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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因為湘柔還要上課,所以芷柔和婉柔先送她回家,在家中陪伴她,以免一人守著偌
大的空屋,膽怯的湘柔會害怕,醫院方面有孟稼軒照顧海柔,她們很放心。
湘柔上床休息後,芷柔來到婉柔房間。
「婉柔,我能進來嗎?」芷柔敲了敲房門。
「反正沒有藏男人,不怕你看。」婉柔隨口答。
「女孩家說話正經點,也不怕人笑。」芷柔輕聲斥責,在床邊坐了下來。
「有什麼關係,現在是民主時代,人人有言論自由,又不是生在古代,隨便兩句話
就被冠上淫蕩的罪名。」她聳聳肩,合上手邊的書擱在床頭。
「我跟你說正經的。」
「好啦。」婉柔斂去嬉笑,「你想和我談海柔,是不是?」
芷柔直接切入主題,「你在醫院時為什麼這麼說?又不是不知道海柔如今的記憶是
一片空白,完全無法正常判斷,你想讓她迷迷糊糊地作下可能會懊悔一生的決定嗎?」
婉柔若有所悟,「我想那個孟傻瓜的想法可能和你差不多,以為茫然的海柔不曉得
自己要的是什麼,所以才會急欲逃離她。」
「你知道就好,以前海柔選擇的不是稼軒,又怎可能在失去記憶後的幾個小時內愛
上他?而你非但不阻止她,反而火上加油。」
豈料,婉柔卻不以為然地搖頭,「不,大姐,我的想法和你不同。」她沉吟了一會
兒,語帶深意地抬首問:「你真以為——以前的海柔不愛稼軒?」
芷柔愣了愣,「我懷疑過,但……」
「對嘛,你也不相信她對稼軒沒有絲毫情意。」
「但事實上海柔的選擇不是他呀!」
「別再提選擇,那都已是過去式了。事實上,我始終對海柔之前的決定抱持質疑的
態度,她對何晉平明明沒有那種撼動心靈的感覺存在,真正的事實,只證明了海柔心底
的那個人是稼軒,否則她不會遺忘了一切,卻仍捨不得拋去對稼軒的感情。海柔盲目,
稼軒盲目。但我們不能跟著盲目,大姐,我相信你也認同我的想法。」
芷柔低斂著眉,輕歎道:「若真有深情存在,何以十二年的時間分毫不察,完全無
法看清自己的心?而在失去記憶前,她要的是何晉平,失去記憶後卻——你教我如何不
但心?我沒有你的灑脫樂觀,我不得不去想,要是恢復記憶後,她也一併拾回了對何晉
平的感情,那……一切又亂了,你明不明白?所以我才會希望若真要抉擇什麼,也得等
海柔恢復正常的判斷能力,孰重孰輕、是取是捨,才能明確判定。」
「你說的也有道理,但是換個方向想,你我都相信海柔對稼軒有情,卻始終無法面
對自己的心,卻在失去了記憶之後坦然承認,這是為什麼,你想過嗎?若要我說,我猜
,大概是因為十二年來的想法,使她根深蒂固地認定稼軒是大哥,就算有再深的情,也
因這麼一個盲點而困囿住,而如今,她沒了以往的記憶,等於說除去了那深植心中的觀
念,使她自然而然地便領悟了自己的情感歸屬,就像一名嬰兒,餓了會有吃的渴望,不
舒服會以哭聲來表示,所有的情緒反應會直接地反射出來,沒有記憶,就沒有顧忌,海
柔便如這個小嬰兒一般,再無任何因素能左右心底深處的冀求,也就是說,她如今的抉
擇最真,這才是她所要的,這麼說,你該懂吧?」
芷柔沉思了許久,忽而,她如釋重負地輕笑出聲,「不愧是名作家,分析情感頭頭
是道,我都無話可說了。」
「哪裡,見笑。」婉柔頑皮地回道。
「大姐、二姐。」嬌柔的嗓音自門口傳來,兩人同時望去。
