說你遲鈍,並沒說你腦子不好。」他鄭重的解釋著,「兩者大不相同,不要混為一談。」

    「差不多嘍,我就是這樣的人……哎唷,二少爺,我沒生氣啦,這種事介意不完的。」歐亭岑徑自咯咯笑了起來,「我本來就是反應慢、呆,又太容易相信別人的人!」

白玠廷沒說話,他看不見她的表情,但是卻感覺得到她其實在哭泣。

    這個女人打從一到這里以後,都一直用這樣的態度在說話,他記得她無家可歸的原因很瞎,而且對任何人而言,這些事應該是很大的打擊,但她卻不哭不鬧不沮喪,反而可以很快的開始工作。

    她根本就在強顏歡笑,而且她根本沒有自覺。

    「二少爺,我可以問你是做什麼的嗎?」歐亭岑其實正托著腮,盯著他看,她對這個人超好奇的。

    摘下紗布後,她就發現他長得其實好好看喔,雖然他閉著眼楮,她看不見那雙靈魂之窗,卻還是能看出他的五官比一般男人好看很多,那大刀眉看起來就相當凶霸,眉宇之間的霸氣遮掩不掉,高挺的鼻梁還有剛毅的薄唇,組成一種性格美。

    大少爺是斯文型的帥哥,二少爺是性格型的,雖不若大少爺的美型,可是二少爺的男人味十足,連體格都很棒呢!

    這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男人耶!

    「我經營債務管理公司。」白玠廷輕描淡寫的說著。

    「哇喔,債務管理公司……那是做什麼的啊?」歐亭岑皺眉。

    好深奧!

    「討債公司。」白話版就這四個字。

    「咦!」她差點沒立正站好了,「暴力集團?」難怪二少爺氣勢這麼威猛啊!

    「你哪只耳朵聽見我說暴力討債了?我的公司是幫人處理債務、催收帳款,跟暴力集團沒有關系。」他無奈的說著,「所以我才喜歡說我從事債務管理。」

    「那只是比較好聽的說法。」歐亭岑咬著唇。她該不會也在二少爺的催債名單上吧?

    這可糟糕了,她原本都打好如意算盤了,干脆就在黑山工作到老,反正銀行跟地下錢莊都沒辦法到這里來討債,因為沒有活人可以走到這里來對吧?

    啊萬一二少爺那邊的名單上有她,她又走不出黑山,豈不是吃不完兜著走!

    「隨便你怎麼說,反正我有我的做法。」白玠廷忽地勾起一抹笑,「有時候不必使用暴力,也能讓人乖乖還錢的……」

    他微微挑起嘴角,明明看起來是在笑,卻令人忍不住發寒,她恐懼的皺起眉,搓了搓手臂。好可怕啊!二少爺現在比這屋子里可能有的魍魎鬼魅更嚇人了啦!

    「例如?」她惴惴不安的發問。舉個例,她說不定可以防躲?

    「舉例說明嗎?歐亭岑小姐,我沒記錯的話,你好像說你負債一百多萬喔!」

    白玠廷的頭往她所在的地方一撇,擠出笑容,「你該不會希望知道我的手法,然後想躲債吧?」

    「沒有沒有!」她連忙搖頭。二少爺怎麼連她隨口說的話都記得那麼清楚啊!「我會還的,我一定會努力工作還的!」

    「是嗎?你真的會還?」他冷哼一聲,把果汁給喝完,杯子向前一遞。

    「會!我保證、我發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嘛!」歐亭岑接過杯子,說著既心虛又害怕的保證,把杯子往後頭的矮和式桌上暫擱。

    「你還真是笨!不是你欠的錢你還什麼?」白玠廷忍不住伸出腳,往她的身邊輕輕一踹。「那不都是你男友陷害你的嗎?」

    「哎唷!」歐亭岑瞪著不客氣的腳。怎麼踢起人來了啦!「啊不然呢?都是用我的名字去借的錢,房貸也是我的啊,我又閃不掉,我就說我很笨了嘛!」

    她還能怎麼辦呢?未婚夫不見蹤影,只留給她一封信和一堆債務,她連問都不想問,因為她沒有那個勇氣。

    為什麼要這樣對她?為什麼要讓她背債?為什麼又要甩了她?如果有困難,大家可以一起面對一起解決啊,還是說,從一開始就跟朋友說的一樣,他只是在利用她而已。

    歐亭岑雙眼空洞的望著遠方,她突然發現自己好討厭想起這些事,一想起就覺得不舒服。

    「不要說我了,二少爺,你是什麼時候發生車禍的?眼楮看不見多久了呢?」

    她開朗的聲音重新傳進白玠廷耳中,她的聲音從他正面而來。

    這女人又在顧左右而言他了。

    才相處短短一周,他就發現只要一提到負債及未婚夫,她就會自動轉移話題,他不知道原因,也不懂為什麼她的未婚夫會跑掉,更不知道房子過戶給誰,她甚至連為什麼被甩都沒有問過原因,他實在很難想象怎麼會有像她這麼逃避的人,雖然如此,他還是秉持著她不想說,他就不問的原則。

    「幾個星期前。」

    「怎麼發生的?被撞嗎?厚……還是你酒後駕車?」歐亭岑的聲音高了點,突然間,一只手貼上了他的眼楮。

    嚇!缸玠廷的身子顫了一下。這女人想干麼?

    他原本想立刻把她的手給甩開,但她的動作很輕柔,並沒有讓他覺得不舒服。

    「這樣眼楮會很舒服喔!」指尖觸及他的臉龐,歐亭岑暗暗贊嘆。他的皮膚真好,雖然沒有吹彈可破那麼誇張,但至少很光滑,是健康的膚色。她好玩的把指尖往濃密的眉毛梳去,覺得有趣,往下看見長長的睫毛,有些嫉妒。

    這種長度,她可能都得裝假睫毛了……收手,她決定由下往上觀察,為什麼男生可以有比女人還漂亮的睫毛?

    白玠廷知道歐亭岑還在他身邊,只是不明白她的靜默。剛剛還大膽的在他臉上摸來摸去,怎麼現在卻安靜了?

    看不見會給人帶來不安全感,陷入一片黑暗又不知道身旁狀況,讓他開始感到不安。

    突然一個人影湊到他面前,他愣了一下,尚未反應過來,女孩卻用兩根指頭把他的眼皮撐開了——被迫睜開的雙眼看到的依然是一片黑暗,但這樣的舉動卻讓他瞬間暴跳如雷。

    他厭惡這種的感覺,明明睜眼,卻什麼也看不見!

    「放手!」白玠廷大喝一聲,不客氣的一把將她給推開。

    咦?歐亭岑雙手都扣在床緣上,尚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就見到他的身子趨前,朝著她使勁一推……

    「哇呀!」

    她剛才是半跪坐在地板上,才能湊近坐在床上的白玠廷,被他那樣用力推開,她措手不及也止不住力道,整個人往後頭的小桌子摔去,小桌因她的重量而翻起,上頭的東西瞬間散落一地,而她的後腦勺則是直接撞上桌角,發出好大的悶響,緊接著是杯子清脆的碎裂聲。

    一樓的彭裔恩正坐在餐桌邊看著公司資料,聽到樓上傳來聲響,不由得抬首往上一瞟。樓上是在干麼?二少爺又在摔東西了嗎?

    「沒經過我的允許,不準踫我!」他難受的緊閉起雙眼,「給我滾出去!」

    噢……歐亭岑躺在地上,不太能動……天啦,頭好暈啊,為什麼眼前的世界好像在旋轉呢?

    「歐亭岑!你聽不懂嗎?」沒聽見她在動作的聲音,白玠廷又怒斥了聲。

    「……是,對不起……」她好不容易才有辦法說話,但頭好像還在暈,腦袋里嗡嗡作響。「我不知道你不喜歡人家踫你……抱歉喔!」

    她吃力地翻過身,趴在地上,剛剛撞那一下,讓她平衡感盡失,光是這樣趴著就想吐……她知道自己惹怒了他,應該要立刻站起來,拿著杯子走出去,可是她動不了,像被打了全身麻醉似的,完全無法動彈。

    「歐亭岑?」白玠廷注意到不對勁了,因為歐亭岑是個非常吵的女人,腳步聲也不輕,進出都很吵雜,但是她剛剛應完話之後,就沒再發出任何聲響。

    「我……對不起,你再等我一下下。」她能說話,只是很吃力,「我等一下就……應該就可以站起來了……」

    什麼?他立即滑下床鋪,伸手往她身邊探去。「你在哪里?」

    歐亭岑嚇了一跳。二少爺跌下來了?她應該立刻去扶他的,可是他……她難受的雙手一軟,整個人再次趴到地上。

    這聲響讓白玠廷追到方位,他往前爬行,卻感覺到掌心一陣刺痛。

    玻璃?他伸手觸踫掌心上扎著的破片。這地上都是玻璃碎片?!房間里還彌漫著淡淡的果汁余香,是剛剛裝果汁的玻璃杯摔破了嗎?

    不顧手上的痛,他焦急的往前觸及了歐亭岑。

    她趴著,身子微微顫抖,像是在哭泣。

    「歐亭岑,你說話!」白玠廷扣著她的身子,抓住肩膀,一把將她翻了過來,抱在懷里。「喂!歐亭岑!」

    染滿血的雙手觸及了她的臉,她虛弱得不知道該怎麼響應,眼皮沉重,沒兩秒就厥了過去。

    白玠廷低咒了好幾聲,聽見了一旁喜不自勝的笑聲。

    「嘻嘻……嘻嘻嘻……」他怎麼忘記了?他不可能看得見「人」,瞎掉的他看見的只有這一屋子的鬼魅啊!

    罷剛撐開他眼皮的,並不是歐亭岑,而是某只惡作劇的精怪!

    「滾出去!」白玠廷氣憤的朝著精怪大吼。

    彭裔恩深覺不對勁,急忙沖了上來,「二少爺?亭岑!」

    「彭裔恩!彭……裔……恩……」

    慌亂焦急的吼叫,是白玠廷未曾有過的呼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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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1 00:02:1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會死嗎?」

    「死了會分給我們吃嗎?」

    「我比較喜歡吃活的耶!死掉了口味就差了點了!」

    嗯?歐亭岑再度聽見了詭異的說話聲。在討論什麼食物嗎?她肚子也有點餓,彭管家記得要留一點給她吃啊!

    「滾開。」白玠廷的聲音立時傳了過來,「她不會死,不論生死都不會分給你們。」

    「咯咯,這麼小氣,你留著又不吃,那叫浪費!」

    「為什麼要傷害她?因為畏懼她的歌聲?」

    「嘻嘻,你說錯了吧,我們才沒傷害她呢,是你動的手喔!」妖魅就靠在白玠廷的肩膀吃笑著,「是你是你……」

    「你們這些……」

    虛弱的歌聲突然傳來,來自于躺在床上的歐亭岑,未開嗓的聲音很啞,但是哼一支曲子還是可以的。

    只是含糊不清的歌調,就讓他身邊的妖魅們呈現驚恐之姿,瞬間速速退散。

    「歐亭岑!」白玠廷就著床緣彎身探向她,「你醒了?感覺怎樣?」

    「……」她眨了眨眼,「好想睡覺。」

    「你睡很久了。」他蹲在床邊,右手往右伸去,那兒擺放了所有的物品,藥、開水等,他幾乎是準確的拿取。

    左手則輕柔的將歐亭岑攙起,她吃力的半坐起身,其實記憶很模糊,但是她一瞧見他瞎子找物時,立刻職業病上身,直起身子要往前幫他拿。

    「二少爺,你要什麼?水還是藥?」

    「你躺好!」白玠廷左手不客氣的把離開他手臂間的女人逮回來,「水跟藥都需要,那是要給你吃的!」

    「哎呀!」歐亭岑被他突然用力一扯,嚇了好大一跳,頭也有點暈,所幸後頭有手臂穩當的接著她。

    只見白玠廷算是順利的把桌上的藥包握在掌心,手指則拿妥杯子,這是彭裔恩出門前幫他放好的,她其實很想留下來幫忙照顧歐亭岑,但是公事容不得她延宕,他也不允許,因此她只好把東西擺定位,再詳細的告訴他。

    其實在歐亭岑來之前,他已經瞎了快一個月,感官早就變得敏銳,放他一個人在家她並不擔心,更別說就算有萬一,黑山也不會讓他出事。

    這就是出事後,白玠廷選擇回來的原因。

    久遠的契約不變,白家與黑山之間的依存,讓他可以處在絕對安全的範圍內。

    白玠廷明白,大家都知道,可是歐亭岑偏偏不是白家人,所以魍魎們傷害她簡直是天經地義。

    「把藥吃了。」

    他先把水遞給歐亭岑,再打開藥包,捏起兩顆藥就要往她嘴里塞,但他因為看不到,對不準她的嘴,反而讓她有些緊張。

    「我自己……來……」她趕緊握住他的手,親自取下藥丸,配水咽了下去。

    直到這時,她才感覺到後腦勺有些疼,而且似乎還墊了塊紗布?伸手往腦後探去,不由得輕哎了聲,不是因為頭的傷口會痛,而是因為她的手臂上幾乎都是傷……

    「對不起,我的錯。」白玠廷道歉道得很干脆,「有妖魅撐開我的眼皮,我一時沒搞清楚,以為是你,所以就動手了。」

    「妖魅?」歐亭岑不是很明白,「彭管家說,你們是和平共處的。」

    「對,但你不是黑山的人,它們可能也討厭你的歌聲。」他嘆了口氣,「總之我應該只看得見非人,卻把昨晚那個對我動手動腳的人當成是你,事實上是我傷了你,抱歉。」

    啊——她想起來了,昨天晚上她莫名其妙被他推了一把,身體撞到和桌子,把桌上的東西都打翻了,杯子也落地摔碎,所以手上的傷應該是被玻璃碎片扎到的,至于後腦的傷,應該是因為撞到了桌角,難怪她那時候覺得頭好暈。

    「二少爺,你平常就很暴力嗎?」歐亭岑皺眉,第一個想到的是這件事。

    「嗯?」白玠廷明顯又露出不悅的表情。她很喜歡針對他問東問西!

    「就算真的是我,我只是撐開你的眼皮……當然我不會這樣做,因為那很沒禮貌……」她咬了咬唇,「但是你因為這樣就把我推開喔?」

    「廢話!我嚴禁女人主動勾上來、踫觸我……除非你是要準備跟我上床,那就可以勾引我。」

    咦咦!歐亭岑臉一紅。這男人說話未免也太直白了吧!

    「重點不是這個啦,是暴力暴力!你可以用說的啊,要是萬一害別人受傷怎麼辦!」她忍不住咕噥著。二少爺是聽不懂她的意思嗎?

    「重點是不會有人敢這麼對我,大家都知道。」白玠廷無奈的搖頭,「沒跟你說是我的疏忽,我……」

    電光石火間,歐亭岑突然挽上了他的手臂。

    他愣了一下,卻沒推開她。因為他會擔心,現在的她在哪里?床上還是床邊?萬一又傷著她怎麼辦?

    她眨了眨眼,發現白玠廷的身體雖然有些僵硬,卻沒有多余的動作,不禁勾起一抹輕笑,「這樣算好的開始嗎?我只是覺得你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壞而已!」

    這是初生之犢不畏虎,還是做人太傻太天真?

    他只是不希望再害她受傷而已,昨天這麼一摔,若不是裔恩在,他還真不知如何是好。

    她的後腦勺腫了一個大包,雙手都被玻璃碎片扎到,處處是割傷,照理說,應該送她去醫院檢查,可是救護車進不來,天色晚了裔恩又出不去,只能先做簡單的處理。

    不過昨晚他聽見幾只地縛靈惋惜的討論她沒事,他也就不那麼擔心了。

    「你再休息一下吧,怕你有輕微腦震蕩,明天放假帶你去看醫生。」

    「不、不必吧?」歐亭岑干笑兩聲,覺得他有點大題小做了,「我只是撞到一下而已,沒事的……啊!十點了喔,我答應彭管家從今天開始要負責午飯的!」

    「不必,裔恩已……」

    她急忙的就要下床,結果雙腳才一落地,立刻就重心不穩的直接往下一跪。

    天啦!好暈喔!她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是起身太猛了嗎?

    「你不要莽莽撞撞的!」白玠廷很快地順著聲音找到了她,大手搭在她肩上,「來,我扶你,站得起來嗎?」

    歐亭岑偷偷瞄著頰邊的手。看吧,其實二少爺人很好的,只是防衛心強了點而已。她緩緩的站起身,直到身體適應了這股暈眩,才發現頭暈不是一下下就會好,昨晚那一撞,好像挺嚴重的。

    又一個踉蹌不穩,她直接往白玠廷懷里倒去,虛軟的靠著他的肩頭休息。「對不起……我實在很暈。」她囁嚅的說。

    「沒關系,我剛剛就說了你應該休息的。」他反常的輕擁著她,任她靠著自己肩頭,「逞強並不是好事。」

    「我沒有逞強。」她不平的反駁,「我只是想做好自己該做的事而已。」

    一直以來都是如此,當個好員工、當個好女兒、好女友,她只能盡量扮演好她的角色,可是這樣的付出,通常都得不到應有的成果。

    白玠廷蹙起眉,輕握著她的雙手,讓她安穩的坐下來。裔恩早就把午餐準備好了,放在他熟悉的地方,微波一下就能吃了,不需要她再跑上跑下。

    歐亭岑反而有點懊惱,覺得沒有盡到自己當佣人的義務。

    「你不能總是傻傻的一古腦兒就要往前沖,很多事是要靠腦子思考的,也該量力而為,」他頓了一頓,「而且也應該要懂得適時的發泄。」

    「嗯?」她心虛的別過頭,盡管他根本看不見她的表情。

    「逞強的人最後常會崩潰,你知道為什麼嗎?就是因為把情緒都壓在心底,任憑痛苦慢性的侵蝕自己。」像他,就是個絕對不會把負面情緒往心底藏的人,誰要是敢惹他,就是死路一條,沒有第二句。

    「我沒有啊……我沒什麼不好的情緒啦!」歐亭岑眯起眼笑著,「我就很呆很傻,也常常搞不清楚狀況……」

    「顧左右而言他。」白玠廷立刻截斷她的裝傻,「那一百多萬是怎麼欠的?我叫裔恩檢查過你的行李,你的東西都不是什麼名牌精品。」

    「我不用那種東西的……」她聲如蚊蚋。雖然她很想要,但是沒有那麼多的錢可以亂買奢侈品。

    「那錢究竟是怎麼欠的?」他再次追問,聲音嚴肅,咄咄逼人。

    「就幫我未婚夫借的……還有房貸……」

    她人生第一間小屋子,還是男友陪她一起去看的,是位在捷運附近的好地段,又安靜又近學區,完全就是理想的住家環境。

    裝潢、買家具,幾乎都是男友在出主意,她都只是在一旁附和他,就連牆壁的顏色,也是選他喜歡的綠色,而不是她愛的粉紅色。

    住進新家還不到一個月,男友就說他欠了人家一百多萬,她根本拿不出那麼多錢,所以男友拜托她去向一個朋友借款,那個朋友開的利息很低,但是男友跟對方有過沖突,一定不會借給他,必須她出面。

    所以她去借了五十萬,加上自己的存款,給男友救急。

    接著他又說房價大漲,應該趁這個時候把房子賣掉,賺中間的價差,然後他們就可以把錢還清,準備結婚。

    聽到他說要結婚時,她承認自己有點茫茫然,因為想要一個安定的家,一直都是她最大的心願。

    所以她全權委托男友處理,最後的結果就是……卡被刷爆、賣房子的錢落入了他的口袋,而房貸她卻必須繼續繳。

    在她還來不及消化這一切之際,男友幫她把行李整理好,只放了幾件衣服,其他的貴重物品一樣都沒放,就差人把行李送到她公司,附上一封分手信跟五百元。

    「我到現在還不知道……為什麼?」歐亭岑喃喃的說著,「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你根本很早就發現了吧?只是逃避而已。」白玠廷冷冷的問著,「不可能沒有征兆,只是你選擇相信他。」

    「他是我男朋友啊,我當然要相信他……我應該要相信他的不是嗎?」她突然暴吼,「我除了他之外,什麼都沒有啊!」

    外人根本不懂,那些批評她的人都不懂,除了男友,她根本什麼都不剩了!成長路上沒有雙親陪伴,一堆心事無人傾訴,她始終孤苦無依,誰待她好,她就跟誰走。

    不然呢?她不想當那個在寒風中,一個人走在街上的影子!

