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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鄀藍 -【怎麼雪人不見了(魔法平安夜套書)】《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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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8 00:11:1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魔法平安夜之二 怎麼雪人不見了-鄀藍

雪人不見了!連同她最喜愛的人也不見,
這二十年來她一直希望和他重逢,
然才來到父母的故鄉就碰到倒楣事,
這個傢伙到底是想怎樣啦!
為飛機上的鹹豬手事件發出正義之聲,
他卻當她是想要趁機敲詐錢財,
她反骨的將錢以「項格斯」哥哥之名──全數捐給育幼院,
誰知他卻纏人的老在自己身邊出現,
現在還發神經的半夜不睡找她喝酒談心,她跟他很熟嗎?
但他的酒後真言卻嚇得她瞌睡蟲全落跑,
不是什麼我愛你、對你一見鍾情,
這人竟是她那跟雪人一起失蹤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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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8 00:11:3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天氣好冷,放眼望去一片皚皚白雪,顯得十分冷清寂寥。

  小庭院外,有個小小身影穿著一件豔紅色雪絨大衣蹲在屋子外,眼神直視前方唯一的一條小路。

  天色漸漸灰暗,她仍在等待,她在等什麼?除了她之外沒有人知道。

  項綠歆的手腳早已被冰冷的低溫給凍僵,屋內溫暖的火爐叫不回她執著想等待的心。

  終於——

  遠處緩緩地,一個穿著一身雪白外套的小身影,在幾十公分厚的雪地上舉步維艱,慢慢的朝著這兒定過來,雪地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足跡。

  項綠歆看著那人影一步一步走近,高興的站起來。紅色身影很快映入遠處小男孩眼中,不由得令他頓了一下,接著加快速度朝她走來。

  項格斯臉上沒有表情,眼神中甚至帶有一點點責備。

  「為什麼不在屋子裏等我?」

  「我想早點見到哥哥。」

  他又是心疼又是寵溺的敲了下她的頭。「大笨蛋,外面這麼冷,你想凍成小雪人嗎?」說完,他拉起她沒有戴手套的手用力搓揉著,想暖和她早已凍到沒有知覺的手。「為什麼不戴手套?」

  她對著他吐吐舌頭後,說:「哥哥,今天是平安夜也是我的生日,你答應要跟我一起玩堆雪人的。」

  「你已經凍僵了,明天再堆。」

  「不僵不僵。」她把手從他握住的手中抽出來,蹲下身去拿起地上一個袋子。

  「你看,我把雪人的帽子和圍巾都準備好了,我們現在就來堆雪人,」

  項格斯看著她那期待和興奮的眼神,「不」字怎麼也說不出口。

  三年前,他上小學時,他的爸爸、媽媽將有關於他的身世,毫無保留的全告訴他,他才明白,原來他只是這個家的養子,他的母親是他們在育幼院一起長大的好朋友,生下他之後,沒多久就過世了,他們因此領養他。

  小歆出生之後,他養父養母對他的疼愛一如往常,並不因他是養子身份,而和對妹妹的疼愛及照顧有所差別。

  然而在他心裏卻不再一樣,他的個性也變得更加沉默,對養父母更孝順,對妹妹也更疼愛、寵溺,她的要求,只要他做得到,從未拒絕過她。

  「你先等我一下。」他走進屋裏,再出來時手上多了一把小鏟子,和一雙粉紅色小手套,很細心的替她戴上。

  「哥哥,這手套好漂亮呀,你怎麼會有呢?」

  「這是哥哥送你的生日和耶誕節禮物,你喜歡嗎?」為了買這雙小手套,他可是存了好久的零用錢才買到的!

  「喜歡,我好喜歡。」她高興的猛拍著手,但突然又像想到什麼似的,臉垮了下來。「可是我沒有買聖誕禮物送你耶。」

  「沒關係,等一下你把雪人堆漂亮一點,就當是送哥哥的禮物。」

  「好。」

  項綠歆蹲了下來,開始將雪堆成一堆,表情很是認真,天氣冷得讓人直發抖,但她卻一點也沒感覺,只是很認真、很認真的將雪堆得高高的。

  項格斯沉默的看著妹妹認真的背影,許久之後才拿起鏟子開始鏟雪,很快地,雪已經準得如小山一般高。

  等雪堆得夠多時,先將雪滾成一個大圓型,再堆一個小圓型,兩個圓型疊在一起,就成了一個雪人樣子。

  她將袋子裏的東西全都倒出來,拿出兩個黑色小鈕扣,貼在雪人的臉上,當成眼睛,再拿出一條紅色繩子,做成嘴巴,又在地上找來找去,卻找不到她要的東西。

  「哥哥,雪人沒有鼻子怎麼辦?」

  「你等一下。」他快速的胞回屋子裏,找到一枝短短的鉛筆,尖頭的地方往雪人臉上一插,便成了一個鼻子。

  「哇!哥哥好聰明喔!」她高興鼓車。

  看著她快樂的笑容,項格斯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浮現若有似無的笑容。他將她準備好的帽子斜斜的戴在雪人頭上,再把紅色圍巾圍在雪人脖子上。

  「好棒呀!雪人堆好了。」項綠歆不斷地鼓掌叫好。「哥哥,我們來拍照好不好?」

  「我們又沒有照相機。」

  「爸爸有呀!」

  「爸爸的是單眼相機,我不會用。」

  「噢!」她隨即露出失望表情。

  項格斯不忍見她失望,馬上奔回屋子裏,再出來時手上多了畫冊和筆。「你站在雪人旁邊,我來幫你畫畫。」

  「好。」她又漾出笑容,高高興興的站在雪人身邊,一動也不動的讓他幫她畫畫。

  項格斯坐在雪地上,雪弄濕了他的褲子,他脫掉手套,表情既嚴肅又認真,不停地用筆在畫紙上畫下妹妹可愛漂亮的臉。在他心裏,旁邊的雪人只是陪襯的裝飾品。

  「哥哥,你畫好了沒?我的腳酸了!」

  「別亂動,快好了。」他低著頭,一筆一畫修飾著,約莫又過了五分鐘後,他才說:「好了。」

  項綠歆聽到畫好了,高興的跑過去,卻因雪地太滑,差點滑倒,所幸項格斯眼明手快,快速上前扶住她,她整個人因而跌進他懷裏。

  「你跑那麼快做什麼?跌倒怎麼辦?」

  「有哥哥在,我不怕。」她天真的說著。「快讓我看。」

  他將毛上的畫冊拿給她。

  她接過來一看立刻讚美道:「哥哥好棒,畫得好漂亮喔!」

  「你喜歡嗎?」

  「喜歡,哥哥可不可以送給我?」

  「你喜歡就送給你。」他將畫撕下來,送給她。「小歆,你有沒有什麼心願,趁今天是你的生日,又是平安夜,對著雪人許願,聖誕老公公就會聽到,他會幫你完成心願。」

  「真的嗎?那我現在就許願。」項綠歆將雙手合在一起,放在鼻子前認真的準備許願。

  「不可以現在許願,要等到晚上十二點,聖誕老公公才會聽到。」項格斯阻止她。

  「真的嗎?」

  「哥哥有騙過你嗎?」

  她搖搖頭,「那我等晚上十二點的時候再出來跟雪人許願,這樣聖誕老公公就可以聽到了。」

  此時,他們的父親項士翔回來了,身邊跟著一個他們沒見過的男人。

  那男人的眼神始終停留在項格斯的臉上,這讓他不由得起了防衛之心。

  「爸爸,你看,這是哥哥幫我畫的,漂不漂亮。」項綠歆拿著手中的畫,向爸爸炫耀。

  項士翔抱起女兒,「好漂亮,畫的是我的小公主嗎?」

  「對呀!」

  「爸爸明天幫你拿去裱框,再掛起來好不好。」

  「好。」她高興的猛點頭。

  「格斯,他是易叔叔,快叫人。」項士翔對兒子說。

  項格斯甚有敵意的看著他,不願開口叫人。從他有記憶以來,家裏從來不曾有東方人來過。

  他心裏很害怕,擔心這個人的出現,是為了他而來。

  「格斯!」

  「沒關係。」易紀凡舉起手,打斷他。

  「外面很冷,我們先進去吧!」項士翔抱著女兒,開門進去。

  他的妻子沉天麗見到易紀凡時,臉色倏然刷白,感到驚慌失措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項格斯看著媽媽慌亂的表情,內心的恐懼更深了。

  「天麗,好久不見。」易紀凡當然明白她的驚恐所為何來。

  「紀……紀凡!」

  「天麗,晚飯準備好了嗎?」項土翔問。

  「馬上就好了。」她回到廚房後,心裏的慌亂依然無法平靜下來。

  項士翔將女兒放下來,「格斯,你先帶小歆回房間,媽媽煮好晚餐再叫你們。」

  項格斯點點頭,沒有多問,帶著妹妹回房間去。

  剛才媽媽臉上的驚慌失措,他全都看在眼底,他不知道這個易叔叔是誰?但他能感覺到他的出現,將會為他們幸福的家帶來一場大風暴。

  今天是平安夜,剛好也是項綠歆的生日,沉天麗特地準備了一隻大火雞和一個蛋糕來慶祝。

  然而今天這一餐,除了六歲的項綠歆仍然歡天喜地在過她的生日外,餐桌上的其他人,皆是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

  項綠歆吃完蛋糕後,帶著大家送的禮物高高興興上床睡覺。

  她在臨睡前,拉著項格斯的手,靠在他耳邊小小聲的說:「哥哥,十二點的時候你要叫我起床喔,我要去向雪人許願,這樣我的願望就能實現了。」

  「好,你快點睡,我會叫你起床。」然後在她額頭上給了個晚安吻,再悄悄地來到爸媽的書房外,偷聽他們講話。

  然而他所聽到的事,卻讓他的一生從此改變。

  深夜十一點五十分,項格斯躡手躡腳的來到妹妹房間,輕輕搖醒她,「小歆,快起來。」

  項綠歆揉揉惺忪睡眼起身,讓哥哥替她穿上厚厚大衣及毛褲毛襪,還戴上帽子、圍巾,手套,再讓自己的小手牽著哥哥的手,走到小庭院。

  傍晚堆的雪人,就像個守護神似的,屹立不搖的佇立在院子裏。

  此時,遠處傳來教堂的鐘聲,項綠歆站在雪人面前,閉上眼睛,口中喃喃念著,很誠心、很專注的許不願望。

  項格斯看著她的背影,心中像是被刀割般痛楚。眼眶不禁泛紅,強忍著酸楚的淚水。

  她許完願後,走回他身邊。「哥哥,你怎麼不許願?」

  「今天是你的生日,只有你許願才會實現。」

  「那哥哥你有什麼心願,我幫哥哥跟聖誕老公公說。」

  「哥哥要你每天都快快樂樂,長大後變成最漂亮的公主,有個很帥的白馬王子來照顧我最愛的小歆。」

  她又跑到雪人前面,再度很認真的幫哥哥向雪人許下願望。

  項格斯讓她許完願,才帶她回房間,陪著她上床睡覺,很快的她便沉沉入睡。

  他就坐在床邊,看著妹妹可愛天真的睡臉,一夜無眠,直到天色微微泛白,他才離開妹妹房間,來到客房外,輕輕敲著門。

  一樣整夜沒睡的易紀凡聽到敲門聲,馬上前去開門,當他看到個兒不及他胸部的項格斯時,有些驚訝。

  「你和我爸爸、媽媽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易紀凡看著他,雖然才只有十歲大,卻已散發強者氣勢,他真不愧是他們易家的子孫。

  「我想知道你的決定。」

  「不管我作什麼決定,你都會尊重我嗎?」項格斯和他說話的口氣,完全不像是一個十歲的小孩。

  「會。」

  他低下頭來,很認真的考慮著,半晌之後,他作出了決定。

  「我跟你走。」

  「我很高興你的決定。」易紀凡點點頭。「你還需要多久時間,我再來接你。」

  「不用了,我現在就去整理東西,我們現在就走。」

  「現在?」易紀凡看著他堅定的表情,相信他回易家後,絕對可以面對一切的風暴和挑戰。「好吧,我等你。」

  項格斯回到他的房間,將他最寶貝、最重要的東西及一本相簿收進包包裏,他帶走的就只有這一些。

  他臨走前,並沒有向養育了他十年的爸媽道聲再見,就這麼悄悄離去。

  她馬上一早起床,換好衣服後,飛快地衝到小庭院看她的雪人,然而——原本該在庭院中的雪人不見了,就連披在雪人脖子上的圍巾和帽子也不見了!