「咦,湘柔,你不是去休息了嗎?」
「在想二姐的話,睡不著。」
「哦?湘柔來,」婉柔招招手,挪了個位置與她分享床舖的溫暖,三巨頭的會議正
式開始,「二姐說了什麼偉大的至理名言,讓你這麼崇拜呀?」
「你今天在醫院對三姐說的話。」
兩個當姐姐的對望一眼,芷柔決定尊重一下小妹的意見,「那你覺得呢?」
「我贊成二姐。」
「為什麼?」兩人異口同聲。
「我記得孟大哥說過的話,如果三姐永遠記得孟大哥是她的哥哥,那她就算愛他,
也會一直無法發覺,因為對他的感情,三姐會一直堅信那是兄妹之情,傻傻地不會想到
其他,那孟大哥就只能傷心一輩子了。」
婉柔不住地猛點頭,用力地鼓掌喝彩,「湘柔好棒喔!二姐崇拜你。」
「正經點啦!」芷柔啼笑皆非地白了她一眼。
「本來就是這樣嘛!」婉柔噘著嘴喃喃道。
「你們不覺得三姐和孟大哥真的很相配嗎?沒在一起真的好可惜。」
「對呀、對呀!」婉柔猛點頭,搞不好接下來又有一場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要上演
,呵呵!她的小說題材又有望了。
「莫婉柔,你笑得好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芷柔瞪著她,「好歹海柔
也叫了你二十年的姐姐,你不會為了小說而出賣自己的妹妹吧?」
「工作至上,妹妹算什麼?就算將姐姐也算計在內我也無所謂。」
「莫、婉、柔!」芷柔不敢置信地叫,「你有這個狗膽就再說一次!」
「聽到了啦!」婉柔悶悶地掏著耳朵,不小心瞥見湘柔抿著小嘴偷笑的模樣,她不
禁氣呼呼地瞪著小妹,「見我被削,你很爽是不是?」
芷柔一聽,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不要在湘柔面前說粗話。」
婉柔的反應,卻是撐著下巴盯住她輕快的笑顏,「好久沒看你笑了,大姐。」
芷柔一愕,輕別過臉。
「你還是忘不了他嗎?」婉柔低低輕問。
「你不懂,婉柔。雖然你寫盡纏綿悱側的愛情故事,但是真正走上那麼一遭,那刻
骨銘心的感覺卻不是紙上談兵的你所能體會的。」
「所以你就打算為了一段逝去的愛情而埋葬自己一生的幸福和歡笑?」婉柔不苟同
地叫道。
「我的幸福和歡笑,已隨著他的離去而消逝。」芷柔幽幽低語,鏡片下的明眸泛起
晶亮水光。
「見鬼了,又是這句話!」婉柔挫敗而氣悶,「真希望你能和海柔一樣失去記憶,
也許忘卻了過去,你才能重新追求幸福。」
這女人和海柔一樣有心結,就算有再令她心動的男人,她也會固執地死守著過往的
回憶,不願再為任何人打開心門。
「二姐,你這咬牙切齒的氣憤模樣,會讓我以為你想狠狠敲昏大姐,讓她也失去記
憶耶!」湘柔說出了心中的感覺。
「呵呵、真是個好主意。」婉柔很假地乾笑兩聲,自齒縫間進出聲音來。
「你們別鬧了,這話題很無聊,我去睡了。」
「喂、喂、喂!」婉柔在後頭猛叫,芷柔卻頭也不回地「拋棄」她。
還是湘柔最好了,都不會遺棄她。「湘柔乖,二姐最疼你了,今天我們就『相依為
命」,一同相擁而眠如何?」
「你別鬧了,這話題很無聊。」湘柔如法炮製,照本宣科地學著芷柔說,然後也很
無情地離她而去,徒留婉柔和合上的門板大眼瞪小眼。
沒大沒小,她可是她的二姐……世界真的變了,連湘柔都欺侮她,她不禁要自問:
我招誰惹誰呀?