    「相信要有限度,你已經到了盲目的地步了,任他動用你的證件跟印章,我賭你的存款應該也都被提領一空了吧?」白玠廷伸手向前,觸及了她的臉龐,「我第一天就聽出你心有不甘了,但是你卻選擇了逃避。」

    「我沒有……」

    她下意識又要別開臉,但他很快地用手指握住她的下巴,逼她面對他。

    「你為了得到一個虛假的依靠,卻失去了實質的東西,你現在還剩下什麼?」白玠廷逼近了她,「存款、工作跟人生第一間房子都失去了,還有龐大的債務要償還,歐亭岑,你現在才是什麼都不剩!」

    「你閉嘴!」她甩開他的手,「那我能怎麼辦?你以為我不想把一切都拿回來嗎?不想找到他問清楚為什麼這樣對我嗎?可是現在的我能做什麼,我就是大家說的傻!蠢!」

    歐亭岑幾乎是在尖叫嘶吼,白玠廷可以看見以為房里天下太平,從屋頂鑽下來的幽鬼們瞬間被她的叫聲彈了出去。

    再一次尋獲她的臉龐,他的指尖終于觸及了淚水。

    總算哭了!他從第一晚見到她就覺得很奇怪,為什麼這個女人遇上這些事情,卻可以笑著邊吃泡面邊跟他們說自己沒事,仿佛是在談論別人家的事。

    歐亭岑痛苦的閉上雙眼,淚流不止。她不知道該怎麼讓自己停止哭泣,原本以為自己無所謂的,可是一旦逼自己面對,她的內心就如同有股烈火在燃燒,她甚至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她以為自己可以笑著度過另一個明天的,就跟當初爸爸媽媽都選擇不要她時一樣。她一直都是沒人要的人,應該要習以為常了不是嗎?為什麼她的心會這麼、這麼的痛?

「你不笨,只是太執著。」白玠廷溫柔的撫上她的臉龐,「執著于自己想要的東西,錯的並不是你……」

    「我什麼都沒了……我真的什麼都沒有了!」歐亭岑忽然抓住他的大手,整張臉埋進他的手心里,「我如果再不哭,我可能連站都站不穩……」

    「你應該哭的,哭完了才能夠面對下一件事。」他沉著聲,任憑她的淚沾濕了自己的掌心,順著力道坐到她身邊,將她輕輕的擁入懷中。

    他只是覺得,歐亭岑需要一個肩膀而已。

    雖然還沒有問到她家的狀況,但依照她每次都會扯開話題的情況來看,只怕也不樂觀;剛剛她說得再清楚不過了,就算那個男友再有問題,她也只剩下他一個人可以依靠跟相信。

    簡單來說,她是形單影只的類型,所以就算走入黑山、人間蒸發,只怕也沒有人會發現。

    所以那時他叫她打電話和家人報平安,她才會回他不用急。

    歐亭岑直接轉過身子,緊緊擁著白玠廷放聲大哭,她心里有一百個為什麼,原本她將這些問題藏得好好的,這一刻卻被他硬生生給挖了出來。

    心痛、揪心或是憤恨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她曾以為擁有的一切,在轉瞬間消失,速度甚至快到讓她措手不及,她卻連個原因都不明白。

    結婚、安定、家庭這些美夢,都成了幻滅泡影,她連「家」都失去了,還談什麼其他?

    白玠廷只是輕輕的拍著她的背,他從沒安慰過人,更沒讓任何一個女人在他懷里哭泣。

    但因為歐亭岑實在太會忍了,忍到讓他快要忍無可忍,她才剛遭逢劇變,卻絲毫不在乎,那根本都是騙人的,她逃避去思考問題,問題並不會消失。裔恩也說,她如果是歐亭岑,就算不哭也會發狂扁人,哪能無動于衷,還整天笑吟吟的?

    所以他討厭聽她笑,討厭聽她過度開朗的聲音、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更不喜歡她逃避問題。

    他不否認對于這家伙,自己確實有著一絲憐惜,因為她的強顏歡笑,反而讓他心疼。

    當然,前提是建築在他看不見她的狀況下。

    不知道她的模樣,也看不見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這樣他的忍耐力會高一點,況且她也不是為了他而哭,他真的比較無所謂。

    那種哭著問他為什麼甩了她的女人,他光看就一肚子火,大家都是逢場作戲,硬要把事情鬧大就惹人厭了!

    歐亭岑沒有哭個不停,過了一會兒,她抽泣著離開白玠廷的懷抱,坐直身子,抽過衛生紙拭淚擤鼻涕,半晌沒吭聲,只是一徑的抽抽噎噎。

    「我要去倒水。」終于,她開口了,「順便去幫二少爺拿件衣服來換。」

    「換衣服……噢。」白玠廷點了點頭。他的衣服現在大概都是口水鼻涕加眼淚了,他突然很慶幸自己看不見。「我自己可以走回房間換。」

    「不行!我去就好。」歐亭岑壓著他的肩膀,不讓他起身,旋即走了出去。

    白玠廷可以聽見她一出門就開始唱歌,悠揚的歌聲回蕩。其實她的歌聲不像瑪麗亞凱莉渾然天成,但嗓音清澈悅耳,反正他又不是要聽演唱會,只是希望驅走一屋子的魍魎鬼魅。

    歐亭岑先去浴室洗了把臉,望著鏡子里哭得雙眼紅腫的自己,又覺得自己為這種事流淚跟白痴一樣,說不定男友現在已經在哪逍遙了,她卻只會窩在這里哭泣,未來還有像山一樣高的債務在等著她。

    吸了吸鼻子,她到走廊上倒了杯水。彭管家在三樓的走廊上放了一張高腳桌,還有水和水杯,如果二少爺半夜想喝,可以自己出來倒。

    喝完水,她再到二少爺房里拿了一件新的恤,拿回自個兒的房間讓他換。

    白玠廷接過衣服後原本要自己換,歐亭岑卻突然壓住了他的手。

    「我來。」她輕聲說著。

    「我不是殘廢。」他沒好氣的回道。拜托,他只是眼楮看不見好嗎!

    「我想幫你換。」她再度展現異常的執著,也不等他的回答,自顧自地輕輕撩起他的衣服,彎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幫他把衣服脫下來。

    指尖有意無意的撫過他的肌膚,歐亭岑看見衣服下的健壯肌肉並不意外,因為從他的外表就看得出來他是個練家子。

    每一塊肌肉都如此分明,胸肌、腹肌,二頭肌……搭上性格臉龐,二少爺在女人堆中應該無往不利吧。

    「你看太久了。」白玠廷笑了出聲。

    「咦!」沒料到偷看會被抓包,她慌亂得面紅耳赤,趕緊把手上的衣服攤開,「我只是……我在把衣服翻面!」

    「裔恩洗好衣服都是正面折迭。」少來這套。

    「我就只是……」她越解釋越慌,好不容易才找到領口,「要穿了喔!」

    真討厭,干麼明知道還故意講出來!

    歐亭岑仔細的為白玠廷穿衣服,還蹲下身,細心的替他拉整領口、衣擺,絕對不能讓他在穿衣過程中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覺。

    她要好好伺候這個男人,因為他是主人,照顧他的生活起居,她責無旁貸,不過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竟然如此關心她。

    她動作細膩得讓白玠廷嚇一跳。「你怎麼?哭過之後變得這麼細膩?」他講話倒是不婉轉。

    「我只是想把工作做好,我是你的女佣,這種事本來就該我來做。」她抹上笑容,「努力賺錢,該還的錢還是得還,然後……有機會我想問問他。」

    「嗯。」他微微一笑,「哭完後有比較舒坦了嗎?」

    「一點點,但我還是很難過。」她終于實話實說了,「可是,真的比悶在心底好……」說沒兩句,又開始哽咽了,「對不起,我只是……」

    「沒關系,心里的傷如果哭一次就會好的話,就不會有刻骨銘心這句成語的存在了。」白玠廷今天難得大方,「我開放你一整天都可以哭,但是明天開始,可不許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

    歐亭岑緊抿著唇,因鼻酸而忍不住顫抖,淚珠一直掉,卻無法克制。

    「我只是想要有人陪我而已,希望我是被需要的。」她幽幽的說著,這是她心里最大的痛,也是最大的敗筆。

    正因如此,當所有認識她的人都跟她說她男友有問題、可能是騙她的,甚至有同事親眼看見他摟著別的女人,她全都不相信。

    因為男友總是對她很好,喜歡吃她煮的東西,喜歡她買驚喜給他……也或許她喜歡的是他常說的那句……「沒有你,我怎麼辦?」

    好蠢。歐亭岑無奈的苦笑,「我好蠢。」

    「少自怨自艾,只會抱怨的女人不可取。」

    「我不是抱怨,我是陳述事實,我是個沒有人愛、沒有人需要、沒……」

    白玠廷冷不防脫口而出。「誰說的!我需要你。」

    咦?她心窩震撼,甚至忘了哭泣,緩緩抬首望向他。他需要……她?

    他試圖睜眼,即使眼前依然一片黑暗,但他還是選擇睜開雙眼,希望能「看」著她,給她一點力量,但可能因為太久沒睜開眼楮,肌肉有點吃力,害他不自覺眨了好幾下。

    喔喔喔!歐亭岑立即像發現新大陸般興奮。沒有睜開眼楮的二少爺,就不算有完整的容貌……她飛快地蹲下身子,仔細凝視著眼前的男人。

    他的雙眼因為看不見所以對不到焦距,不過……真是個吃得開的家伙啊!

    眼楮又大又是雙眼皮,在那濃眉的襯托之下,要是怒目一瞪,鐵定駭人;可是只要盯著女生看啊……咦?歐亭岑愕然的往前瞄。她怎麼覺得二少爺在看她!

    媽呀,他光是這樣盯著女生看,女生的魂一定馬上就被他勾去了。

    她趕緊在他眼前揮手,左揮右揮,確定他沒眨眼也看不見,才暗暗拍拍臉頰。真是沒用,害羞什麼啊!

    「你揮到手斷掉我也看不見,我要下樓了。」白玠廷倏地握住她停在半空中的手腕,準確無誤……

    「哇啊……好準喔!」她嚇了一跳。

    「揮手是會有風的……」感覺風向就能抓到她的位子了,「你確定沒事的話,我要下去聽新聞了。」

    「我沒事了。」她精神抖擻又帶著鼻音說著,立刻上前握住他的手,帶他走到樓梯口,他一向自己下樓梯,只要摸到扶把,他就能走得順當。

    「食物在冰箱里,微波就可以吃了。」白玠廷趕緊再交代。既然她能動了,就讓她做事吧,省得她又要在那里懊惱。

    「二少爺,其實你真的很體貼。」歐亭岑瞬也不瞬的盯著他看。

    「想太多。」他冷哼一聲。

    「嘴硬。」她戳了他一下,三步並作兩步的往樓下走,「我來準備下午茶的甜點好了!」

    「嘴……」白玠廷皺起眉。除了她沒人敢這樣跟他講話!他嘴硬?去問問跟他交往過的女人,哪個人會用體貼來形容他!作夢!

    他那樣做不是體貼,是看不過去!她到底是哪來的靈感,誤會這麼大!哼!

    走下樓就往兩點鐘方向步去,客廳就在那兒,歐亭岑突然又急促的走了過來,為他打開電視,然後自然的攙扶他坐下。

    「二少爺,這里有小過干。」她把一盒西點擱在桌上,制造出塑料袋的聲音,這樣他就會知道方向,「我要去掃地了喔!」

    「今天你少做點事,身體還沒完全好。」裔恩也沒要她天天做家事,因為看見她做得很好……

    「我要找點事做,心里才會比較舒坦。」她笑著離開,又止了步,「不過你放心,我不會逃避了。」

    白玠廷沒吭聲,直視著電視,手里握著遙控器。

    「我會去找他的。」

    良久,歐亭岑終于下定決心,白玠廷則挑起一抹愉悅的笑。

    他心底很高興,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止不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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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1 00:02:3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充滿藥水味的走廊上,人潮穿梭不已,一旁有許多行動不便的人,扶著牆邊的欄桿行走;也有坐在硬塑料椅上等得不耐煩、臉色難看的人們,目不轉楮地望著叫號燈,希望快點輪到自己。

    白衣護士來來回回,盡可能保持親切笑容跟病患交談。

    白玠廷穿著深藍色的衫跟長褲,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最角落的椅子上,盡可能的維持低調。

    雖然依照他一百八十二公分的身高、壯碩的體格以及霸氣十足的外表,很難跟低調畫上等號,但是他已經盡力了。

    因為這里是醫院……未免也太多鬼了吧!

    白玠廷僵直著身子在忍耐。如果眼前有五十個人,其中有三十只是鬼,而且什麼死狀都有,真是難以入目。

    為什麼老天爺毀掉他的雙眼,卻又開了另一雙眼呢?他一點都不喜歡!

    照理說,裔恩應該要陪在他身邊,但是為了安全起見,他讓她帶著歐亭岑去掛號做個光檢查,總是不希望那次害歐亭岑撞到頭會讓她留下什麼後遺癥。

    不過看到身邊一堆死狀淒慘的家伙在聊著天,他實在好想立刻離開這里!

    「老大!」

    叫喚聲突然從面前傳來,來人一屁股就坐到旁邊的椅子上。

    白玠廷暗握雙拳,但表面裝作不動聲色。

    「吳宇倫……」他刻意往遠方看去。

    「你搞什麼失蹤?就派一個女人到公司來?」說話的男人留著落腮胡,但卻有著不錯的外貌。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白玠廷沉著聲問道。

    「你今天要復診,我是你兄弟,怎麼會不知道!」吳宇倫突然一把握住他的手腕,「老大,你跟我說,發生什麼事了!」

    他瞬間抽回自己的手,急速的站了起來。

    那動作像是厭惡又像是排斥,他整個人充滿防備的對著眼前的男人,所謂的兄弟。

    吳宇倫當下一臉錯愕,瞪大雙眼望著他,不懂他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大哥?你搞什麼!」皺起眉,粗嗄的說。

    白玠廷循著聲音,借由鬼的攀附判斷來人的位子與高度,他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看不見,他的舉止必須要跟以前一樣自然。

    他確定了好幾只鬼繞著吳宇倫的頸子,才能鎖定方向,雙目有神的望著他。

    「公司的事我都交給彭裔恩全權處理,就算是你也得聽她的,尊重一點。」白玠廷冷然的開口,「至于我,我有其他事情要處理,暫時不會回去。」

    「什麼跟什麼……你已經停擺一個月了!」吳宇倫有些氣急敗壞,「搞失蹤失聯不說,你知不知道最近出去收帳的同事都被偷襲?」

    「知道,裔恩有跟我報告。」

    「靠!你也太從容了吧!涪德被打到腦震蕩,還有人骨折……」越說越激動,一旁的病患紛紛嚇得換位子。

    「吳宇倫。」白玠廷制止他,「裔恩已經處理了,我說過,交給她我放心。」

    「我不放心!」吳宇倫突然站起身,上前一步,白玠廷嚇了一跳,「大哥,這公司是我們一起打下來的,你當我兄弟就直說,到底出了什麼事,你為什麼要躲起來?」

    白玠廷合上雙眼,距離過近如果對不了焦,就會穿幫的。

    他一只手還拉著椅背,唯有這樣他才有支撐點。

    「你知不知道李雪妙哭得多慘?她一直以為你出事了!」吳宇倫低語,「出事後又搞失蹤,搞得人心惶惶,公司上下都很亂!」

    「跟李雪妙說,叫她離開吧,我跟她沒什麼好說的,況且我們的關系也沒有多深厚,她沒什麼好哭的。」他維持一貫的冷漠,「至于其他事情,有彭裔恩在,我不擔心。」

    「你有別的女人了?」吳宇倫無奈極了,「李雪妙好歹跟了你三年,我還以為有一天會喊她一聲嫂子……」

    「不可能!我跟李雪妙沒到那地步,我也跟她說過,我們之間不會有未來。」

    他揮了揮手,「你走吧,事情告一段落我一定通知你。」

    「白玠廷!」激動上前,一把攫住他的手臂,「你這樣不清不楚的……」

    「喂!你干麼?」

    歐亭岑的聲音突然傳來,緊接著白玠廷感覺到吳宇倫的手被火速掰開,一只溫暖的小手勾了上來。

    她怒目瞪視著對方。自己不過離開一下下,怎麼糾纏上二少爺的不是女生,是個男人啊!

    雖然她的聲音聽起來很有氣勢,但白玠廷感受到她緊緊扣著的手,其實正在微顫。

    吳宇倫錯愕的望著她。這沒看過的女孩,身材干癟,活像營養不良似的,只有那雙眼楮特圓特大,正狠瞪著他。

    「果然……新的女人?」有點吃驚,因為白玠廷的女人身材通常都要很豐滿。「你換口味了?」

    「認識的?」

    歐亭岑小聲的問著白玠廷,他微微一笑,附在耳旁,悄聲的說不能讓對方知道他失明一事。

    哦~她挑了眉。知道了!