  項綠歆奔回屋子裏,直接跑到哥哥房間找他,卻遍尋不到他的人。

  最疼愛她的哥哥,怎麼和雪人一樣,就這麼平空消失,同時也消失在她的生活和生命中。

  那一年,在芬蘭的羅凡納米。

  臺灣臺北

  陽明山仰德大道上一棟佔地六百多坪,三層樓的歐式別墅,屋內燈火通明,普羅旺斯設計風格的大廳,瀰漫著鄉村氣息。

  臺灣運輸業大王,易揚集團旗下擁有易揚航空、易揚海運、易揚快遞,整個集團在易揚威的領導下,這兩年已將企業版圖拓展到金融業,設立銀行和證券公司。

  易家富麗堂皇的客廳,中間一組德國進口沙發上,坐著易揚威夫婦和江美靜母女,以及易紀凡剛從芬蘭帶回來的小孩。

  「他是大哥的兒子。」易紀凡的一句話,宛如一顆威力十足的炸彈,在早就像是個火藥庫的易家炸了開來。

  「你說他是紀平的兒子?!」易揚威的妻子朱淑援問著兒子。

  「是的,他叫項格斯,何之音過世後,就被項士翔和沉天麗夫婦收養,這些年千直都住在芬蘭。」

  「有什麼證據證明他是紀平的兒子?」江美靜內心充滿無限恨意。

  她當初嫁給易紀平,完全是一樁利益聯姻,沒有一點愛情因素,她無法違逆父母,只好忍痛和相交多年的男朋友分手,不嫁給易紀平。

  結婚之後,她恪守本分、盡責地扮演好易紀平的妻子,甚至最後她也愛上了易紀平,然而易紀平雖然和她結了婚,但心卻從不在她身上,從不在這個家。

  後來她才知道,原本易紀平一直沒跟他的女朋友分手,而是背著她和那女人在一起。她無法忍受丈夫的欺騙,請易揚威主持公道,最後公公拿了一筆錢,強迫那女人離開她丈夫。

  易紀平卻從此離開家,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三年後,才從加拿大傳回他因病過世的通知,而那女人離開臺灣後,從此再也沒有任何有關於她的消息。

  今天,易紀凡卻突然帶了個十歲的小孩回家,說是易紀平的兒子,這叫她怎麼相信,又怎能接受這平空冒出來的小孩。

  易紀凡睞一眼江美靜,他能體諒她的心情,但這孩子終究是大哥的兒子,無論如何,他都要帶回易家,給他一個名分,才不負大哥所托。

  「大嫂,這孩子完全是大哥的翻版,沒有人能否認他。」易紀凡看了一眼打從踏進屋子後,始終緊抿著唇,沒有任何表情的項格斯。「大哥過世後不久,曾寄了封信給我,請我一定要找到何之音母子。我整整花了七年的時間,才找到何之音生前最好的朋友,費盡千辛萬苦,終於打聽到他們住在芬蘭。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說什麼我們也不能讓易家的骨肉流落在外。」

  「你說他是何之音生的兒子?」易揚威表情一凜。

  「當年你想盡辦法逼她走時,她就懷有三個月身孕了。」

  「這麼說,這孩子真的是紀平的兒子!」朱淑媛伸出手。「過來奶奶這邊。」

  項格斯看一眼身邊的易紀凡,才站起來身過去。

  「你叫什麼名字?」

  「項格斯。」

  朱淑媛摸著他俊俏的臉,「他和紀平小時候完全一個樣,我相信他是紀平的兒子沒錯。」

  「媽,您要讓這個來路不明的孩子留在易家?」江美靜絕對無法接受這個孩子。

  「他是紀平的兒子,當然得留在易家。」朱淑媛見到這小孩,不禁悲從中來,想起了她最疼愛的兒子,年紀輕輕就過世,甚至連最後一面也沒見到。

  「媽,如果讓這個孩子留在易家,那您將我們母女置於何地?」

  「美靜,你的委屈我們都明白,是紀平和我們易家對不起你,但請你念在你和紀平夫妻一場,就接受這孩子吧。」

  「不,要我接受這個孩子,除非我死。」她不願再委曲求全。

  「這孩子是紀平唯一的骨肉,我們……」

  「艾湄才是紀平唯一的骨肉。」江美靜斬釘截鐵地說。

  「美靜,算媽求你好嗎?」

  「當年您們和我爸爸為了利益,促成了這樁婚姻,我們身為子女的,不得不犧牲自己的愛情,接受這樁沒有愛做基礎的婚姻。紀平是個男人,就算和我結了婚,卻繼續和那女人在一起,在外界眼中,也只不過會說他是風流。」

  「是的,哪個男人不花心,有幾個男人除了妻子之外,在外面沒有其他女人。而我呢?卻必須顧及兩家人的面子和名譽,遵守婦道、安分守己的待在家裏相夫教子,為了不讓外界有蜚短流長、說三道四的機會,我甚至得對紀平在外面所做的一切睜一隻限、閉一隻眼。」

  「美靜……」

  「讓她把話說完。」易揚威出聲打斷妻子。

  「他為了找那個女人,竟然如此狠心將剛出生不到一個月的女兒和還在做月子的妻子拋下,一個人跑遍世界各地,最後甚至死在國外。這些年來,我從沒在您們面前有過任何抱怨,依然恪守本分扮演好易揚集團大媳婦的角色。我不說,那是因為我知道這是我的命;我如此忍氣吞聲,但您們也不能如此欺人太甚,當我是沒感覺的人。」江美靜說著,傷心的淚水潸潸落下,緊緊摟住女兒心疼不已。

  易揚威緊抿著唇,媳婦的句句指控讓他們無言反駁,他們都明白,其實她的心中充滿著怨恨。

  「爸、媽,您們怎能要我接納這個孩子,難道我做的還不夠嗎?」她泣訴著心中的悲恨。

  「大嫂,你所受到的委屈我們都瞭解,但孩子是無辜的,艾湄有你,還有爺爺、奶奶對她的疼愛。然而大哥和何之音都不在了,這個孩子不該承受上一代的恩恩怨怨。」易紀凡語重心長的說。

  「不管你們怎麼說,我都不會答應。」

  「你說吧!」易揚威突然開口,他一手打造整個易揚集團,又怎會看不清她所擔心和想要的。

  「爸,我不懂您的意思?」江美靜望著他。

  「他是紀平的兒子,我一定會讓他回易家認祖歸宗。你有什麼條件就直接說出來吧!」

  「爸——」江美靜看著女兒,咬著下唇。「好,我答應讓他回到易家,但只能以紀凡養子的身份,還有以後凡屬於紀平的一切全都屬於艾湄,他不能和艾湄爭奪。」

  「假如你擔心的只是艾湄的未來,那你可以放心,就算他回到易家,該屬於艾湄的東西,也不會有所改變。」易揚威點點頭。

  「我希望爸能記住您所說過的話。」

  項格斯從這一天起,不但從遙遠的芬蘭回到他的故鄉臺灣,也從項格斯變成了易轉詩,在生活上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因為環境不同,不僅得花更多時間去適應和學習,在夜深人靜、孤獨的夜裏,伴隨他入夢的就只有那一本相簿,項綠歆可愛天真的笑容,陪伴著他無數寂寞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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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8 00:12:1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項綠歆正坐在飛往臺灣的飛機上,頭等艙的舒適,讓她免去長途飛行久坐的不舒服感。

  面前,攤著一本介紹臺灣的旅遊叢書,書已經被她翻到快爛掉了,但心理上對這個地方仍是十分陌生。

  臺灣是她爸媽的故鄉,她的父母和「他」的母親都是在育幼院一起長大的孤兒。當年之所以可以毫無眷戀的離開臺灣,到離臺灣千萬裏遠,冰天雪地的芬蘭重新生活,或許也是因為他們在這塊土地上沒有其他親人的原因吧!

  這一次若不是因為工作的關係,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會來到這裏。

  「他」現在就在臺灣,一直疼愛她的哥哥,竟然只是一個和她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人!

  她所不懂的是,那時他怎麼可以不說一句話,甚至連一聲再見都不說的就離開,留給她的是無數的傷心與難過。

  這一趟臺灣行,她有機會再見到他嗎?就算遇見了,都已經過了二十年,他們還能認得出彼此嗎?

  飛機平穩的飛行在幾萬尺上的高空,氣質出眾、笑容甜美的空姐,忙碌的穿梭於頭等艙中。

  從法國到臺灣,頭等艙的機票並不便宜,而裏頭的乘客,不論男男女女,從頭到腳全都是高檔名牌貨。

  而能在頭等艙裏服務的空服員,當然特別精心挑選過,論臉蛋、身材,絕對是上上之選,這是否是給這些所謂高級貴賓的另一種福利。

  項綠歆正想閉目休息,卻見到空服員推著飲料車,態度親切、笑容可掬的走來。正好,她想喝杯紅酒,讓自己可以更好入眠。

  這時,她看見前面位子走道旁的男旅客,露出他那只肥胖的手,伸入站在他旁邊,微彎著腰對另一邊旅客服務的空姐裙內,摸著她的大腿。

  突然被性騷擾的何子淩整個人驚嚇地往後大退一步,旋地轉身,手上端的紅酒一個下小心,剛好往對她性騷擾的男旅客臉上灑了過去。

  正好瞧見這一幕的項綠歆,忍不住笑了出來,可惜一杯好酒就這麼浪費了,要潑這種大色狼,應該用尿潑才是。

  王禹超站起身,惱羞成怒大聲罵著她,「你這是在做什麼?」

  何子淩被他的怒吼嚇白了臉,渾身顫抖的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座艙長許碧琦聽見這大吼聲,趕緊放下手邊的事,過來瞧個究竟。「王總經理,對不起。」她一見王禹超被潑了一臉的狼狽樣,心中大叫不妙。

  「座艙長,他……」何子淩想解釋,卻看見許碧琦暗示的眼神,便閉了嘴。

  「你就是座艙長?」

  「是的,王總經理。」

  「你是怎麼教空服員的,竟然會將飲料往客人臉上潑,這種空服員應該馬上開除。」

  「王總經理,請你別生氣,她是新人,所以……」

  「她既然是新人,那表示你教導無方,我看就連你也得一起開除。」王禹超其實是擔心他剛剛對她毛手毛腳的行為流傳出去,所以才想乾脆開除她,以除後患。

  「王總經理,你大人有大量,就請你再給她一次機會。」

  王禹超發現幾乎所有頭等艙的乘客全都往他這裏看,其中還有幾位元商場上認識的朋友,不想讓別人以為他是個沒肚量的人,於是順著臺階下,當當好人放了她一馬。

  「看在座艙長的面子上,這次就算了。」王禹超拿出乎帕,抹去臉上的酒漬,才又坐了下去。

  「還不趕快謝謝王總經理的寬宏大量。」許碧琦向何子淩說。

  「我……」何子淩咬咬唇,心裏實在忍不下這口氣。

  「怎麼?難不成你真想丟了工作嗎?」王禹超像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卑鄙小人般瞪她。

  「對不起。」她很沒志氣,為了五斗米折腰,還是向他道歉。

  許碧琦喚了另一名空服員,暫時接替何子淩的工作。「子淩,你跟我來。」

  「是的。」何子淩跟著她回到空服員的休息艙中。「座艙長,這件事情不是我的錯,是他……」

  「是他偷吃你的豆腐對不對。」許碧琦笑笑的說;

  她很是委屈的點點頭,「他突然伸手到我的裙子裏摸我大腿,我嚇了一大跳,才會將手上的酒潑到他身上。」

  「真是可惜!」

  「可惜?」她疑惑著,不懂她這話的意思?