***
病房內的氣氛靜得怪異,也令孟稼軒如坐針氈、心緒不定。
他默默坐在一旁看書,因為只有他們兩人,使得他不知該如何面對她,美其名是陪
伴她,但他實在不曉得如今的兩人還能說些什麼,於是自始至終皆不發一言地看他的書
,但其實他也知道,那些黑壓壓的文字在腦海跳來跳去,不曾組合成任何一段有意義的
句子,換句話說,他只是不知所以然地翻著再翻著,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看進去些什麼
東西,只因前頭那始終不曾離開過他身上的專注凝望。
噢,天!她為什麼要這樣看他?看得他心慌意亂、神思恍惚。
他換了個姿勢,側過身去,避免目光與她不經意地接觸,因為她眼中的縷縷柔情令
他心亂。
然而,海柔也只是偏偏頭,更為深切地凝望他出色的側容。
孟稼軒閉了閉眼。這簡直是一種酷刑,摯愛的女孩就在眼前,而他卻什麼也不能表
示,反而要故作鎮定,平靜地回應她不加掩飾的款款愛戀……老天爺呀!他還能撐多久
?
他不想當君子,也不期望成為柳下惠,他要的一直只有她真摯的感情,為什麼會演
變成今日取捨兩難的折磨?
「這一頁你多看了二十分鐘。」海柔突然出聲,嚇得他回過神來。
「你……」孟稼軒再也無法忍受,驀地合上了書,走到窗前深深吸了口氣。
天曉得他多想仰天尖叫,如果不是怕被當成瘋子和嚇著海柔的話。
「稼軒?」她柔柔輕喚,小臉藏不住關切。
這也是一個明顯的不同,她改口喊他稼軒,雖然芷柔告訴過她,以往她是喚他孟大
哥。
她不要,她說,他不是她的大哥,也不要他當她的大哥,於是堅持喊他的名字。
孟稼軒沒有回應她,她只得輕聲說:「人家要吃蘋果。」
除了「感情」之事,她要求什麼,他無不依從。
果然,孟稼軒回過頭,盯了她一會兒,走到床邊坐下,拿起蘋果靜靜削著。
海柔還是興致不減地注視他。
終於,孟稼軒先受不住,「為什麼這樣看我?」
她回他甜甜一笑,「我喜歡看你,就算只是靜靜看著,我也覺得好幸福、好滿足。
」
心口一震,他差點割到手,還好閃得快。
他故作沉靜地別開眼,繼續削著蘋果。
「為什麼不說話?我不相信以前的我們會這樣。」
孟稼軒深吸了口氣,「你要我說什麼?」
「告訴我你愛不愛我呀!。
動作頓了頓,他切了一片蘋果遞到她唇邊,好一會兒才低低地說:「你愛的是晉平
。」
「我很清楚誰才是我真正深愛的人,所以也不需要你來分析我的感情,我只問你到
底愛不愛我?。
這還用問嗎?他的愛,全世界都看得清清楚楚,她還想他再補充什麼?他心底的痛
苦與煎熬嗎?