    「他是我朋友,偶遇。」白玠廷淡然的說著。

    自然的勾著他的手,歐亭岑狀似親昵依偎,打量著眼前人,也是個帥哥,只不過看起來有些凶惡。

    「我好了,我們走吧!」她突然用嬌甜到不行的聲音說話,「說好你今天要陪我的!」她撒嬌般的笑著,就像個普通小女人。

    「等等,老大……」吳宇倫伸手橫攔,看來不打算輕易讓白玠廷離開。

    「做什麼?」彭裔恩的足音由後響起,她緊蹙著眉。真以為自己眼花了,不然為什麼吳宇倫會出現在這里?「你追到這里來?」

    他回首,看見是她,臉色頓時變得相當難看,皺著眉瞪向她,表情充滿鄙視。

    「我有事找我兄弟!」吳宇倫白了她一眼,「不關你的事。」

    「二少爺的事就是我的事。」彭裔恩直接擋在白玠廷面前,「想也知道你是對我的處理方式不滿,但二少爺把公司交給我來管理,你再不爽也得聽!」

    「你不過是個管家!」

    「吳宇倫!」他忽然低吼一聲,「不許你用這種態度對裔恩說話!」

    「白玠廷!你隨便找女管家來管公司,還逼我們要聽她的話,這怎麼可能!」他緊握雙拳,怒眉一揚。「她太軟弱了!」

    哼!缸玠廷勾起一抹笑。就連他都不敢說裔恩軟弱咧!

    「少廢話,帶二少爺先走。」彭裔恩頭一撇,「我們太顯眼了,該離開了。」

    歐亭岑深吸了一口氣,緊扣著他的手臂,低聲說著有她在請放心,盡管跨出正常的步伐,她就在他身邊。

    白玠廷並沒有非常畏懼,因為他可以借由周圍的亡靈知道方位,于是他自然從容的邁開步伐,朝著另一端走去,身邊的歐亭岑佯裝小女人,偎著他往前走。

    他們走入最近的一台電梯里時,吳宇倫還頻頻回首,冷汗自彭裔恩頰畔滑下,她其實很擔心二少爺雙目失明的事情會穿幫。

    「他正在看你,十二點……半的方向。」

    白玠廷暗自在心里稱贊歐亭岑。沒想到她笨歸笨,這回倒挺機靈的,還懂得跟他打暗號!于是他再次搬出自以為銳利的眼神,頷首微笑,直到電梯門關上。

    「厚……」她發現自己嚇出了一身冷汗,整個人的重量都往他身上壓去。「好可怕,那個人是來打架的嗎?」

    「公司的伙伴,跟了我很多年了,公司有一半的股權是他的,就像兄弟。」白玠廷笑著,被歐亭岑的重量推往牆壁,不過她自個兒沒發現。「他沒有惡意,只是我暫時不能跟他有接觸。」

    「為什麼?」電梯直達地下停車場,她趕緊重新直起身子,扶著他往前走。

    「因為我現在不能相信任何人。」

    咦?她怔了住。好嚴重的說法喔!

    「跟你的……車禍有關嗎?」歐亭岑戰戰兢兢的問著,「我剛剛有偷聽到一點點。」

    因為車禍之後,二少爺就搞人間蒸發了。

    「嗯。」白玠廷失明的雙眼望著遠方,說︰「我的車禍不是意外,很有可能是人為的……但能接近我車子的沒有幾個人,我不想猜,所以選擇暫時避開,回到黑山。」

    「人為的?什麼意思?」她不明白,不管人為還是意外,車禍都是一件很嚴重的事。「萬一你死了怎麼辦?真的會有人做出這麼過份的事嗎?」

    他失聲而笑。她怎麼這麼天真?「對方就是想置人于死地啊!」

    「咦!」歐亭岑瞪大了眼楮——有人想殺掉白玠廷?

    她用力眨了眨眼。這簡直是史上最不可原諒的事情!

    「是誰?什麼人?你知道了嗎?」她好激動的握著他的手,「我們可以報警,還是搜證……」

    「噓噓……你冷靜點。」他覺得她的反應實在太有趣了,「是我要被殺又不是你,你在緊張什麼?」

    「你在說什麼啊!是你被殺我才會這麼緊張!」她說得理所當然,「我這種就算了,反正我一直都是……」

    「住口。」白玠廷臉色立即沉了下來,「不要再讓我聽到你說出這種妄自菲薄的話。」

    唔……歐亭岑微噘起了嘴。她不是妄自菲薄,她真的就是毫不重要的人嘛!

    另一台電梯此時有其他人走了出來,她下意識地把白玠廷拉到車子後方,車鑰匙在彭裔恩身上,他們一時還進不去,可是她又怕有人要來傷害他。

    靶受到她似乎正在護著他,白玠廷其實有些驚訝,又覺得有趣,還有一種……溫暖。

    「嘻嘻……」

    聽起來像是一對男女的嬉鬧聲,歐亭岑偷偷的探頭望去。

    「你好壞喔!你真的這樣做啊!」

    女孩子的笑聲很清脆,而且……哇,胸部超大,腿又好細喔,穿得超級火辣,男生很高瘦,正摟著女孩,兩人似乎是情侶,應該不是來找二少爺麻煩的吧?

    「當然,那個笨蛋根本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我把她的行李寄到她公司去時,她臉色一定很難看,哈哈!」

    什麼?歐亭岑突然一顫。她應該要認得那個聲音的!

    女孩子拉開車門,好奇的問。「然後呢?她怎麼了?」

    「我管她怎麼了,只是個愛作夢的花痴而已!」男人笑聲不止,「她真的以為我會娶她耶!」

    「你怎麼這麼壞心啦!這算欺騙女人耶!」

    「遇到這麼笨的,我不騙,遲早被別人騙走,而且我如果不這樣做……」男人愛憐的撫著嶄新的馬自達,「你以為這輛車跟你手上的鑽戒是怎麼來的?」

    「哼,沒良心!」女孩如是說,卻揚起手陶醉的望著鑽戒。

    待兩個人上了車,車門砰的一聲關上時,歐亭岑也望向了自己手里的鑽戒。

    她一點都不想知道他們到醫院來做什麼……產檢?還是婚前健康檢查?

「歐亭岑。」白玠廷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便從後面輕搭上她的肩。「是他嗎?」

    「嗯……」她轉過了身子,拉下他的手。「那個女孩穿著綠色的洋裝。」

    「綠色洋裝?」這有什麼關系?

    「他把我新買的房子漆成綠色的,我明明喜歡粉紅色……」

    她沒有哭泣,也沒有失控,只是緊緊握著他的手,「我手上也有一枚戒指。」

    白玠廷深呼吸一口氣,輕柔的握住她的雙手。她其實在顫抖,不知道是因為傷心還是氣憤?

    他摸著了戒指,把它取了下來。

    「你不該再戴著它,要我賭,我猜十之八九是假貨。」他邊說,邊把戒指放進自己的衣袋里。

    「你說話真直接。」歐亭岑咬了咬唇,看著無名指上泛出一圈白。「好歹我對那個戒指曾經存有美夢。」

    「只剩五百塊的小姐,你還在作夢?」白玠廷冷哼一聲,「你想說一切都是假的?你男友其實在跟你開玩笑,他和那個女人在一起只是在演戲?」

    她勾起一抹淒楚的笑容。在她的心底深處其實有一小部份是這麼想的。

    「我真的以為他愛我。」她看著那輛新車開走,覺得自己這幾年來這樣付出,活像個白痴。

    「你還沒感受過真正的愛。」他使勁拉過她,可以感覺到她在回頭,「不要再看了!」越看只是心里越難受而已。

    罷剛那段對話他也聽見了,對于別人感情的事,他沒有資格批評,可是欺騙是要不得的,在他眼里,那男的根本就是敗類。

    但是,這也要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才能成立,催收過這麼多筆債務,也不是沒有遇過被人陷害而負債的人,可是明知道還傻成這樣的人不多。

    歐亭岑被拉轉回來,望著白玠廷。他看起來很不開心,是因為她的態度而生氣嗎?她蹙緊了眉,趕緊回握他的手。

    她就在這里,只看著他一人。

    這個帶領她面對事實的男人,這個第一個說出他需要她的男人。

    他不會知道,那天他不經意的一句話,已經綁住了她的心,她就是永遠都學不乖,一心期待著被人需要。

    他,需要她,是現在這個世界上唯一需要她的人呢。

    「我還沒有勇氣去找他問清楚,就先這樣吧!」她做了好幾個深呼吸,「你會不會累?我先去找彭管家拿鑰匙好了。」

    「我又不是病弱書生,我只是瞎子。」他趕緊反手握住了她,拜托一下,「唱首歌吧!」她要是扔下他一個人,那不是更麻煩嗎?

    「咦?」歐亭岑一檁,「這里……很、很多?」

    「你說呢?」白玠廷挑眉,「這里是醫院……對了,你剛剛去做檢查,結果如何?」被吳宇倫一攪和,他差點忘了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沒事啦!只是輕微腦震蕩,不過醫生有念說應該要立即就醫的。」她打趣的笑著,「可是彭管家一說我們住在黑山,晚上不方便出來,醫生的臉色就變得很難看,呵呵……」

    「呵、呵,你還笑得出來,醫生一定被你們嚇死了!」那個醫生一定在想,黑山居然有住人?

    「黑山其實不會太可怕啦!」她俏皮的咬咬唇,「我想是因為有你在吧!」

    嗯?白玠廷有點錯愕。她用近乎可愛的聲音說著,卻又不太像一般女人的撒嬌……等等!她的意思該不會是說,他比鬼還可怕吧!

    「喂!歐亭岑,你……」

    她趕緊唱起歌來,歌聲中帶著笑聲。她可沒說錯啊,他本來就比鬼還可怕,至少鬼不會害她腦震蕩,對吧!

    白玠廷靠在石柱上。老實說,聽到她說他比鬼還凶,他還挺自豪的咧!

    「彭管家!」邊唱歌邊探頭探腦,眼尖的看見她走出電梯,立刻喊了一聲……

    彭裔恩一臉不悅,開了車門鎖,歐亭岑立刻打開了車門,小心的攙著白玠廷上車。

    「怎麼了?宇倫對你很不客氣嗎?」才上車,他就換上一副嚴肅的表情。

    「什麼人養什麼鳥,你的下屬跟你都一個樣!」彭裔恩甩上門,拉過安全帶利落地系好,歐亭岑同時也在後座幫白玠廷系安全帶,「個個狗眼看人低!」

    「狗眼……噗!」她很狀況外的笑了出來。彭管家好厲害喔,拐著彎連二少爺一起罵……

    白玠廷沒好氣的往右手邊看,舉起手往歐亭岑臉上摸,尋獲後硬是戳了一下,「你為何笑得這麼開心?」

    「因為彭管家好敢講!」她越說越直接,「把你的特色都說出來了。」

    哇哩咧……彭裔恩挑了挑眉。這個歐亭岑比她敢講一百倍吧!

    「我沒有狗眼看人低,我只是霸、只是凶……」白玠廷索性捏起她的臉,「剛剛你不是說我比鬼還可怕?是不是!」

    「哎唷……哎……」她整個人被往他身邊拉去,「就是就是!好痛喔!」

    「叫什麼?我連捏都捏不起來!你怎麼這麼瘦!」他雙手倏地包住她的臉頰。天啦,簡直是干癟四季豆!「裔恩,她到底幾公斤?」

    「四十二。」彭裔恩準確回報,「一百六十公分,四十二公斤。」

    「太瘦了,難怪會貧乳,你不知道男生多半喜歡胸部再大一點的女生嗎?」白玠廷邊說還邊掐著她瘦削的臉,「裔恩,我們去吃飯吧,把她喂飽一點。」

    「好!」彭裔恩在心里高喊︰Yes,她好想吃大餐啊!「我可以挑餐廳嗎?」

    「隨便你挑,要有包廂。」

    「嗚嗚……」歐亭岑整個臉都被擠扁了,根本說不出話來,「你這樣不是很危險嗎……出入公共場所……」

    「羅唆!」白玠廷終于松了手,把她往位子上推去,「坐好,你系安全帶了沒有?」

    她噘著嘴,揉了揉發疼的臉頰。剛剛被他又捏又揉的,要她怎麼系安全帶啦!

    她趕緊乖巧的坐定位,直到聽見叩的聲響,他才勉強滿意的點了點頭。

    聽著彭裔恩跟白玠廷在討論去哪間餐廳,歐亭岑突然覺得心頭有股小小的暖流流過。或許他們只是肚子餓,但在他說完那些話後,會讓她覺得……他是因為她太瘦而想喂胖她。

    她喜歡這種「為她而做」的事情,能讓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感。

    「二少爺,你剛剛裝作看得見時,走路很威風耶!」她由衷說出心里話,「一整個帥!」

    白玠廷忍不住輕笑。真妙,他不是沒聽過女人的奉承,但歐亭岑的說話方式總是讓他不由得勾起嘴角。

    那是種詭異的感覺,就是覺得她說的話都很真,不矯揉造作,直接得很瞎,但卻讓他聽了很舒服。

    「你不知道我裝得很辛苦嗎?」他很快地忍住了笑意,「而且手臂快被你勾斷了!」

    「唔,我緊張嘛!那個吳宇倫看起來好像隨時會殺人!」

    彭裔恩一邊開車一邊偷偷注意後座兩人的互動。他們明明是不同世界的人,個性也差了十萬八千里,卻有辦法吱吱喳喳說個不停,在家里也是。而且二少爺這麼凶,歐亭岑明明害怕卻還有辦法回話,簡直像在斗嘴。

    她就覺得奇怪,以前回到家,二少爺總會因為整天悶在家里脾氣不好,可是最近都沒有這種問題了。

    不知道是因為有人陪還是因為有人整,不管哪一個,至少他心情好。

    醫生說,心理因素是導致眼楮無法復明的主因,因為檢查結果顯示二少爺的視神經跟視網膜都是健全的,但他到現在還是看不見,很有可能是因為心里有事。

    她跟白家兄弟一起長大,白玠恆文質彬彬,白玠廷則是霸氣十足,但是兩個人城府一樣深,真的有心事,都是埋在心底不吭一句的。

    問半天也沒有用,而且醫生認為車禍當下說不定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二少爺對于車禍的細節卻因為腦部受到撞擊而喪失記憶,根本問不出什麼。

    再加上有安全上的考慮,所以回到黑山是最明智的抉擇,但是被關起來的他總是悶悶不樂,加上不知道是誰想害他,這讓他原本已經很差的脾氣就更火爆了!

    她得幫他處理公事,回來還得應付他的怒火,在歐亭岑來之前,他們天天都吵架……對,她只是個管家,可打小一起長大,打起架來可沒在分什麼主子管家的。

    「二少爺,醫生報告出來了。」好不容易抓了個空,彭裔恩趕緊開口,不然後面兩個講不完,「你的眼楮依然沒有異狀,一切都很正常。」

    「咦?那為什麼會看不見?」歐亭岑心急的想往前再問清楚一點,卻忘記系著安全帶,又猛然被拉了回去。

    坐在椅子上的白玠廷自然感受得到那股力量,也知道發生什麼事,不禁暗暗竊笑。

    歐亭岑回眸瞪了他一眼,尷尬的推了他一下。亂笑!討厭!

    「醫生說是心理因素,只怕是車禍當時的沖擊。」彭裔恩瞄了後照鏡一眼,明顯看到白玠廷一閃而過的嚴肅神色。

    「心理因素嗎?」歐亭岑認真的思考著,再轉頭望向他。

    他早已別過了頭,望向窗外,並不打算正視這個問題。

    但是歐亭岑卻泛出微笑,伸出手緊緊握住了白玠廷擱于膝上的手。

    「放心好了,二少爺,慢慢來不要急!」她像在安撫孩子,「心里的傷沒有這麼快痊愈的,更別說你經歷的是生死關頭,反正急也沒有用。」

    白玠廷蹙眉,不由得轉頭看向歐亭岑的方向。她說話的方式好像在哄小孩,但為何他卻覺得聽起來很舒坦?

    「我沒有急。」他淡淡的應著。

    「厚,你是急性子,怎麼會不急?不急就不會老是發火了。」她自然的直接捅他一刀,「既然眼楮是好的,那就沒問題了,總有一天會看得見的!」

    白玠廷搖了搖頭,「你是太蠢還是太單純?」

    「我是過來人呢!」她睜圓了眼,「我當初被爸媽遺棄後,可是過了十年才走出來耶!」

    彭裔恩一驚。被父母遺棄?二少爺有跟她提過歐亭岑和父母的關系不是很好,但是他們沒人知道細節啊!

    「你是說十年後我才會看得見嗎?」他挑眉,刻意用開玩笑的口吻問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啦!」歐亭岑果然馬上變得很慌張,「我是說急不得嘛!你放心,我會一直陪著你,直到你康復為止!」

    她滿臉微笑,事實上她有著小小的私心,真希望白玠廷真的十年後才看得見。

    否則他看見後,還有誰需要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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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1 00:02:5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醬油兩匙、胡椒少許……」

    廚房里,歐亭岑看著貼在廚櫃上的便利貼,一邊念一邊把醬油倒進手邊的塑料袋里揉著。

    「還有什麼要拿?」漂亮的女人閃進廚房,一頭短卷發襯出她的俏麗。

    「紙盤。」彭裔恩正迭著杯子,望著在流理台那端努力的歐亭岑,「我說歐亭岑……」

    「快好了!」她把塑料袋封了起來,隔著塑料袋開始幫那幾塊肉按摩,「這是玠廷喜歡的口味,他前幾天聽電視時記下來的。」

    「聽電視啊,好奇妙喔!」短卷發女人相當熟悉這屋內陳設,馬上拿出紙盤,「啊,他瞎多久了啊?」

    「玠廷只是暫時看不見而已。」歐亭岑立即發難,「他不喜歡人家說他瞎,可以請你不要一直提嗎?」

    「哦!哦!你是女佣,我是大嫂,身份不一樣!」瓔珞哼了一聲,撇頭就往外走,「我才不管他咧,明明就瞎了!」

    「未過門的。」彭裔恩不客氣的補上一句。

    瓔珞鼓起腮幫子與她對望,接著斯文男人走進廚房,無奈的搖搖頭。

    「瓔珞,你不要故意!」

    她哼了一聲,踏著輕快的腳步往後院走去。

    歐亭岑噘起嘴,不悅的按摩袋子里的肉片。對啦對啦,她是佣人,但也不必特別強調提醒吧?那個瓔珞是大少爺白玠恆的未婚妻,第一次見面時她還以為是大家閨秀,不過骨子里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彭裔恩拿著杯子步出廚房,白玠恆趕緊接過,瞥了歐亭岑的背影一眼。

    「那個女佣還在?好像兩個月了?」

    「在,我看很難走了,二少爺根本就是非她不可。」彭裔恩壓低了聲音,「二少爺看得見鬼你知道吧?」

    「知道,第一天回家時就咆哮了整晚,說滿屋子的鬼。」這還要想嗎?黑山處處都是鬼啊!「後來動不動就對空氣怒罵。」

    「歐亭岑的歌聲可以驅鬼,所有的鬼、妖只要一聽到她唱歌,全部逃之夭夭,屋子里干干淨淨的。」她其實有點佩服。

    「難怪他非她不可,留她下來當女佣幫你分憂解勞,還可以驅鬼……真是一舉兩得。」他跟弟弟都是商人,別的不會,就是會算。

    「分憂解勞?哈哈,你是在說笑吧?二少爺擺明了就是要她唱歌驅鬼而已。」彭裔恩扁了嘴,「前幾天還錄了一張CD,既要試試CD有沒有用。」

    「我看她挺認真的啊,總比瓔珞來幫你好吧?」白玠恆善良提醒。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啊!

