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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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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蜜菓子 -【古董女傭(貴婦不怕出身低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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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1 00:17:5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黑山的清晨總是籠罩著薄霧,站在窗邊往外看,儘是一片雲霧縹緲,許多妖魅魍魎在霧中移動著,靜蝶也見怪不怪了。

清晨五點,她躡手躡腳的閃過在樑上晃盪的古老靈魂,它正隨著日出而身影漸淡,她悄聲離開房間,走向數步之遙的另一個寬敞房裡。

帶著淺笑溜這房裡,床上的男人仍在沉睡當中,她小心翼翼的接近宋緣,樊謙以趴姿睡著,紊亂的髮跟扎人的鬍子在此時此刻看起來多令人心跳加快,而他健壯的手臂及修長的手指,更讓她好奇得以指尖輕觸。

男人的身體跟女人截然不同啊,肩膀寬闊、手指修長,就連手掌都比她大得許多,氣力也不同,每次被他摟住,她就會覺得無法呼吸,不知道是因為心跳過快,還是他真的使了勁。

也或許,是因為吻,他的吻總是讓她失去理智,完全無法思考。

男女之間原來是這樣啊,相互吸引著,然後望著他就覺得幸福滿溢,還會不自覺露出笑容,就算他脾氣不好,他待她還是好聲好氣的;就算他耐性不高,卻沒對她不耐煩過。

他只是嚴謹、只是求好,從沒有惡意,也不是世人所想像的冷血。

他如果冷血,早在第一天就會把她送交警局;如果冷血,他根本不可能讓她留下來,甚至還給她一份工作。

如果無情,那就不會告訴她,人生要為自己而活,要她改變觀念,試著走出自己想走的道路。

探身向上,她撐著床緣,打算先不要吵醒他。

樊謙每天都過度疲累,為了那部電影勞心勞力,能讓他多睡一分鐘是一分鐘,她只是想看看他睡著的模樣,是否一樣迷人。

大家對他的形容詞不是王品淳般的花美男,而是「性感」,過去她沒接觸過這個詞,但是現在她知道怎樣類型的男人可以用這個詞來形容……就是像他這樣,明明臉上都是鬍碴,卻還是讓人著迷不已。

輕輕撥動遮住他額前的髮,她望著那睡臉,又泛起淡淡笑容。

電光石火間,樊謙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嚇得她失聲尖叫,沒有兩秒她只感到天旋地轉,直接被拎了上床。

「哇呀--」迅春不及掩耳,她居然瞬間就在他的懷抱中,連被子都蓋好了。「樊謙!」

「繼夜襲之後,妳白天也這麼大膽了吧?」他說得從容,雙眼還閉著,單隻手臂跨過她身上,扣著。

「我、我……我是來叫你起床的。」她尷尬的試圖推開橫在身上的手臂,卻怎麼也推不開,「你讓我下去!」

他、他睡覺不穿衣服的啊!她可是記得一清二楚,上次夜襲……不是,上次救他一命時,被子下的身體赤裸裸的,她羞得眼睛都不知道要看哪裡,雖然還是很認真的很過一遍了,可是她覺得好害臊嘛!

尤其現在被他抱著,她就會想到她正貼著那光溜溜的身體……

「妳為什麼不晚上上我的床?」樊謙沙啞低沉的開口說道:「挑現在來也是不錯,我們還有點時間……」

「什、什麼!」她嚇得看向他,「你要做什麼……別、別亂來……」

樊謙不顧她的叫喊,早在她頰畔吻下,一路往頸子去,她只感覺到一陣癢,癢得她縮起頸子……好奇怪的感覺!

跟著,螓首被一扳,刺人的鬍碴貼上,滑溜的舌又竄進了她的口中。

靜蝶再次失去反抗能力,任憑他熟練的技巧擺弄,不管怎麼吻,她總是居於下風,每次試圖回應,卻很快地中途就舉白旗投降。

他的吻讓她難以呼吸,都快勾走她的三魂七魄了!

她漸漸側了身子,雙手輕柔的環住樊謙的身子,小手滑過他的身體,掠過起伏的肌肉,感受他的體溫跟心跳,其實這觸感一點都不差,還有種滑膩感……嗯?

她忽地圓睜雙眼,貼著樊謙身子的她,好像感覺到下方有什麼東西怪怪的。

「什……等等!」她掙扎著移開他的唇,「什麼東西啊!」

她不解的皺眉,卻不敢掀開被子往裡看,只是下意識的往後挪移身子。

樊謙哦了聲,饒富興味的望著她。這女人不但未經人事,而且根本連男人基本的生理構造都不是很熟啊!

「誰教妳要早上來偷襲我。」他大方極了,「男人早上都這樣的。」

「哪樣?」她半坐起身,睡衣又被摸亂了。

「這--」

他才作勢要掀開被子,她立刻嚇得壓住他的手,硬把被子給壓回去。

不過這一壓,倒是「原形畢露」,她是怔了幾秒,但隨著臉色越漲越紅,樊謙就知道她懂了。

「天哪!」她簡直是連滾帶爬離開他的床的,「我、我是雲英未嫁之身,你不要飽暖思淫慾!」

「妳是成語字典嗎?一句話說得這麼有典故,嘖嘖……」他坐起身來,伸了伸懶腰,「坐上來。」

「我不要!」她咬著唇,眼神卻該死的不停地往他的下腹望去。「我未過門,我們不能有肌膚之親!」

「嘎……」他愣了一下,難道這就是她抵死不從的原因?

每天晚上不管吻得有多纏綿,不管他手往她衣內探得多深,就算大掌都包覆住她有點小的胸部,她明明都已經陷入情慾當中,卻總是可以在臨門一腳時推開他,用緋紅的雙頰、晶潤的唇跟衣衫不整的身體向他說晚安,然後便溜回她房裡去。

搞得他天天洗冷水澡睡覺,這幾天有寒流耶,十一度耶!

「成親之後才能碰我……我是說……洞房。」她搬出一套古時說法。

「妳到底是哪裡人啊,怎麼還有這種說法?」樊謙發現自己對她的生活背景完全陌生,「要結婚才能做啊……唉。」

那他怎麼辦?也想要她啊!

靜蝶尷尬的整理睡衣,站得離宋兩公尺遠,還滿懷戒心的瞪著他。

搞不懂這是樊謙的習慣還是現在大家都這樣,每次稍有一點甜蜜親暱的舉動,就對她上下其手不說,還會開始脫衣服。

脫她的衣服!

「五點了,該起床了。」她噘著嘴要求,「下次你睡覺穿件衣服吧!」

「裸睡很舒服的,讓皮膚毫無束縛,就蓋著被子……」他劃上很機車的笑容,「如果抱著妳睡就會更舒服!」

「不要臉!」她嬌嗔著。這個男人真是的,什麼話都說得出來!

靜蝶赧紅雙頰旋身離開他房間,根本像是用逃的,但樊謙卻很愛她這種反應。

怎麼能害羞成這樣呢?而且觀念有夠保守的,照她這樣,她的男友們一定都很可憐……男友們?嗯,應該只有他吧。

想到這裡,他突然覺得不是滋味。以她的容貌或是氣質,應該不會只有他一個男友吧?嘖!管他幾個,現在是他就好了,而且最好以後也是他!

經過如此美妙的MorningCall,樊謙覺得精神特別好,翻身下床,快速的換穿衣服,進浴室梳洗一番,便愉快地下樓,在劇組工作人員抵達前,他們還有一小段親暱的早餐時光。

靜蝶的廚藝已經越來越厲害,他買了一堆食譜給她看,也教她用電腦,而她的學習能力超強,總是可以變化出新菜色,之前的早餐永遠都是中式的,不過她最近已經開發西式早餐,連果汁都出籠了。

像今天的早餐就是精力湯加火腿起司蛋生菜吐司,靜蝶涉獵的書籍很廣,一直顧及的都是「營養均衡」,還成天把這四個字掛在嘴邊。

「我好像沒問過妳家有哪些人,祖籍北京哪裡?」吃了幾口吐司,樊謙突然這麼問道。

靜蝶怔了住,下意識的嚼著土司,腦中卻不斷的思索著。她家有哪裡人?這怎麼說?說她是清朝公主他信嗎?她遲疑很久一直沒提,就是覺得平常人不會信。

「我家是大家族,就住北京……我家有點複雜,說了你可能不太相信。」她拐著彎說,總覺得不到說明之時。

「怎麼個複雜法?」他狐疑的望著她,她那一臉藏有祕密的模樣,讓他更加好奇了。「妳儘管說,妳說的我都信。」

靜蝶笑開了顏。她說的什麼都信啊?真是傻瓜,不過相較之下,她似乎比他還要傻,因為他隨便一句話就能把她逗得這麼開心。

可是再開心還是要理智,等感情到了某個地步再和盤托出會比較好。

她明瞭的,在這個時代不是跟誰在一起就等於成親或是夫妻,她的祕密,應該是要對夫婿說的。

「還不到時候。」她直截了當的回道,「我知道你會很好奇,可是現在不是說的時機。」

「靜蝶?」正常人聽到這句話都會不舒服,他也忍不住皺起眉,「什麼事還不能對我坦白?」

「我什才交往不久……」靜蝶扳起手指頭算,「時候未到。」

他明顯有股無明火竄上,眼神變得銳利,心裡甚至有受傷的感覺。

「所以妳覺得我不能信任?還是我讓妳沒有安全感?」

「都有吧,你別發火,」就知道他會不高興。「跟你在一起我都戰戰兢兢,因為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又會不理我,跑去跟張筱妮在一起,或是跟賴巧屏出去……」

「靜蝶!」樊謙倒抽一口氣,「妳在說什麼?」

「你記錄不好。」她自然的聳了聳肩,「你有過一星期之內被拍到跟兩個女孩子在一起,而且是在汽車旅館附近;一年之內跟你傳緋聞的有七個女明星;還有前一天拍到你摟著同齣戲的女演員,可是隔天卻是張筱妮挽著你的手……」

聽她這麼說,他的火燒得更旺了,但他明白這是惱羞成怒,因為她說的全部正濉,他沒有否認的餘地。

他之前就是這樣,可他沒承諾誰也沒辜負誰,夜生活本就豐富糜爛,他也從不覺得有問題--因為沒有女人提過這樣的事。

對,沒有女人堂而皇之的吃醋,或是質問他這樣的問題,甚至說她過得戰戰兢兢,因為他沒有認真過,沒有所謂的情人關係,所以什麼都不該提。

但靜蝶不同,她認真的與他交往,而他也……認真的承認她的存在。

當認真想經營一段感情、真心想愛著一個人時,這些問題卻像利刃,正戳刺著他的心。

「妳去哪裡聽來的?」他沉默一陣子後,才穩著情緒開口問她。

「網路就找得到。」靜蝶伸出手握住他的大掌,「我不是要找你碴,我很喜歡你,我只是需要時間跟心理準備……」

該死,他幹嘛教她網路跟電腦,這不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

「我覺得受傷了,但,是我自己活該。」他泰然的反握住她的手,「妳要記住妳跟其他人都不同,我會用行動證明的。」

靜蝶眨了眨鳳眼,瞧他說得誠懇,她也感到心窩暖暖甜甜的。

其實她知道自己是特別的,至少他說了,她可以把兩人的關係公諸於世--就她搜尋他的緋聞紀錄所得到的資訊,他出道十年,沒有任何一個女友喔!