  「他這種衣冠禽獸應該拿糞潑他,用酒潑他,真是糟蹋了那杯酒。」

  何子淩聽完她的話,笑了出來,但一想到平白無故被性騷擾,她就很嘔,感覺既生氣又骯髒。

  「好了別氣了,這都得怪我忘了事先提醒你。」

  「座艙長,你好像很怕他,他是誰?」

  「他叫王禹超,是易揚集團旗下易揚海運的總經理,剛好也是易揚集團的駙馬爺。娶了個有錢的老婆,靠著丈母娘當靠山,平常總是作威作福。」

  「又是那種靠老婆少奮鬥三十年,沒志氣的男人。」

  「他的確是這種男人中典型的代表人物。」許碧琦頗有同感。「這個爛人還是個大色胚,每次碰到他搭機的空姐,每個人莫不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注意,就被他那只鹹豬手給佔了便宜,更可惡的是還只能摸摸鼻子,自認倒楣。」

  「難道都沒有人將這件事反應上去嗎?」

  「反應上去有用嗎?他是易揚海運的總經理,這件事就算鬧上去,你想上頭會為了一個小小的空服員而對集團下的總經理質問嗎?況且沒有證據,上頭哪會相信我們的話。」許碧琦拍拍她的肩膀。「以後你一定還會有很多機會遇到他,自己小心點,這一次就自認倒楣算了。」

  「嗯。」不自認倒楣,又能怎麼樣。

  「好了,你先休息一下,晚點用餐時,你再出去幫忙。」

  一次短暫的小小風波暫時乎息,或許因為差點將事情給鬧大,所以王禹超因此安分了一段時間。

  飛機在曼谷短暫停留之後,再次起飛,約三個半小時之後,就要飛抵臺北中正機場。

  所有空服員正忙碌於最後一次餐點的發放,何子淩再度推著餐車來到王禹超身邊,有了吃暗虧的經驗,每次服務到他附近時,她總是特別小心,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就算她再怎麼討厭他,身為空服員,她還是要有該有的職業道德。「請問你想吃牛排餐還是海鮮餐?」

  「給我海鮮餐。」王禹超的臉色仍是不太好。

  「是的。」

  何子淩強忍著氣,將餐點放在他面前,正想繼續服務下一位元客人時,王禹超的手又忍不住摸了她圓翹的臀部一把,然後裝做一副什麼事也沒發生的模樣。

  「王先生,我可以告你性騷擾。」何子淩終於忍無可忍,接連兩次受辱,讓她感覺非常噁心。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你……」

  而將這一切都看在眼中的項綠歆再也按捺不住,從位子上站起來走了過去。

  「小姐,如果你打算控告他對你性騷擾,我可以幫你做證人。」

  王禹超看見有人好管閒事,表情馬上一變,「你有什麼證據說我對她性騷擾,你不要含血噴人。」

  許碧琦一聽到有人向她報告,馬上又從經濟艙趕到頭等艙。唉,每次只要王禹超搭機,麻煩總是特別多。

  「子淩,又發生什麼事了?」

  「這個大色狼,偷摸這位小姐的臀部。」項綠歆知道這名空服員有所顧忌,直接替她回答,聲音之大,讓整個頭等艙的所有乘客都是以聽見。

  「王總經理對你毛手毛腳嗎?」座艙長對這名女乘客的仗義執言大為感激,趁此機,會,讓王禹超這個爛人受一點教訓。

  「他……」

  「飯可以多吃,話可不能亂說,說話之前可得三思。」他趕緊警告她。

  「這種人不給他一點教訓,一定會得寸進尺,我相信被他吃過豆腐的女空服員不在少數,假如每個人都一味忍氣吞聲,以後他將會變本加厲、無法無天。」項綠歆激昂的說。

  「你這個女人如果再繼續胡說八道,我可以告你譭謗名譽。」王禹超料準了這名空服員沒膽子承認,因此聲音更大,氣焰更狂妄囂張。

  何子淩看著路見不平的女乘客,知道她說的話有道理,倘若她因此而被開除,那這種公司不待也罷。

  「是的,他偷摸我的臀部。」

  「你——」王禹超真沒料到這個看起來剛出社會的菜鳥有這個膽子承認,莫非他這次踢到鐵板了?

  這下這件事只怕沒那麼容易善了了!

  機場,易揚航空公司的貴賓招待室——

  一組大沙發上坐著五個人,剛好分成左右兩邊,一邊是王禹超和被通知從臺北總公司趕到機場的易揚航空總經理袁浩為,一邊是項綠歆、許碧琦,以及當事人何子淩。

  袁浩為一見到王禹超這個令他大為感冒的人物,這件事棘手得讓他得小心翼翼處理。

  「總經理,這件事你打算怎麼處理?」

  王禹超早就看袁浩為不順眼,若不是易轉詩力挺袁浩為,易揚航空總經理的位子便非他莫屬,到時他要什麼女人沒有,哪需要用這種爛步數,對他來說簡直丟人現眼,有損他的顏面。

  「王總經理,你又希望我怎麼處理?」袁浩為反問他,這人真是有夠不要臉,明明是他自己犯賤,卻反倒想咬人一口。

  「像這種沒有職業道德,不懂得以客為尊的空服員,讓她留在易揚航空,只會有損公司形象。」

  「何小姐,」袁浩為瞧著坐在對面,頭低低的空服員,的確很漂亮,玲瓏有致的身材更是無可挑剔,難怪會成為這隻豬哥覬覦的對象。「你準備對王總經理提出性騷擾的告訴嗎?」

  「嗄!」何子淩聽見總經理的話,錯愕地抬起頭,發現他眼神中有著笑意。

  「你說什麼?」

  「我是問你決走向王總經理提出告訴嗎?」

  「你在胡說什麼?我什麼都沒做,她要告我什麼?」

  「這位小姐都看見了,也願意出面當證人,我有沒有胡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法官是否相信你的清白。」

  「我什麼事都沒做,法官憑什麼不相信。」

  「既然你什麼也沒做,又何必擔心被告呢?」袁浩為說。「何小姐,現在就看你自己的決定了。」

  「我……」何子淩先是看看袁浩為,又轉向許碧琦,再看著一旁見義勇為,不怕為自己惹來麻煩的小姐。

  「這種人一定要給他教訓,若就這麼輕易放過他,以他這病態的癖好,這種事絕對會繼續發生,將會有更多無辜的女孩子受害。」項綠歆鼓勵她要勇敢站出來。

  「砰!」王禹超惱羞成怒,用力拍打桌子,氣呼呼的站起來,指著項綠歆的鼻子大聲吼罵,「你這個瘋女人,要是再繼續胡說八道,我就對你不客氣。」

  「我看你是不在乎多被指控一條恐嚇威脅罪。」相對於王禹超的氣急敗壞,項綠歆就顯得氣定神閑,一點都不被他那張壞人臉給嚇到。「在場的每個人,都可以替我作證。」

  袁浩為讓王禹超坐下來,「王總經理,你先冷靜一點。」

  「哼,你們以為這樣我就怕了嗎?你們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誰?惹到我,要你們吃不完兜著走。」王禹超的火氣被挑惹出來,怎麼冷靜得下來。

  「子淩,我看這件事別鬧大了。」許碧琦終究見識得多,這種事鬧大了,對何子淩不見得有好處,因此打著息事寧人的主意。

  「哼,總算有人識時務。」

  袁浩為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真是沒看過這麼白目的人。「既然這樣……」

  「就算她不打算提出告訴,我也不放棄對這種人渣提出告訴。」項綠歆可不願就這麼輕易饒了他。

  從小到大,她最無法忍受的就是像他這種仗勢欺人的人,憑著有幾個臭錢,就以為天下沒有用錢無法解決的事。

  王禹超又站了起來,因為太生氣,動作過大,弄翻了桌上的水杯。「我倒想知道你打算怎麼告我?」

  她一點也不被他的威嚇嚇到,站了起來。「很好,你就等著收法院的傳單。」

  她拿起隨身行李,轉身打算離開時,大家這才發現門邊不知何時站了個挺拔、器宇軒昂的男人,他雙手環胸的倚牆而立。

  「總裁,你什麼時候來的?」袁浩為一見到易轉詩,總算鬆了口氣。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時間剛好可以將王總經理恐嚇這位小姐的話都聽見。」

  易轉詩走過去,往另一張單人沙發坐下。「這位小姐,你真打算對他提出告訴的話,我很樂意出庭當證人。」

  「易轉詩,你這個王八蛋,我知道你早就看我不順眼,想盡辦法欲將我趕出集團,你好霸佔整個易揚。」

  「既然你這麼清楚,就不該笨得讓我逮到機會。」他是很想將他趕出易揚集團沒錯,若不是他娶到一個有錢的妻子,憑他這個扶不起的阿斗,一輩子也沒有能力坐上易揚航運總經理的位子,甚至打著易揚集團的名號,在外面胡作非為。

  「你……」王禹超看著易轉詩,又看向那個好管閒事的女人。「我知道了,這根本是你們聯手起來,只為了要整我。告訴你,沒那麼容易。」話一說完,他帶著怒氣拂袖而去。

  項綠歆瞟了他一眼,冷漠,絕情的眼神,不威而怒的霸氣,比起王禹超那種只會虛張聲勢的小癟三,果然是個狠角色。

  易轉詩睞一眼比較膽小怯弱的空服員名牌上掛著的名字。「何小姐,你還想對他提出性騷擾的告訴嗎?」

  何子淩沒想到這件事會鬧得這麼大,連集團總裁都知道了。她搖搖頭,「我不打算提出告訴。」

  「謝謝你。」要不然這件事情鬧大了,對易揚集團來說也是很沒面子的。

  「總裁,請問公司打算怎麼處理何小姐?」許碧琦擔心何子淩會因為這件事而被公司開除。

  「這件事錯不在她,她不會受到任何處分。」袁浩為代替他回答。

  「謝謝總裁,謝謝總經理。」許碧琦拉著何子淩站了起來。「對不起,其他人等著我們開檢討會議,我們先離開了。」

  何子淩朝著他們行個禮後,走到項綠歆面前,「謝謝你。」

  「事實上我什麼忙也沒幫上,你不用放在心上。」

  「不,因為你的挺身而出,我才有勇氣。」

  「像那種人渣,本來就不可以這麼輕易放過他。」

  「謝謝。」何子淩再度道完謝後,離開了貴賓室。

  原本吵吵鬧鬧的貴賓室,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項綠歆直視易轉詩,想知道他打算怎麼處理她的事,然而靜謐的氣氛持續了五分鐘之久,她和他都非常有耐性,都在等著對方先開口。