    「不要跟我提你家那個拿洗碗精當油的家伙!」嘖!真要比的話,歐亭岑好太多了,至少犯過一次的錯誤就很少會再犯,認真程度高達百分之兩百!

    經過樓梯下方,白玠恆看到她從箱子里拿出兩瓶可樂,下意識地皺起眉,因為瓔珞太愛喝這種飲料了,毫無節制。

    彭裔恩見狀,嘆了口氣。吃烤肉配點飲料又不會怎麼樣,別讓瓔珞一口氣灌完就好了。

    「欸,大少爺!」她蓋上紙箱時,突然使了個眼色,要他先別走。「二少爺留歐亭岑下來,已經不再單純是為了歌聲了。」

    「嗯?」白玠恆蹙眉,「這話是什麼意思?」

    「兩個月朝夕相處,不可能沒有什麼變化……別的不說,歐亭岑對二少爺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彭裔恩對此感到有點憂心,「她照顧二少爺簡直是無微不至,什麼都順他的意,我甚至很少煮飯了,她已經可以掌握二少爺的口味了。」

    「這樣很好啊!所以她真的是在幫你分擔工作,否則玠廷的公司實在太難管理了……好,我知道你要說那女孩可能喜歡上玠廷了。」他很快在她的瞪視下把話題拉回來,「我們家的男人長得都好看,要吸引女人不是難事,何況玠廷又非常有霸氣,像歐亭岑這種嬌小型的女人,很容易喜歡這種能帶給她安全感的男人。」

    「歐亭岑很單純,跟二少爺平常會在一起的女人不一樣。」這才是她要說的重點,「他不能拿她當消遣!」

    「玠廷自有分寸,而且……」白玠恆回頭,看著瘦小身影在廚房里忙碌,「她是干癟貧乳型的你知道吧?玠廷喜歡……」

    「胸大豐滿型,我了!」彭裔恩遲疑了幾秒,嘆了口氣,「但是二少爺對她的態度,比對那些女友還要好!」

    「玠廷其實是很真誠待人的。」他覺得一點都無須擔心,因為歐亭岑真的不是弟弟喜歡的類型,別說個性了,光身材就差那麼多,畢竟男人都是視覺性的動物。

    「二少爺要她陪著睡覺。」

    咚咚!

    「咦!怎麼了?」就近的歐亭岑跑出來,看見在地上滾動的可樂,「哎呀,這樣等一下打開來會噴出來耶!」

    她快速地拾起兩大瓶可樂,先擱到餐桌上,再到彭裔恩身邊的紙箱拿出兩瓶新的。

    「我來就好,謝謝你。」白玠恆接過了可樂,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

    「你去看看外面的狀況,外面只剩下瓔珞一個人,我怕她會把屋子給燒了。」彭裔恩交代著,余音未落,歐亭岑已經跑了出去。

    剩下玠廷一個人跟那個嘴巴很賤的女生,這怎麼可以!

    「玠廷要她陪著睡覺?是怎麼樣的睡?上床?還是……不可能上床啊,但不上床又能做什麼?」歐亭岑前腳才剛離開,白玠恆馬上就用氣音緊張的問。

    「就是沒上床啊!可是二少爺要她坐在他床邊唱歌,等到他睡著為止才可以離開!」彭裔恩也激動的用氣音回道,「你自己想想,有哪個女人看過他的睡相?我從十二歲之後就沒看過了!」

    「十一歲,你是十一歲來初潮的,而且是你把玠廷踢下了床,不是他不讓你跟他睡。」他記得清清楚楚,但裔恩瞪大雙眼,簡直想扁人。「好好好……對,他不會讓女人看見他的睡相,就算是跟了他三年的李雪妙也都沒見過。」

    「所以我說才奇怪啊!」彭裔恩其實很緊張,「二少爺對她到底有沒有……特別的感覺?」

    「平常的言談呢?」他難以置信得下巴都快掉了。

    「就沒什麼不同,使喚來使喚去的,可是他真的很關心她。叫我去調查她的身世背景、她是怎麼負債的,還派人去跟蹤欺騙她的未婚夫……」

    「哇!」白玠恆失笑出聲,「這可奇了。」

    玠廷不是會那麼關心「外人」的人,除了白家人外,他對誰都是冷酷無情,就連表兄弟這種親戚關系都不放在眼里,之前的合伙人犯了他的大忌就直接除掉他的股份,再績優的員工犯大錯也是立刻開除,以法理為出發點,不會有多余的情份。

    他的關懷與情感只放在家人身上,所謂的家人,現在就只剩他、裔恩以及從以前跟他到現在的吳宇倫,沒有別人了。

    而這素昧平生、迷路到黑山,還負債累累的陌生女子——他怎麼會這麼關心?

    「有沒有可能她是意圖傷害玠廷的人?」

    彭裔恩扯了扯嘴角。「她?這比你說瓔珞之前是鏡妖還扯!」

    「瓔珞之前真的是鏡妖。」白玠恆挑高了眉。這哪里扯了?

    「問題是,這種話說給別人聽誰會信啊?歐亭岑不是那種咖,我看得出來,她能把自己生活管好就謝天謝地了。」她搖搖頭,「我現在擔心二少爺會喜歡上她,是因為依賴成性。」

    「依賴……」是啊,看不見的痛苦,需要極大的支柱。「所以他的確不知道歐亭岑的長相。」

    「對,他對她的印象就只有聲音,還有她很瘦,他是知道她很瘦小,可是看不見多了一層想象。」這是她最擔心的,「歐亭岑被前男友騙得很慘,房子跟錢都沒了,我……」

    「我懂,你擔心玠廷只是因為依賴感所以錯愛,萬一哪天恢復視力了,看見了歐亭岑,並不會喜歡她。」裔恩雖然極度男性化,但內心其實細膩得很,「我想我們先不要預設太多立場,畢竟他們之間沒有談到任何情愛對吧?」

    彭裔恩點點頭。的確,現在這兩人還只是佣人跟主人的關系。「我會注意界線的。」為了不使任何人受到傷害。

    此時後門突地喀啦一聲被拉開來,歐亭岑匆匆忙忙跑進來,「彭管家!」

    「SOS來了!」白玠恆忍不住笑了出來。

    「白玠恆!彭裔恩!你們是死到哪里去?不怕瓔珞會不會把屋子燒了啊!」連白玠廷也扯開嗓子大吼了。

    彭裔恩立刻邁開大步往後院走去,歐亭岑慌亂的望著她大喊,「彭管家,火燒起來了!」

    「放心,」白玠恆溫和的笑笑,抽過手上的面紙,替灰頭土臉的她擦了擦臉,「這棟屋子就算地震來也不會垮,區區火苗是燒不起來的。」

    這黑山的鬼魅,不會容許屋子失火呢。

    歐亭岑不懂,她憂心的皺著眉任他輕柔的幫她擦拭。這麼近的看,可以發現兩個少爺長得的確很像,不過氣質卻很不同,白玠恆像是翩翩貴公子,而白玠廷卻像雄霸一方的霸主。

    她……比較喜歡大刀眉。

    「好了,你廚房不是還有事?快去忙一忙就出來烤肉。」他溫柔的笑著,「別忘了烤肉會是你辦的喔!」

    「嗯。」歐亭岑笑彎了嘴,三步並作兩步的沖向廚房。

    白玠恆望著她的背影輕笑。這場烤肉會是她辦的,為的就是讓每天窩在家、無聊發慌的玠廷找點樂趣,她不只在照顧他的生活起居,連心都照顧到了。

    來到後院,只見濃煙密布,彭裔恩邊咒罵邊處理善後,升個火升得亂七八糟,白玠廷緊皺著眉坐在一旁,瞧滿空的魍魎都在生氣怒吼,拼命的幫忙把煙吹散,把火星移開。

    「一堆鬼叫瓔珞坐下。」他幽幽開口。

    「咦?我?」她雙手擦腰,仰頭叫嚷,「拜托,我以前是妖的時候也很威啊,有本事你們當人試試看!」

    咦?剛推開紗門的歐亭岑愣了一下。瓔珞剛剛說了什麼?妖?

    彭裔恩注意到她的臉色頓時一變,尷尬的朝白玠恆噓了聲,他回身探望,才發現有個人突然跑出來。

    「你不是人?」歐亭岑抱著裝有腌漬中的肉的保鮮盒走出來,一臉不可思議。

    白玠廷聞聲,立刻轉頭望去。亭岑也在?

    「她以前不是人。」他率先道,「不過現在是貨真價實的人類,你不必怕。」

    「我沒有怕,在這里兩個月了還怕就太扯了。」她雙眼瞬也不瞬的望著瓔珞,「妖怎麼變成人的啊?」

    「咳!」彭裔恩用力清了清喉嚨。她沒看見瓔珞臉色很差嗎?

    「亭岑!」白玠廷彈了指,「這是禁語,不許提。」

    她嚇了一大跳,「啊!對不起!我不知道……」

    亭岑?白玠恆下意識又與彭裔恩交換了眼神。玠廷叫她的名字耶!

    說到這兒,彭裔恩才想起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歐亭岑一直喚著的「二少爺」變成「玠廷」了?

    「沒關系,你本來就不清楚,但是現在開始就別提了。」白玠恆打著圓場,走到瓔珞身邊低聲安慰,不知者無罪,而且是她自己忘我的在那兒咆哮的。

    歐亭岑只能在心里暗暗哇了好幾聲,真是太驚人了!她知道黑山有鬼有妖,但沒想到眼前就有一個,還是大少爺的未婚妻?

    「瓔珞原本是鏡子里的妖精,後來因為黑山的力量變成了人。」白玠廷突然語出驚人的把事實說出來,「你不必驚訝,她現在就只是個普通人而已。」

    「哇……」歐亭岑還是忍不住贊嘆,不過解了心里的疑問,至少她不會想問東問西了。

    「玠廷?」白玠恆皺眉。不是說不在外人面前提的?

    「你們不說,她只會一直想問而已,她也只想知道瓔珞是什麼妖,怎麼變成人的,亭岑想法很簡單,不會太復雜,對吧?」他轉向右後方,準確無誤,因為歐亭岑正在那兒搬凳子和桌子。

    「嗯!而且我口風很緊的,我會完全保密。」她邊說邊來到白玠廷身邊,把折迭桌攤開在他面前,那是等會兒要上菜的地方,接著坐了下來。

    一切動作都是那麼流利自然,歐亭岑一打開桌子,白玠廷的腳就收起並攏,完全知道她準備要做什麼似的,接著連問都沒問。

她就打開了一瓶冰涼的啤酒,還是沒看過的牌子……

    「那是什麼啤酒?」彭裔恩皺起眉,她不可能不認識放在她冰箱里的東西。

    「比利時啤酒,我昨天去特定店家買的。」歐亭岑在杯子里放了冰塊,熟練的倒著,「玠廷常去的一家里才有呢,我買了四手回來。」

    「昨天?」她簡直感到不可思議,「二少爺,你讓她開車出去?」

    「她會唱歌,不必擔心。」他說得泰然自若,接過了歐亭岑準備好的啤酒。

    「萬一發生意外怎麼辦?」彭裔恩相當緊張,她的意外絕對不是指歐亭岑,而是指白玠廷。

    萬一有人跟著她回來、或是被跟蹤威脅那該怎麼辦?當初說好錄用歐亭岑的條件,就是不許她離開黑山,不能把車鑰匙交給她!

    「我沒關系的……」感覺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劍拔弩張,她尷尬的忙打圓場。

    「亭岑,」白玠廷輕拍了她的手,動作親昵,「你再去拿一手出來,讓大家都品嘗一下。」

    「噢……好!」歐亭岑立即點頭,起身往屋內走去。

    丙然她前腳一離開,待在後院的這些人馬上就吵起來了。

    「她是可以信任的人!」他怒眉一揚,這群人現在在羅哩羅唆個什麼勁!

    「玠廷,你說過在你飲料跟車子動手腳的也是親近的人!」白玠恆也發聲了,「你回到黑山就是因為不能相信任何人!」

    「亭岑不一樣,我了解她!」白玠廷低吼著,「你們覺得她有值得懷疑的地方嗎?對方會這麼剛好找一個能在黑山中存活下來的人接近我?」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瓔珞幽幽的說著,「當初玠恆遇到我時,也沒想過我的初衷是要吸干他啊!」

    白玠恆倒抽一口氣,回頭白了愛人一眼。拜托你少說兩句!

    「我的責任是保護你們……我們不該冒險的,還是你找別人代班,明天開始我不去上班了!」彭裔恩貿然做了決定,明明覺得歐亭岑值得信任,但是一知道白玠廷給了她車鑰匙後,突升門戶大開的危機感。

    「你少來,你不想去上班並不是因為我,是因為另外一個人!」白玠廷話倒是說得不留情,「不要以為我待在家里就真的什麼事都不知道!」

    「你派人監視我?」彭裔恩尖吼出聲。

    「好了!」白玠恆連忙擋在兩人之間,「別把事情搞復雜!現在重點在于歐亭岑。」

    歐亭岑靜靜的站在廚房里。不知道他們是餓昏了頭還是怎樣,忘記後院跟廚房的窗子是相連著的。

    他們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她都聽得一清二楚。

    「我信她,我做主。」白玠廷沒半秒就說出結論,也不許誰反駁。「彭裔恩,你還是乖乖去上班,該面對的就不要逃避!」

    「關你屁事。」她踹了椅子一腳,怒從中來。

    「好,講定了就是這樣!既然調查過是可以信任的就好,那我趁機說說我查到的。」白玠恆不會浪費唇舌勸弟弟,因為他向來固執,「我們已經確定你那天喝的水中有安眠藥,也確定煞車油被放掉,但是你回到黑山後,對方就沒有行動了。」

    白玠廷挑了眉,「什麼意思?」

    「沒有目標,他們不能再繼續。」瓔珞已經餓昏了,先把肉片放到烤架上烤。「他們原本希望殺掉你,不過你既然沒死,得要有機會再讓他們動手。」

    「我們查不到是誰,你的保溫杯放在公開場合好一陣子,那兒人來人往也沒有監視器,唯一會幫你裝水的是何秘書,我的確有找人跟監她,但是……沒辦法證明什麼。」白玠恆語重心長的坐到歐亭岑的椅子上,「玠廷,你要不要考慮出面?」

    總是得出現才能給對方攻擊的機會啊……他合上雙眼,不假思索的點了點頭。

    「不可以!」門一推,歐亭岑急促的走過來,「你們要讓玠廷去做誘餌嗎?」

    白玠恆回身。真是連偷聽都不懂得掩飾一下。

    他拍拍弟弟,這女人不歸他管,他起身往瓔珞走去,搶過她的烤肉夾,麻煩她大小姐坐在旁邊等著吃就可以了。

    「誰準你偷聽了!」白玠廷皺眉,語帶責備。

    「我不希望你以身涉險!」歐亭岑一一幫大家開好啤酒,但只有他有盛滿冰塊的冰杯,其他人得就口直接喝。

    「我有分寸,你別過問。」他下巴一點,「我餓了,什麼時候可以吃烤肉?」

    「就來。」她簡直像是百依百順的機器人,立刻上前烤肉。

    氣氛凝了幾分鐘後,白玠恆率先打破僵局,找了個公司的話題聊,大家才把剛剛的不愉快拋諸腦後。

    可歐亭岑心里記得可清楚。她知道大少爺的用意,必須逮出想傷害玠廷的人。

    玠廷是在結束工作回家的路上出的意外,他喝了平時專用隨身杯中的水,可是視線卻開始模糊,想要煞車到路邊停下來休息,煞車卻失靈。

    那一天他是去山區收款,所以沿途山路蜿蜒,逼得他得擦撞山壁才能減速,就在這時,刺眼的光芒閃起,他被對向車道的來車攔腰撞上,車子直接打滑,撞出護欄。

    原本車子應該墜下山崖,車毀人亡,但偏偏下方有一棵古老巨樹,枝葉伸展如盤,樹枝粗硬,擋住了整輛車子。那時其他車輛的駕駛見狀趕緊報警,白玠恆接到消息後,立刻趕來處理,幸好昏過去的玠廷沒有大傷,送醫後隔日轉醒,只是不記得事發經過。

    那輛撞玠廷的車子消失無蹤,警方也查不到,白玠恆覺得事情有異,不僅對外封鎖一切消息,就連弟弟車禍住院的事都保密到家,連何秘書都沒有聯絡過。

    幾天後玠廷漸漸想起事發的經過,那摻有安眠藥的水、煞不住的車子,在在都指向有人刻意針對他,所以他回到從小生長的黑山,這里有著遠古詛咒的保護。

    遠離塵囂,也不怕任何人的傷害……但是想要知道是誰干的,卻因為玠廷的下落不明而無法繼續。

    歐亭岑細心的把食物放在盤子里,再體貼的為白玠廷剝蝦殼,她一邊剝一邊忘我的盯著他看,他正在笑著,跟瓔珞討論哥哥的糗事,他笑起來也很好看,有種迷人的男人魅力,總是讓她望著就怦然心動。

    他每一個表情都有著不同味道,她最愛凝視睡著時的他,漂亮深刻的五官,如此純真沒煩惱。

    醒來時的他是霸氣的,卻也是貼心的,他的體貼她感受得到,雖然總是用命令式的口吻叫她添衣、要她多吃點,但他其實都會留意她喜歡吃什麼,還會提醒彭管家去超市時記得幫她采買。

    事實上,當他引領她面對失戀被欺騙的悲傷時,她就覺得這個男人怎麼會連她的心都在乎?