而且她對他的過往不良紀錄有所疑慮不是沒有立場的,因為自從知道他會介意之後,她除了公事之外,盡可能和王品淳保持距離,私下也沒有任何交集。

「你很會說好聽話。」她這是讚美,笑得甜滋滋的,「可是我很喜歡。」

「喂!」他沒好氣的唸著,前半句好像是在嘲諷他似的。

他當然會說好聽話,女人特別愛聽,哄女人也算專長之一,但他也喜歡聽甜言蜜語,就算是逢場作戲,也只希望看到、聽到對方最完美的一面。

靜蝶跟其他女人最大的差別,就在於沒有利益衝突。

他不否認這一點深得他心,因為她是圈外人,而且根本是偷渡客,不是為了成名、炒緋聞,或是為了他性格的外表與身份才接近他,那天第一次見面,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誰。

她一開始的脆弱無助就震撼了他的心,那是種弔詭的狀況,面對一個根本不認識的女人,帶著他最厭惡的眼淚求他時,他居然心軟了。

因為知道她不是在演戲、不是裝可憐,而是流露出真正的恐懼不安,所以讓他想保護她,才推掉了張筱妮的生日宴會,留下來陪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接著他根本是緩速陷入而不自知,擔心她的安危、擔心她什麼都不懂會有危險,就算他以嚴肅的表情對她,卻展現了難見的耐心與細心。

他不是傻子,知道靜蝶有多努力適應這裡的生活,知道她並不單純,是個很會察言觀色又戰戰兢兢生活的女人。

她知道怎麼樣會讓他生氣、知道他沒什麼耐性,所以拚了命的把他說過的話一次全部記下,而且還會偷偷觀察他的習慣。

她可能在大家族長大,所以個性內斂而早熟,可是人並不壞,即使有心機也不害人,只是努力的學習這裡的一切,試圖讓自己成長。

有人說過認真的女人最美麗,無法否認,他深陷在這份美麗當中。

當她說自己是他的人時,他其實錯愕中帶著一絲驚喜,而且讓他得以聆聽久心深處的期待:如果是這樣,倒也不錯!

那晚她展開「夜襲」的原因不明,可是她挑起他的慾望,而且讓他只要凝視著她,就會產生愛憐感。

其實為她心跳加速是初認識就開始的,只是那時他忙著拍戲,不想其他,更不想趁人之危,畢竟孤苦無依的偷渡客已經夠慘了,他不能讓她以為被收留得付出什麼「代價」。

只不過人能閃避,情感卻不行,光是下戲後足不出戶、就為了陪她這點而言,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目光已經離不開她了。

不只是因為她那分古典美以及出眾的氣質,還有她的慧黠機靈、溫柔內斂,尤其在停車場被呼那一巴掌時,更是讓他的心難掩激盪,因為他發現她不是不發怒,而是她不輕易發怒。

如此多變的人兒,怎能教他放手?

不過在好玩了,過去的不良紀錄居然成了他的絆腳石,此生難得想認真一回卻被自己害慘了。

「你洗盤子。」靜蝶下杯子,唇上都是綠色的殘汁。

「妳還真是不客氣耶。」這是當初的約定,誰煮飯誰洗碗,還是他自己定的,「天氣這麼冷,捨得叫我洗?」

「冷?我的家鄉每到冬天總是大雪紛飛、天寒地凍,還得破冰再打水呢,我都照洗不誤。」她可自豪的,說完,還拉起他的手翻過來一看,「瞧,細皮嫩肉的,就知道都沒在做事。」

「做……」他忍不住咋舌。他是演員,怎麼可能做事啦!

狐疑的反握住她的掌心,之前這掌心就稱不上滑嫩,現在攤在桌上一瞧……

樊謙倒抽了一口氣,她的雙掌處處是厚繭。每一個指節、掌心都是厚實粗繭,像是做粗工的人。

「這邊天氣很好,手都不會凍傷,以前我的手每到冬天都會裂開。」靜蝶瞇著眼笑,像是很滿意這樣的氣候。

「妳……到底是吃了多少苦?」他握住她的手,百般憐惜的在她手背上深深一吻。

她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著,可是卻噙著笑。

樊謙緊緊握著她的手,心裡暗暗立誓要讓這雙手回復原本的細嫩。

「從今天開始妳別洗東西了,我叫人買乳液給妳擦,我要把這雙手的厚繭給除掉。」他萬分心疼,腦海中不斷想著她究竟曾做過多少粗活。

「為什麼?厚繭有好處的。」她反而趕緊抽回手,「你不知道有繭做事方便,耕種時不會流血、除草時也不會被草給……」

她還沒說完,樊謙的上身便微微往前一傾,舌尖驀地舔去她唇上殘餘的果汁,瞬間凍住了她的身子。

「跟我在一起,妳不必耕種,也不必除草,什麼工作都不必做。」他啄著她的唇,低聲呢喃。

她柔媚的仰首,任憑帶著起司香的吻輕觸著。

「我……」靜蝶闔上雙眼,幸福的笑著。她喜歡他這樣說,像是想給她全世界般的依靠。

不過,她不想成為那樣的女人,那跟宮裡的娘娘沒什麼兩樣。

走自己想要的路,是樊謙告訴她的。她要做自己喜歡的事,然後跟著樊謙一起走下去。

濃情蜜意的吻不止,早餐之後的甜點彷彿是彼此,他們就在古色古香的木屋一隅,熱切的互擁著。

樊謙喜歡這樣的早晨,目前唯一的遺憾是,不能每天一睜開眼,就看到她依偎在身邊,雖然他慾望翻騰,但是為了她,她願意忍。

為了靜蝶,很多事都是值得的。

「早安!」

靜蝶笑得一臉桃花舞春風,手裡拎著一籃麵包,另一隻手輕鬆的提拎著折疊桌從屋裡走了出來。

外頭的工作人員正在架設道具,看見她那燦爛的笑容,都知道她今天心情也很好。

而且她今天又穿不同的衣服了,大家都知道老大前不久才帶她去採買新衣,請假那天一早出門,直到收工都還沒回來;隔天開始她就變了個人似的,不只是衣著或是她剪去長髮這種外在的改變,而是整個人神采飛揚。

美人變得更美這大家無所謂,比較可怕的是……樊謙也變了。

他請假一天后,進度果然有差,因為壓力驟減,賴巧屏終於恢復正常,連續拍了許多不錯的鏡頭。樊謙看過拍攝的片子後也沒多話,甚至稱讚她有進步,只是還有提升的空間。

他心情變好了,大家都看得出來。

「來!」樊謙迎上前,要接過她手上的桌子。這麼重她怎麼自己拿?

「哎,這個我拿得動啦!」靜蝶縮了身子不讓他接手,「我很能拿重的,別擔心。」

嘖!他無奈一嘆。說真的,她不怎麼需要人幫忙,其實很獨立,做什麼事都能自己來,唯一會依賴的就是心,她總是用眼神看著他,不希望他離開,不要他放她一個人。

這招太有效了,他完全放不下她。

「大家都吃過早餐了嗎?」樊謙注意到大家在偷看,回身扯新話題,「沒吃的出聲,不要累倒在片場。」

靠!真的假的,樊導在關心他們有沒有吃飯耶!工作人員面面相覷,一直在想這是不是陷阱。

樊謙倒不是冷血,而是有一定的堅持,他覺得演藝人員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是最重要的,工作人員亦然,因為可能因為一個人的不舒服導致整個拍片進度延宕,這是最要不得的。

以前他是演員時,只要發現女演員減肥過頭,軋一天的戲才吃顆水煮蛋,他就會去買高纖麵包,硬要女演員吃完才上戲,甚至會算熱量給女演員聽,拍一整天戲消耗的熱量比吃進肚裡的還多,根本就不會胖。

畢竟萬一女演員倒下了,得停工多少天?他不能接受!因此,在他當導演的時候,從上到下包括助理小包跟搬運工,誰開工前沒吃早餐,到中午時若慘白著一張臉,鐵定被削。

但是現在,他居然主動開口問,所有人都在擔心,會不會舉個手就被罵得狗血淋頭,因為不負責任。

「你這樣問才沒人敢說呢!」靜蝶隻手就把折疊桌攤開,再將另一隻手上掛著的籃子擺上,向眾人喊道:「我這邊有麵包跟果醬,餓的人趕快先來吃,嘴饞的想吃也可以。」

「為什麼沒人敢說?我是在表現關心欸。」樊謙皺眉。她說得他像乳神惡煞似的。

「你脾氣這麼差,誰曉得你是不是故意的。上次那個阿偉說沒吃,你不是破口大罵了?」靜蝶說得直接,再朝眾人微笑,「我再去拿水跟紙杯,點心區就在角落喔。」

哇塞!工作人員個個瞠目結舌。全世界大概只有靜蝶敢這樣跟樊謙說話了,而偏偏不管她說什麼,他卻一點慍色都沒有。

是啊,為什麼他對也的容忍度這麼高呢?

「靜蝶!」才要拉開紗門進屋,王品淳迎面走了出來,笑得迷人。

她卻忍不住一凜。她這些日子避他避得緊,沒想到還是被攔到了。「嗨,早,化完妝啦!」

「嗯,女生們也快好了……」王品淳下意識瞥了樊謙一眼。他怎麼又往這兒看過來了?「上次我跟妳說的事,妳還記得嗎?」

樊謙眼神不客氣的掃了過來,即使背對著他,靜蝶依然感覺得到他的視線有多刺人。「什麼事?」她尷尬裝傻。

「吃飯啊,什麼時候可以一起去吃飯?」王品淳有些靦腆的問她,「我上次有把手機號碼留給妳,不知道妳有沒有看見……因為我一直沒接到妳的來電。」

「噢,我……」她實在不曉得該怎麼接話了,咬著唇回首,果然看見樊謙鑲著假笑站在那兒,不客氣的盯著他們。

王品淳早就注意到樊謙犀利的眼神了,而且他今天還帶著詭異的笑容,未免太可怕了。是因為他們擋在門口說話嗎?還是因為他跟靜蝶說話?

「我有看見,但我沒有手機,所以沒辦法打電話給你。」她深吸了一口氣,轉回頭這麼回答。

然而此時從屋內陸續走出來幾個化好妝的女演員,她不禁在心裡暗叫一聲糟,看來王品淳約她出去吃飯的事,想必會被大肆宣傳。

但再糟,也不會比樊謙生氣糟吧!

「沒關係,我們就約--」王品淳一點都不避諱,對他來說,搶得先機比較重要,因為一堆人都想約靜蝶出去,敢行動的人先贏。

「我不能跟你約會,因為我已經有男友了。」她飛快地打斷他的話。

這瞬間,屋內屋外全部靜了下來。

包括坐在沙發上的一群妖魅們,比人類還八卦的望著她。

「妳有男朋友?」出聲的是賴巧屏,「哇,我以為妳……妳都待在這裡耶!」

「這麼久沒有跟男友見面聯絡行嗎?」張筱妮也很吃驚。而且男友知道這女人跟又一個男人同住一口屋簷下嗎?

就算分房,就算說是助理,還是讓人有無限遐想空間,更別說那男人可是樊謙耶!