然而,他什麼也沒說,只選擇了平淡的一句話:「我不接受一個忘了我的人來說愛
我。」
海柔震愕地呆住,瞪大了眼望他,「你……你恨我?因為我不該連你也忘了?」
因為低著頭,所以海柔也沒瞧見他眼底的驚詫。
她……想到哪兒去了?他的意思是……唉!所有的矛盾與愁苦,全化為一聲悠長的
歎息,然後維持著切水果的動作,沒多加解釋什麼,他們之間,也無法再用言語解釋。
原來……原來如此,他的沉默令她誤解得更為徹底,海柔咬著下唇,任淒楚的淚水
瀰漫,漾得明眸一片水光迷濛。
當他抬起頭想將切好的蘋果遞給她時,才發現她的兩行清淚已滑落雙頰,他見狀一
驚,忙放下水果關切地追問:「怎麼了?頭又痛了嗎?我去叫醫生——」
他正欲起身,卻見她拉住他,淚眼瞅住他問:「既然恨我,又為什麼關心我?」
「我……」
「對不起……我願意為你而努力,但請原諒我,我真的不是故意傷你的心,我會想
起你,一定會的,原諒我好不好……」
楚楚堪憐的她,看得孟稼軒心如刀割,情難自已地伸手為她拭去淚珠,「傻丫頭,
我幾時恨過你了?這些年來,為你所付出的全世界都明瞭,怎麼你永遠懵懵懂懂,完全
不瞭解我的苦心?」
聽他這番話,得知他對她的用心,雖然未提一個情字,短短幾句話卻勝過全世界任
何動人的情話詞藻,她帶淚綻出微笑,緊緊握住頰上溫柔的大手,「我好愛你——」
孟稼軒渾身一震,如遭重擊般神色一變,僵硬地抽回手。
「稼軒!」她知道他又想逃避,及時拉住他的手臂急喊:「為什麼?如果對我有心
,為什麼一再躲我?既然不怨我暫時忘了你,又為什麼不肯面對我們之間本來就存在的
感情?你究竟在顧忌些什麼?怕我不夠愛你?還是你根本就不相信我?」
「海柔!」他痛苦地低喊,「不要逼我好嗎?現在的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將來你會後悔的,你愛的是晉平,我不想當個趁虛而入的小人,再不放開我,我不保證
我的理智還能維持多久。」
壓抑著痛楚的嗓音,道出了他滿懷的悲苦,他握緊雙拳,掙扎地閉上了眼。
她為什麼不想想,如果將來她的愛隨著記憶的恢復而消逝,屆時他將情何以堪?他
要的,不是這樣一段虛浮的愛呀!沒有過去,沒有未來,他孟稼軒在海柔的世界中又將
被定位於何處?她茫然,他又何嘗不是,這般兩難的撕扯煎熬有多難受她明白嗎?她何
忍再加深他的痛苦?!
「原來,你還是不相信我。」海柔幽怨地低語,「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肯相信我
是愛你的?」
孟稼軒深深吸氣,試圖平撫胸口糾結的疼,毅然抽回自己的手,「帶著我們的過去
,帶著以往的莫海柔,當著我的面說。」
然後,他轉過身去。
「過去、過去!每個人都逼我回想過去,過去真的有這麼重要嗎?沒有過去,我還
是可以和你共譜未來呀!」海柔激動地朝他背影叫道。
以著前所未有的平靜,他幽然低語:「沒有過去,又哪來的未來?」
海柔一怔,啞然了。
沉默了一會兒,她下床繞到他面前,仰首認真而專注地望住他,「是不是只要我找
回過去,你就願意接受我?」
他深深凝在她,良久,輕點了一下頭。
「好。」她毅然允諾,「為了你,我願努力,至少,讓有你的十二年歲月不再空白
。」
「海柔!」他喉頭發熱,難以成言。
海柔不讓他有機會拒絕,做了今晚以來一直渴望的事——投入他的懷抱,深深地將
臉龐埋入他的胸懷。這裡,才是她永遠的棲息所,也是惟一不悔的依靠。
不論以往或未來。
他無聲歎息,選擇了放縱這一次,將她密密納入自己的柔情之中。
***
頭上的傷口拆了線,醫生宣佈海柔可以出院,於是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前來迎接海柔
出院,這是除了她剛醒來那一回外,再一次看到一堆人又集合在一起——住院這段時間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所以來探望她的時間自然也就不一致。
孟稼軒在辦出院手續,海柔枯坐在病房中看著一群人嘰嘰喳喳地閒聊,這時她才知
道,原來自己的姐妹真的可以和三姑六婆劃上等號。
「莫婉柔,小心隔壁病房的人告你妨礙安寧。」海柔很好心地提醒。
「哼,這你就不知道了,莫海柔。像我這麼可愛大方的女孩,誰捨得告我?他們還
得慶幸自己上輩子有燒好香,才能聽到『此語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的妙語如
珠呢!」
原來作家除了有出口成章的本事外,還必須兼具臉皮厚的特質。
「才怪,看著吧,馬上就有人來抗議了。」
話音甫落,敲門聲同時響起。
眾人呆了呆,「不會吧?」
「怎麼啦?」孟稼軒推門而入,瞧了瞧靜謐無聲、面面相覷的場景。剛才不是還鬧
哄哄的嗎?