    她對他有所迷戀,因為這是正常生活里絕對踫不到的男人。

    一個如果不是瞎子,就不可能會多看她一眼的男人。

    「好了,可以吃了。」歐亭岑把湯匙塞進白玠廷的右手里,將盤子遞上前去。

    「這是肉、這是蝦子、這是串香菇,有竹簽喔!」她抓著他的手替他辨別方位,他很聰明,只要說一次就會記得。

    「謝謝。」白玠廷率先夾起蝦子,才就口就怔了怔,「亭岑,我不是說不要剝殼了嗎?」

    「不剝怎麼吃?我順手啦!」她雖然這麼說卻不禁臉紅,一副很開心的模樣。

    瓔珞搖了搖頭。這女孩是當他們不存在就是了,望著白玠廷的眼神都痴迷了。

    「我不是廢人,你做得太多了。」他心里不爽快。

    「你很怪欸,人家對你好還挑三揀四!」歐亭岑托著腮,嘴角卻勾著愉悅的笑意,「下一只我保證不剝了。」

    「嘖!」白玠廷嘆了口氣。亭岑對他的無微不至,除非他是冷血動物才會感受不到啊……

    她的照顧,已經超出了「工作」範圍。

    他不說,是因為他對她的關心,也超出了「員工」的範圍。

    他是依賴著她的,這種關系無法形容,但是跟亭岑生活在一起,可以很輕松、很直率,毫無負擔。

    他喜歡這種感覺,所以不願意破壞現有的一切。

    「喂,你們兩個是在交……」瓔珞手一指,眼看著就要白目的說出大家只敢在心里暗想的事實了。

    彭裔恩一個箭步上前,立刻捂住她的嘴,卻因為動作過大,腳絆到了烤肉架。

    腳架瞬間被踢飛,架在上頭的東西瞬間飛起,包括那火紅的木炭——朝白玠廷飛去。

    「小心!」白玠恆大喝一聲,立刻往弟弟那邊沖過去。「閃開!」

    歐亭岑完全沒有猶豫,瞬間就撲向白玠廷,緊緊抱著他。

    一切都只發生在瞬間,白玠廷只聽見尖叫與慌亂,感覺到女孩沖上前攬住他的頸子,所有的東西都打翻,他手上的盤子、桌子、啤酒落地的聲音,還有他坐的椅子也向後倒去。

    他撞上在地上,只有一陣輕微的撞擊,地上有突起物,但不是石子。

    亭岑早在幾周前就把庭院里所有尖銳物都去除了,所以這里沒有石子……他身上壓著瘦弱干癟的女孩,她緊緊抱著他,那力道像是用生命去擠壓似的。

    「歐亭岑!」彭裔恩的叫聲傳來,十分驚恐,「水!水呢!」

    「我去拿!」接著是白玠恆的聲音,他拉開紗門,沖了進去。

    白玠廷吃疼的睜開眼,陽光竟是如此刺眼,葉篩里點點金光,他不適的眨了眨眼,然後看見眼前一雙擔憂的目光。

    「你沒事吧……」歐亭岑微微笑著,下一秒卻痛苦的皺起眉,「唔……」

    他看不清楚,但是可以知道那扭曲的面孔是屬于誰的。

    「二少爺!」彭裔恩跑了過來,架住他的腋下,把他拖了出來。

    「怎麼回事?」他頭很暈,世界的一切對他而言是模糊的。

    他被往後拖離,歐亭岑自他身上翻滾而下,緊咬著唇不敢叫出聲,趴在地上緊握雙拳,她的背上,竟竄燒著火舌。

    白玠廷最後看見的,是瓔珞展開披肩,撲上了歐亭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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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厚重的窗簾遮去了外頭的陽光,即便近秋還是艷陽高照,黑山別墅里亂成了一團,庭院里四散著炭火、沾滿灰土的肉跟滿地的杯盤。

    「她怎麼了?」白玠廷不耐煩的追問著,雙手握拳的擱在膝上。

    「裔恩跟瓔珞在處理,你不要急。」白玠恆輕聲的說著,只手貼在他眼楮上,「火只有燒上衣服,沒有大礙,你先把注意力放在眼楮上。」

    緩緩移開大手後,他的雙眼還是緊閉著。

    「萬一睜開又不見怎麼辦?」他有些緊張。

    「你剛剛都看得見了,表示已經恢復了正常,少那麼沒志氣。」白玠恆擊了弟弟的肩一把,「睜開試試看。」

    白玠廷深吸了一口氣,他的確相當不安,慢慢的睜開雙眼,瞧見的果然不再是一片黑暗,雖然視線仍不甚清晰,但他認得這是他的房間。白玠恆刻意伸手擋在他的眉毛上方,不讓他的眼楮受到太大刺激。

    「玠廷?」蹲下了身,有些凝重的望著他的雙眼。

    他緩緩的垂睫,準確的看向了他的哥哥,泛出一抹笑,「我看得見了!」

    白玠恆興奮的笑了起來,一拳往白玠廷的前胸擊去,又順勢上前擁抱,兩兄弟使勁的互擁,帶著滿滿的關懷與手足情。

    「雖然還是很模糊,但至少看見了!」他甚是感動,「應該再過一會兒就能清楚了!」

    「呼!真是讓人擔心死了!」白玠恆也松了一口氣,「總算沒事了!」

    瓔珞從外頭把頭探了進來,掛著淺淺笑容,「恢復了?」

    「嗯!」白玠恆伸手,她立即乖乖的偎到他身邊,「我想是山楂樹精的緣故,他剛剛撞上樹根呢!」

    「樹根?」經瓔珞這麼一提,白玠廷撫了撫後腦勺,剛才好像真的撞到什麼東西。

    「這樣裔恩就可以回來了,我看她愁眉不展的,你公司的事讓她壓力很大。」

    「最好是跟我有關,彭裔恩自己心里有事。」他剛恢復視力,眼楮略有酸澀,用力閉了閉,「還是讓她繼續代理好了,我暫時不打算出面。」他揉揉雙眼,很明顯在盤算別件事。

    白玠恆很了解自己的弟弟,現在他恢復了視力,一切看得更清明,對于要找出誰在他水里跟車上動手腳就更容易了。

    「亭岑怎麼了?」這句話是問向瓔珞的。

    「沒什麼大礙,只有衣服被燒到,背部有些地方起了小水泡,其他部份都很正常。」瓔珞還滿佩服歐亭岑的舉動,「她剛有喊痛,上藥後好多了,我出來時已經睡著了。」

    呼……白玠廷明顯松了一大口氣,「沒事就好……」

    「她真拼命,二話不說就撲到你身上護著,炭火都燒上衣服了也沒閃。」白玠恆露出淺笑,「那女孩對你太有心。」

    「那已經到蠢的地步了,她很習慣為人付出,過度付出。」口吻里其實帶了自己不知道的憐惜,「只要對她好一點,她就會這樣義無反顧……」

    「甚至以身保護你?」白蚧恆有些存疑,「這應該超出了普通付出的界線吧?明知有危險還願意為你擋下炭火,這已經不是單純的迷戀了!」

    「對!你應該看看她是怎麼看你的。」瓔珞也微微一笑。

    白玠廷蹙眉。「看我?」

    「拜托,連剝蝦子時都掛著微笑紅著臉耶,而且不管我們在場,望著你的眼神超、熱、情!」瓔珞還模仿起來,一骨碌蹲到白玠廷跟前,托著腮仰望,「就像這樣……」

    她雙眼瞬也不瞬的凝視他,他卻不耐煩的挑高了眉,大掌罩住她整張臉,「被你這樣看我不舒服。」

    「喂!」瓔珞抓下他的大手,「你這家伙怎麼這麼沒禮貌啦!」

    白玠廷徑自輕笑。亭岑是這樣望著他的嗎?他這樣一個失明的男人,也能吸引她的注意?

    「你也很在意她,裔恩說你對她的關懷超出平常。」白玠恆趁機補一刀,「就不要裝了。」

    他斜瞪了哥哥一眼,卻沒否認,「就是很難不去在意,因為她太傻太蠢……對了,我恢復視力的事別跟她說。」

    瓔珞哦了一聲,挑高眉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賊賊的瞅著他。「真是壞心眼,要繼續裝瞎博取同情呴?」

    「你管好自己的事就好了。」白玠廷板起臉來,站起身,「我要去看她。」

    她泛出看熱鬧的笑容。真想不到啊,天霸王也會喜歡上干癟貧乳女啊!她見過白玠廷身邊那個李雪妙,妖嬌美麗、體態豐滿、艷若桃李,可是歐亭岑呢?她可是瘦小干癟、長相普通,就只有那雙大眼楮還算可愛,平常在家穿著打扮極為隨性,就像個鄰家女孩。

    「二少爺!」白玠廷一走進歐亭岑房里,床邊的彭裔恩立刻站了起來,「我很抱歉,我剛剛不是故意的,我……」

    「裔恩。」他立即伸手示意她別再說了,「事情已經發生了,怪罪誰都于事無補,你幫她擦了藥,她也沒大礙,這樣就好了。」

    「二少爺……」彭裔恩擰起眉。凡事要求精準的她無法承受這樣的錯誤……即使沒傷到他,也不該傷到別人。

    打小一起長大,他不會不知道她的個性,所以白玠廷上前,攀住她的雙肩,逼她直視著他。

    「我說沒關系就是沒關系,不許再追究這件事!」他的口吻近乎命令。

    「可是我……」彭裔恩話到這兒梗住了。等等……白玠廷對焦也對得太準了吧!「你的眼楮?」

    「看得見了,還在適應中。」他勾起微笑。

    她簡直喜出望外,伸出手左搖右晃的,被他不耐煩的打掉,她才確定他真的看得見了!

    「怎麼發生的?」

    「瓔珞說是撞擊到某棵樹的樹根。」白玠廷簡化得很過份,瓔珞在後頭大聲糾正是山楂樹精!「這件事,不許對這家伙說。」

    他轉向趴在床上沉睡的女孩,她受到燙傷跟驚慌後,身心俱疲的沉睡著,之所以不怕她聽見,是因為他非常熟悉她的睡相。

    不是只有她會望著他的睡顏。黎明未現時,魍魎們囂張又吵,加上意外後他始終睡不深沉,天亮前極易轉醒,某次睡不沉的他來到她房間,曾想挖她起床唱個兩首歌,但是叫了老半天毫無反應後,他就明白,她睡覺時根本是死豬一尾。

    可是從那次之後,他每次只要睡不著,就會到她房間靠著牆,靜靜的望著她。

    彭裔恩聞言,狐疑的眨了眨眼,「二少爺,你對她……」

    「閉嘴。」他不悅的說著。

    「你看得見後,麻煩看清楚,我也覺得她傻得可憐,別傷害她。」她倒是沒鳥他的喝令,「她跟你平時來往的女人不同。」

    「還用你說!」他竟揚起自負的笑容,「好了,你……你們都出去吧!」

    門邊一雙男女連同彭裔恩都交換了眼神。要他們出去?難道他想跟無抵抗能力的柔弱女孩獨處嗎?

    沒問題!缸玠恆立即上前拉走彭裔恩,他知道她一定投反對票。

    「可是……」

    「你當玠廷是禽獸嗎?走了啦!」他死命拖她離開,瓔珞還貼心的幫忙關門。

    終于落得一室安靜了。

    白玠廷滿意的環顧四周,雙眼視力恢復後,另一雙眼似是關上了,他再也看不見魍魎鬼魅,也聽不見,清淨多了。

    歐亭岑正趴在床上睡著,她的衣服被剪開,露出裸背,肌膚呈現淡粉紅色,那是被燙傷後的色澤,有兩處地方貼上了紗布,其他部位則敷著厚厚的蘆薈凍。

    這是他第一次這麼清楚的看見陪了他兩個月的女人。

    怎麼會有人的身形這麼瘦小,活像個紙片人似的;平常握著的手腕如此的細,等看清楚後才發現那根本是營養不良;臉很小,臉頰瘦削,五官也稱不上美麗。

    不過……他以長指撥動著她適中的睫毛,看清楚她的樣貌,跟他想象的竟然差不多。

    他曾摟過她的身子,早知道她有多瘦小,捧過她的臉,也知道她的臉蛋有多小巧,只是沒有仔細撫過她的五官,不知道是這樣的普通。

    但這樣的普通,卻造就了不平凡的歐亭岑。

    白玠廷輕柔的撥開她紊亂的半長發,將發絲都撩到耳後去,攏成一落,不讓頭發遮掩住她已經很小的臉龐,樸實無華,既不美艷更不妖冶,她就是個走在路上,人人都不會注意的女孩。

    換作是以前的他,根本多看一眼都不可能……

    但是因為他看不見,才能感受到這樣的女孩,有著比外貌更讓人牽掛的一切。

    她唱歌很好聽,或許不能參加超女比賽,但是聲音清亮空靈,姑且不管那群妖鬼聽了多討厭,至少聽在他耳里,就是覺得舒服,五髒六腑、每個細胞都被音符熨得服服貼貼,所以沒事他也會讓她哼上兩句。

    她做事很認真,認真到一種超乎想象的地步,短短時間內摸清他的喜好,有時候他以為自己一個人在「聽」電視,習慣自言自語的說喜歡哪個、討厭哪個,她竟記得一清二楚,還會設法弄來給他。

    她不是在當一個女佣,而是在當他的眼楮、他的依靠。

    這女孩就是這麼天真,單純得心里只有一個目的,一次把一件事情做到完美,她就會感到很滿足。

    他偶爾的溫聲細語就能讓她開心得哼起小曲,他讓裔恩買她愛吃的東西她就會一個人在房里尖叫歡呼,她就是這樣太好掌控、太好捉摸,才會被上一個混賬騙得暈頭轉向。

    調查過她的背景,她十歲時父母離異,各自都有了新歡,都直接放棄她的監護權,導致她只好在親人間流浪,這邊住兩個月、那邊住兩個月,每個人都視她為麻煩,繼母覺得她礙眼,生母覺得她是拖油瓶。

    她在不被愛的家庭中長大,高中考取外地的學校,家人就只給經濟援助,再也沒有往來,支持她念到大學畢業。

    大學時曾交過男友,但是她的無微不至卻讓對方厭煩,覺得失去自由,沒多久就分手了;出社會後遇上了混賬,先是覺得她可愛單純,接著發現到她對感情的付出是義無反顧的,于是開始了欺騙的行為。

    那個混賬甚至沒有工作,歐亭岑還去兼差,因為她覺得那個男人沒有她不行。

「真是個傻子。」他輕聲的說著,之于他也是一樣的狀況,因為他的眼盲,所以她把他當成重大的責任在照顧。

    她的過往讓他覺得心疼,所以他可以容忍她許多過份的作為,例如他已經說過八百遍不許任意踫他,她總還是很自然的踫觸他;還有一古腦兒只想要讓他驚喜跟開心的沖勁,都讓他默默的感動著。

    「嗯?」歐亭岑緩緩睜眼。她覺得背好熱喔!「好熱……」

    「我開冷氣,你等等。」白玠廷抓過一旁的遙控器,打開冷氣。

    她意識不清醒,這聲音聽起來是玠廷,還是白玠恆?「背好燙……彭管家,我的背不舒服……」

    她皺起眉掙扎著要扭動,他立即壓住她。「不許動,我幫你換新的蘆薈。」

    咦?這口吻……是玠廷的?

    「玠廷嗎?你沒事了嗎?」歐亭岑掙扎著半撐起身子,回首望著他,「頭有沒有受傷,我……」

    「先考慮自己,你一直考慮我,會讓我覺得很火大。」白玠廷不客氣的再把她壓上床,「叫你不準動了!」

    「唔……」好凶!他真的在生氣嗎?「可是你剛剛撞到頭了……」

    「現在我就坐在這里,好端端的。」

    他仔細的用長棉花棒沾取郭涼的蘆薈凍,往她泛紅的背部輕抹,冰涼的感覺讓她瞬間變得放松,好舒服……

    「沒事就好……」歐亭岑幽幽的說著。

    「火都燒上你的背了,還在想別人,你這個性不改,永遠都會被欺負。」這是怎麼教出來的?一點都不顧自己。「而且,你撲到我身上做什麼?你以為你是保鑣嗎?」

    「就算保鑣也沒我快!」她還自豪的笑著咧,「我……不能讓你受傷。」

    「我不一定會受傷,但是你卻搞成這樣!」他是說假的,按照那情況,紅炭極有可能直接往他身上招呼。

    「呵!我沒關系的啦!」歐亭岑老話一句,她好像是全世界最不需要被重視的人。

    她只在意白玠廷一個人,他毫發無傷就好。

    他不該以為她傻到對誰都會這麼做,事實上,今天坐在那兒的如果是白玠恆或是彭裔恩,她不一定會這樣不顧一切。

    那是因為坐在那兒的,是白玠廷,是第一個會關懷她的「心」的男人。

    「你也太大愛了。」他笑著嘆息,很妙的是,他不討厭這樣的女人。有點黏、又有點過度親昵,卻一點都不讓他厭惡。

    他以前討厭女人主動黏著他、討厭她們跟著他、討厭自以為是女友、討厭那些動不動就撒潑的女人,她們只要負責打扮得光鮮亮麗、賞心悅目,讓他覺得開心就好。

    至于其他所有自以為是的動作都不可取,該給的物質享受他一樣都不會少,但是誰都不會是唯一。

    結果,歐亭岑這個沒有一個條件符合的女人,卻用比情人更情人的方式在照料他。

    「我沒有。」她眨動著惺忪雙眼,「我只對我在乎的人拼命。」

    白玠廷聽見了,那聲音很模糊,但是他聽得很清楚。

    癌頸而下,湊近了她的頰畔,她一臉昏沉要睡去,卻掙扎著想清醒的模樣,煞是可愛。

    「你在乎我?」他在她耳畔輕吟。

    「嗯,」歐亭岑還微微撐起脖頸點點頭,「最在乎了!」

    冷氣漸漸盈滿空氣,她覺得好舒服喔,背部的灼熱漸漸降低,那再次敷上的冰涼蘆薈讓她更加放松。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在作夢,不知道是哪只鬼正在同她對話。

    「為什麼?」他問著,可以看見她雙眼已經闔上了,「因為我是老板?」

    「嗯……」歐亭岑皺了皺眉心,意識漸漸飄遠,「我喜歡一個人……就會很在乎他……」

    就是因為太在乎,才會不敢面對現實,才會明知道未婚夫有問題卻不敢問,因為她怕失去他、怕失去這份假像的幸福。

    她被迫面對現實之後,想了很多,當初她發生車禍期間,朱俊宇會對她無微不至,大概是在那時候知道了她的金錢狀況、存簿密碼,還有許多跟錢有關的事,購屋也選在那段時間,因為沒辦法每次都一起去看房子的她,才把決定權全都交給了他。

    她不是沒有感到不安,可是她告訴自己要相信愛人,因為他們要結婚了啊!