「嗯,我們天天見面啊!」她抿了抿唇,滿是歉意的對王品淳頷首,「真是抱歉,我跟他交往了,所以……」

她深吸了一口氣,低著頭閃過錯愕的他、驚訝的賴巧屏,跟呆愣的張筱妮……其他工作人員則不約而同的往屋外那個挑起得意笑容的男人看過去--他?!

「我們在交往,別輕舉妄動。」樊謙帶著幼稚的炫耀心態,對著王品淳說道。

他不明白所有人的訝異不是來自於他們交往,而是來自於他的「公開承認」。這是他踏進這圈子以來,第一次正式對外承認他跟誰在交往啊!

張筱妮簡直差點站不住。如果說靜蝶跟樊謙有曖昧關係她還無所謂,但是他承認她了?!這是什麼意思,那她呢?難道這陣子他對她會這麼冷淡,都是因為她?

靜蝶抱著幾瓶礦泉水裝箱,心裡想著該來的還是得面對,樊謙說要明講時她其實心底樂意,因為至少表示他是認她的,至於其他的怨恨妒忌,她也只能夠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時她覺得樊謙像極了皇上,而她是得寵的妃子。

「她真以為能談戀愛啊!哼!」冷不防的,後院傳來了冷冷的笑聲。

靜蝶一驚,這是曇妖的聲音,她緩下動作,假裝回身到流理台洗手,發現一票妖鬼坐在後院場影的椅子上聊天。

「就是!什麼時候回去都不知道呢,談感情?」其他的妖魅也咯咯笑著,「說不定晚上啪地又回去當公主了!」

咦?靜蝶愣住了。她還能回去?回去宮中、回去尚未覆亡的滿清……佩兒?

「我懶得管她,時限快到了吧。」曇妖一臉不悅,「上一次天狗吞月明明可以趁機兒掉鬍子的……」

「快了,再耐心等,三個月一到……約定就失效了。」蹲踞在桌上的大頭鬼邊說,闔不起來的嘴口水橫流。

三個月?樊謙明明就告訴她已經和白家說好,這裡可以租四個月以上的,什麼時候變成只有三個月了?

「我一定要把鬍子的骨髓都給吸乾……嘶……」曇妖陶醉的說著,彷彿已經品噹到那美味,「至於那個排骨我管不著,那還是老松的。」

「這麼多人,好久沒有大吃一頓了!嘿嘿……」

黑山裡的妖魅打的是什麼如意算盤?它們要吃的不只是樊謙,還有這裡所有人嗎?

靜蝶衝著水的手都凍紅了,卻出神的一直沒關上水龍頭。

怎麼辦?她覺得自己聽見了不得了的事,可是該怎--嚇!曇妖的臉忽然塞在她面前,若不是她出神得太嚴重,只怕早就放聲尖叫的向後跳開了。

「洗手洗出神了?」曇妖狐疑的望著流不停的水,「我覺得她在偷聽我們說話喔。」

「聽得見嗎?」

她的肩上忽然有幽幽聲響。

「妳聽得見嗎……」

靜蝶闔上雙眼。冷靜!她不能露出馬腳!深吸了一口氣,她輕嘖一聲,順手拿過爐上的空鍋,放到水龍頭下接水。

「來煮個熱甜湯好了,這幾天這麼冷。」

她笑著把裝好水的鍋子擱上爐,開火,再轉身抱過那箱礦泉水,筆直著朝著外面走去。

流理台上、窗邊的魍魎鬼魅依然在打量著她,只能當她是想菜色想得出神。

走到餐廳時就有人制止她往下走,比了一個噓,原來是外面已經開始拍攝,於是她選擇退到化妝間去,這是最不會影響鏡頭,也不會製告聲響的地方。

黑山有問題……她緊抱著箱子恐懼的想著。那些妖魅說的三個月,究竟是什麼意思?

「卡!重來!」

這時外頭傳來低吼聲,靜蝶一聽就知道狀況不對了,趕緊抱著箱子往外走去,氣氛果然又變了,樊謙也板著一張臉。

她把箱子放妥,小心翼翼的接近他。「別吼她,你越吼,她越沒辦法放鬆。」

睨了她一眼,平常要是有人敢在這個時候相勸,他一定會火大的叫對方閉嘴,偏偏此時面對的人是靜蝶,他說不出口。

「妳閉嘴!輪不到妳說話。」驀地,賴巧屏像壓力爆錶般,突然對靜蝶吼了起來。

樊謙立即皺眉,作勢就要衝上前去質問,靜蝶見狀,趕緊伸手壓住他的肩。

他是現在最不宜說話的人,他越,憤,情況只會越嚴重。

確定他稍微忍住脾氣後,她便走上前,從口袋裡拿出一包面紙要遞給賴巧屏。

才一開鏡就哭花了臉,每次只要演到這幾幕重要場景,她就會緊張到失常,明明之前其他幾幕都很OK的,為什麼偏偏……

「走開啦!」

賴巧屏揮手掃掉她遞出的面紙,張筱妮當看好戲,其他人都倒抽一口氣。

靜蝶明白她是被壓力逼得喘不過氣,情緒才會失控,並沒有因此動怒,只是深吸了一口氣,彎下身把面紙撿起來,好言勸道:「妳昨天都還演得好好的,不要把這裡當成難關,跟昨天一樣就好……要不,妳就當樊謙不存在好了。」

聞言,樊謙不禁緊皺著眉,什麼叫他不存在?

就連一片工作人員也都忍不住暗暗咕噥。誰也沒辦法當他不存在啦!

「我叫妳走開,不要以為妳跟樊謙在一起就多了不起,妳憑什麼開口!」賴巧屏居然直接甩靜蝶一個耳光。

她好氣!原本希望藉由這部戲更紅的,結果卻陷入了困境,更希望可以因此跟樊謙在一起,沒想到搞到現在連正眼看他都不敢。

然後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大陸女人居然跟樊謙在一起,甚至說動他,讓他破天荒的對外公佈兩人的關係,現在居然還敢指導她怎麼演戲?!

這巴掌打得大家膽顫心驚,張筱妮忍不住竊笑,樊謙立刻跳了起來,若不是靜蝶飛快地舉起右手示意他不許過來,他早就衝過去護住她,跟賴巧屏好好算帳了。

這記耳光打紅靜蝶的臉頰,過於白皙的皮膚輕易烙上紅掌印,她沒伸手去撫,而是定定的凝視著賴巧屏。不慍不火,但雙眸的氣勢逼人,她並沒有瞪著賴巧屏,可是眼底裡卻透露著一股令人退卻的銳利。

現場氣氛凝結,原本在竊笑的張筱妮也逐漸斂了笑容,她不可思議的望著就站在眼前的靜蝶。那容貌、那眼神、那份氣勢--不就是賴巧屏在五分鐘前應該演繹出來的嗎?

馬敬學來到了樊謙身邊,瞠目結舌的看著兩個女人對峙。

「總算讓我找到了!」樊謙由盛怒轉為狂喜。「我的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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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賴巧屏正式從劇組裡除名的新聞鬧得沸沸揚揚,簡直是滿城風雨,經紀公司氣得出面要提告,樊謙乾脆到懶得回應,反正就關在黑山裡拍片,賴巧屏的部分全部要重拍,天曉得他們進度有多趕。

而新的女主角神龍不見首也不見尾,根本沒人聽過,可是全世界都知道她是樊謙的新歡,而且是公告周知的「女朋友」。

外界不免猜測樊謙是為了讓新歡出頭,所以不惜換角,但在片廠的所有人,無不承認靜蝶簡直是為這部戲量身打造的女主角。無論說話、動作甚至是一個眼神,都充滿了內斂的貴族氣息,不怒而威的氣勢更讓張筱妮咋舌,對戲之餘,她覺得靜蝶根本不是普通的大陸女生。

王品淳算是成熟的男人,追求不到靜蝶,倒是非常懂得把握機會,在戲裡跟她談情說愛,因為還有份愛慕,所以愛情戲總是一次就OK,儘管樊謙看了刺眼,但戲拍得好才是重要的,再多的火也要吞忍下來。

反正,靜蝶要記得補償他就是了!

「呼……」

靜蝶直接栽進沙發中,顧不得那兒有隻蟾蜍精,直接壓了下去,蟾蜍精發出一陣低咒聲。

累死了!她無力的躺在沙發上,簡直不敢相信拍戲居然會這麼累!她一整天都在演戲,背台詞跟穿著痛苦的鞋子走來走去,腳都磨破了,這比下田耕種還累。

她把腳上的高跟鞋踢掉,腳疼得快掉出淚來,腳底板都在抽筋,大拇指跟小拇指的皮都給磨掉了、腳後跟滲血……這鞋子比她以前那花盆底的旗鞋還難穿!

站不久走不穩的,皮硬又磨腳,偏偏她得穿著這樣的鞋站一天,腿簡直都快廢了。

樊議送走最後一個工作人員,才進門,就看見一臉泫然欲泣的靜蝶,半躺在沙發上,眨巴著可憐的眼睛望著他。

他趕緊坐到她身旁,馬上就看見她腳上的傷,「怎麼磨破皮了?」

「為什麼我看女演員們都能穿著這種鞋子走路?」更別說張筱妮簡直是健步如飛。「我現在連走都走不動了!」

「哎,鞋子品質太差!我去拿藥!」

樊謙急著要起身,靜蝶卻一把抓住他,什麼話也沒說,就只是用楚楚可憐的眸子望著他,朱唇微噘,半起身往他身上移去。

見狀,他立刻張開手臂把她摟進懷裡,再將她半個身子移過來些,好能摸到她的小腿。

大掌輕柔的按摩著她的小腿,她則偎在他的肩頭。

演戲不累、挑水不累、以前砍柴都不累,可穿這鞋子走路簡直要折磨死她了!

「劇組的鞋子沒有準備太好的,我再打電話請廠商提供。」他柔聲說道,「很累吧!」

「是腳累,人不累。」她搖了搖頭。其實她只是喜歡這樣偎著樊謙,喜歡跟他撒嬌。

「真抱歉,把妳扯進這圈子來……但是鏡頭下的妳,都會讓我看到著迷。」透過鏡頭,他看見的是另一個靜蝶,有著一股非凡的魅力,會讓人目不轉睛。「妳那份高貴的氣質簡直渾然天成,我很難相信妳是從窮鄉僻壤逃出來的偷渡客。」

「窮鄉僻壤?」她不禁失笑,「我沒說過我是鄉下地方出來的喔!」

「那是哪裡?」

他細心的揉著她的腿,心頭卻暗自心疼著她。她最近又瘦了,拍戲對她來說似乎負擔太大,趕工也是主因,必須把之前的戲分全部重拍補齊。但她簡直就是生來演這齣戲的,不懼鏡頭,演得生動自然。

靜蝶輕笑,伸手摟住他頸子,「說了你不信的。」

「每次都這麼說,不說出來怎麼知道我不信?」他俯下頭,吻了她的額,「說說看,妳不能永遠是個謎,老是要我去猜。」

「嗯……」她眷戀的抱著他,「餓了,我去換個衣服,馬上去煮飯……」

「煮什麼,妳都累一天了!」他驀地一把打橫抱起她,「我出去買吃的回來,妳先好好泡個澡,洗完澡記得擦藥,睡前我再幫妳按摩一次。」

「你不用特地出去買了,我隨便弄一下很快的,我們不是有買速食的炒飯,我加些料就可以了,湯也還有。」靜蝶微噘著嘴說:「難得獨處的時間,我不要你離開啦!」

這撒嬌簡直在挑戰樊謙的忍耐度,他多想現在就直接把她抱上三樓,飯也別吃了,直接享用她就可以。

他緊蹙起眉的嚴肅感讓靜蝶愣了一下。她說錯什麼話了嗎?為什麼他突然杵著不動,還緊瞅著她?