  最後,還是袁浩為捺不住性子,開了口,「這位小姐,關於剛剛的事,敝公司對你深感抱歉,不知道你是不是……」

  「你要我放棄提出告訴是嗎?」項綠歆替他接了下去。

  「是的,只要你可以放棄提出告訴,什麼條件都好說。」

  「這話是什麼意思?你以為我是趁機在勒索你們嗎?」士可殺,不可辱。

  「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袁浩為心虛了,他的確有花錢了事的心態。

  「說吧,你要多少?」一旁的易轉詩冷冷地開口,知道王禹超是易揚航運的總經理,有哪個人會放棄這可以大敲一筆的機會。

  「骯髒!」她氣得罵了一句,不想繼續在這種污穢的地方多待一秒鐘。「你們等著收法院的傳單吧!」隨即起身離開。

  袁浩為趕緊迫過去,在她開門離去之前,攔住了她。「這位小姐,請你不要誤會,我們總裁不是那個意思。」

  「浩為,你說錯了,我就是那個意思。」易轉詩這時又很白目的補充了句。

  「總裁,難不成你真想把這件事給鬧大?你姐姐要是知道了,鐵定會發生第三次世界大戰,到時你以為你可以置身事外嗎?」

  「那又怎樣?」易轉詩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表情,這可引起了項綠歆的好奇心。「反正這錢又不是我拿出來的,像他這種人,總該讓他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乍餐的道理吧!」

  「他絕不會乖乖拿出遮羞費的。」

  「那就讓他等著被告嘍!」

  「我現在終於明白王禹超為什麼會這麼恨你了。」袁浩為恍然明白地說。

  「坐下來談吧!你站著不累嗎?」易轉詩像是對待老朋友般,招呼著她。

  項綠歆從門邊再度走回去坐了下來,她倒想知道他打算拿多少錢出來解決這件事。

  他唇邊漾著笑容,不論是男人還是女人,沒有一個抗拒得了金錢的魅力。「怎麼樣?考慮好了嗎?」

  她決定了,反正她在臺灣停留的時間並不長,真要打起跨國官司也是很麻煩,既然他們這麼有錢,就拿點出來,算是替他們做做善事也好。

  她伸出一隻手指頭,至於後面的單位,就看他們了。

  「你只比了個一,莫非後面的零要隨便我寫嗎?」

  「那就看你的良心了。」

  「假如我不填任何一個零,你會接受嗎?」

  項綠歆沒有回答他,從皮包裏拿出旅遊書,在書裏拿出一張寫著地址的紙條,又拿出一支筆和紙,將位址謄到紙上,再寫上一個名字後,最後遞到他前面。「一個星期內,你把錢直接捐到這個地方去,捐款人就寫上這個名字。」

  她說完後站起來,不再多做停留的大步離開。

  她一離開,袁浩為好奇的拿起紙,看著上面寫的字。「恩慈育幼院,捐款人……」他都還沒念完,手中的紙就被易轉詩一把搶過去,還撕破了一角。

  「項格斯。」易轉詩看著娟秀的字體,拿著紙的手竟微微顫抖,下一秒鐘,他飛快地追出去,然而門外早已沒了她的倩影。

  她……會是小歆嗎?!

  袁浩為也跟他跑出去,只見他像個無頭蒼蠅般的四處亂竄。

  「阿易,你怎麼了?這麼慌亂,在找什麼?」

  「沒什麼?」易轉詩搖搖頭,對於他十歲之前的事,在易家是個禁忌,誰也不許提起。

  而他也不願對任何人說起他在十歲之前,住在芬蘭的那段生活,那是他這輩子到目前為止最快樂的一段日子。

  袁浩為小聲嘀咕著,「這個樣子叫做沒什麼?騙鬼呀!」

  不過和他相識將近二十年,他又怎麼會不瞭解他的個性,只要是他不肯說的話,就算拿槍抵著他的頭,他也絕不會吐出一個字來。

  一口飲乾杯中的酒,灼烈的酒精燒灼不了他冷然的心。

  他將酒杯放在桌子上,拿起那本早已沾染歲月痕跡的相本,一頁頁翻看著,相片中小女孩可愛、天真的笑容,一切清晰恍如昨日。

  打從他決定跟著叔叔回臺灣、回到易家,改名為易轉詩之後,項格斯這個名豐就被他塵封在記憶深處的角落裏,一個屬於那段快樂時光的代號。

  時光荏苒,晃眼就過了二十年,他已屆而立之年,當年那個只有六歲的小女孩,現在已是個二十六歲,充滿智慧的成熟女人了。

  當他知道那女人有可能是他從小最疼愛的小歆時,馬上要人查了她的資料,結果證實她就是小歆,從法國登機來臺灣。

  他真後悔,為什麼今天沒仔細將她看個清楚。

  小歆,她會寫出項格斯這個名宇,是否表示這二十年來從未忘記過他?

  二十年前,他在她生日的隔天一早不辭而別,她會責怪他、會恨他嗎?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打斷他的思緒,他接了起來,「查到了嗎?」

  「項小姐下榻在海悅飯店1608號房。」

  「我知道了。另外再查查她到臺灣來做什麼?」易轉詩交代完後,電話一掛,思緒又陷入到他離開芬蘭的前一晚——

  他還記得那天是耶誕節的前一夜,天氣好冷好冷,雪也下得好大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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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8 00:12:2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你好,我是迪諾鐘錶公司的項綠歆,請多多指教。」項綠歆伸出纖纖玉手,以中國人的打招呼方式,向胡仲安問好。

  胡仲安第一眼見到她時,彷彿被強大電流給電到,整個人頓時愣住,目不轉睛的直盯著她看。

  「胡總經理,有什麼問題嗎?」懸在半空中的手,收回不是,不收回也不是,真是尷尬呀!

  「嗄!」他回過神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伸手與她一握,「我沒想到迪諾的代表會這麼年輕,又長得這麼漂亮。」

  「我也沒想到胡總經理這麼年輕有為。」她大方的接受他的讚美,這在歐美來說,只是一種禮貌。

  「我是上輩子燒好香,祖上積德。」

  「就算是祖上積德,也得你自己有能力,否則縱使有再多財產,也只會被敗光。」

  「哈哈。」她真是個才貌兼俱的女人,讓他第一次見到她,就對她有了心動的感覺。「項小姐,請坐。」

  兩人坐下來,項綠歆從公事包裏拿出本期最新目錄。「這是我們公司打算參加今年瑞士鐘錶展2005年新款的表,你先看看。」

  「對於凱渥能在這麼多競爭者中,取得迪諾鐘錶公司在臺灣的代理權,實在很感謝貴公司給予敝公司這個機會。」

  「希望我們合作愉快。」項綠歆對於對方還這麼年輕,心中有些高興,想必這段合作時間裏,兩人之間應該會比較容易溝通。

  「項小姐,我可以請問你一個問題嗎?」

  「胡總經理,你有什麼問題請儘管問。」

  「你中文怎麼會說得這麼好?」

  「我爸媽都是臺灣人,雖然我一出生就住在歐洲,但在家裏,一定都要說中文。」

  「是這樣呀!」

  「我爸爸說,身為中國人不能忘本,而語言和文字是基礎。」

  「我認識很多ABC,雖然會說中文,卻沒辦法說得像你這麼標準,更別說是看得懂中文字了。」

  項綠歆只是淡淡一笑。

  「你一個東方人,要在西方人的公司工作,很不容易吧!」

  「很幸運的,迪諾是個重視才能的公司,對於人種,他們並不在意。」事實上,迪諾鐘錶公司就像是個小型聯合國,各種膚色的人種都有。

  「因為你會說中文,所以才由你負責這次的合作?」

  「本來不是我負責,而是另一個新加坡人,不過因為他老婆早產,才臨時由我代替他。」

  「太好了。」胡仲安心中大樂。

  「嗄,你說什麼?」他說得太小聲,她沒聽清楚。

  「沒什麼。」他搖搖頭。「這次除了工作上的事之外,不知項小姐有沒有想去哪裡?我可以當你的嚮導。」

  「我除了想去我爸媽生長的地方看看,並沒有其他安排。」

  「其實臺灣有好多地方都值得去玩玩,我很樂意帶你去認識一下這塊土地。」

  「到時再說吧!」項綠歆主動翻開目錄。「這一款是全球只有五百支的限量紀念表,表面盤的材質是象牙面、藍金18K金面、羅馬宇盤……」她開始展現專業,一一向他分析每一支手錶的特色和設計概念。

  胡仲安專心聽她解說每一支表的特色,愈聽愈是佩服她的專業能力。大部分漂亮的女人都空有臉蛋沒有腦袋,而她卻是內外兼俱,讓他更下定決心要追她,當然前提是她目前沒有男朋友。

  「下個月名表店就要開幕了,到時項小姐不知是不是還可以再來臺灣?」

  「這個問題我現在無法回答你,這次我除了代表迪諾來簽約之外,下個月我還得到日本一趟,到時如果時間允許的話,或許可以。」

  「那我只能期待了。」

  項綠歆拿出合約書,「胡總經理,希望你將合約書的內容仔細看過,有問題的話我們可以再研究研究。」

  「我會仔細閱讀的。」

  「那我就不再打擾了。」她站起身,打算告辭。

  「項小姐,對於我們幫你安排的飯店,不知道你是否滿意。」

  「很好,謝謝你。」

  「今天晚上我已經訂了餐廳,想請你吃個飯。」

  她婉拒,「胡總經理,你不用這麼麻煩。」

  「不麻煩,反正我也要吃飯,而且我總得盡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你。」

  「既然這樣,那我可不可以有另外的要求?」

  「當然可以。」美女的要求,他怎麼會拒絕。

  「旅遊書上介紹好多臺灣有名的夜市,我也聽我爸媽說過臺灣有很多道地小吃,可以的話,能不能請你帶我去品嚐一下?」

  「沒問題。」

  「太好了。」她正苦惱不知該怎麼去逛臺灣的夜市,現在有人願意當導遊,那是再好不過了。「只是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他可是求之不得。「夜市營業時間沒那麼早,晚上七點我到飯店接你。」

  「好,晚上見。」

  胡仲安送她下樓,目送著她離去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他才依依不捨的轉身走進辦公大樓。

  何子淩剛飛完一趟澳洲雪梨回來,拖著黑色小行李箱,和同事一起到外面等公司的接駁車回臺北。

  接連飛了一趟歐洲線和澳洲線,接下來有幾天可以休息,趁這個時間她打算回台東老家一趟。

  交通車來了,前面幾個同事上了車,她正要上車時,後面有個聲音叫住了她。

  「子淩,你先等一下。」

  何子淩往旁邊一退,讓其他同事先上車。「許姐,有事嗎?」結束工作之後,她總習慣叫許碧琦為許姐。

  「你等一下回臺北後,跟著交通車先到總公司一趟,總經理有事找你。」

  「許姐,你知道總經理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不知道,不過我想應該和上次王總經理的事有關。」

  「公司是不是想要開除我?」

  「你放心,不會的。」許碧琦拍拍她的肩膀,要她不用太擔心。「車子要開了,快上車吧!」

  車子開上高速公路往臺北方向駛去,何子淩始終帶著一顆忐忑的心,一路回到臺北。

  午後三點,何子淩侷促不安地站在總經理室裏,雙手不斷的互絞著。

  袁浩為簽完一份簽呈,才一抬起頭來就看見她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不禁笑了出來。「坐呀,我又沒叫你罰站。」