    可是她一直不去正視「愛」這個問題,事實上,朱俊宇對她的作為,與其說是愛,不如說是哄騙。

    和她在一起時,常傳簡訊或是躲到陽台講電話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她明明都看在眼里,卻選擇視而不見,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變得這麼可悲,她只曉得她好怕好怕別人不要她。

    先是爸媽、然後是學長……接著是朱俊宇,這一次比較慘,她落得孑然一身。

    可她還是改不掉一心為別人付出的習慣,她默默的喜歡上表面剽悍、實際上卻很溫柔的白玠廷,這一次她決定不求回報,只要一輩子看著他就可以了……

    吻輕輕落上她的頰畔,歐亭岑再度陷入夢鄉。

    這個女孩不管說什麼、做什麼,都會揪著他的心。

    從沒想過自己會是這樣心軟的男人,以前對待那些女人從來沒有好態度,而今卻對一個普通女孩感到憐惜。

    第一次見面,她隱忍的聲音就已經觸動了他的心,就算涌起的情緒是怒火,他就是在意這個女人。

    對她的感覺在不爽與不可思議中加深,他為她的天真感到生氣、為她的義無反顧感到不值,但這些發生在他身上時,他卻覺得滿足。

    他為這個女孩動心,他自己明白,只是很不想承認。

    因為看不見,他覺得一切都只是依賴跟錯覺。

    放下蘆薈凍,白玠廷看向了她的房間,小茶幾上擺了一本本子。翻開來,里面密密麻麻的,他還看不清楚字,但是裔恩常說她把細節都記下來,不讓自己犯第二次錯。

    下方的抽屜未關妥,一團毛線露了出來,他微微拉開,是織到一半的半成品。

    他曾警告過身邊的女人們,不許做什麼手工品給他,他不收那種什麼滿懷著心意的禮物,因為覺得沒必要。

    但是……他現在卻渴望知道這淺藍色的毛線是要織給誰的?又是要織什麼?回首看向靜靜睡著的歐亭岑。為什麼會有為愛情如此執著的女人?

    她甚至沒有告白過,他也沒有說過喜歡她,他們之間還是主與僕,可能連朋友都稱不上……她,卻為這樣的關系在付出。

    她一定會再被騙的,這樣傻的女孩,這一次被騙到一無所有,下一次只怕連人都被賣出去了,還幫對方數鈔票。

    所以……他輕輕的關上抽屜,回身再吻了她一次,輕巧的走出房間。

    他不會騙她,這種傻瓜,只有他能考慮接收了。

    一縷白霧自冷氣送風口飄出,聚集在歐亭岑的床邊,形成一個女人的模樣,有著鳳眼紅唇,望著她勾起笑容。

    飄到床邊,紅唇湊耳,「你能待在他身邊多久?」

    「嗯……」歐亭岑微蹙眉,動了一下。

    「你想要一輩子都待在他身邊?看著他就能滿足?」妖魅一字字緩緩地說,「你以為這是可能的嗎?」

    為什麼不可能?她可以什麼都不求,只要能待在玠廷身邊照顧他就好。

    「你以為他是終生失明嗎?眼楮永遠看不見?」女人咯咯笑了起來,「他會康復的,等到他看得見的那天,他就不需要你了!」

    咦?他會痊愈。

    「對,他會重見天日,然後看見你的模樣……他喜歡豐滿妖艷的辣妹,而你是嗎?」

    豐滿?她整理過玠廷的書桌,每天晚上彭管家都會跟他開會,桌上常會擺一迭數據,手機開著卻是靜音,他從不接電話,由她負責抄寫每日來電的人是誰,再選擇性回復……由彭管家負責回電。

    手機桌面是個留著紅色大卷發的女人,真的很美麗,很像電影里的性感女星,穿著露出事業線的低胸禮服,嫵媚的眼神,是那種每個男人都會忍不住多看幾眼的美女,而且胸部超大,腰又很細,臀部渾圓高翹,連她都會贊嘆。

    彭管家說那個女人叫李雪妙,已經跟玠廷在一起三年,雖說斷斷續續,卻是在他身邊最久的女朋友。

    不是什麼富商千金,只是個普通的女人,是玠廷在某個派對上認識的女孩,一心想要嫁入豪門,玠廷說她這樣的想法沒有錯,她也非常努力的在裝扮自己,讓自己能躋入上流社會。

    所以他拉了她一把,讓她進入他的圈子,接著便開始交往。

    三年來他們幾乎都在一起,不過玠廷卻沒有對外公開承認過她是他的女友,也不曾用「女朋友」三個字來介紹她,所以李雪妙是朋友、是情婦,甚至可以是紅粉知己跟最佳幫手。

    歐亭岑看著手機發傻。這麼美麗的女人,她怎麼比?一旦玠廷看得見,再瞎也會選擇李雪妙。

    「他絕對不會喜歡你的。」女人的聲音又傳來了,「等到他恢復的那天,你該怎麼辦?」

    走開!玠廷能恢復,她會是最高興的人!

    「偽善!騙人!他一旦恢復了,就不會跟你朝夕相處了!你會被開除,回到原本的生活,開始還債,而他就回到正軌,繼續跟美女在一起……永遠不會再跟你有任何交集!」

    聽到這里,歐亭岑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她不想聽!是誰在說話,到底是誰?

    「你配不上白玠廷的,你心里明白……愛情就是佔有,你真的愛他就會想佔有他。」

    走開!她好累想睡覺,不想去想那些事情!

    「要跟白玠廷永遠在一起,只有一個方法……」

    歐亭岑顫了一下身子。跟玠廷永遠……在一起?

    「只要他永遠都是個瞎子,他就會永遠需要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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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1 00:03:2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白玠廷的裝瞎日子就此展開,彭裔恩都暗暗叫他是睜眼瞎子。故意在歐亭岑面前裝得無助,真乃卑鄙奸詐小人是也。

    他視力已經完全恢復,只要在她面前就是個正常人,但是歐亭岑一出現,他立刻假裝什麼都看不見,出入要歐亭岑攙扶,現在已經誇張到摟著她當拐杖,還把她的手牽得很緊,故意做出一些「不小心」的親密動作,惹得人家臉紅。

    當然,歐亭岑並不知道他已經看得見了。

    這是最讓她詬病的事,因為歐亭岑持續她的痴迷凝視,二少爺還假裝眼盲,享受那種被炙熱眼神注視的優越感。

    白玠廷當然非常喜歡被這樣凝視著,每次看到歐亭岑勾著像貓一般陶醉的笑容望著他瞧,他從不知道被這樣熱切的注視著,會讓他產生如此陶陶然的暈眩感。

    一個女人的眼里只有他,這不是第一次,每個女人都喜歡用媚眼瞅著他不放,可是那種眼神莫名讓他渾身不舒服,那眼神里盈滿著不純的動機,錢、權、享受跟欲望。

    可是亭岑就是干干淨淨的,他喜歡。

    看得清明後,他不時的觀察她,雖然裔恩一直反對他這樣的做法,認為這樣是欺騙,但他保持不同的立場,認為這是能看清一個人的最佳方式,能辨認出真心與假意。

    而亭岑就是那個始終如一的女孩,忙里忙外不知道在忙些什麼,只因為他嫌面包店賣的面包不夠香,就下載食譜自己做,清晨起來揉面團,他悄悄的躲在廚房外看著,心里有說不出的感動。

    照顧他沒有一絲的不耐煩,偶爾嫌累也是離開他視線後,才會輕嘆一口氣,她最愛陪他一起「聽」電視,或是坐在外面閑聊,還有唱歌給他聽時,手里還在織帽子……她已經織好圍巾了,卻遲遲沒拿出來,他有點不耐煩。

    「為什麼要上班?」歐亭岑坐進車子里,「玠廷的眼楮又還沒好。」

    因為要出面誘敵了,當然不會有人告訴她實情,彭裔恩假裝沒聽到,白玠廷正在裝無助,還要她幫他系安全帶。

    系安全帶時兩人靠得很近,近到他幾乎可以再吻上她的臉頰。

    他暗暗勾起一抹笑,就在她扣上安全帶要抬首之際,他微微將身子移前。差一寸就觸及她的唇了,嘖!

    歐亭岑卻是狠狠倒抽一口氣,整個人僵化,望著近在咫尺的唇,嚇得不敢動。

    罷剛,差一點點就吻到玠廷了!

    她瞬間漲紅了臉,僵硬的往後退去,雙手不由得捂住雙頰。怎麼會那麼剛好?

    咬了咬唇,歐亭岑偷偷瞄向白玠廷,卻赫然發現他似乎正盯著她。

    帶著勝利的笑容及眼神,他喜歡看她紅著臉的窘迫模樣,這讓她益發慌亂。

    明知道玠廷不可能看得見,但是他的眼神好像正望著她啊!壓力好大,她一顆心跳得急速,覺得近來的自己真是蠢到最高點,常常因為一點點事情就面紅耳赤……這都是因為玠廷最近變得很奇怪,對她比過往更溫柔,而且還常常……亂抱她。

    那是很奇怪的動作,可是玠廷就是會堂而皇之的摟著她,說這樣比較好走路;看電視時要握著她的手玩,說因為他無聊;晚上睡覺時要她躺到他身邊唱歌,接著大手就會攬著她的腰,他說天氣涼了,他怕冷。

    什麼千奇百怪的理由都有,她當然覺得不對勁,可是她卻不討厭這種不對勁,因為這是不是代表玠廷更她?甚至還有一點點喜歡她?

    只要一點點……她瞄向他。她只奢求在他的心里能佔有一個小小的角落,這樣她就心滿意足了。

    小心翼翼的從包包里拿出毛線繼續織,還對著彭管家比了一個噓。

    彭裔恩無奈的從後照鏡望著自以為是秘密的歐亭岑。她隔壁那個根本看得一清二楚,還抱怨為什麼圍巾織好了還沒送哩!缸玠廷望著她編織時的認真表情,一針一線都是那麼仔細。

    這女孩連織毛線這麼簡單的動作,都讓他忍不住想要寵溺。

    真的!詭異的感覺越來越旺,他發現自己已經不能滿足于拉拉小手、或是借機擁抱這種舉動。

    開車到白玠廷的公司約莫一個多小時,只是在停紅綠燈時,斜照的陽光刺眼,讓他皺著眉感到難受,問題是他又不能做出刺眼的模樣。

    活該!彭裔恩在心里黠贊。誰教他愛裝!

    〞嗯?怎麼這麼亮……」歐亭岑主動越過白玠廷,貼心的將爾簾拉上。

    她一湊近,他就聞到她淡淡的發香,那是讓裔恩帶她去買的洗發精,這個味道他喜歡。

    歐亭岑拉簾子的動作突然一頓,表情一愣,睜大雙眼望向窗外。

    什麼?白玠廷巧妙的以眼尾往外瞄,看見旁邊只是一輛也在等紅燈的車子,沒什麼特別。

    「亭岑?」他問著,因為她橫在面前太久。

    「嗯……」她一閃神,撐著玻璃的手立即滑開,整個人往下滑。

    白玠廷怎麼可能放過這個機會,雙手立刻伸出抱住,自腰際圈住了歐亭岑,將她往懷里帶。

    咦?咦咦?咦咦咦?她措手不及。玠廷的動作怎麼會如此利落快速啊!

    「哦……是朱俊宇啊!」彭裔恩早按下窗戶,她之前就被白玠廷命令調查過歐亭岑的前未婚夫了。

    「朱俊宇?」他挑高了眉,「你那個混賬未婚夫?」

    「不是……」歐亭岑尷尬的抵著他的胸膛。他怎麼還一直抱著她呢?

    「裔恩。」他忽然下令,連命令的內容都不必提,她立刻打了方向盤,開始往朱俊宇的車子逼去。

    「做什麼……玠廷,不要這樣,我跟他沒有關系了!」歐亭岑有點慌張。

    「怎麼沒關系?你的錢跟屋子,還有他欠你的錢全部都還沒解決!」白玠廷皺起眉,怒意漸凝,「難道事到如今你還護著他?」

    「我不是護著他,只是做這些事沒有用啊!我就是債權人,能怎麼辦?」她只是很認份而已,「跟他起沖突沒有用,要還錢的人是我……」

    「錯,是他。」白玠廷冷冷的說著,已經忘記自己在裝瞎,突地握住她的手臂往上扯,「別忘了我是催收帳款的專家。」

    歐亭岑眨了眨眼。他雙眸似乎正噴射著怒火!「你想做什麼?不要惹事!」

    「哼!」他更加惱火的甩開她,「原來你還在意著他!」虧他相信她那天半昏迷狀態下說出來的鬼話!

    彭裔恩持續逼車,喇叭聲此起彼落,隔壁那輛馬自達也很生氣的狂按喇叭,卻不得不被逼向人行道。

    這陣仗跟喇叭聲簡直要嚇壞歐亭岑了,她的雙眼緊盯著窗外,急得不知所措。

    「如果你還愛著那個家伙,我就叫裔恩即刻離開。」白玠廷沉著聲音道。如果亭岑的心還在那種男人身上,那就沒救了!

    他更惱的是,自己竟然還享受她的眼神?

    「我沒有!我不是在意他!」她緊張的脫口而出,「我是怕你受傷!不是有人要害你嗎?」

    嘖嘖!彭裔恩不由得搖了搖頭。要不是跟歐亭岑實際相處過,確定她的單純,否則她要說這丫頭手段真是了得啊……這句話,應該直接讓玠廷中箭落馬了。

    他都說可以為她逼債,要是一般人早就喜出望外、感激得痛哭流涕了,就只有她,卻還是只惦記著他的安危。

    白玠廷的眼神瞬間趨于柔和,他緊繃的臉部線條倏地揚起笑容,朝著歐亭岑伸出手,那眼底盈滿了一抹閃耀。

    她覺得好詭異,玠廷的眼神可以說是炯炯有神,一點都不像是失明的人啊!

    「可以別理他嗎?我不希望在大馬路上鬧事,這樣萬一你變成目標怎麼辦?」

    她的聲音聽起來害怕得都快哭了,伸出小手,搭上了大掌,近乎求情般的說。

    瞬間緊握住她的手,白玠廷冷不防的就將她整個人往懷里拉,她細叫一聲,下一秒發現自己的臉竟然貼著他的胸膛,而他強而有力的手臂正圈著她的身子。

    「我不會有事的,別老是花時間擔心我。」他勾起一抹笑,歐亭岑已經呆滯到沒注意他們往就近的地下停車場開去,朱俊宇自是因為被逼車而往下走。

    她覺得心跳快停了,與玠廷距離如此近,他就在她面前說話,唇瓣如此靠近,害她滿腦子都是壞想法。

    「到了。」彭裔恩出聲警告,破壞後座太曖昧的氣氛。

    余音未落,車子突然傳來巨響,外頭有人正使勁的拍打著玻璃窗跟車門,迸出一連串的三字經,問候全車上下的祖宗八代。

    是朱俊宇!歐亭岑往窗外看去,但這輛車的隔熱紙很黑,他一時瞧不見他們。

    彭裔恩率先下車,毫不畏懼的甩門。

    「去討回屬于你的東西。」白玠廷松開安全帶,但沒有松開圈著她的手。

    「不要,我會怕……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歐亭岑慌亂得不能自己。她是個失敗的女人,就算被騙成這樣了,竟然還會畏懼。

    車外傳來咆哮怒吼,彭裔恩根本沒有絲毫懼色,雙手抱胸的在跟朱俊宇對嗆,馬自達里走出另一位妙齡女子,歐亭岑其實認得,是那個淺綠女孩。

    她更覺得無地自容了,那個女生一定很早以前就跟朱俊宇在一起了,她現在出去,只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我一直都被當成笨蛋,我沒有勇氣面對他跟那個女人……」眼淚滑出她的眼眶,「玠廷,我並不是那種勇敢的女孩,就像你說的,我就是傻,只能這樣笨一輩子……」

    腰間的手臂一收,歐亭岑突然被往上推擠,熱烈的唇湊了上來。

    她瞪大了眼楮,腦袋一片空白,只聽得見嗡嗡作響的吵雜聲,可是、可是……

    車外的聲音突然聽不見了,朱俊宇的模樣忽然退去,就連那個淺綠女孩今天穿什麼顏色的衣服、多美多正她都不記得了,她前一刻還在畏懼沒有勇氣面對混賬未婚夫,可是現在……

    熱切的吻撩動著她的心,她根本沒有辦法去想為什麼,她緊張的合上雙眼,感受他的唇舌挑逗她身上每一根敏感神經,聽著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還有一種名為醉人的暈眩感。

    白玠廷高超的技巧吻得歐亭岑幾乎無法呼吸。她覺得靈魂都快出竅了……

    「你有我,怕什麼?」他輕嚙著她的唇瓣,低沉的說著,「我就在你身邊,去要回屬于自己的尊嚴。」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雙頰緋紅,雙手抵著他的胸膛,意識混沌不明。

    「玠廷?」她啞著聲。她被吻了?被吻了?!

    「走吧!」白玠廷撫上她的臉頰,催促著她。

    歐亭岑頭腦發脹,她根本不知道他要她做什麼,只能愣愣地看著他拉開車門。

    她咬了咬唇,唇還在發麻,那美好的吻讓她沒有辦法立刻從美夢中抽離,但是她卻下意識的離開車子,先下車以便攙扶他。

    白玠廷暗自竊笑。她果然沒有注意到他的眼楮。

    她腦子太熱,應該也沒空注意了。

    「你們逼車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我自己心知肚明?」朱俊宇的咆哮聲這時才傳入歐亭岑的腦中,「你……」

    他的眼角余光瞟到了從車子另一邊走來的她,明顯有些驚訝,話聲頓了頓,臉色呈現一絲不安,但是看到她刻意閃避的眼神後,忽然揚起了勝利的笑意。

    「原來是你啊……」朱俊宇扯扯嘴角,「叫人逼我車,有事嗎?」

白玠廷巧妙的讓自己被車子擋住,卻一把將歐亭岑推了出去。

    她踉蹌的摔出來,不安的瞥向朱俊宇,一臉慌亂惶恐。

    彭裔恩不禁皺眉往後頭瞪。又不是不知道歐亭岑的個性,推她出來不見得有用啊!