「妳用這種表情跟聲音說話,會讓我想把妳綁上床……」他深吸了一口氣,突然很佩服自己的自制力,邊說邊往三樓走去。

「咦?不行!」她漲紅著臉,雙手緊扣著他的後頸,開始踢動雙腳,「樊謙,別鬧喔!」

「妳才別鬧,一直在挑戰我的自制力。」

他狠狠的咬了她的唇一下,她吃痛的哀了一聲。

「我尊重妳是因為我愛妳,但男人的耐性是有極限的!」

靜蝶無辜的抿著唇,又用那水靈黑眸看著他,「人家怎麼會知道,我只是不想冰離開嘛!」

這話說得既嬌嗔又理直氣壯,樊謙倒抽一口氣後,加快腳步往三樓奔去,他必須趕緊離開她身邊,否則遲早會把她給吞了!

上了三樓後,他抱著她進到自己的房間,把她扔在床上,走進浴室為她放洗澡水,還加了點舒緩精油。靜蝶很愛泡泡浴,他倒了一堆,等會兒讓她洗得開心……依照她泡澡的時間,溜出去買晚餐再回來都來得及。

靜蝶趁他放洗澡水時,溜回房拿了一套輕便的衣服。旗袍穿起來身段婀娜,可是實在緊身,雖然她身形瘦削,但穿這種衣服還是不舒適,穿一般的裙子跟褲子行動甚是方便,她一點都不想被束縛。

牆上掛著月曆,她不經意的瞥向自己畫起來的紅圈。日子一天天過去,離妖魅們所說的三個月期限就快到了。

她不討厭演戲,甚至可以說是很喜歡,不單單是因為這齣戲的角色背景跟她很像,更因為角色的個性設定與自己不同,讓她多了許多想像空間,也有更多不一樣的體會。

看著鏡頭裡的自己,她沒想過自己有無限的可能性,比起刺繡女紅,她發現自己更想繼續演戲,而且積極的想再嘗試多一些。

在找到自己方向的同時,她跟樊謙之間於公於私都變得更加緊密結合,樊謙喜歡著真實的她,再愛著鏡頭裡的她,默契與愛苗迅速滋長,她說不上來那種踏實感,只知道生活在這裡,有著樊謙就像有了一切。

他不僅只是她的依靠,他代表著更多更多的事,像現在只要這樣想起他,明明他人就在隔壁房,她卻會有股化不開的甜在心頭。

她知道自己的心,如此喜歡著樊謙,她就必須保護他。

「靜蝶?」

聽到樊謙在門外喊著,她趕緊應聲。

「就來,我只是拿衣服。」她趕緊步出房,走著腳在木板地上走。真是愉悅極了!

他站在門口望著走來的她,沒意識到自己笑得多幸福。

「樊謙,我們什麼時候殺青?」她一直在算日子。

「嗯,妳的狀況很穩定,其他人也差不多……可能再半個月就行了。」他非常滿意這樣拍攝速度,至少賴與屏離開後,他們用令人咋舌的速度補齊一切。「接下來會進入後製,還有一些景物的部分……」

「半個月……這樣來不及!」她看著日曆,就圈在十天后了。

「來不及?什麼事會來不及?」樊謙狐疑的問。

「樊謙,你認真聽我說……當初你跟白先生租下這片黑山時,有沒有確認可以租多久?」

「哈!多久的朋友了,他是說四個月後回來,但我真要借,半年也可以。」他笑著回道,「怎麼問這個?」

「我覺得不對勁……你要不要再找他們問清楚?」她有些為難的提議,「我聽到……嗯,就是這裡常常有別的聲音在說話,說其實期限只有三個月。」

「別的聲音?」樊謙一怔,立刻左顧右盼。

唉,看不見就是看不見啦!靜蝶無耐極了。現在他們身邊滿滿的都是鬼跟妖,樓梯扶欄上也坐了好幾隻,還有一隻蛇妖盤旋在他腳下,問題是,他看不見也聽不到嘛!

「黑山有很多……別的東西,你也知道。」她現在是在冒險把訊息透露出去,現場的妖魅等一下就會知道她聽得見它們了。「我聽到它們在談論,事實上託管期限只有三個月,時間一到……它們就要大開殺戒!」

樊謙蹙起眉看向她。老實說,她說的話有點匪夷所思啊!

「她果然聽得見!」一堆地縛靈忿忿的說道,「都在裝傻!」

「人類就是這樣卑無恥!」妖怪們對著她咆哮。

「快去告訴曇妖!」

「騙子!說謊的騙子!」

她又沒說過她聽不見……靜蝶突然覺得好委屈,這些妖怪也太偏執了吧!

「妳突然說這個……我有點驚訝。」樊謙失笑,「妳的意思是說,妳聽得見黑山裡妖怪的聲音?」

「聽得見,很清楚!」她趨前認真的握住他的手,「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妖怪們等著吃人,而且不只是你……是所有人!」

樊謙一時難以接受。他當然尊重黑山本有的傳說,也知道黑山很駭人,只是住在這邊這麼久,他真的什麼都沒看到也沒聽到,自然沒有辦法立刻信服。

「那些妖怪們在妳身邊討論?」他相當遲疑。

「樊謙,我不是在開玩笑!」她看出他的態度,神色更是嚴肅了幾分。「不要不信,世界上有很多事是難以用常理推斷的,不然為什麼大家都怕黑山?」

「我相信世界上有特別的事,但是我在黑山這麼久,卻沒看過任何異象啊!」他緊握著她的手往自己房里拉,「有時候傳說是來自於人們的口耳相傳,或是內心的恐懼,這裡的山路錯綜複雜,難免有人會迷路或是……」

「連白先生都這麼跟你說了,他是住在這兒的人!」靜蝶不免有些著急,「你說過我說什麼你都信的!」

他依然抱持著極大的保留態度,但也不想哄她,「好,就算我信,妳要我怎麼辦?離開黑山嗎?白玠恆也說可以讓我租四個月的,他說他跟黑山談過的。」

「所以你再問他一次,你要把我的話轉述給他聽!」她拉著他的衣襟,半警告的說道:「不可以敷衍我喔!一定要說我聽見的!」

「好,不敷衍。」樊謙輕笑著,下意識的又往旁邊看去。「那……我們適邊有嗎?」

旁邊……靜蝶緩緩的往他身邊看去。

不知何時,粉髮女妖已經搭上了樊謙的肩,又湊了過來。

「該死的女人,果然什麼都知道!」曇妖瞪著她,「妳只有聽得見而已嗎?該不會也看得見吧!」

「曇妖,聽得見已經很嚴重了。」

「聽起來是不少,有人正在罵我。」靜蝶噘起嘴,嘆了一口氣,「你現在就去打電話,我去洗澡……等我洗好,馬上弄飯給你吃。」

「就說不必了。」他扣過她的螓首再往唇上吻,「晚餐的事我來張囉。」

她闔上雙眼任吻加深,她知道他這動作不是只要蜻蜓點水的輕吻,而是要熱切纏綿的深吻。她伸手輕抵著他的胸膛,聽著幾乎同樣快速的心跳聲,每一次,她都覺得會在這胸膛裡融化。

「為了我……」她幽幽的貼上他胸膛,雙手環住他的腰,「就當作是為了我,一定要記得打電話喔!」

「我會。」他喜歡她賴在他懷裡的感覺。

靜蝶這才滿意的點點頭,抱著衣服往浴室走去,曇妖早就在浴室裡等她,一堆妖魅們都氣急敗壞的在裡頭咆哮,但她還是得假裝看不見,聽得見的事已經曝光,倒也沒必要隱瞞了。

不過她就只是聽,不做任何回應,不管它們做出多恐怖噁心的表情,她都不會在意,因為,再如何的怒不可遏,它們只能做做樣子而已。

沒有鬼魅動她一根寒毛,表示老松的影響力依舊存在。

「我有要保護的人們,很抱歉。」她泡在滿是泡泡的浴缸裡,幽幽的對著曇妖說。

滿浴室的妖魅突然靜了下來,從洗臉盆裡浮出的頭則是咯咯笑著。

「妳太小看我們了,我們可是黑山的妖怪,要吃人肉凱有吃不到的道理!」曇妖忽然揚高了聲音笑著,「我很期待妳要用什麼方式保護所有人,在我看來,我們是贏定了!」

「混帳人類,妳以為妳多行,搞不好明天睡醒妳就回清朝去了!」

「讓她滾!送她回去!」

妖怪們群起叫囂。

「叫老松送她回去,回她的滿清做她的公主吧!」

她不要回去!靜蝶在心裡吶喊著。她擁有了這麼多,無論如何都不想放手。獲得了自由,找到了自己想走的路,甚至有了深愛的男人,這些都會在她回到冰冷的宮殿後消失的!

「哼,沒錯!妳等著,在吃掉這些人之前,我會把妳送回去的!」曇妖忿忿的說道,「時間就在十天后吧,對妳算仁慈了,不讓妳見著被分食的鬍子!」

靜蝶忍住震驚,告訴自己不能有所反應。既然她能穿越時空來到這,就有機會回去,這樣的認知深深打擊著她,她必須設想最壞的狀況……在宮中,永遠都要戰戰兢兢,做最壞的打算。

曇妖送她回去嗎?老松不能阻止嗎?

不!即使如此,她還是要保護樊謙跟其他工作人員。就算是化妝間裡對她不屑一顧的張筱妮,還是對她擅改衣服頗有微詞的服務師……她全部都要保護,因為那都是成就樊謙電影的一部分。

她得有備案,萬一樊謙不信她,或是有什麼差錯,她都不會讓任何一個人成為這些妖怪的嘴邊肉。

好歹她是宮闈裡出身的,這群妖怪,不要太小看她!