  「總經理,你叫我來是因為王總經理那件事,要開除我嗎?」現在工作很難找,當空姐不只是她的夢想,更重要的是這份薪水可以讓她的弟弟、妹妹不需要擔心學費的問題。

  「你有誣賴王總經理對你性騷擾嗎?」

  「沒有。」她既無辜又委屈的搖搖頭。

  「那就是了,既然錯不在你,公司又怎麼會是非不明的開除你。」

  「那總經理叫我來是為了……」

  袁浩為拿出一個信封,「叫你來,是為了把這個交給你。」

  「這是什麼?」

  「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何子淩打開信封,抽出裏面的東西,是一張一百萬的支票。「總經理,這是遺散費嗎?」

  「我都向你保證公司絕不會開除你了,你還在擔心呀!」他走到沙發上坐下。

  「請坐。」

  她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我不懂?」

  「這是王總經理對你不禮貌的一點補償。」

  「這筆錢我不能收。」她將支票退還給他。「雖然他的行為讓我覺得難以忍受,但也不能借此向他勒索。」

  「這是總裁的意思,你儘管收下來。」他又將支票推過去給她:「那位小姐說得沒錯,對於王總經理這種爛人,是該給他一點教訓。同樣身為男人,我對他的行為真感到不齒。」

  「不行,我還是不可以收。」

  「你放心,這一百萬對王總經理來說,只不過是九牛一毛。另外再告訴你一件事,總裁還替那位小姐敲詐了一千萬,將這一千萬捐給一家育幼院。」

  「一千萬?!」這對她來說是一筆天文數字。

  「假如你不想收下這一百萬,你也可以把這筆錢捐給慈善機構。」

  「捐給慈善機構?」何子淩的內心正在天人交戰,假如她有這一百萬,弟弟、妹妹未來的學費就可以不用擔心,家人也可以過好一點的生活。

  然而這筆錢,卻是因為她被吃了豆腐所得到的「遮羞費」,若是讓別人知道了,大家又會怎麼看她呢?

  掙扎、猶豫了三分鐘後,她終於作出決定,「那就請總經理將這筆錢捐出去吧!」

  「一百萬,說多不多,但對一個剛出社會的年輕人來說可是一大筆錢。」袁浩為已事先看過她的人事資料,知道她的家境並不寬裕,父母在台東種菜、賣菜,她還有兩個在念大學和高中的弟弟妹妹,有了這筆錢就可以改善她的生活。

  「對我來說,這的確是一筆很大的金額,但是這不是我應得的,我不能要。」

  「你真的決定要把這一百萬捐出去嗎?」

  她站起身,「麻煩你了,總經理。」向他欠了個身後,她隨即轉頭離開總經理辦公室。

  袁浩為就這麼看著她離去,唇邊的笑容愈擴愈大,對她的欣賞也愈來愈深。

  這個女人,他追定了!

  「砰!」一聲巨響,從易轉詩辦公室傳出來,聲響震撼之大,足以讓整棟易揚集團大樓全都感覺到其威力。

  「總裁,對不起,我攔不住他。」易轉詩的秘書誠惶誠恐地跟在王禹超後面。

  「沒關係,你先出去吧!」他對王禹超目中無人的程度又怎會不瞭解,哪是一個小小秘書可以攔得住的。

  秘書嚇得趕緊出去,順手輕輕將門給帶上。

  王禹超怒不可遏的將手中捏成一團的紙丟在他的辦公桌上。「你說這到底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下令每個月從我薪水裏扣十萬塊?還有今年該發給我的股票為何全都沒了?你給我解釋清楚。」

  「一個星期前你自己做過的事,你該不會這麼快就忘了吧!」

  「我做過什麼事?」

  「你對空服員性騷擾一事,對方雖然願意放棄對你提出告訴,但怎麼樣你也得付些遮羞費,我就替你決定以一百萬處理掉這件事。」

  「一百萬,她以為她是金子做的嗎?摸一下大腿和屁股就要一百萬,乾脆叫她去搶比較快。」

  「這一百萬是給你的一個教訓,以後真想玩女人,就去酒店找,別欺負良家婦女。」

  「你——」王禹超對他是又氣又恨,卻又無可奈何,只好忍下。「好,這一百萬我認了,那一千萬又是怎麼回事?」

  「那位小姐打算告你恐嚇威脅,而這個金額是她提出來的和解金。」

  「我只不過說了句對她不客氣,就要付出——千萬的代價,你去告訴她,要告儘管去告,我才不怕她。」

  「我好不容易才說服她不告你,你應該知道倘若這件事鬧上法院,到時記者一定會知道,要是傳到你老婆和你丈母娘耳中,知道你有這樣的特殊癖好,我相信你以後的日子一定不會像現在這樣愜意。」

  「易轉詩,你在威脅我嗎?」

  「這又不關我的事,我只不過是好心提醒你罷了,假如你不肯給這一千萬和解金,你就等著她來告你嘍!」

  「好,這次算我踢到鐵板,我認了。不過,易轉詩,我警告你,囂張沒有落魄的久,你最好不要讓我抓到把柄,否則我一定會把你從總裁這個位子拉下來。」

  「你要是有這個本事的話,你儘管想辦法拉下我。」不過和他鬥真是沒什麼意思,對手太弱,根本引不起他的興趣。

  「哼,你給我等著。」王禹超在轉身離去之前,氣得忍不住小聲地罵了句,「小雜種。」

  易轉詩一聽,倏然之間變了臉色,表情充滿肅殺之氣。「馬上把話收回去。」

  「我有說錯嗎?你本來就是個小雜種,」王禹超隱忍他太久了,一爆發,他也顧不得三七二十一,決定和他槓到底。

  「我再說一次,把話收回去。」

  「小雜種還怕別人說……」王禹超的話末說完,臉上很快的挨了一拳,鼻樑就這麼應聲而斷,頓時血流如注。

  「你……」王禹超緊搗著鼻子,血卻不斷地從他鼻子裏流出來,嚇得他不知該如何是好。「你竟敢打我!」

  「我警告你,以後再讓我聽到你說這句話,你的下場絕不只這個樣子。」他走到門邊打開門。「滾。」

  「你給我記住!」他丟下這句話後,狼狽不堪的離開。在他背後,傳來一聲比之前更大的巨響。

  易轉詩走到玻璃窗前,燃起一根煙,原本不錯的心情,此時壞到極點。抓起外套,拿著車鑰匙,他離開公司。

  他開著車,在大馬路上亂晃了好久,忽然之間,他好想見見她——見見他的小歆。

  他開車來到海悅飯店,走到櫃檯。「我找1608號房的客人,她在不在?」

  櫃檯服務人員看一眼置放鑰匙的地方,「對不起,客人出去了。」

  「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沒交代。」

  易轉詩帶著失望的心情離開飯店,突然之間,他又想到另一個地方,每當他心情低落時去那兒,總會讓心情好些。

  一上車,方向盤一轉,車子便往桃園大溪的方向駛去,四十分鐘後,車子已停在恩慈育幼院外,下了車,發現育幼院門口停了一部銀色BMW。

  他輕輕推開有些生銹的鐵門走進去,正在院子裏玩耍的幾個小孩一見到他,全都興奮的靠過來,將他緊緊圍住。

  「易哥哥,好高興你來了。」其中一名叫小強的男孩興奮地說。

  「你們乖不乖呀?」平時他最少一個月會來一次,十年如一日,而這陣子工作比較忙,又去了美國一趟,距離上次來,已經有兩個多月的時間了。

  「乖,哥哥,院長說下個月要辦晚會,你也來好不好?」另一個小女生曉柔用嬌嫩的聲音問他。

  易轉詩將她抱起來,「哥哥有時間的話就來,好嗎?」

  「好。」曉柔點點頭。

  「院長在不在?」

  「有兩個客人來拜訪院長,在辦公室裏談話。」回答他的是恩慈育幼院裏的——個年輕女老師章韶芰,她也是在這育幼院長大的孩子,大學畢業後就回到育幼院幫年邁的院長繼續照顧這群和她一樣可憐的孩子。

  自從十年前,易轉詩第一次來到這裏開始,固定的贊助育幼院經費,甚至這裏的小孩想唸書,他更是無條件資助每個人的學費。

  他,對於這裏的每一個孤兒,就像是「長腿叔叔」一樣,而她也早已對他心生愛意。

  奈何她只是個孤兒,而他卻生在富豪之家,她永遠高攀不上他,只能將對他的愛戀埋在心裏,只要偶爾能看到他就心滿意足丁。

  「外面那部車是那兩個人開來的嗎?」

  「是的。」

  「你知道是什麼人嗎?」

  「不知道,我從來沒見過,不過兩個人都很年輕,看起來像是一對戀人。」

  「噢。」易轉詩冷冷應了聲。

  「易大哥,你怎麼會在這個時間來,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沒什麼,工作有點累,想來看看孩子們純真的笑容,讓我消除疲勞。」

  每次來到這裏,看到這些孩子,總不自覺的讓他想起小歆的模樣,尤其是今年六歲的曉柔,當年他離開時,小歆就是這個年紀,在某些方面,曉柔和小歆有一些相似的地方,也因此他總是特別疼愛她。

  「易哥哥,你來陪我們一起玩好不好?」小強拉苦他的手,要他跟他們一起玩遊戲。

  「你們在玩什麼?」

  「老鷹抓小雞,章老師當母雞,易哥哥你來當老鷹。」曉柔說。

  「好,易哥哥跟你們一起玩。」

  就這樣,易轉詩帶著童心,和一群平均五、六歲的孩子玩著老鷹抓小雞,彌補一些他離開芬蘭之後,不曾再有過的童真。

  項綠歆在胡仲安的陪伴下,來到位於大溪的恩慈育幼院,這個她父母長大的地方。恩慈育幼院的丁院長早已是個白髮蒼蒼的老者,她那充滿光輝、無私的愛,付出青春和一生,給予這些無父、無母的可憐小孩一個溫暖的家,回去之前,項綠歆充滿著感恩的心和丁院長緊緊擁抱。

  「你回芬蘭之後,告訴士翔和天麗,大家都很好,要他們別擔心。」

  「嗯,」她點點頭。「丁院長,那我先回去了。」

  「謝謝你來看大家。」丁院長露著慈祥和藹的笑容,送他們出去。

  三人一來到外面,就看見院子裏一群小朋友正玩得不亦樂乎,而那之中,有個脫掉西裝外套、捲起袖子,帶頭玩得滿頭大汗的男人。

  項綠歆的眼光也被那個人給吸引住,對於她所見到的這一幕,有些詫異和無法置信。

  「那個人……」

  「他叫易轉詩,他媽媽也是在這裏長大的孩子,只不過命不好,在生下他之後就過世了,這些年若不是有他長期贊助育幼院,這裏的孩子絕對不可能會有這麼安穩的生活。」

  易轉詩!

  她剛剛已經向丁院長確認過兩天前收到一筆一千萬的捐款,捐款人署名「項格斯」,她真沒想到他竟如此慷慨大方,真的捐了一千萬。

  當時他給她的第一印象是冷漠,甚至有些無情,此時此刻,怎麼可能會在這裏陪著孩子們一起嬉戲!

  「項小姐,你認識他嗎?」胡仲安敏感地感覺到她的眼神有些許的不同。

  「剛到臺灣的第一天,曾經見過一次。」

  他對易轉詩如雷貫耳的大名,早已有所耳聞。同樣在商場打混,對於易揚集團年僅三十歲的總裁,在整個商場可是引起一番的議論紛紛。

  眾人不解的是,接掌易揚集團總裁的,為什麼不是易揚威的二兒子易紀凡,卻是易紀凡的養子。

  易轉詩也看見了他們,他停止了遊戲,跟那群小孩說了句話後,朝著他們走過去。他怎麼也想不到丁院長的客人會是她!