    「不是故意要逼車……」果然一開口,還是一點氣勢都沒有。

    「怎樣?你有話要跟我說是嗎?」朱俊宇見她如此膽怯,自然又囂張起來,上前逼近了她,「沒跟你當面提分手是我的錯啦,但是我那天太忙了,因為要帶她去馬爾地夫渡假。」他伸長了手,那個高挑的正妹立刻走過來偎上。

    「嗨,我是朱俊宇的女朋友,我們交往三年了喔!」

    馬爾地夫?歐亭岑蒼白了臉色。那是她最向往的地方,以前她常跟他提起,將來他們結婚後要渡蜜月,一定要去馬爾地夫。

    他……帶著別人去了?交往三年是什麼意思?她跟他只交往兩年,意思是……她才是小三嗎?

    「發什麼呆!歐亭岑,喂!」朱俊宇不客氣的在她面前彈指,「你不要動不動就放空,知不知道這樣很蠢?人家要跟你說話很困難!」

    「喂!說話客氣點!」彭裔恩忍不住出聲,「你騙走了她的錢,還敢這麼趾高氣揚?」

    「你是她的誰?你不了解這女人嗎?真是蠢過頭了,最喜歡自以為是的幫人安排一堆東西,然後以為別人沒有她不行!」他緊摟著女友,睥睨著歐亭岑,「我那是給她一個教訓,不要隨隨便便就把印章證件都交給別人……」

    她悄悄的握緊了拳,微微顫抖著,「那是因為我相信你……我很相信你,所以才願意把什麼都交給你!」

    「所以我才說你笨,幾句甜言蜜語就可以把你哄得團團轉。」他冷哼一聲,當著她的面吻上女友,「這才是我的女人,我根本沒把你當成女朋友過!」

    「說夠了沒啊?當愛情騙子還這麼囂張!」彭裔恩忍無可忍的吼了起來。

    「一般人才不會被我騙,而且你自己問問她,當初也是她倒貼過來的好嗎?」朱俊宇倒是大言不慚,「我們只是喝多了,連表白都沒有,她就……」

    「住口!」歐亭岑忽然大吼,「誰都不要再說了!」

    突如其來的叫聲把地下室里一整片地縛靈給嚇死了,也讓朱俊宇相當驚訝,因為他還沒見過她生氣。

    她噙著淚水,但卻是忿忿的望著他。朱俊宇說的沒錯,當初他們是在餐廳里相遇,因為都喝得太多,才會不小心撞在一起,灑了彼此一身酒,因此開啟了日後的認識與交往。

    她當然要幫忙把衣服洗干淨才行,這樣的互動怎麼能說是她倒貼?況且明明是他先吻她的啊!

    「我仔細想過,我太需要被人愛了,所以才無視于我們之間的問題……例如你根本不常接我電話,偶爾見面就不耐煩,只有要我買東西跟我出車禍時才會比較大方……」歐亭岑一字字哽咽的說著,「你說的沒錯,我太傻了,因為怕失去你才選擇盲目的相信。」

    朱俊宇閃過一抹愧色,卻還是嘴硬,「隨便你說什麼啦,反正事情就是這樣,我們分手了,掰。」他說完,立刻旋過身,催促著女友趕緊上車。

    「給我站住!」

    歐亭岑忽然很有氣勢的一喊,連彭裔恩都忍不住在心里哇了一聲,以表贊嘆。

    苞她交往兩年也沒聽過這樣的口吻,回過頭的朱俊宇顯得很訝異。

    「買房子的錢呢?你沒有給我。」她咬著唇,盡管淚如雨下,但眼神卻非常堅定,「幫你借錢的事就算了,但是我房子的錢跟存款,你得還給我!」

    他惱羞成怒的回身甩手,「誰會還給你啊?早就都沒了,要怪就怪你笨到告訴我密碼!」

    「什麼叫都沒了?房子好歹賣了一千多萬,你全花光了?」歐亭岑簡直不敢相信。一千多萬啦!

    「就算有也不會還你,會還我當初干麼還要騙你?」朱俊宇對著她搖頭,「找下個男友時眼楮放亮一點,感謝你的貢獻!」

    北獻?如果他是可以托付終生的人,她很願意奉獻一切,但是這個人摟著別的女人,花她的錢……

    「她眼力很好的,至少知道把你扔掉。」白玠廷的聲音由後響起,穩健的自車子另一頭踏了出來。

    歐亭岑下意識的要回身去扶,卻注意到他步伐穩健,輕輕舉起的左手像是示意她不要過來,是沒幾步距離,盡管擔心,但她知道他不喜歡讓人家知道他眼盲。

    看著走出來的男人,朱俊宇有些狐疑。這家伙剛剛躲在後頭做什麼?

    在車邊的女孩沖著白玠廷露出笑容。誰教這西裝男人不但體格壯碩,還有張性格的容貌,真是帥呆了!

    「我知道你怎麼對亭岑的,別以為天下會有白吃的午餐。」他一湊近,就緊緊摟過了歐亭岑。

    她嚇了一跳,可是這樣被摟著卻很心安。

    「你又是什麼東西?」朱俊宇皺眉。這男人和歐亭岑是什麼關系?

    「我是她男人。」白玠廷說得很干脆,「一個比你好上幾百倍的男人。」

    「別笑話了!你怎麼可能會看上這女人?」他失笑道,「我跟你說,她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把時間花在她身上是白做工!」

    「亭岑是我遇過最真誠的女人,她只是單純固執,不是笨。」白玠廷瞟向彭裔恩,「這張是我的名片,你從亭岑那邊取走的,我會全數要回來。」

    她挑起一抹笑,往前遞上了名片。

    朱俊宇半信半疑的接過,一看到「催收帳款」,臉色立刻刷白。

    他微微一凜。「你是討債集團?」

    「拜托一下,政府立案,只是催收而已,不過呢……」白玠廷瞪著他,眼神絕對稱不上和善,「你對亭岑的態度太差,我會用特別的方式招呼你。」

    「玠廷……」她聽了不免有些不安,什麼叫特別的方式?

    「這太誇張了!歐亭岑,你是去哪里找到這種家伙的!」朱俊宇立即指著她開罵,「想威脅我嗎?你以為我是嚇大的嗎?」

    歐亭岑原本想開口,卻被白玠廷輕輕摟轉過身子。這種人何必對他多費唇舌,根本是浪費口水,等會兒進公司他就把這案子Pass給手下,他們一定會處理得妥妥當當。

    「對了。」白玠廷忽然止步,轉過身對他一笑,「感謝你跟亭岑分手,要不然我還撿不到這樣一個寶。」

    「什麼寶啊!你是瞎了嗎?」朱俊宇不可思議的咆哮著,「那是個愚蠢的女人耶!」

    哇咧!歐亭岑趕緊拍拍他的手安撫他。朱俊宇不知道他真的瞎了,他不是故意的,希望玠廷不要生氣。

    白玠廷沒有生氣,嘴角卻含著笑意,帶著點無奈的搖頭。

    是啊,他就是瞎了,才能真的用心去感受亭岑這樣的女人啊!

    「扣掉你拿走的存款跟賣房子的錢,本票的錢你也得負擔。」彭裔恩的聲音在地下停車場回蕩著,「她是我老板的女人,所以我們不會太按照常規處理。」

    「本票又不是我借的!錢也花光了啦!」

    「那是你的事情。」

    才把白玠廷送上車,歐亭岑就聽見彭裔恩說出讓她忍不住臉紅心跳的話語。她是玠廷的女人?什麼時候的事啊!

    罷剛……她下意識又撫上唇。那個又麻又辣、讓她頭暈目眩的吻啊……

    「上車。」他真想一把將她抱上來,還在發呆。

    「可是……」她不安的往車的另一頭看。

    「上車。」這一次的口吻,是絕對的不容反駁。

    歐亭岑咬了咬唇,乖乖上車,才剛坐定在白玠廷身邊,立即又被抱了個滿懷。

    「……玠廷……二少爺!」她心慌意亂,為什麼短短幾分鐘內,有種天地顛倒的感覺?

    「你不喜歡我嗎?」他貼著她的耳畔,輕聲說著。

    「不、不是……為什麼會突然、突然這樣子?」天啦!不要在她耳邊吹氣,她耳朵很敏感的!

    「你不喜歡我?」他的口吻聽起來很失望。

    「喜歡!很喜歡!」她緊張的趕緊澄清,「但我不知道你、你為什麼會……」

    大手箝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轉向自己,又是一個啄吻,她覺得自己的腦子熱到快冒出蒸汽來了。

    「我也喜歡你。」白玠廷微微笑著,「所以你什麼都不要擔心,一切有我。」歐亭岑瞪大雙眼,就這麼側首瞪向他。

    他知道他現在在說什麼嗎?為什麼玠廷會無緣無故說喜歡她?

    「你在開玩笑嗎?我、我禁不起這種玩笑的。」她既期待又怕受傷害。

    「誰在跟你開玩笑,我說喜歡你就是喜歡你。」他擰眉。頭一次主動告白,還有人說他在騙肖仔?

    「不是,我這樣子的人……」她心慌意亂,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混賬不是說了嗎?我瞎了眼才會喜歡上你。」白玠廷笑了起來,緊緊抱著瘦小的她,「我不就是瞎了眼的那個?」

    唔……歐亭岑面紅耳赤,感受著自己被強而有力的手臂抱著。這份擁抱,幾乎要將她融化了。

    如此的緊窒,如此的令人安心。

    「你的好,我感受得到。」他在她耳邊輕喃。

    歐亭岑顫抖的伸出手,貼上他的臉頰。這一切,太像夢了。

    腦海中此時突然浮現了疑問︰那如果他重見光明呢?還會喜歡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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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1 00:03:5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方型斗室,玻璃是粗條霧面的,只有線條之間是透明的,牆上裝飾著灰白相間的木材吊飾,銀灰的櫃子擱在側邊中間,上頭一台液晶電視、一些檔案架,天花板還嵌了布幕,隨時能當會議簡報室。

    白玠廷跟彭裔恩都在開會,所以歐亭岑一個人坐在里頭,桌上擺了一盒「幾分甜」的雞蛋布丁、熱騰騰的現煮咖啡、幾本食譜,一旁還有一落電影CD,如果無聊,還有計算機可以讓她聽在線廣播或是上網聊天。

    這些都是玠廷差人幫她準備的,的確都是她最愛吃的東西……但她就只是望著桌上的東西感動,一口都舍不得吃。

    她沒有跟玠廷要求過要吃什麼,這些小喜好都是隨口提到的,但他都記住了。

    她就是愛極了這份感動,所以總是切實的記下情人所喜歡的東西,為的是給他們驚喜。

    只是很糟糕的,永遠都只有她給別人驚喜,卻沒有人這樣對她。

    初戀男友是很大男人主義的人,也很粗線條,很少會對她做這種事,久了反而很多事都覺得她應該怎麼做;第二個是朱俊宇,唯有有求于她時才會獻殷勤,但是交往兩年,卻連她對貝類海鮮過敏都不知道。

    人真的很妙,等到完全抽離後再回想,反而能將事情看得一清二楚,她跟朱俊宇之間有太多問題,怎麼能稱為情人?

    她拿出一個布丁,笑得很甜,不是因為布丁好吃,而是因為新的戀人迷人。

    真是不可思議啊……玠廷真的喜歡她!

    那天明明是要陪他來公司,就因為在半路上偶到朱俊宇,一切就都不同了……

    她跟玠廷之間的第一個吻,如同他的人,蠻橫霸道,突如其來的就吻上她。

    那個吻是熱切的,讓她幾乎都要暈眩的充滿力量。

    然後,他輕聲說著他喜歡她,害她以為自己還沒醒,這一切只是作夢。

    結果一切都是真的!不但是真的,還真實得很過份!

    因為幾乎從她接受的那一刻起,她就必須接受玠廷有過之而無不及的霸氣,甚至比當女佣時誇張。

    她必須時時陪伴他,牽手已經是小兒科了,大爺想吻她時就得乖順讓他吻,想抱著她時不能遲疑,白天彭管家不在,他更是堂而皇之的對她上下其手,嚇得她常常半途落跑。

    晚上更過份,他直接摸到她床上去,枕著她大腿要她唱歌,死賴著不走……是說怎麼有人變臉可以變得這麼迅速?

    之前的分寸隔閡全部消失得一干二淨,威風感不變,可是卻變得非常賴皮。

    她提出抗議,這樣的發展實在太快了,她的心還沒有準備好,可是他完全不當一回事,只淡淡回她一句,他準備好了。

    好樣的!他當然準備好了啊!看他的動作就知道他根本連一壘壘包長怎樣都不曉得吧,應該只知道本壘板在哪。

    歐亭岑舀起一匙綿密的布丁,散發著金黃色的光澤……玠廷到底為什麼喜歡她呢?她忍不住自問。

    她毫無疑問的非常非常喜歡玠廷,但是他呢?朱俊宇的話言猶在耳,像玠廷這樣的男人,怎麼可能會喜歡她?

    可是,她含下一口布丁,甜蜜滋味在舌尖化開,就像玠廷的理由一樣,讓她著迷。

    「因為只有你能讓我動心。」

    是動心,不是心動喔!

    因為他對其他人的漠不關心,相對她而言卻是在意,她一直引起他的注意,讓他想要去了解、去接觸,甚至還暫時出借胸膛讓她哭。

    彭管家私下告訴她,對其他女人而言,這些舉動簡直是不可能的事,雖然她很平凡、玠廷又看不見她,但是他是用心感受著她這個人。

    每一份努力他都領會,知道她為了照顧他多麼的認真,認真到超過一個女佣的範圍,他就知道她對他有意了。

    歐亭岑徑自紅了臉。她以為看不見的人不會知道,為什麼玠廷偏偏能感覺出她喜歡上他了呢?再吃了好幾口布丁。還說玠廷不了解她,光看這一桌的解悶聖品,他根本什麼都知道。

    這陣子雖然表面上還是由彭管家管理公司,但實際上,玠廷已經回到公司處理公事,甚至也讓幾個熟悉的下屬知道他看不見的事。

    唉,她好擔心噢,到底是誰在他水里加安眠藥,又是誰放掉煞車油的呢?

    彭管家調閱過監視畫面,卻沒找到任何線索,害得她草木皆兵。一定是公司的人,但到底是誰……

    叩叩。門被敲了兩聲,旋即打開,歐亭岑倒抽一口氣,是上次那個凶神惡煞。

    「嗨!」他今天難得有笑容,變帥了。

    她尷尬的笑著點頭,吳宇倫直接走了進來,這讓她有些緊張,卻發現後頭還有另外一個人。

    一個妖艷美麗的女人,噙著笑走了進來。

    歐亭岑知道她。是玠廷手機里那個美女,叫做李雪妙,所謂交往三年的女友。

    「你好,上一次在醫院見過面。」吳宇倫今天客氣極了,「那天我的態度有點糟,很抱歉。」

    歐亭岑勉強擠出一抹笑。「嗯,還好。」

    「我叫李雪妙,你好。」伸出手與她交握,漂亮的手上戴著尾戒,「我聽說你是這陣子照顧玠廷的女佣,真是辛苦你了。」

    「那是我應該做的。」她咬了咬唇,現在聽到女佣兩個字,竟然會不大舒服。

    「我想偷偷問你一件事……就是老大的眼楮……」吳宇倫倒是不拐彎抹角,還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楮,「有沒有好轉的跡象?」

    「這個你可以直接去問他。」歐亭岑相當謹慎,她沒忘記有人想害白玠廷。

    「你覺得老大是能直接問的人嗎?他有沒有說過看到影子或是光?」他皺起眉心,「我實在很擔心,我認識一個中醫很神,針灸一下說不定會好得比較快!」

    「醫生不是說沒有病況,但他就是看不見!」李雪妙微蹙眉,顯得楚楚可憐,「怎麼好好一個人會弄成這樣……」

    歐亭岑默默的觀察眼前這兩個人,突然想到一個要不得的方法。

    「因為心理因素吧。」她盡可能裝作若無其事,「醫生說是心理影響到生理,所以他不想恢復。」

    「心理?」吳宇倫對這理由感到不可思議,「老大怎可能有什麼心理問題!」

    「是啊,這醫生的解釋好妙!」

    「不然實在很難解釋在器官都沒事的狀況下會看不見啊!」歐亭岑假裝猶豫了幾秒,「彭管家在猜……可能玠廷車禍時看到了什麼。」

    這消息放出去,會不會有人作賊心虛而露出馬腳?

    吳宇倫立刻緊繃身子,「看到了什麼?」

    「是啊,當時明明還有另外一輛車的,目擊者說像是要把玠廷撞下山,但是因為有人在所以才作罷,可是到現在還是找不到那輛車。」她圓睜著一雙無辜的眼,「說不定其實玠廷有看見!」

    「他有看見對方?」李雪妙立即握住她的手,「他有沒有跟你說是什麼人?他有沒有報警?這件事很嚴重,我們可以請警方處理的!」

    歐亭岑下意識的把手給抽了回來,尷尬笑著,「玠廷是說他不記得……他看不見之後,脾氣也變得不是很好。」

    「呿,這我深受其害!」吳宇倫搖了搖頭,「不過,大哥本來就是霸氣十足的人,我反而很佩服,即使看不見還是能處理公司的業務。」

    望著眼前憂心忡忡的兩個人,歐亭岑發現自己道行真淺,無法分辨對方到底是真關心還是假關心。

    「我可以問你們這陣子都住在哪里嗎?玠廷都說是老家,可他老家是在……」李雪妙問這個問題時表情看起來有些難受。

    歐亭岑能夠理解,這幾個月來一直被排拒在外,這女人心里一定很不舒服。

    「黑山。」她倒是回答得很自然。

    吳宇倫瞬間白了臉色。「你說黑山?就郊區那個黑山?」他整個人跳了起來,「你說笑的吧!那里是生人勿近的!」

    連李雪妙都鐵青著一張臉,不明所以的望著她,「你不想講可以不要說,掰出黑山就誇張了。」

    「我沒騙人啊,我們就住在黑山啊!」歐亭岑瞪大雙眼,「整座黑山只有玠廷一戶人家而已,他們從小在那里長大的。」

    「靠!怎麼可能!那里誰進去誰失蹤!」吳宇倫已經抓著頸間的平安符。「我聽過太多傳言了,絕對不能進去黑山,誤入還能及時逃出,可是一旦到了深處,沒有人平安出來過啊!」

    她聳了聳肩,「但是我們就住在黑山,玠廷說過,黑山不會傷害我們。」

    這句話讓李雪妙愣了一下,「你們住黑山?你跟玠廷住在一越?」

    「……嗯。」她點了點頭。

    吳宇倫下意識瞟了李雪妙一眼,面有難色道︰「李雪妙,你別這樣,我跟你說過……」

    話還沒說完,豆大的淚珠隨即滾落,美麗的臉龐上都是哀傷。

    「他至少要跟我說分手呀!我一顆心為他懸吊著三個多月,他至少得跟我說一聲!」李雪妙忍不住開始低泣,突然又看向歐亭岑,「你……跟玠廷之間真的只是主僕嗎?」

    呃……她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問嚇到了,她該怎麼說?是?不是?她到現在還是有領薪水啊,但是又不算單純的主僕關系……

    她神情慌亂,但亂轉的眼珠子及漲紅的耳根已經道出了答案。

    在李雪妙放聲大哭前,卻傳來吳宇倫倒抽一口氣的聲音,「真的假的!你跟老大在一起!」

    歐亭岑緊抿著唇。怎麼問得這麼直接啦!她點了點頭。

    吳宇倫會瞠目結舌是有原因的,因為他的左手邊是冷艷的豐滿美女,右手邊卻是干癟平凡的女人。

    「他真的是瞎了……」還看得見的時候,像歐亭岑這種毫不起眼的女人,老大根本連看一眼都不願意。

    李雪妙瞪大美目緊瞅著她,雖然一句話都沒說,但是歐亭岑卻仿佛聽見了謎之音喊著︰他怎麼會喜歡你!