一切如曇妖所預料的,樊謙並沒有積極處理這件事。

他曾試著打電話給白玠恆,但兩次沒有聯絡上就放棄,因為他潛意識裡並不希望因為這些沒有實證的事,影響他的拍攝進度。當初玠恆跟他約定多久就是多久,在這兒長大的玠恆難道會比靜蝶還不清楚嗎?他不認為。

但是靜蝶在說謊嗎?他也不認為,私下詢問過工作人員,並沒有人看到或聽到任何不尋常之事,光是在黑山裡就已經人心惶惶了,再看到誰還做得下去。

所以他只好大膽推測,或許有些亡靈在開玩笑,或許靜蝶是因為工作太累,壓力太大,產生某種幻聽,她也跟他提過在夢裡曾清楚的看過、聽過妖怪們在對話,他認為她有極高的可能把過度真實的夢境當真。

這件事沒有困擾他太久,因為拍攝時間正在壓縮,好不容易找到靜蝶這樣完美的女主角,讓他整個熱血起來,一心一意要把電影做到最好。而以新人取代賴巧屏也成為一個絕妙的新聞,他當然不是為炒作才換掉女主角,純粹是因為賴巧屏不符合他的標準。

外界拿一堆理由檢視他,說什麼不給賴巧屏一個磨練的機會、傷害到她的自尊心,現在她得了憂鬱症也怪到他頭上?不過這一切他根本懶得回應,都讓經紀人去處理,身為演藝人員抗壓性這麼低就不要幹,想要磨練去別的地方磨,他要的是最好的演員。

一流的角色、一流的電影,幾年後等賴巧屏有實力了,他一樣會起用她。

現在連多話的張筱妮都承認她的存在,那份氣勢與高貴根本無人能敵。

眼看戲今天就要殺青,他這幾天根本都睡不者。

「中午前就能結束嗎?」靜蝶坐在鏡前,任化妝師替她挽著頭髮。

「嗯,就剩下後院一幕。」樊謙進來回道。她今天是有些狼狽的裝扮,因為這一幕是她埋了最愛的人。

拿著鏟子埋屍的過程,她要演得既心痛又執著,這是不得不的選擇,埋屍之後的天降大雨,道具組也已經準備妥當。

「結束後就讓大家收工吧?」她從鏡裡望著他,「今天別待下來。」

「不行,有很多空景要拍。」樊謙皺起眉,「演員們可以離開,但其他工作人員還是必須繼續。」

「今天幾號了你有沒有留意?」她一臉憂心忡忡地問,「是聯絡不上白玠恆,還是你沒有聯絡?」

白玠恆?樊謙愣了一下,牆上就掛著月曆,明天的日期被畫了一個紅圈,是靜蝶所謂的「極限」。

她還在執著那件事……

「我沒有很積極,但他們出國是事實。」在她發火前,他趕緊接口,「我保證今天會聯繫,明天讓大家放假如何?」

化妝師正在化瘀青妝,聽到這段對話,心裡訝異不已。樊謙對靜蝶真的是好聲好氣到一種極致,甚至還會因為她的意見讓大家放假咧!

靜蝶沒吭氣,她知道他其實在敷衍她,他現在心思全放在拍攝上,哪些景沒拍到、哪個鏡頭要怎麼拍,還有二樓的道具要改,她昨天翻了他的計劃表,明白他沒把她的話聽進去。

或是其實根本不信。

因為他認為她不該比從小在這間屋子長大的白家人更清楚才是--尤其她只是個偷渡客。

「生氣了?」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他已經很會透過神情齒別她的情緒,只見她輕抿著唇,眼神不瞧他,他立刻上前,雙手輕搭在她肩上,俯身在她耳邊問。

「會出事的。」她只是幽幽說道。

他聽不見,黑山這幾天尖叫聲不止,每天樹林裡都是竄動聲,像是有什麼從四面八方、或是更深處圍過來了。

她說了很多遍,也試著用各種方式讓樊謙聽進去,但是他都沒聽進腦子裡,想著的只有電影,還有覺得她壓力過大、過度勞累,才會產生幻覺。

原本以為擁有守護打火機的他會相信特殊現象,可是她現在看來--沒發生過的事他根本不信啊!

她腹中有計,可是這計使下去,樊謙說不定會恨她一輩子。

「不該打攪我們用餐。」曇妖冷不防的出現在鏡子裡,「這裡的事和妳沒有關係,妳遲早要回去的,介意什麼?」

遲早要回去?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肯定?

「黑山的時空裂縫是可以來回的,妳不必擔心這裡的一切,我會想盡辦法把妳扔回去!」曇妖忿忿的說道。「就在今夜!」

今晚?!靜蝶倒抽一口氣。不能再等了!她告訴自己,這可怕的地方,絕對不能大意,不管曇妖所說是真是假,片刻都不能再拖了!

「好了!」化妝師將她的頭髮梳亂後,大功告成。

她起了身,樊謙和其他人已經先到後院做準備了,許多演員的戲分都已經在前幾天殺青,今天剩下的演員就是她、王品淳跟張筱妮了。

深吸了一口氣,筆直走向廚房,爐上有甜湯在滾,她打開廚櫃,從裡頭拿出一小包紗布,睇凝兩秒後,往鍋裡扔了進去。

「要開始了!」張筱妮推開紗門喊道。所有人就等她一個。

「就來。」她拿湯勺拌了拌,微笑著走出去。

代理場記忙進亡出,不如馬敬學來得專業,跟樊謙也沒有默契,但是馬敬學偏偏選今天請假去看健檢報告,樊謙不得不接受。

「靜蝶的手環好像不連戲吧?」張筱妮注意到她手上的玉鐲,「上一場我記得是戴銀圈的。」

樊謙立即回瞪,代理場記嚇得趕緊衝進去拿道具。

「別這樣。」靜蝶在他吼人前先出聲了。

「都是妳,拚命催敬學去健檢,晚個幾天又不會怎樣!」他忍不住咕噥。

「他拖太久了,肝病不能拖。」她板起臉來,「你要感激我救了你朋友。」

「他身體好得很,哪有病。」

「我跟名醫學過基本醫理,雖然不夠專精,但肝病病相我一看就知道,費師傅還說我有天賦呢!」她不免有些自傲,可惜的是,她學不了多久,師傅就離宮了。

無心為御醫,卻兩度受召入宮,但她明白師傅是聰明人,御醫也是提著人頭在行醫,那不如在民間照料百姓。

「費師傅?很有名?」改天也給他看看好了。

「費伯雄。」她一心期待樊謙或許能聽出端倪,師傅之於現今,已經是百年前的人了。

樊謙認真的望著她,然後眼神瞟到她身後,代理場記匆匆忙忙拿著銀環過來。

靜蝶只得嘆口氣。隔行如隔山,看來樊謙是不知道了。

換了手環後,她開始拍最後一幕戲,這幕戲拍得辛苦,埋屍就演了六次,最後天降大雨,在這寒冬中淋著雨演戲,唯一有台詞的是張筱妮,身為二媽的她渾身是傷的從廚房踉蹌步出,跟女主角對望。

她們互相凝視,只用眼神傳達彼此的心緒,不時望向鏟子、土跟土裡的屍體,最後則是由張筱妮淡淡說了句「進屋吧」做為結尾。

這幕演了二十次,最後樊謙凝視著鏡頭,終於喊了一句,「卡--很好!」

「哇喔!」

現場工作人員響起如雷的掌聲,水一關,大家立刻上前獻上鮮花,三個演員一人一束,大家被水淋得發顫,卻也笑得燦爛。

「謝謝各位!終於殺青了!」樊謙開心極了,「快點去換衣服,別著涼了!」

他不只是擔心靜蝶的身體,同樣也催促著王品淳等人,因為跟她在一起後,他變得柔軟許多,也比較懂得為他人著想。

張筱妮也跟靜蝶說了聲,「辛苦了。」於演技方面,她是佩服靜蝶的,至於私人情感,她就算難受也不能表現出來,跟樊謙在一起早該有心理準備。

合作拍戲一個月餘,她漸漸理解樊謙選擇靜蝶的感覺,不想跟他鬧翻,眼淚只能往自個兒肚裡吞,雖然她總是盡可能帶著淺笑,但表情不管怎麼看就是不自然。

一見到演員們回到屋內,助理們緊急迎上前去,替他們披上了毛毯,就怕他們著涼。

「我煮好了桂圓粥,趁現在休息,大家先喝吧!」靜蝶走在最後,向大家吆喝著,現在這景也沒拆得那麼快,可以爭取點時間。

哇……在場所有工作人員雙眼都亮了起來。這麼冷的天氣,有熱騰騰的甜湯可以喝,真是幸福呢!靜蝶真的超賢慧,就連當了女主角,還是不會讓大家餓到。

「我來我來!」小包一馬當先,要幫大家盛裝。

樊謙跟著進屋,拿著毛巾往她髮上擦去,「快上去換衣服沖澡,別感冒了。」

這份親暱閃得大家睜不開眼。三個月前誰想得到他會用這麼柔的嗓調說話?

靜蝶淺笑,點了點頭,「你也快去喝一碗,我特別為殺青煮的喔!」

「好。」樊謙用力頷首。開玩笑,靜蝶煮的當然要喝。

她正往樓上走去,其他演員使用樓下的浴室,張筱妮瞅著她,她輕笑著,張筱妮卻皺了眉。

靜蝶直抵三樓,把妝卸乾淨,沖了熱水澡,換上了輕便的衣服後,從容自若的慢慢吹乾頭髮。

她知道有「人」會來通知她的,她有成功的自信,保全所有人的性命!

「妳這女人--」

尖叫咆哮聲倏地穿牆而入,曇妖偕同一干妖魅鬼怪霎時湧進了房內。

「妳幹了什麼好事!」

哎,來了,靜蝶放下吹風機,緩緩望向曇妖,那鳳眼是瞬也不瞬的盯著它妖媚的眼底。

「我說過,我有要保護的人。」她旋身,走了出去。

曇妖一怔。剛剛那眼神--她看得見?!

靜蝶緩步下樓,早聽見樓下一片哀鴻遍野,混亂不已,樓梯下還滾著許多人,抱著肚子哀號。

樊謙正在咆哮著快叫救護車,自個兒也曲縮在餐桌邊幾乎動彈不得。

「是她!」唯一能起身的,是張筱妮,「我看見了!」

在樓梯下靠著牆的王品淳最可憐,他讓張筱妮先洗澡,全身又冷又凍還濕漉漉的,原本想喝點熱湯暖身子,結果一碗下肚居然腹痛如絞,彷彿被撕裂般痛苦。

「什……麼?」樊謙抬首,看見正走下樓的靜蝶。

「她放了東西進湯裡,就在開拍之前,她從櫃子裡拿一包東西扔進湯裡,扔進去之前的表情好可怕。」張筱妮指著她說,「所以我不敢喝,我覺得有問題。」

「……靜蝶?」他不可思議的看著她,旋即痛苦的皺起眉。

「我別無他法,你聽不進我的話。」她邊說邊來到了一樓。

客廳沙發上,小包正顫抖著手在撥電話,卻連三個號碼都撥不好。

「你們至少得靜養三天以上,我只需要今夜。」

她彎下身子,拿過小包手裡的電話,為大家叫救護車。

「為……為什麼?唔!」樊謙臉色蒼白的望著她,冷汗直冒的問。「妳想做什麼!」

「為了阻止你拍片,我什麼都做得出來。」她沉靜的說,拿著手機往外走去,清楚的跟電話那頭的人報地址。

阻止他拍片?樊謙瞪大了眼睛。靜蝶一開始就是為了阻止他拍片而來的嗎?

救護車聽到是黑山,自是膽顫心驚,但救人為上,還是得硬著頭皮來。

「妳究竟是誰?」張筱妮難得遠遠的問。她現在覺得靜蝶好可怕,那眼神跟笑容都讓她不寒而慄。「下毒害大家妳有好處嗎?」

靜蝶眸子裡閃爍著冷然,她在意的永遠只有樊謙,他用不可思議與責備的眼神望著她,她卻只是笑著。

「我是清朝公主,咸豐皇帝的皇女,在來到這兒之前,住在深宮之中。」她幽幽的說道,「因為在樹洞裡撿到你的打火機,所以穿越時光,來到了這裡。妖魅說,黑山有時空裂縫,這是司空見慣之事。」

她在說什麼?樊謙緊皺起眉。都到了這當口,她還在編故事,而且還是這麼荒唐可笑的故事!