  「你好久沒來了,孩子們常常問你何時會來。」丁院長笑著對他說。

  「最近工作忙些。」易轉詩將眼神投向項綠歆,然後又看看一旁的男人。剛才章老師好像說過,他們兩人似乎是一對戀人。

  難道他的小歆已經找到她的白馬王子,找到那個代替他照顧她的男人了嗎?

  項綠歆悄悄地閃避著他充滿審判的眼神,她感覺到他的跟神似乎帶著某種深意。

  「項小姐,很高興再見到你。」易轉詩看著她對他的態度,心中一陣難過。

  「丁院長,您有客人,我們就不打擾您了,先告辭了。」項綠歆不想和他有太多接觸,草草地想先行告辭。

  「項小姐,你似乎對我有點誤會。」他的聲音在她越過他時響起。

  項綠歆聽著他那低沉、帶著磁性的嗓音,不知怎地,她感覺他的聲音裏含著深沉的傷痛和失望。

  傷痛?失望?

  為什麼他的話會讓她有這樣的感覺?

  她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他,「我對你沒有任何誤會,我只不過不習慣和陌生人講話。」

  「陌生人。」易轉詩微微地笑了,笑容裏帶著悲哀。「沒錯,我們是陌生人。」

  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胡仲安,忽然感到不安,易轉詩若是對項綠歆有興趣,他很清楚自己絕不是他的對手。

  「易先生,你好,我是凱渥企業的胡仲安。」胡仲安先行自我介紹,主要的目的是想轉移他在項綠歆身上的注意力。

  「你好。」他伸出手回握,也一邊打量著他。

  凱渥企業雖然比不上易揚集團大,但在商界卻擁有很好的風評,凱渥企業董事長胡凱修是一個令人尊重的企業領導人。

  只不過兩家公司的領域不一樣,一直沒有接觸機會。

  「很早就耳聞易總裁的大名,今日一見,深感榮幸。」胡仲安說的完全是商場上的應酬話。

  「能認識胡先生,我也感到十分榮幸。」易轉詩又若有所意思的看了眼項綠歆。「大家能在這裏遇到也算是有緣,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家不錯的活魚三吃餐廳,不知兩位是不是肯賞光,一起吃個晚餐。」

  項綠歆正想開口拒絕,但一旁的丁院長卻更快的出聲。

  「也好,項小姐第一次來臺灣,就讓他帶你去吃些臺灣好吃的料理。」丁院長這麼一說,讓她沒有再拒絕的理由。

  在丁院長的推波助瀾下,易轉詩順利邀請項綠歆一起吃飯,美中不足的是多了一個第三者。如果可以讓他和他最疼愛的小歆單獨吃飯,那該有多好。

  三個人開著兩部車,易轉詩開在前面,胡仲安的車子跟在後頭,他不時的透過後照鏡注意著後面的兩人,一個恍神,車子和對向駛來的車子差點撞在一起,就在千鈞一髮之際,方向盤一轉,車子歪了一下後很快地穩定下來,跟在後面的兩人,也被那驚險的一幕嚇到,尤其是項綠歆,心臟差點都給嚇得跳出來了!

  「他似乎開車不太專心。」胡仲安說,所幸車速並不快,否則剛才一定就這麼撞上了。

  項綠歆不知該怎麼回答,她靜默不語的一直盯著易轉詩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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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8 00:12:4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十幾分鐘後,兩部車前後停在海鮮餐廳外面。易轉詩先下車,待他們也下車後,才一起走進餐廳。

  點好東西,在等食物上桌前,胡仲安問:「剛才好驚險。」

  易轉詩睞了一眼低著頭,不願看他的項綠歆,她是否也會為他擔心呢?然而看到她冷淡的態度時,他失望了。

  是的,她討厭他都來不及,又怎麼會替一個「陌生人」擔心呢?

  倘若她知道他就是她的哥哥——項格斯,她還會對他這般冷淡嗎?

  「項小姐,我想你應該已經跟丁院長確認過了,不知道那個金額你還滿意嗎?」

  「謝謝你大方的慷慨解囊。」

  「這筆錢並不是我拿出來的,你不需要向我道謝。」他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反倒是我要向你說聲謝謝,謝謝你挺身而出,讓王禹超受到教訓,否則那就太沒天理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時餐廳服務生送上了一盤炒麵和炒飯,隨即又送上蔥爆牛肉和炒空心菜,而青蒜爆鮮魷、蒜蓉胡椒蝦、砂鍋魚頭等陸陸續續也端上桌。

  易轉詩記得她喜歡吃魚的眼睛和魚頭頸部的肉,於是很自然的將魚眼睛和魚頭頸上的肉夾在小盤子裏遞給她。

  項綠歆一怔,心裏閃過一抹詫異,她喜歡吃魚眼睛和魚頭頸上的肉,除了她爸媽之外,就只有「他」知道,他怎麼會……

  她看著他,眼神中充滿著疑問,「你怎麼……」

  易轉詩一時之間忘了他們已不再是二十年前的兄妹關係,他這麼做,確實有些唐突。

  「很多女孩子都喜歡吃這兩個部位,我想你應該也會喜歡才是。」才怪,別的女人喜歡吃什麼,他從來都不曾關心過,能讓他在意的只有她。

  「是這樣嗎?」她看著他,卻問得像是自言自語。

  「對不起,我忘了你男朋友也在,胡先生,請別介意。」

  「不……」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項綠歆很快的否認。

  「那是我誤會了,真是對不起。」易轉詩聽到她急切的否認,心中喜悅萬分。

  「我現在雖然還不是項小姐的男朋友,不過我決定要追她,不管再辛苦、再難追,我也不會放棄。」胡仲安趁著這個機會,直接表明自己心意。

  「胡總經理,對於你的厚愛,我只能向你說聲謝謝。」再過一個星期她就得回法國,她實在很難相信,一個星期的時間就可以讓兩個剛認識不久的人彼此瞭解,進而交往。

  「我知道你下個星期就要回法國,但透過網路,人與人之間的距離不再那麼遙遠,相信只要我有心,一定可以感動你的。」胡仲安是那種不管什麼事,只要下定決心,不管多困難,也絕不輕言放棄的個性。

  「胡總經理,你……」她知道法國的男人熱情、直接,難道臺灣的男人也一樣嗎?怎麼和她爸媽告訴她的含蓄、內斂不太一樣。

  「易總裁,你覺得我可以追得到她嗎?」

  「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你該相信自己。」易轉詩在心裏偷偷補了句:只不過你根本沒有這個機會。

  「謝謝。」有了他這句話,他就更有信心了。

  項綠歆對於他們的談話,一點興趣也沒有,對於這種事,她寧願置身事外。

  靜靜的吃著食物,雖然平常媽媽也會做些臺灣料理,但畢竟沒那麼道地,味道也沒餐廳的美味可口,既然今天有機會嘗到,就得多吃點。

  「項小姐,食物好吃嗎?」易轉詩看她埋頭苦幹,和小時候吃到好吃的東西就低頭猛吃的習慣,一點都沒變。

  「很好吃。」

  「那你就多吃點,有機會我可以帶你去吃其他的東西。」

  「你是個日理萬機的大總裁,不好意思太過麻煩你。」

  「不麻煩、不麻煩。」易轉詩知道這是她婉轉的拒絕,所以他故意裝傻,「項小姐,你不住臺灣吧?」

  「項小姐是從法國來的。」胡仲安趁機插上話。

  「法國?你來臺灣是旅行,還是探親?」

  「我來臺灣是為了工作。」項綠歆自己回答。「我代表法國迪諾鐘錶公司來臺灣和胡總經理談代理權的合約。」

  「你在迪諾鐘錶公司上班?」

  「易總裁也知道迪諾嗎?」她不禁揚眉間道。

  「貴公司的總裁比爾‧迪諾和我剛好是美國哈佛大學的同學。」他若早知道小歆就在比爾的公司上班,他就可以早些年找到她,也不會在這種情況下相見。

  項綠歆聞言,十分訝異的看著他,真有這麼湊巧的事!然後又安靜了下來,繼續用著餐,直到吃得差不多,才放下筷子。

  「項小姐,你有吃飽嗎?」易轉詩問。

  「謝謝你,我吃得很飽。」

  「時間也不早了,你今天也累了,我先送你回臺北休息。」胡仲安說。

  她點點頭,「麻煩你了。」

  「易總裁,今天真是謝謝你,讓我們倆有機會吃到這麼美味的佳餚。」

  「相逢自是有緣,很高興能認識兩位元。」易轉詩太清楚胡仲安的用意,這些應酬話聽起來真是虛偽呀!

  「那我們先走了,再見。」

  「項小姐,再見。」而且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

  易轉詩沒想到,原本是因為心情不好:才想到育幼院定走,沒料到竟會有這樣意外的收穫。

  項綠歆剛洗完澡,打開電腦工作了一會兒,透過電腦視訊向法國的主管報告,將她和凱渥公司溝通過的合約,E了一份回公司,若是沒有問題,將在後天正式簽約。

  結束彙報,打開電子信箱看了些信後,她才關上電腦上床休息。

  她躺在床上,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從頭轉到尾,最後選擇了HBO。電視開著,但她的心思卻沒在電視上,不自覺的想起易轉詩。

  不知怎地,對他,她似乎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覺,彷彿很早之前就已經認識他。

  然而這是不可能的,這是她第一次到臺灣,以前在芬蘭或到法國唸書,她所認識的朋友裏,沒有一個叫做易轉詩的人。

  倏忽,床頭的電話響起,將她遠離的思緒拉了回來,她接起電話,「喂。」

  「項小姐,一樓大廳有人找你。」

  「有人找我?」她拿起身旁的手錶一看,都快十二點了,有誰會來找她?「請問是誰找我?」

  「是一位易先生。」

  「易先生?」易轉詩?!他怎麼會知道她住在這家飯店?「麻煩你問他有什麼事。」

  「是的,請你等一下。」櫃檯服務員正想開口問時,電話卻直接被易轉詩給搶了過去。「先生,你……」

  「我在大廳等你十分鐘,沒見到你下來,我就直接上去找你。」易轉詩有些霸道的說。完全不給她回答的時間,把電話交還給傻愣住的櫃檯服務員後,直接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來等她。

  項綠歆瞪著話筒,不免覺得有些生氣,這個男人實在太無禮了!