「去你的!」眾人異口同聲地朝他叫。
他招誰惹誰啦?孟稼軒一頭霧水,臉上寫了大大的「無辜」二字。
海柔咯咯輕笑,「別理他們。」
「手續辦好了嗎?」芷柔問。
「嗯,可以走了。」
何晉平走向海柔,未料她也同時起身迎向孟稼軒,這一走一避中,眾人又困窘地呆
住了。
海柔察覺自己造成的尷尬,她並無意讓任何人難堪,於是歉疚地低垂著頭,「對不
起。」
也不知道,這句話究竟是對誰說。
何晉平擠出一抹笑容,勉強算是解除僵局。
海柔怯怯地跟在孟稼軒身邊,抬眼看他面無表情的俊容,扯著他的手悄悄低問:「
你在生氣嗎?」
他默默無語。
他們之間有個何晉平是不容逃避的事實,海柔一日不「清醒」,誰也不曉得誰才是
她的真愛。他該提醒自己,不可太過沉溺,短暫的相屬,不代表一輩子的擁有。
回程路上——甭說,海柔一定是堅持坐孟稼軒的車——她不止一次逗他開口,無奈
他就是鐵了心地沉默,任她大唱獨腳戲。
「你再不說話,我會以為你在吃醋。」海柔氣呼呼地說。
然而,他也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專注開他的車。
「孟、稼、軒!」
氣死人了,他居然說不理她就不理她。海柔雙手環胸生著悶氣。
這嬌憨的模樣,倒是逗笑了孟稼軒,每回他惹得她又嗔又怨時,她就是這個表情,
沒想到喪失了記憶,這特質仍沒跟著消失。
咦,笑了……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她仍是很開心。
「你知道嗎?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以後不要老皺著眉頭。」
她以為他喜歡皺眉嗎?若不是為了一個令他愛疼了心的女孩,他又怎會滿懷愁苦。
「你不是希望我早點恢復記憶嗎?那就別裝酷,說點我熟悉的事,搞不好能幫助我
想起什麼也不一定。」反正為了引他開口,她是無所不用其極了。
而她也用對了方法,成功地讓孟稼軒開口:「你想知道什麼事?」
「都好啊,首先,我很好奇你的名字,稼軒……好熟悉,不知道在哪裡聽過。」
「記不記得南宋某詞人的一首詞: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
詞強說愁……」
「是辛棄疾的《丑奴兒》吧!怎麼樣呢?」咦,等等!「辛棄疾好像自號稼軒居士
嘛!你什麼名字不好取,幹嗎盜用古人的智慧?」
「反正沒有版權。」他聳聳肩,「我母親以前為了胎教,在懷我的期間猛讀唐詩宋
詞,連做夢都還會喃喃念著:『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所以囉,父
母便直接給我取了這個充滿文學氣息的名字。」
「結果這個胎教究竟有沒有成就你一身才情?」
孟稼軒瞥了她一眼,「少用不屑的眼光看我,以前那個叫莫海柔的女人可是對我崇
拜得一塌糊塗。」
尤其在他向她解說課業上一道道難解深奧的問題時,她更是一副「世界上沒有人比
孟大哥更偉大」的表情,閃著崇拜的眸光往往看得他哭笑不得。
「你以前一定很疼我。」她若有所思地說。
「如果到現在你還懷疑這一點,那就未免太沒良心了。」他隨口說,將車子停在家
門前。
看情形,芷柔和晉平好像還沒到。
「走吧,我們先進去。」他拿出鑰匙開了門。
「這是我家還是你家?。
「你家。」他率先走上階梯,挑出另一隻鑰匙。
「那你怎麼會有我家鑰匙?」
他一頓,簡單答道:「芷柔給我的。」