「妳究竟是什麼人?!我……我送醫之後,妳想對片子怎麼樣!」是勁敵嗎?還是……

「我說的是實話,我住北京,全名是愛新覺羅靜蝶。」她蹙著眉,認真的看向樊謙,「我真的不是現代人,也真的聽得見那些妖怪在說話,我--」

「閉--嘴!」痛苦的緊閉雙眼,「間諜!噁心的謊言!我、我的片子……」

靜蝶望著在木板地上掙扎爬行的樊謙。他想去救他的片子,因為他認為她會把拍攝下來的東西給帶走還是銷毀?

言猶在耳啊……他明明說過,她說什麼,他都信的。

兩行清淚滑下她的臉龐,她第一次品嚐到心痛的感覺,但是相軟於在她耳邊歇斯底里嘶吼的曇妖,值得,值得的。

「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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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1 00:18:31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一切如靜蝶所言,她在湯裡放的不是什麼劇毒,而是一帖中藥,服用之後會腹痛如絞且腹瀉不止。所有工作人員全都嚴重脫水,還有人嚴重到腸痙攣,但是因為送醫迅速,因此都沒有大礙,只是因為虛脫,必須在醫院裡躺上個兩、三天。

即使堅強如樊謙也動彈不得,他昏昏沉沉的躺在病床上,或夢或醒的一直感覺自己在質問靜蝶:為什麼要這麼做?她是怎麼潛伏進黑山的?從樓上摔下來的醒目式現身是為了讓他印象深刻嗎?

假裝遮助?吸引他的注意?他心底明知道那不該是裝出來的,可是靜蝶為什麼要這麼做?刻意下藥,讓他們全部離開黑山?除了為了破壞他的電影外,他找不到別的理由。

不要扯什麼鬼呀妖的,他不信啊!

「樊先生!」護士急忙衝上前,一把壓住他的肩,「請不要起來,你現在還不能動。」

「我……我得回去。」

他費盡力氣才能半坐起身,想當然耳,馬上就被護士輕而易舉的壓躺回病床上了。

「你現在連走出這個病房都有問題,請不要逞強。」護士還為他蓋上了被子,「點滴還要打好幾瓶,你越安分,就能越快出院。」

不行,天已經黑了,靜蝶說過只需要今夜,她該不會真的要毀掉他的心血……她不會這麼做的對吧?她知道他有多重視這部電影,可是她讓大家都腹瀉,這是破壞的行為啊!

「樊謙!」馬敬學匆匆走進,焦急地問道:「怎麼回事?」

「敬學……快!快回黑山!」對,還有健康的人在!「我們所有的影片都在那裡,你快點去把東西拿出來!」

「黑、黑山?」他面有難色,「樊謙,已經很晚了。」

夜入黑山,跟找死沒什麼兩樣。

「不要管那什麼訛言,根本沒人看過鬼呀妖的不是嗎?」樊謙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靜蝶對大家下藥,她勢必另有目的,一定……」

「你別激動,我已經聽說了,張筱妮指證歷歷,她把當時情況都說了一遍。」馬敬學緊鎖眉心,「靜蝶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我不認為她想毀掉你的電影。」

「不知道……」他痛苦的閉上雙眼,到現在肚子還會絞痛,「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個圈子有多黑,難保她不是刻意接近我的。」

「假設我們都瞎了,看不清她這個人,但你呢?靜蝶看你的眼神熱切得很,那感情不是演出來的。」馬敬學拉了張椅子坐下來,「我也不覺得她是壞人,張筱妮提到靜蝶在現場說是你逼她的,什麼意思?」

他逼她的?樊謙顫抖著深呼吸。靜蝶怎麼能說出那樣的話來?

他敷衍的把靜蝶講述妖鬼三月大限的事告訴敬學,根本不想提這種荒謬的事,只急著催敬學回黑山。

「我不會回去的,我不想騙你,我不可能拿自己的命去賭,黑山的事大家都知道,沒人看過是因為都失蹤了。」馬敬學語重心長的嘆了口氣,「你就沒想過靜蝶說的可能是真的嗎?」

「馬敬學,我在黑山住多久了!」樊謙簡直氣急敗壞,「信任要有一定程度,難道她說她是公主,我也要相信嗎?!」

「公--」他頓了一頓。

張筱妮也跟他說了這件事,還很肯定靜蝶的精神狀況一定有問題。

「她說她是咸豐的公主對吧?」

事實上,他認為這件事才叫扯。公主?怎麼跑出個穿越來了?若說連續劇跟小說流行穿越就算了,好歹也是現代穿到古代,古人穿到現代還怎麼活,怎……

馬敬學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說:「我記得靜蝶一開始什麼都不會對吧?說話也很奇怪……」

「馬敬學,你在發什麼神精!」樊謙有點惱火了,「我現在只想知道她人在哪裡--打電話回去,我的手機還在黑山!」

「那你說她是怎麼進到別墅的?臨演名單中也沒有她,工作人員一來都會先簽到,哪個人能逃過我眼睛。」他這個疑問其實埋在心中很久了,只是樊謙對她實在照顧有加,所以他一直不方便問出口。「她從二樓『掉』出來時,我真的是傻了,她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這重要嗎?」樊謙擰著眉低吼,「你居然在想這種荒謬絕倫的事!」

「那裡是黑山耶,妖怪跟惡鬼的地方,為什麼我們可以信那邊有厲鬼,卻不相信真有穿越時空這件事?」馬敬學不是刻意為靜蝶說話,單純就事論事,「我記得人人都在說黑山,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除了活命!」

活命!樊謙聞言突然一懍,想起此時此刻,靜蝶一個人在黑山。

「她為什麼沒被警方帶走?她應該要待在警局才對!」她緊握著拳頭,「她現在只剩一個人!」

「我還不是很清楚……」

「我沒有放她一個人在黑山這麼久過……白玠恆說過,黑山只認我的!」樊撐著身子坐起身。就是因為如此,他幾乎不讓靜蝶離開他身邊的。

馬敬學扯了嘴角。看看這傢伙在說什麼矛盾的話?「你不是不信黑山有鬼嗎?現在又說黑山只認你,你根本一直在自相矛盾!」

「閉嘴!」樊謙怒吼一聲,肚子又犯疼。

拿著手機走出去,馬敬學這通電話橫豎都得打。靜蝶隻身待在黑山,連他都擔心,畢竟再怎麼說,她都對他有恩……對!

「樊謙。」他站在門邊回身,「我今天去看報告你知道吧?」

「知道。」他皺眉的說,「靜蝶催你去的,害我不禁想到,該不會是她的計策之一……我不想把她想成壞人,可是--」

「我有肝癌。」

咦?樊謙愣愣的瞪大雙眼,詫異的看著十一點鐘方向的馬敬學。

「第一期,連醫生都說我運氣好,居然剛好在這時候做健檢,範圍很小,切除後再做化療,存活機率非常高。」他無奈的笑笑,「靜蝶很早就說我肝有問題,又一直催我去看醫生,所以這件事情我很遺憾,我選擇先聽她怎麼說。」

樊謙一時難以接受。敬學居然有肝癌?而靜蝶早在幾個月前就看出來了?「她說她跟一個費什麼雄的醫生學過醫術,難道這是真的?」

她是醫生嗎?是醫學院畢業的?

馬敬學聳了聳肩,撥通電話後便走到病房外。

坐在病床上的樊謙突然湧出了許多怪異的想法,而且心浮氣躁的坐立難安……他突然很想來根煙,護士沒說拉肚子不能抽煙吧?他伸手想摸口袋,卻發現自己已經被換了病人服,煙跟打火機應該都在原本的上衣口袋裡。

「敬學!馬敬學--」他朝門口喚道。

現在唯一行動自如的就是馬敬學了,不過他不知道走到哪裡講電話了,根本沒回應。

樊謙被多種情緒影響著,既憂心如焚,又怒不可遏,另一方面則是疑神疑鬼。靜蝶到底是個謎樣的女人,出生不明、背景不明,講的話不符合常理就算了,所作所為他也完全不能理解。

他昨天吻著她說晚安時,還幸福滿胸臆;到窗邊吞雲吐霧時,還珍惜般的拿著那打火機笑,笑那四面佛附近的小販真靈,說這打火機能為他帶來好運,讓他遇到了真心愛著又對他無所圖的女人、找到最適切的女主角,電影拍攝順利……

靜蝶今天也提到他的打火機。

她說因為撿到他的打火機,她才會從清朝穿越過來?仔細回想,在她出現前,他是先看到打火機從樓梯上掉下來,但事實上它不見了兩天。

打火機是從半空中落下的,那聲音不是從樓梯滾下來的,他聽見時,打火機已經快落到樓梯間的平台上,幾乎是平空出現的。

靜蝶呢?他那時只注意打火機,抬頭時她就在他面前了。

如果她是從樓梯摔下來的,那至少會有尖叫聲或撞擊聲,至少不會這麼快就出現在他面前……等等,樊謙,你在想什麼,在為靜蝶證實一切嗎?

「對不起--」病房外忽然衝進一個女人,上氣不接下氣的扣著門緣,「我真的忘記了!」

樊謙怔了住,兩秒後才回神,「瓔珞?」

瓔珞,白玠恆的新婚妻子,很詭異的跟白玠恆過世的初戀情人長得一模一樣,不過個性倒是南轅北轍,一個是極為討人厭,一個是極為討人喜歡。

跟在她身後的是也一臉慌張的白玠恆,擰著眉疾步走入,打量著他。

「沒事吧你?」

「玠恆?」哇,他驚嚇更大了,「真是稀客!」

「你找我兩次,我回電你又在忙,再接到消息時居然出事了!」白玠恆神色凝重的走上前,「受傷嗎?劇組有人死亡嗎?」

「你在說什麼啊?我們只是拉肚子。」樊謙狐疑極了,「誰告訴你我們有傷亡的?」

「咦……」白玠恆一愣,回望向長髮女人,「瓔珞!」

「我沒注意那麼多嘛,我一看到新聞就突然驚覺不對勁了!拉肚子而已嗎?奇怪……」她一臉憂心忡忡,「它們什麼時候只玩拉肚子這種小兒科的把戲了?」

「有人可以解釋一下嗎?」樊謙被搞得煩躁極了,「既然你來了,我也想問一件事,你說黑山至少可以租給我四個月,可是如果有人說事實上只有三個月呢?」

「咦--」瓔珞失聲叫出來,「你知道?!」

樊謙被這一喊嚇到了,思緒電轉,沉吟兩秒後,雙目如珠的瞠大,「這件事是真的?!」

「我沒想到玠恆是這麼跟你說的啊,當然我當初也沒想清楚……變成人類之後很多事我都搞混了,也記不清。」瓔珞一個人連珠炮的說道,「而且我不住黑山很久了,就算我千百年前曾經住在黑山,可是我變成鏡妖之後記憶會一直被洗掉,我根本--」

「停--」他完全追不上她的語無倫次,「妳在說什麼?妳是鏡妖?什麼叫變成人類?」

「現在跟你說,應該沒什麼好吃驚的吧?瓔珞原本是黑山裡的人,後來變成鏡子裡的妖怪,輾轉流浪又回到黑山,現在變成人類,所以很多記憶是不明確的。」白玠恆說得一臉他應該已經見怪不怪的樣子,「她對黑山的印象都是憑久遠的記憶或是之前聽其他妖怪的言談,所以她一看到新聞,就驚覺想起黑山的代理契約,只能有三個月。」

樊謙瞠目結舌。跟白玠恆朋友這麼久了,他也不像是會說胡話的人,更不可能配合靜蝶來整他……但他剛剛說瓔珞是妖怪,妖怪?