  關掉電視換下睡衣,她隨即下樓去,到了大廳一眼就見到他坐在沙發椅上等她,眉宇之間似乎鎖著濃濃解不開的愁緒。

  她朝著他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了下來,「請問你這麼晚來找我有事嗎?」

  易轉詩抬起頭來看她,素雅的臉、剔透的肌膚,水水嫩嫩的模樣,他還記得小時候只要天氣一冷,她的鼻頭就會紅紅的,好可愛!1

  「小歆……」

  「對不起,請你稱呼我項小姐。」

  「我們之間的距離真的變得這麼遙遠了嗎?」他的語氣幽然,帶著一點悲涼。

  「易總裁,如果你找我只是要說一些言不及義的話,對不起,我想休息了。」

  她站起來,準備上樓回房睡覺。

  「陪我喝杯酒好嗎?」她突然說,眼光落在前方,一個沒有焦點的地方。

  「嗄?」項綠歆回頭看了他一眼,卻被他那落寞的眼神給怔住,拒絕的話竟然說不出口。

  十分鐘後,她和他已經置身於飯店附近的一間PUB裏,兩人並肩坐在吧檯前,眼前各放著一杯酒。

  他們就這麼坐著,只是坐著,優美的音樂配上柔和的燈光,營造出一種溫馨浪漫的氣氛。

  項綠歆認為自己一定是瘋了,她雖然一直生活在開放的西方,且這幾年在法國也看過不少獨自到法國旅行的女孩子,在旅途中發生豔遇,發生一夜情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她的根終究是在臺灣,有著保守的傳統觀念,她的思想可以很開放,但在行為上卻仍是相當保守。

  因此,她一定是瘋了,才會做出這種脫軌的事。

  「你對我的印象似乎很壞。」

  「沒有所謂好與壞。」

  易轉詩轉過頭去看她,「我長得很恐怖嗎?」他記得小時候的她很容易與人相處,長大後,怎麼彷彿在心裏築起一道高牆,對人似乎有著很強的防街心。

  「我說過我不習慣跟陌生人講話。」

  「這是我們第三次見面,我們還一起吃過飯,對你來說,我還是陌生人嗎?」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但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訴你,我對你沒興趣,你就不用浪費時間了。」

  「你在法國已經有男朋友了嗎?」

  「你不覺得你這個問題,有些交淺言深了。」

  「還是你心裏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他不理會她,繼續追根究底。

  「易總裁……」

  「你可以直接叫我轉詩。」他打斷她的話。「小歆……」

  項綠歆聽到這一聲「小歆」,心中受到強烈的震撼!這個暱稱,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有人這麼叫過她,久到她幾乎都快要忘記了!

  而這一聲「小歆」,更讓她憶起深埋在心裏的悲痛,和對人的不信任。

  「小歆……」易轉詩似乎看見她眼底的傷心,內心頓時如狂風巨浪般,狂亂不已。

  「我說過,請你稱呼我項小姐。」這個名字隨著她最愛的哥哥消失,也跟著一起消失了。

  易轉詩歎了口氣,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今年的耶誕節,你準備怎麼過?」

  「易總裁,你到底想說什麼?可以請你直截了當說出來嗎?」

  「我也不知道我要說什麼?對你,我有很多話想說,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既然你不知道如何開口,那就什麼話都不要說。」她站起身,決定不再繼續浪費時間。「我先回去了。」

  易轉詩拉住她的手,「小歆,你真的忘了我嗎?」

  「你……」項綠歆瞥過頭,卻驚見他眉毛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隨即整個人如遭雷擊般,嚇得說不出話來。「哥哥!」他……真的是項格斯嗎?!

  她還記得,他眉毛邊的那一道疤痕,是她吵著要摘樹上的水果,他替自己爬上樹時,不小心摔了下來所留下的傷疤。

  她還記得當時他流了很多血,她被嚇得哇哇大哭,他卻強忍著痛,安慰她說自己一點也下痛,要她別怕。

  「你想起來了嗎?小歆……」她終於記起他了。

  項綠歆再度坐下來,心裏狂亂不已。來臺灣之前,她曾經期盼能見到他,如今她真的再見到他了,卻又不知道該用怎樣的心情去面對。

  沒有特別的狂喜,也沒有特別的驚訝。

  二十年後有緣再見,她應該是高興得與他相擁而泣,而不是這般冷淡的感覺。

  對於他,她不能說完全沒有怨,對於當年他的不辭而別,在她心裏留下很多遺憾和傷痛。

  從小,她最信任、最喜歡和最疼愛她的哥哥,在她生日的那一天,告訴她只要向雪人許願,所有的願望就會實現。

  而她也很真心、很認真的在半夜十二點向雪人許了願,最後不但願望未曾實現,第二天一早,雪人不見了,他居然也不見了!

  從那之後,每年到了生日,她便不再許願,也不曾再堆過雪人了。

  「那一天在機場的貴賓室,我看到你在紙條上寫著『項格斯』,才知道有可能是你,我馬上追了出去,卻已經不見你的人影。我讓人查了你的資料,確定你就是小歆,也知道你就住在海悅飯店。」

  「你既然知道是我,也知道我住在哪家飯店,為什麼不來找我?」

  「我怕你根本不想見我。」易轉詩轉過臉來看著她,二十年沒見,兩人的情緒卻異常的平靜。「小歆,你會怪我當年的不告而別嗎?」

  「當我第二天起來,雪人融化了,你也不見了,我哭了好久,後來媽媽告訴戥,因為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你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當年我只有六歲,什麼也不懂,只知道最疼我的哥哥騙了我,再也不愛我了。直到我要去法國念大學的那一年,爸爸、媽媽才將關於你的事全都告訴我,那時我才知道原來我們根本不是親兄妹。」

  「我成年後,曾回羅凡納米找過你們,但你們卻已經搬走了。」易轉詩解釋著。

  「在你離開的第二年,我們就搬到赫爾辛基。」

  「從那之後,我將那間房子又買了回來,往後每一年的耶誕節前夕,我都有再回去,只為了等待一份渺茫的希望。這些年,我從不曾放棄找你們,只是世界何其大,想找你們如大海撈針一樣難呀!」

  「你能告訴我,當時你為什麼連跟爸媽說一聲再見也沒有,就這麼偷偷離開?」

  這一點是她始終最不能諒解的事。

  「那一夜,我在書房外聽到叔叔和爸爸、媽媽說的話,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當我一想到我並不是這個家的一分子,而爸媽已經養育了我十年,我能再成為他們的負擔嗎?」

  「我想在爸媽的心裏,一直當你是親生兒子。」

  「我知道,我會決定跟著我叔叔離開,最重要的原因是……」易轉詩欲言又止。

  「是什麼?」

  他搖搖頭,把話又藏進心裏。「爸爸、媽媽身體都健康嗎?他們都好嗎?」

  「嗯,他們都很好、很健康。」她點了點頭,喝了今晚的第一口酒。「從你離開後,他們雖然很少提到你,但是他們將你所有的東西、衣服全都保留著,搬家之後,也依然幫你準備了一間房間,我想他們都很想念你,希望有一天你還能回去看看他們。」

  「你呢?」

  「我也很想你。」她老實道。

  「你什麼時候回法國?」

  「後天簽完約就回去。」

  「能不能再多留幾天,我想……」

  「這次來,能再見到你已經是我最大的收穫了。看到你擁有現在的成就和身份地位,再加上你的解釋,對於當年你的不告而別,我想我能釋懷了。」

  「小歆……」

  「時間有點晚了,我要先回飯店了。」

  「你回法國前,我們再見個面好嗎?」

  「好。」

  易轉詩從口袋裏拿出一隻手機,「你先拿著,我打電話給你。」

  項綠歆收下手機,瞅視著他,咬著下唇猶豫一下才說:「你能告訴我,我該怎麼稱呼你嗎?」

  「你想怎麼叫我?」

  「我不知道,現在的你是個大總裁,不再是那個可以讓我撒嬌、由我任性的哥哥,但叫你易總裁,感覺又是那麼生疏。」

  「叫我轉詩吧!讓我們至少像朋友一樣,好嗎?」

  「那我先走了,你呢?」

  「我想再坐一會兒。」

  「再見。」

  項綠歆離開後,易轉詩打電話將早已上床睡覺的袁浩為叫出來陪他喝酒。

  袁浩為到後,往剛才項綠歆坐過的位子坐下,雙肘放在吧臺上,一副睡眼惺忪。「這麼晚把我叫出來,有什麼事?」

  他端著酒杯,凝視著杯中金黃液體。「浩為,你曾真正愛過嗎?」

  「怎麼了?」袁浩為瞥了他一眼。「你是想告訴我你愛上一個女人了?」

  「再見到她,我才知道自己真的很愛她!」小時候,當他知道自己只是個養子時,為了回報爸媽,就一味的想對小歆好。

  分離二十年後,再見到她,他發現自己對小歆的疼愛,早已變了質,不再是單純的哥哥對妹妹的疼愛,而是男人對女人狂烈的情感,著實讓他受到強烈的震撼。

  袁浩為聽到他毫無保留的承認,睡蟲全給嚇跑了,坐直身子,瞪大眼睛。「今天不是愚人節,你不是開我玩笑吧!」

  「很可笑嗎?」

  「不、不,一點都不可笑。」一個男人愛上一個女人,怎麼會可笑!他自己不也喜歡上何子淩了嗎?

  「為什麼你一副我不太正常的表情!」易轉詩瞪著好友。

  「那個被你愛上的幸運女人是誰?」

  「項綠歆。」

  「項綠歆是誰?我見過嗎?」

  「你還記得王禹超對空服員性騷擾的那件事嗎?」易轉詩提醒他。

  「當然記得,那個王八還因為踢到鐵板,白白損失了一千一百萬,而且那個得理不饒人的女人還叫你直接把錢捐出去,那個名字好像叫項格——斯。」項?「難不成就是那個女人?」

  易轉詩點點頭,「我就是項格斯。」

  「你是項格斯?!你在說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

  「項綠歆曾經是我妹妹。」

  「妹妹就是妹妹,哪還有分什麼曾經、現在的,你愈說我愈糊塗了。」

  易轉詩點上煙,用力吸了一口,再吐出煙霧,彷彿想將積藏在他胸中的痛楚一併吐出來似的。

  「十歲之前的我就叫做項格斯,一直住在芬蘭的羅凡納米,直到我叔叔易紀凡找到我……」易轉詩慢慢的將這個帶著傷痛的故事,依著記憶中的軌輪緩緩地說著。

  故事好長好長,直到香煙燒痛他的手指,他才將煙撚熄在煙灰缸中。

  袁浩為則是愈聽愈感到不可思議,認識他將近二十年,從來不知道他曾經有過這麼一段過去。

  對於他的身世,也被隱藏得很好,根本沒有人知道他真正的父親是易紀平!

  「所以你那天看見『項格斯』這名字,才會驚慌的追出去。」

  「嗯,我以為這輩子我再也沒有機會可以見到他們,那天,她就在我的面前,而我竟然沒能認出來。」

  「那年你離開時,她還是個六歲的小女孩,你怎麼可能認得出她。」

  「浩為,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

  「你是說你愛上她的事嗎?」見易轉詩輕輕點頭,他一笑,「簡單呀,你真愛她就告訴她。」

  「我們曾經是兄妹!至少在她的心裏,是這麼想的。」他在乎的是她的想法!