    「我說,你們怎麼還在這里!」門陡然開啟,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皺著眉怒瞪道,「會議都進行多久了,吳宇倫,你皮癢啊!」

    那是玠廷的何秘書,彭管家都這麼形容她——很厲害的大嬸。

    「我馬上進去!」連吳宇倫這種凶神惡煞都得敬她三分,立刻往外走。

    「纏著亭岑做什麼?」何秘書繼續說著,「李小姐,你已經不是董事長的女人了,不要三天兩頭往這里跑!」

    「你翻臉可以不必這麼快吧?至少我也在公司幫過忙,還是你的特助!」李雪妙抹了抹淚,馬上嗆回去。

    「那是董事長幫你安的位子,上班都在偷懶還有臉說!多少事是我在做的?」

    哇塞!歐亭岑在心里贊嘆。這位阿姨說話真是不留情面!

    「何秘書。」一個清瘦的男人走了過來,白襯衫加上深藍領帶,上頭還夾了個瓖著綠玉的領帶夾,他把一份文件塞到何秘書手上那迭數據里,很狐疑地看了看情況,然後跟歐亭岑頷首微笑。

    他是何秘書的張特助,很斯文的男生,布丁啦、DVD都是他幫忙準備的。

    「小張都比你勤快多了,至少不會只忙著把自己弄得美美的。」何秘書往外比劃著,「你該走了,董事長並不需要你。」

    「何秘書,我有事要找玠廷,分不分手我等他一句話。」李雪妙鐵了心地坐下來,就是不走,「你去忙你的,不必管我。」

    「唉,你們這群女人我看多了,走得這麼不干不脆,又不是不知道董事長的個性。」她搖了搖頭,「歐小姐,要是她太過份你盡管來找我。」

    「噢!」這太尷尬了吧,而且她總覺得何秘書的「警告」也是在說給她聽。

    何秘書把門帶上,往董事長辦公室的方向走去,沒走兩步,就看見白玠廷在彭裔恩的陪伴下走了出來。

    「董事長,資料還沒送過去咧,會開完了?」

    「你送來我用哪只眼楮看?交給裔恩就好了。」在何秘書面前裝得比較辛苦,這女人老練得很,不能穿幫。「可以幫我叫歐亭岑出來嗎?」

    「我看您親自進去吧,李雪妙就在里頭,說什麼等您一句分手才甘心。」何秘書一臉嗤之以鼻,「記得把通行證收回來。」

    「呵呵……」白玠廷忍不住笑了起來,「好歹她跟了我三年,你的態度怎麼跟對那些只有一夜情的女人一樣?」

    「拜托,一夜情十夜情都一樣,這群女人都是豺狼虎豹,嗅著你錢味來的,有什麼不同!」她頓了一頓,勾起淺笑,「不過,歐亭岑倒是例外。」

    「是嗎?」他不禁揚起自負的笑。如果連老秘書都認同,那就表示他真的沒看錯人。

    「你瞎得真不錯,眼光好。」何秘書說完,旋身離開,順道把手上一迭資料交給了張特助,「拿去放在董事長辦公桌上。」

    白玠廷扯扯嘴角。真搞不懂她是在誇他,還是罵他?

    彭裔恩假裝扶他到會議室去就離開了,工作一堆沒得等。明明看得見還要她假裝扶,而且他都已經回公司兩個多禮拜了,想害他的人怎麼遲遲沒有行動?他裝瞎快活得很,一天到晚在逗歐亭岑,其他人可都快累死了。

    「亭岑,走了。」白玠廷連敲門都沒有,直接把門打開。

    「咦?」歐亭岑嚇了一跳,手立刻收到桌下,抱著皮包還站了起身。

    這麼驚慌?他看向李雪妙,她緩緩起身,雙眼盈滿淚水,這是他出事以來,第一次見到她。

    「雪妙,我沒事,你放心好了。」白玠廷淡然一笑,「等會兒我讓秘書開一張支票給你,你一直想投資精品店,可以去試試,這三年來謝謝你的陪伴。」

    他伸手,歐亭岑立即背起皮包朝他走去,總是在小手觸及大手的那一瞬間,他就會把她拉進懷里,不管在哪兒都是緊緊抱著,吻上她的額。

    這教李雪妙心痛,在他身邊三年,這種寵溺般的方式都是在宴會中演給人家看的,私底下的白玠廷不會露出這麼柔和的表情,一切都是由她主動,親吻、撫摸或是脫衣,那種緊窒的擁抱根本不可能有。

    而且,他用一張支票跟幾句話就結束了一切……淚水再次滾落。女人就是傻,一開始她就知道他們之間不會有結果,他也說過他隨時會換人,她卻因為時間久了而有所期待。

    看不見的他,卻選擇了另一個毫無特色的女人!

「她好可憐……」歐亭岑有些沮喪,「如果是我,不會想要支票的。」

    白玠廷偷偷瞥了她一眼,整個人的力量往她身上壓,「如果是你,我絕對不會給你支票。」

    她聽見冷淡的口吻,心頭一涼。「是、是喔……」真慘,平平是女友,下場卻不一樣……

    「因為我根本不可能這樣對你。」他忽然使勁的摟了她一下,低首凝視著她,「你不是為了支票跟我在一起的。」

    「咦?」歐亭岑仰首,正對上那雙銳利眼眸。「我……我不是!」

    他俯頸,這是裝瞎索吻法,不管多沖動,一定不能立刻吻上她。

    她果然面有難色的左顧右盼。這麼多人……可是如果她現在不趕快吻上,等等他就會到處亂摸,以示懲戒了!她只好為難的踮起腳尖,快速啾了他的唇一下。

    「我知道。」他滿意的勾唇微笑。「否則我怎麼會愛上你?」

    歐亭岑忍不住露出甜甜的笑容,一邊任由白玠廷摟著,一邊小心翼翼的告訴他方向,這一幕讓公司里的人都傻了,畢竟老大從來沒有跟誰曬過恩愛,更別提這里是公司。

    以前不管是誰,就連還待在里面的李雪妙和老大都不曾有過這樣的互動,一般都是她們婀娜的勾著老大,一塊兒走出去,老大最多也只是摟著她們的腰,禮貌的為她們開門,完全王者風範。

    什麼時候有那種甜蜜恩愛的景象出現了?瞧老大摟那干癟女孩摟得多緊?還低頭索吻?索吻耶!

    「呼!」果然歐亭岑也沒太遲鈍,一進電梯就松了口氣,「我覺得大家的視線都在我身上,好可怕!」

    「那是當然的。」白玠廷挑了挑眉,「因為你現在是我的女人。」

    「以前李雪妙也經歷過這樣的注目嗎?真不習慣……」

    「不,除了你之外,沒有人。」他笑了起來,「我不曾在外面這樣摟著她們,更不可能索吻……」

    她暗暗倒抽一口氣,眨著杏眼瞅他,「你每次都把我說得很獨一無二……我、我會覺得很不踏實。」

    「你本來就獨一無二。」他搓著她的手臂,「唯一真心想對我好的人。」

    這其實是互相的問題。

    他的個性跟地位自然會吸引著某種女人,因此他不願相信她們,也不想為誰付出,才成就了逢場作戲的交往模式,因為他總是不真心對待,女人們也不可能對他用情。

    這是惡性循環,他無所謂,流連于美女之間,只要她們讓他開心,該給的他不會吝惜,至于什麼真心或是未來,他壓根兒沒想過。

    所以對于大哥為愛瘋狂的行徑,他向來不予置評,天下這麼多女人,就只為一個嬌縱的千金神魂顛倒,她出意外身亡後還自甘墮落,直到遇上瓔珞那只鏡妖才好轉,不過他們橫豎還是談到一生、結婚的愛。

    在他失明之前,他嗤之以鼻的東西,卻因為亭岑的出現而改變了。

    他可以感受到她的真心,而且不是為了地位也不是為了錢,還能忍受他這種霸王的脾性,更別說她是個一旦愛上,就執著到底的傻子。

    這種渴望被愛與愛人的家伙,得遇上一個不騙她的人才行。

    他適切的想要這樣的愛情,被真誠執著的愛著,而他也願意回報相同的愛。說穿了,他跟亭岑是同一種人,只是他奸詐的處于被動,而她則是天真又可憐的處于主動,原因一致,只是想被愛。

    歐亭岑張開雙臂,環住他的身子,緊緊擁抱著他,她喜歡偎在他胸膛的感覺,喜歡他環著她,那能給她無盡的安全感。

    「我真的真的很愛你。」她心跳加速的說著,「就算你一無所有,我還是愛你的。」

    「我知道。」他笑了起來,就是因為如此,他才會愛上她。

    電梯抵達地下停車場,現在就是都由歐亭岑負責開車,因此一早出門,他們和彭裔恩都會開兩輛車出來。

    她已經訂好了今天的晚餐,等會兒順路去拿就直接回黑山。

    她總是瓖著笑容,易于滿足的她處在絕佳的幸福狀態,雖然偶爾會有奇怪的感覺,像是玠廷明明雙目失明,卻好像常凝視著她。

    她有種被看顧的感覺,他的眼神似乎藏著深情,她常笑自己太愛幻想,因為那雙漂亮的眼楮不可能看得見……就算看得見,還會如此深情款款嗎?她依然沒有那個自信,今天看到李雪妙之後,自信更低了。

    玠廷的疼愛她感受得到寵溺、愛護、甚至是撒嬌與欲望,每一個她都能體會,每一樣都讓她呼吸加速、臉紅心跳,卻也……不實際。

    每當她被吻得如痴如醉,在愛語呢喃之際,總會有個聲音提醒她︰當他重見光明之後,一切就會不同。他會知道她是個不起眼的女孩,既不美艷也帶不出門。

    「歐、亭、岑!」

    呼喚聲自三樓傳來,把在一樓的歐亭岑嚇了一跳。

    她赫然發現自己失了神,他們帶了外賣回家,玠廷要她把彭管家那一份放在一旁保溫,而他們的則搬到樓上,說想和她吃燭光晚餐。

    所以她到樓下來找蠟燭,咕噥著看不見的人感受什麼燭光,然後又想到令人不安的事情,就不自覺出神了。

    「就來!」她響應著,其實根本還沒找。

    廚房的角落里白霧漸凝,媚眼紅唇的女子暗暗望著她,嘴角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既然這麼不安……她湊近了歐亭岑,只要加把勁就好了。

    「李雪妙真美,你沒有一處比得上她。」她在歐亭岑耳邊開口,「只要玠廷一看得見,他就會後悔自己的選擇……沒有男人會選擇你,大家都會選擇美人的。」

    歐亭岑蹙了眉。為什麼腦子里總有奇怪的想法?

    「想永遠跟玠廷在一起,只有一個方法……就是讓他永遠都需要你。」

    「找到了沒?」白玠廷的聲音又突然傳出來。

    歐亭岑再顫了一下身子,白霧瞬間消散。

    樓上的白玠廷開始不耐煩了,他可是已經盤算好了今晚的計劃,先是浪漫的燭光晚餐,然後是上等美酒,還有一小個禮物,接著,就是晚上不打算讓歐亭岑回房間了。

    對他而言,愛就是擁有,他想要那個干癟四季豆的女人。

    每次想到,他都會忍不住竊笑,那樣毫無魅力的身材,卻勾起他無盡的欲望。

    聽見上樓的腳步聲傳來,他趕緊進入瞎子模式。

    歐亭岑帶著蠟燭回來,仔細的點上,再按大爺要求一定要關燈,關燈後照慣例得先唱首歌。

    白玠廷並沒有因為恢復視力改變這個習慣,因為就算看不見「那些東西」,他只要一想到有一大堆魔神仔在身邊飄來飄去,他就渾身不舒服,無論如何都要歐亭岑唱歌。

    兩個人吃著簡單的外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點著燭光,氣氛顯得相當浪漫。白玠廷甚至費心準備了音樂……以前這都是女人們準備的,的確有其效果。

    酒一杯接一杯,歐亭岑一反常態喝得有點多,她沒辦法驅走心里誕生的不安。

    「你怎麼喝得比我快……的感覺?」他越看越不對勁,「你好像一直倒酒?」

    「有嗎?」她下意識的喝著,沒留心。

    「過來。」他挪出了位子,歐亭岑自然的坐到他身邊,這已經是一種習慣。

    背靠著他的床,他們在小方桌前聽著音樂,靜靜感受彼此的體溫。

    白玠廷握著她的手,細細摩娑,直到一陣冰涼圈上她的手腕,她才突然一驚。

    舉起右手腕,上頭有一圈閃閃發光的鑽石手鏈。

    「玠廷?」她吃驚的望著在燭光下閃耀的鏈子。

    「我托裔恩買的,大小調過了。」這當然是他親自挑選的,很簡單的雙圈鑽手鏈,裁剪成亭岑的手腕粗細。

    「好漂亮。」她望著手鏈,真的合她的手。因為她太瘦,所以每條鏈子都會過大。

    這種細心,也是讓她偷偷愛上玠廷的原因,他外表霸道內心縴細,這是沒有相處過絕對感受不到的。

    「喜歡嗎?」白玠廷盯著她的側臉看,她的表情在燭火搖曳下,似是閃著幸福的光輝。

    「喜歡。」歐亭岑靦腆的笑著,仍靜靜盯著手鏈,「這是我收過最漂亮的禮物了。」

    「每一顆都是真鑽,看起來才閃耀。」

    「真……真鑽?」她差點沒傻掉,立即望向他,「這整圈都是……天啦,這很貴耶!怎麼可以……」說著,她急忙的想脫下來。

    「你干麼!」白玠廷準確的抓住她的手腕,制止她的動作。

    歐亭岑根本沒心注意他的舉動。「太貴重了,這要多少錢……我不能收!」以前朱俊宇最多也只買百貨公司的給她而已,那還是她答應買房子的前夕。

    「為什麼不行?這是我要送你的!」他大為光火,「那個假戒指你就戴了那麼久!」

    她一驚。難道玠廷在吃醋?她忍不住竊喜,可是又很矛盾的想抓開他的手。

    「這不是誰送的問題,是這個太貴了,之前那枚水鑽戒沒多少錢……」朱俊宇給她的求婚戒,後來證實是假貨。

    「我不覺得貴,我只想給你最好的。」白玠廷說什麼就是不許她拿下來,「我不是要給你壓力,而是希望……這能代表我對你的重視。」

    歐亭岑輕抿了唇。為什麼玠廷每一句話說得凶巴巴的,可是卻能讓她覺得心窩暖暖的呢?

    「我感受得到,所以不必給我那麼好的東西!」

    「你值得的,就像你想要給我最好的照顧是一樣的。」他拉過了她的手腕,往自己胸前攬,「而且我是怕送戒指會嚇到你,所以……」

    「……戒指?」歐亭岑嚇了一跳。

    「嗯……」他深深吻了她的發。「我希望能跟你認真的交往。」

    她聞言,一臉驚訝失望,緊咬著唇囁嚅的說︰「我、我很認真啊!」嗚,果然他一開始不是認真的。

    「噢,不是……嘖!我很不擅長這種事!」白玠廷自怨的嘆了口氣,將她的下巴挑起,望進她的雙眼,「我的意思是,想跟你一起考慮未來。」

    歐亭岑眨了眨眼,又眨了眨……未來?言下之意,難道是……咦咦!她張大了嘴。不會吧!

    白玠廷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亂想。雖然現下跟她談結婚的事他不會反感,但還是太快了點,浪漫的氣氛並沒有沖昏他的理智,他自制的不開口,畢竟他得裝瞎,看不見她陣青陣白的臉色。

    「你該不會……」好不容易捱到她開口了,「是說……結、結婚?」

    「那是以後的事。」他笑了起來,「你知道我對其他女人從沒認真過,你可以這麼想……」他撥弄著她的手鏈,「這代表我把你視為結婚的對象,想跟你深入交往了。」

    哇!歐亭岑的心都快跳出喉嚨了。她沒有想過這麼遠……因為一開始,她只能看著他,偷偷的讓愛戀滋長,接著得到他的喜歡就已經欣喜若狂了,她從不敢奢望太多……

    「你願意嗎?」他咯咯笑了起來,明知故問。

    「我當然一千一百萬個願意!」歐亭岑好緊張的快速回答。

    白玠廷愉悅的笑了起來,低首吻上她帶著點驚慌的唇,先是淺嘗輒止,接著趁勢把她往地上壓去,覆上她的身子,轉為熱切的深吻。

    大手滑進她的衣內,歐亭岑不自覺倒抽一口氣。

    「玠、玠廷?」雖然不是第一次,但是她隱約覺得,這氣氛跟情景,好像……

    「我說想更深入的交往……不僅只于感情上。」他倒是毫不遮掩,輕咬著她的耳垂,「我想要你,亭岑……」

    她緊閉上雙眼,整張臉都快燒起來了,細微的掙扎只是帶來更多的情愫而已,並沒有讓白玠廷松手。

    昏暗的房里依舊只有燭火搖曳,歐亭岑被他抱上床後就陷入了情欲當中,什麼也無法思考,只知道肌膚相貼的美好,激情之吻的醉人,還有那一波又一波的暈眩……

    天啦,她活到現在才知道,被愛著的感覺,也可以這麼濃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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