「黑山真的有妖怪?鬼?!」他衝口而出。

「嘎?都什麼時候了還在問這個!」瓔珞狐疑的歪了頭,「不然你怎麼知道期限只有三個月?不是哪個夭怪或是死靈告訴你的嗎?」

「不……是靜蝶!她說她聽得見其他什麼的聲音!」樊謙倒抽了一口氣。靜蝶是認真的!

「靜蝶?那個神祕新人女主角?你的女友?」新聞有報出這神祕女郎的名字,不過連張照片跟過去都找不著。

「原來是她啊,我想說妖怪們哪這麼好心,照理說,應該是該你們以為期限可以更久,但實際上只要三個月一到,就把你們全部吃了才對。」瓔珞還笑了起來,「那不錯嘛,超好運的,就差一天而已。」

她看看錶,十點多,不由得綻開笑顏。

「那……黑山有什麼穿越時空的事嗎?」他簡直快無法呼吸了,這些事情居然是真的!

「嗯?有啊,黑山到處都有時空裂縫,穿來穿去,穿到古代的看個人境遇,穿到這裡來的,應該是還搞不清楚狀況就被妖鬼分食掉了吧,通常沒什麼機會可以再回去。」瓔珞聳了聳肩。

她說得太理所當然,讓樊謙不禁冷汗涔涔。

「回去?那清朝的公主有可能穿到現代,又再回去嗎?」他緊握著被子,兩眼發直了。

「有啊!看運氣,沒被吃掉就有機會,因為時空裂縫一次開一百八十天。」她認真回憶著,「我記得還要有連結啦,不過如果妖魅們施法的話就輕而易舉啦!」

「樊謙?」白玠恆注意到他蒼白的臉色,連忙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靜蝶跟我說再見了……她哭著跟我說再見!」他驀地失控大吼,「我居然不信她!她說她是公主時我竟然還叫她閉嘴--我怎麼會那麼混帳,我簡--」

在咆哮聲盈滿病房之際,馬敬學突然踉踉蹌蹌的衝進病房,緊張的扯開嗓子大吼,「樊--靜蝶接電話了!」

這瞬間週遭聲音俱止,樊謙彷彿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望著馬敬學幾秒後,才喉頭緊室的伸出顫抖的手,「電話給我,我要跟她道歉……」

「不不……」他慌亂的搖頭,「她只要我跟你說兩個字。」

樊謙腦袋一片空白,有種不需要妖鬼,生命也被抽乾的感覺。

「再見。」

靜蝶把貨櫃門關上,再把栓子穿過孔洞,揮汗如雨的喘口氣,總算把最後一箱影片都給放進去了。

她花了一下午跟一晚上的時間,把拍片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好,分門別類的標妥清楚,分放入五個貨櫃中,就怕樊謙會搞不清楚。外頭有好幾個貨櫃,她還挪了兩個擺放重要傢俱,在木屋裡有些特別的東西她都搬出來了,最特殊的應該要數樓梯下的密室。

那兒有個地下室,裡頭有一堆竹簡,有時間的話她很想仔細看,但是她沒有時間了,因為再一個小時就是期限到達之際,她也知道黑山在阻礙她,曇妖不僅要把她送回去,而且也要對付即將歸返的樊謙。

她不怪樊謙的不信任,這的確是荒唐之事,若非她親身經歷,說什麼她也不會信。

她只是……對於過度的期待感到有些悲傷,她其實是希望樊謙真信她的,一如他所說的,只要她說的他都信。

這話聽起來悅耳甜蜜,她每想一次就多存一份希望,最後卻被狠狠的擊垮。

闔上雙眼就能見到他那憤恨盛怒的表情,那一副認為她在破壞他的心血而且心有不軌的神情,他甚至聽不進去關於她的過去、她的身份與背景……是,那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可是她希望他信她,這樣就能解釋一切!

但這些現在都已經不是重點,因為她即將回到寒冷的雪地裡,再也不能保護最愛的男人,不過她不後悔走這一遭,不後悔到黑山來,因為她品嚐過自由、獨立思考,還有怎麼去愛上一個人。

不是和親、不是未曾謀面的王孫公子,而是朝夕相處、看得見摸得著,瞭解對方的眼神是什麼意思、抿唇是什麼表現,甚至連雙手抱胸時代表的意義,這樣去認識喜歡的人。

也感受到他的呵護與溫柔,跟樊謙在一起就像學一樣新事物般,只是他比較複雜,要花時間才能通盤瞭解,而且連最細微的表情都得喜歡才行……可是說簡單也很簡單,僅僅只是一個眼神跟一個輕柔的動作,就能讓她什麼都不顧了。

「妳想做什麼!」吊在房裡樑上的死靈跳了下來,「妳這人類--」

靜蝶手裡拿著油,往屋裡每個角落灑去。她認為這裡像個陷阱,吸引人入內,再予以吞食,簡直是食人花。

黑山不該存在,這種妖魅的地方,就該以火淨化。

「住手!」連曇妖都花容失色,「妳想燒了黑山?」

從三樓一路把油淋到二樓,再到一樓的每個角落,靜蝶寂靜的灑著,曇妖連碰她都做不到,只能期待老松的阻止。

「不是要把我送回去嗎?」她甩下桶子,幽幽的望著魍魎鬼魅們,「是要讓我燒死在這裡,還是送我回去,隨便你們。」

她推門而出,走到前庭,今天十號,月近圓。

「老松!動手!快動!--」曇妖歇斯底里的喊道,「把她送回去!」

曇妖仰著頭喊,靜蝶跟著往上看。這上頭哪有松樹?附近的樹沒一棵是松樹,再往上也只有屋簷上的攀籐而已,曇妖在對誰說話?

「妳在幹什麼?」

一陣尖叫傳來,她反應不及,就被一股力量撞得頭暈目眩,原本拿在手中的打火機也摔了出去。

她狼狽的躺在地上,身上跨坐著披頭散髮的賴巧屏,瘋狂的雙目瞪著她,再看向滾出去的打火機,不由得張大了嘴。

「妳想燒了這裡?這裡是片廠耶!」她冷不防掐住她的頸子,「這是我主演的電影,而妳居然想燒了這裡?我的帶子呢!就知道妳不安好心,把我踢下來,現在又要燒掉我的戲分!」

不--靜蝶完全發不出聲音,賴巧屏一出手就拚了命的掐緊她頸子,她根本不能呼吸了,只能拚命的掙扎著,試著想要用力推開她,但從她的雙目就能看出來,她的精神已經不正常了。

「妳死了我就是女主角!妳這個賤貨,都是妳--這是我成功的機會,要不是妳出現的話,我早就贏了!」

賴巧屏語無倫次,靜蝶也根本聽不進去。

放手!她不想死,她不想死--

「死亡跟回去,我給妳兩條路走。」

幽絲的,彷彿有人在耳邊說話似的,靜蝶瞪大了眼,掙扎的手漸歇。她沒有氣力了……那聲音似男似女,在風中飄蕩著。

老松?

「沒有時間了,愛新覺羅靜蝶。」

靜蝶痛苦的閉上眼,鼻子頓時湧上酸楚,淚水直接泉湧而出。

她,不想回去也不想死,她想活在這個世界,成為演員、永遠跟樊謙在一起!

她哪裡都不想去啊!

「靜蝶!」

甩門聲隱約傳來,靜蝶的眼前漸暗,她彷彿聽見了樊謙的聲音,淚水仍舊不止的流著。

樊謙半爬半踉蹌的往前衝,用僅存的力氣整個人「摔」向賴巧屏,硬把她給撞開,虛脫的病體使不上力,但是他至少還有腎上腺去和意志力。

賴巧屏跟樊謙因為這股撞擊力道一同向旁邊滾去,躺在地上的靜蝶頸間一鬆,空氣頓時流進肺部。

「喝--」她用力倒抽了一口氣。空氣!「咳--咳!」

瓔珞衝到她身邊,趕緊將她扶起,靜蝶趴跪在地上不停地咳著。她喉嚨好痛,肺也漲得好痛。

樊謙撞倒賴巧屏就動不了了,只能趴在地上望向靜蝶,手緊握成拳捶著地,怨自己的無能。「靜蝶,對不起,我不該不相信妳!」

樊謙?她癱軟在瓔珞臂彎之間,不可思議的住一旁看去。真的是樊謙?

「不,你不該來這裡!」她聲音沙啞,緊張的意欲跳起,「危險……危--」

「別走。」他悲傷的雙眸望著她,「拜託妳別走……」

靜蝶淚眼汪汪,緊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音。這一切哪是她能決定的?就跟到這個世界來一樣,都是身不由己啊!

「我愛妳……」她聲帶受損,只能用氣音說,「你要記得,我愛你……」

「不不不!愛我就該一輩子陪在我身邊!」樊謙氣急敗壞的怒吼,半爬向她。

時間到了!她望向手腕上的錶。已經是期限了!

她剩下最後的一刻,但求一個吻。

靜蝶掙開了瓔珞,直接撲向樊謙,使勁將虛弱的他扶起,捧著那滿是鬍碴的臉頰,淚水撲簌簌的往他臉上滴。

「對不起……」為所有的一切。

她顫抖著闔上雙眸,俯首吻上了他。

白玠恆警戒般的看著他們身後站起來的賴巧屏,她雙眼帶著瘋狂殘忍,下一秒居然高舉起手,手上握著一塊大石頭。

「樊謙!」

他即刻衝上前,瓔珞卻用更快的速度擋住他,露出魅笑。大家根本什麼都不必急啊,因為--

攀在屋頂上的籐蔓倏地纏住了賴巧屏的手,將她使勁往後扯動,她發出尖叫,直直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上了屋頂。

「呀--」她人突然就卡在斜頂上頭,驚惶不已。「放開!誰!誰--張筱妮妳放開我!」

靜蝶緊緊抱著樊謙,驚慌的拖著他往外頭去,賴巧屏好可怕,她跟宮裡瘋了的貴人一個樣。

「我燒死妳!我燒死妳--」

這時大家才注意賴巧屏的右手不知何時竟拿著樊謙的打火機,並點上了火,可能是因為剛才一陣混亂,他並未注意到打火機從衣服口袋掉出來。

白玠恆不假思索的立刻上前拉著靜蝶、拖著樊謙,往馬路上衝去。

曇妖一把將打火機給打掉,身上的細枝瞬間全數插進了賴巧屏的身體裡,她連慘叫都來不及,只能張大嘴瞪著那粉色長髮的曇妖。

「妳……也來搶我的角色嗎?」她猙獰的伸手向前,要抓花曇妖的臉。

打火機從屋頂掉落,微小的一簇火星在不經意間落上了前庭、靜蝶淋有油的地方。

「火啊--」

鬼哭神號聲頓時響徹黑山,瓔珞警戒的站在大家面前,彷彿擔任眾人的守衛。

大火瞬間竄燒,靜蝶恐懼的攙著勉強支撐站立的樊謙,他則緊摟著她,不希望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火舌迅速吞噬著別墅木屋,白玠恆呆愣的望著從小長大的屋子,那歷經千百年的白家別墅。

「怎麼……」他難掩感嘆。

「黑山不會失火的。」瓔珞看向自己的丈夫,解釋道:「屋子與黑山共存亡,除了那女人外,誰都不會有事。」

「這麼大的火……」白玠恆忍不住皺眉。

木製屋子幾秒內就全部被火燄包圍了,這麼大的火,怎麼可能不會有事?