「我大姐為什麼給你我家鑰匙?」
他忍不住歎氣,這女人今天問題好像特別多。
「因為有個小迷糊一星期有四天忘了帶鑰匙,老是被排拒於自家門外,自從十二年
前第一次把她『撿』回我家,往後便『撿』成了習慣,不得已,她的大姐才多打了一副
鑰匙托我保管。」
「所以,以後我就沒有再被關在門外了?」海柔期待地問。
「不,以後她變成一個星期有六天在外面等門。」孟稼軒立刻不給面子地潑她冷水
,同時撕毀她自我期許的美夢。
噢,好慘。「至少我可以不用三天兩頭地窩在你家等人。」
「問題是,你的確是三天兩頭地窩在我家等人。」
「你不是有鑰匙?」她抓到他話中的語病。
他一窒,接不上話。
哦喔!她懂了。
海柔轉著波光明媚的靈眸,嬌俏的挨近他身畔,「因為你喜歡有我陪伴,捨不得放
我回家,是不是呀?」
他俊容又白又紅,尷尬地別過臉去。
「這樣很小人……」雖是這麼說,但她卻愉悅地低笑,「不過話又說回來,我可能
抱持和你差不多的心態,不可否認有時是真的忘記沒錯,但絕大部分一定是我故意不帶
鑰匙,因為我喜歡和你在一起,想藉機賴在你身邊,你信不信?。
不然哪有人這麼誇張,七次給它忘了六次,迷糊也有個限度嘛!
「你怎麼知道?你現在又不記得以前的事。」
「直覺。」
又是直覺。她也是憑著直覺說愛他,可是事實上,她的直覺實在有待商榷。
「所以我才會覺得很奇怪,這麼強烈的感情,我以前怎麼會忽視得這麼徹底。」她
沉思似的托住下巴望住他。
他逃避地別開眼,「你對我只有兄妹之情。」
「你真的這麼以為?」
「是你這麼以為,所以我也只能跟著你這麼以為,至於這以為的背後究竟是什麼,
沒有答案的眾說紛紜,也只能各自以為各自的了,沒有人有權力代你下定論,而——你
已經清清楚楚昭示你的答案了。」
「是的,我清清楚楚地知道,我心之所繫的那個人是你,我愛的人也是你。」她堅
定而深情地道。
孟稼軒心頭狂震了一下,每聽一次,他總是無法自制地撼然心痛,止不住翻湧的心
湖波濤,他多想將她擁入懷中深深地、熾烈地吻她,然而——老天爺,這究竟是你對我
的恩寵還是折磨?
「稼軒——」
「嗯?」
他回過神來,不知何時,海柔已環住他的頸項,彼此間的距離近在咫尺。
他嚇了一大跳,「海柔,你幹什麼?!快下去。」
她正坐在他的大腿上。
「不會將你坐殘廢的。」她隨意道。
「你又想幹嗎了?」
「你可不可以吻我?」她靠他更近,孟稼軒神色大變。
「海柔!別胡鬧!」他心慌意亂地低叫,真恨自己沒有柳下惠的定力。
「好不好嘛?」
他揉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不斷吸氣、再吸氣,「我想我的意思說得很明白了,不
需要再重複。」
「我知道,但是如果我的記憶十年八年都恢復不了呢?你也要這樣等下去嗎?」
「會,我會等你,就算一輩子,我也會等下去,而現在,我們能有的只是哥哥與妹
妹的身份,沒有其他。」他堅決地拉起她,匆匆起身離去。
出門前,正好撞上回來的芷柔等人,他急急擦身而過。
「幹嗎沖這麼急,裡頭失火啦?」婉柔喃喃咕噥,推開門,正好望見呆坐客廳的海
柔。
「他說要用一輩子來等我……」海柔幽幽柔柔地微笑。
什麼跟什麼?婉柔搞不清楚狀況地抓抓頭,這兩個人真是愈來愈陰陽怪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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