但說時遲那時快,在月光映照的半空中突然硬生生裂開一道縫隙,像是有人撕開了夜空一般,所有的火舌瞬間往裂縫裡去,像是那邊有個漩渦,把火燄全數給捲進--還包括一具脆弱的身體。

樊謙簡直瞠目結舌,幾乎忘記自己的虛脫,看著那火竄進黑縫中,緊接著裂縫闔上,只剩下焦黑的木屋別墅。

曇妖或是任何會動的樹木此時此刻突然都消失了,黑山靜得嚇人。

冒著冷汗,樊謙低頭望向緊閉著雙眼、偎著他胸膛的女人……天,她還在,靜蝶還在!

「靜蝶。」他寵溺的吻上她的髮,「妳得聽我好幾百次的道歉。」

咦?她迷濛的昂首,看見的是讓她心狂亂的男人……她還在現代?沒有回去?

「哎呀,今天剛好第一百八十天耶!」瓔珞喜出望外的說,「恭喜妳啦,這下妳要回去也難嘍!」

靜蝶呆呆的望著眼前的陌生男女,再感受著身上的大手,眼淚掉得更凶,卻劃上了微笑。

「我……」

就只說了這麼一個字,她便眼前一黑,直接癱軟在樊謙的懷中,偏偏他也是個大病號,身體撐不住,兩個人狼狽的往地上摔去。

樊謙重重的摔在地上,痛得咬牙。但是……幸好,他緊抱著懷裡的女人,靜蝶沒摔著,幸好幸好。

「嘖嘖,連個女人都接不好。」瓔珞搖了搖頭。嘖嘖嘖!

「喂!我是病人耶!」他這叫惱羞成怒。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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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1 00:18:45 |只看該作者
尾聲

關於樊謙劇組的八卦新聞沒有多久就消散了,由馬敬學操作成食物不乾淨的集體中毒意外,緊接著讓靜蝶在鏡頭下曝光,大家立刻就會忘記住院的事或是張筱妮激動的言語。

樊謙帶著她出席記者會,說明電影已經殺青,保密到家的內容則是為了給大家期待感,而他第一次承認的女伴也吸引了眾人目光,美麗婉約且高雅,霎時之間成為家喻戶曉的紅人。

白家人回到黑山,準備迎接新生命的誕生,老二白玠廷的孩子已經出世,而白家人必須在黑山待到成年後方可離開,因此他們必須搬回來。

接下來就是瓔珞他們了,還有五個月,瓔珞肚子裡的孩子也即將問世。

那明明被火舌吞噬的木屋,在陽光下依然矗立,連靜蝶都感到不可思議,隔日他們返回黑山時,瞧見的是完整無缺、連一絲絲焦黑也無的木屋別墅。

瓔珞說的果然沒錯,沒有人能燒得了黑山。

且不知為何,樊謙的幸運打火機莫名其妙失去了蹤影,再也找不著了,不過那對他來說也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最重要的人還在他身邊,這樣就夠了。

所有的事情都回到正軌,除了失蹤不明的賴巧屏外。

靜蝶明白她只怕是掉入時空裂縫中,或許代替她回到清朝的宮殿,或許到了別的地方,但是在穿越之前只怕已是一具屍體,畢竟曇妖已經出手了。

「靜蝶,妳爬那麼高做什麼?」樊謙走出屋外,皺著眉望向她。

她將梯子斜架在屋邊,拿著澆水器往簷上的籐蔓澆水,「它們救了我們一命,理應給它們一點水分。」

樊謙點了點頭。對於黑山,他現在是敬重萬分,尤其帶來了這位清朝公主,更是讓他感激不已,對於靜蝶的身份,他已不再懷疑,馬敬學還特地把她的首飾跟衣服拿去鑑定,證實了那是古物,而那些瑪瑙翡翠更是價值不菲,全是咸豐時期的古董。

但即使沒有這麼做,他也不會再懷疑靜蝶,靜下心來思考從她出現後所有發生的事,就該知道她原本就不平凡。

「你就是老松對吧?」靜蝶邊說,還不忘多燒點水,「是我愚昧,誤以為老松就是松樹。」

屋簷上的攀籐隨風輕擺,九重葛嬌豔的桃紅花朵在陽光下燦爛奪目。

誰能想到,區區九重葛會自稱「老松」呢?但正因為這籐蔓在二樓垂掛著,時空裂縫開在那兒,當初她才會穿越到屋裡來。

瓔珞說一般開在山林間,對方就是摔在林間的。

至於穿越的連結就繫在打火機上,後院的白樺樹精厭惡樊謙一直抽煙,便找了個他不注意的當口,把打火機偷了,而曇妖將它直接扔掉,卻扔進了時空裂縫,到了靜蝶宮外的林子處。

一切是命,也是緣分,靜蝶跟樊謙之間是黑山牽起來的緣分。

「別澆水,它們喜歡血跟肉!」瓔珞在梯子下喊著。

「妳在胡說什麼,難道餵它們血跟肉嗎?」樊謙沒好氣的瞪著她。

「不必餵啊,你們兩個常往這裡跑,就會有很多的狗仔跟進來,每個都是大餐啊。」她甩著手上的花朵笑著,「你們沒發現黑山對你們越來越客氣了嗎?」

靜蝶聽了忍不住嘆口氣,緩緩爬下梯子,樊趕忙上去扶穩

瓔珞說的沒錯,狗仔們為了想看看戲中的實景,還有追他們這對明星佳侶的新聞,連黑山都照闖,這些日子以來,已經有超過十個記者跟攝影師失蹤,唯一能找到的是扭曲破裂的鏡頭。

「靜蝶,妳的湯滾了!」

蓄著半長髮的彭裔恩走了出來,她曾是黑山別墅的管家,今天大家在這兒聚餐慶祝新生兒,由她跟靜蝶掌廚。

「好,謝謝!」一邊說,一邊看向瓔珞,「花摘來了嗎?」

「這兒!」

瓔珞揚起手上三朵粉紅色的花,靜蝶連忙拿過,吆喝著樊謙進來幫忙。

「那是什麼?」他乖巧極了,跟在她身後走著。

「曇花。我跟你說過那個一直對你有意思的曇妖,是曇花的花妖。」她巧笑倩兮,「瓔珞說吃了賴巧屏後,曇妖就有哫夠的力量開花,我一直在等它開花呢!」

「對我……」事實上他不是很喜歡這種「有意思」。

只見靜蝶拿著怪異的粉色曇花到水龍頭下清洗,再拿菜刀切了幾下,居然打開旁邊的湯鍋,直接扔了進去。

「靜蝶,妳--」他大吃一驚。

「它不吃你,你就吃了它吧!」她眼神流轉,看向樊謙身邊站著的粉髮女妖,「它是真喜歡你的,就當了它一個心願,再說,曇花湯很好喝呢!」

「噢!天哪!妳這樣說我喝得下去嗎?」樊謙頭疼極了。這黑山實在攪得他既尊重又畏懼了。

靜蝶嫣然一笑,打入蛋花起鍋,今天人多就在客廳的茶几上吃,最後一道湯上桌後,大家粉粉坐下,不動筷,先虔誠的闔眼默禱。

感謝黑山,即使惡名昭彰,但在場眾人的幸福卻是由黑山賜予的,不管是白玠恆與瓔珞,或是白玠廷與歐亭岑,甚至是身繫詛咒的彭裔恩與梁家銘,大家都因為黑山而尋獲真愛。

她睜開雙眼,起身要為大家盛飯,工作卻被樊謙搶了去,她甜甜的笑了起來。

「我生眼睛沒看你這麼貼心過!」白玠恆不客氣的說著。

「我可不想讓靜蝶做事,她的手好不容易才越來越白嫩的。」樊謙說得義正詞嚴,「你們還不是一樣,兩兄弟什麼時候對女人這麼體貼?彭裔恩妳別笑,妳這男人婆還留長髮哩!」

彭裔恩斜瞪他一眼,一臉要幹架的模樣。

靜蝶輕哂,接過了他盛好的飯,說道:「樊謙是怕我弄傷了手,因為下部電影下星期就要開拍了。」

「哇,妳真的變成明星了耶!」瓔珞為她開心。很少有穿越過來的不但沒被吃掉,而且還能在這個世界立足的。「好難想像清朝過來的公主活得下來咧!」

「那是因為有樊謙。」她深情的望著他。這是肺腑之言!

「有夠閃的!什麼時候也有好消息?」新手母親歐亭岑抱著孩子,笑得很慈祥的問,「還是跟我一樣,沒結婚就先有了?」

聞言,靜蝶立刻雙頰緋紅,尷尬的咬著唇,起身說要去廚房拿黑胡椒。

大夥而面面相覷,再望向樊謙,只見他一臉無奈,搖了搖頭。

「怎麼?」白玠恆狐疑地問他。

「我沒還沒發生關係。」他的聲調如喪考妣。

「什麼?!」

驚呼聲自客廳傳來,靜蝶一個人待在廚房,用雙手遮著通紅的雙頰。討厭啦!

「要不要我介紹醫生給你?」

「你生病了嗎?」

「發生什麼事了?現在科技很發達的,不要氣餒--」

「有完沒完啦!我正常得很!」樊謙低吼出聲,「靜蝶說她是雲英未嫁之身,沒結婚就不能碰啦!」

哎呀!在場眾人紛紛僵住。這什麼時代了……

「再不求婚,你遲早蝌蚪變青蛙。」白玠恆說得語重心長。

咦?樊謙一怬。跟靜蝶結婚?

這有什麼好猶豫的,她根本就是他人生中的最佳女主角啊!

他起身就想往廚房走去,誰知紅著臉的靜蝶已經默默走出來,嘴角掩不住笑,嬌媚的眼睛朝他眨呀眨的。

「那個……他們……就是啊……」糟了,突然間要他求婚,他說不出來。

靜蝶含著笑,悠哉悠哉的坐了下來。

氣氛有點尷尬,因為大家都在忍著笑,樊謙戳戳她肩頭。這種事應該他們兩個到房間裡去說,當這麼多人的面多害羞啊!

「先吃飯吧!」她拉拉他的手,示意他坐下。「好餓呢!」

「可是……」

「我早就跟你說過了,第一天撲進你懷裡、你又脫了我衣服……」她嬌羞的笑了起來,「我早就是你的人了!」

哇……女人們紛紛掩嘴。雖然超級脫離現實的,但是也太害臊了啦!

「樊謙,你第一天就脫人家衣服喔!」

「靜蝶,妳第一天就直接撲進樊謙懷裡喔!」

噢!簷上的老松跟曇妖皺著眉嘆氣。真是吵死人的一群傢伙,不過黑山接下來的幾年,似乎能熱鬧些了呢!

哎?曇妖直起身子往山口望去。樹妖騷動,看來又有鮮肉上門了。

這裡是黑山,充滿魍魎鬼魅、妖精魔怪的黑山。

也是充滿笑聲、幸福洋溢的黑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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