  「你都說那是曾經了,現在你們兩人只是男人和女人,就這麼簡單,你不需要顧忌太多。」

  「你說她會接受我嗎?」他遲疑著。

  「我只知道就算結果不能如願,至少你要讓她知道你對她的愛,她願不願意接受你的愛,就得讓她自己決定了。」

  「我真的可以告訴她嗎?」他還是無法放手一搏。

  「我認識的易轉詩是那種只要自己想要的,不管多困難,都不會輕言放棄的男人。」

  「那是因為那些東西都不是我真正在乎的,我才可以不顧一切的去爭奪。小歆不一樣,她是我唯一真正在乎的人。」

  「就是因為你在乎她,才更必須讓她知道你的感情,否則等她回法國之後,你一定會後悔一輩子。」

  易轉詩冷靜的將他所說的話想過一遞,「浩為,謝謝你,我知道我該怎麼做了。」

  「這樣才讓我的睡覺時間沒有白白浪費掉。」他一口氣把酒喝幹。「我要回去睡覺了,明天我還有重要的事要辦。」

  「什麼重要的事?」

  「追女朋友。」袁浩為目光熠熠的說。

  「追女朋友?」

  「我和你一樣,我也喜歡上一個女人了,打算從明天開始努力,用力、狂力、猛力的追求她。」

  「是哪個倒楣的女人被你給看上?」

  「去你的,被我看上很倒楣嗎?」見易轉詩一副沒錯的表情,他才又接著說:

  「是那天在貴賓室裏的女人之一。」

  「不會吧!座艙長可是有老公的人,你該不會想介入別人的婚姻吧!」

  「你又在胡說八道什麼,我說的是被王禹超吃豆腐的何子淩。」

  「何子淩……」其實他對她沒什麼印象,長得是圓是扁他根本不清楚,不過會被袁浩為看上的女人絕對不會太差。

  「現在想想,真想將王禹超那個王八蛋痛揍一頓,竟然敢摸她!」

  易轉詩笑了出來,瞧他一副老婆被王禹超給強暴了似的模樣真有趣。「我現在倒是挺感謝他的,若不是因為他,也許我這輩子永遠不會再見到小歆,你也不會遇到你喜歡的女人。」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一想到他那只淫穢的手,我就氣得想揍人。」

  「要不要我找人去對他蓋布袋,然後把他帶到暗巷痛打一頓。」

  「你這主意不錯,我會考慮。」袁浩為說完後,揮揮手離開PU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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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8 00:13:0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項綠歆依照約定時間,準時來到凱渥企業,雙方在律師的見證下,簽定了合約,迪諾鐘錶的代理權交給了凱渥,下個月開始,迪諾鐘錶正式打進臺灣市場。

  完成了所有手續之後,見證律師先行離去。

  項綠歆也將合約收進公事包裏,站起身來準備離開。「胡總經理,希望未來合作愉快。」

  「項小姐,公事的部分結束了,我們不要那麼拘束,你可以直接叫我仲安,我就叫你綠歆。」

  「我想我還是稱你胡總經理比較適當。」

  「你一向都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嗎?還是唯獨對我?」

  「對不起。」

  胡仲安無奈的笑了笑,「算了,你就算無法接受我的追求,至少讓我可以當你的朋友。」

  「胡總經理——」

  「我都已經退而求其次了,你該不會連這個也拒絕我吧!」他趕緊打斷她的話,若她再說不,他乾脆去撞豆腐自殺算了!放下男性自尊向她告白,不但被拒絕,如果只當朋友也不行的話,他以後還要不要混!」

  項綠歆被他那像小孩般逗趣的表情弄笑了,拒絕的話當然也說不出口。「只是朋友。」

  「當然,不過以後如果你願意讓我升格當男朋友,我也不反對。」

  「我是項綠歆,第一次見面,請多指教。」她伸出手,帶著一顆玩心,玩了起來。

  胡仲安也伸出手,與她緊緊一握。「你好,我叫胡仲安,很高興認識你。」他正經八百的說完,兩人皆忍不住相視而笑。「你笑起來好美,你該多笑,不要常板著臉。」

  她隨即又斂起了笑容,「我的手,你還要握多久?」

  「不握手,那我們換成擁抱好了。」心動不如馬上行動,他馬上就要付諸行動。

  「喂,」她把手抵在他的胸前。「別得寸進尺喔!」

  「好了,不逗你了。」胡仲安放開她,將合約收進抽屜裏並鎖好。「定吧,為了慶祝我們關係改變,我請你吃飯。」

  「是不是除了吃飯之外,就沒有別的事可做。」

  他將臉靠近她,語氣曖昧的說:「你是不是在對我暗示什麼?」

  「暗示什麼?」

  「上床呀!」

  「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是不是隨時隨地都想把女人帶上床?」

  「嗄!」她沒被他給嚇到,反而是他被她的問題給怔住了。「這問題多尷尬呀!」

  「男人是不是只要是女人,不管是不是真正喜歡的,都可以隨便上床做愛?」

  「你以為男人全都是禽獸嗎?當然得是自己喜歡的女人,才會想和她上床。」

  「那為什麼又有那麼多男人上酒店找女人。」

  「那不一樣,去酒店找女人是為了解決生理需要,不可以相提並論。」

  「那……」

  「好了,我怕你了行嗎?你別再問了。」他舉起雙手投降。「我們只吃飯,什麼事也不做。」

  就在兩人要離開他的辦公室時,突然傳出手機響的聲音。

  胡仲安看她似乎沒察覺聲音是從她的公事包裏傳出來的,於是提醒她,「你的手機響了,你不接嗎?」

  「手機?」項綠歆恍然問才驚覺,趕緊從公事包裏拿出手機。「喂。」

  「小歆,你現在忙嗎?」

  「我剛和凱渥簽完約,現在沒什麼事。」

  「你人在哪裡?我去接你。」

  「我還在凱渥企業。」

  「好,我現在馬上過去接你,你下樓來等我。」

  結束了通話後,她帶著歉疚的對他說:「對不起,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吃飯了。」

  「是誰找你?」

  「易轉詩。」她將手機收回公事包裏放好。

  「他找你做什麼?」胡仲安很緊張,他可是強勁的對手,好不容易才讓她接受他這個朋友,他可是還沒打算放棄追求她呢。

  「沒什麼,我先定了。」項綠歆不給他再多問的機會,轉身離去。

  易轉詩一到,就看見她已等在大門口,於是趕緊下車,繞過車頭打開車門,「小歆。」

  項綠歆聽到他的叫喚,朝他走過去並上了車。

  他坐上駕駛座,將車駛進快車道,平穩的開著。「晚餐想吃什麼?」

  她聽到他的話,忍不住的又笑了出來。

  「我說錯了什麼嗎?」

  「民以食為天,這句話一點都沒錯。」

  「什麼意思?」

  「剛才胡仲安也要帶我去吃飯,我才問過他,是不是除了吃飯之外,沒有別的事可以做,怎麼你也一樣。」

  「除了吃飯外,你還有哪些地方想去?」

  「我在旅遊書上看到好多好玩的地方,像是埔裏、阿里山,有機會我很想去看看。」

  「你真想去,我可以帶你去。」

  「真的嗎?」她欣喜若狂的問他,但一想到他不再是她的格斯哥哥,她怎麼還可以像小時候一樣,對他予取子求。「你的工作那麼忙,我怎麼好意思麻煩你帶我去玩。」

  「小歆,你不需要對我這麼客氣和見外。」他握住她放在大腿上的手。「只要你想要的,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我也會摘下來給你。」

  項綠歆瞅著他握著她的手,心情五味雜陳,如一團沒了頭的毛線球,厘不出個頭緒。

  「小歆,你在想什麼?」易轉詩見她不語,無法猜透她心裏在想些什麼?

  「沒什麼。」她俏悄的將手從他的大掌中抽回來。「對不起。」

  他暗自深歎了口氣,「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送我回飯店好嗎?」

  他轉過頭去看她,而她直直地看向窗外,連看都不願多看他一眼。「我現在就送你回飯店。」

  車內小小的空間裏,靜默的氣氛讓人感到窒息,一路上,誰也沒再開口,直到車子停在飯店門口,項綠歆才再度開口。

  「我一直告訴自己,要用最平常的態度面對你,我以為我可以做得到,但到現在我才知道很難。對你的感覺變了,變得複雜,變得讓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

  「小歆,你心裏還是很在意我沒說一聲就離開的事嗎?」

  「知道你的心情之後,我已經不介意了。」

  「那你……」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的心情很亂,也很複雜。」她打開公事包,拿出筆和紙,寫下了家裏的電話和住址交給他。「這是爸媽在赫爾辛基的住址和電話,希望你能打個電話給他們,我相信他們一定會很高興。」

  易轉詩將紙小心翼翼的收進皮夾裏放好。

  她下了車,他卻叫住她,「小歆。」見她回頭看他,他低下頭來,「對不起……」他沒有勇氣看她,對她似乎只有無盡的抱歉。

  項綠歆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她無法心無芥蒂,像是什麼事也沒有發生的面對他,矛盾的情感糾纏著她,讓她分不清一切了。

  半夜,項綠歆好不容易才沉沉睡去,沒多久時間,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便如催魂鈴般的響起。

  她起了身,帶著忐忑的心接起電話,「喂?」

  「你是項綠歆小姐嗎?」

  「是的。請問你是?」

  「我叫袁浩為,我們曾在航空公司的貴賓室見過面,我是易轉詩的朋友。」

  「易總裁將電話借給我,但他人並不在這裏。」

  「我知道,我是要找你。」

  「這麼晚了,你找我有事嗎?」她看一眼時間,半夜兩點半,這個時間打電話來,似乎有些不太禮貌。

  「是阿易出事了。他剛剛在PUB喝醉了酒,和人起衝突打架,那小子受了傷,你可不可以……」

  「他怎麼會跟人家打架?!」

  「好像心情不好,喝了不少酒,我也是接到PUB裏的人打來的電話才知道。」

  「他現在人在哪家醫院?傷得嚴不嚴重?」

  「傷勢不嚴重,已經回家休息了,不過他腳躁的骨頭有些裂掉,醫生叫他留在醫院觀察他又不肯。」

  「那他的家人呢?」

  「哎呀!我沒辦法跟你解釋太多,你可以來看看他嗎?若可以,我現在就去接你。」

  「我……」她想去,但該去嗎?

  「項小姐,再怎麼說阿易也曾經是最疼你的哥哥,他受了傷,你連來看看他都不願意嗎?你怎麼能這麼絕情!」看來阿易對她的這份愛是沒希望了。

  「我不是……」

  「既然不是,那就來看他,我馬上去接你,你直接到飯店門口等我。」袁浩為話一說完,馬上收線。

  項綠歆坐在床上,呆愣地望著手上的手機,片刻才猛然驚醒,趕緊起身換好衣服,來到樓下飯店門口等袁浩為。

  秋天的腳步已近,深夜的氣溫有著濃濃的涼意,但這種溫度對於生活在北歐國家的她來說,有如涼夏般的舒暢。

  風輕輕吹過,拂亂了她烏黑髮絲,纖細的身影,在晚風中顯得更加蕭瑟。

  這時,一道刺眼的車燈往這個方向直射過來,讓她下意識地微瞇起眼睛,往後退了幾步。

  車子停在她面前,車窗隨即降下,袁浩為坐在駕駛座上對著她說:「快上車。」

  項綠歆上車後,記起他這張臉。

  「等一下你見到阿易時,可別讓他的模樣給嚇到了。」他不得不先提醒她。

  「你不是說他傷得不嚴重。」

  「是不嚴重,只不過有些難看罷了。」就連他這個大男人,也不禁被他那慘不忍睹的模樣給嚇到,更別說膽子一向北老鼠還小的女人。

  深夜,馬路上幾乎沒車,袁浩為一路用狂櫬的速度前進,不到十分鐘已經來到了易轉詩的豪華公寓。

  拿出電腦卡,刷刷刷,從大門到進人他的屋子,可說是一卡在手,萬門莫敵。

  袁浩為指了指右手邊的一扇房門,「他就在房間裏。」

  項綠歆深吸了口氣,準備打開房門進去。

  「項小姐,請你先等一下。」見項綠歆停下來回身看他,他才又說:「今天一大早我得到香港一趟,如果可以的話,是不是能請你這幾天留在這裏照顧他?」

  「這……」她有些遲疑不決。

  「或許在大家眼中,他有著令人羨慕的一切,但實際上這一些根本不是他真正想要的。我認識他十多年來,很少看他笑過,以前的我認為他是在裝酷,但自從我知道他的故事之後,才明白他不快樂的原因。」

  「他真的過得很不快樂嗎?」

  「他告訴過我,他這輩子最快樂的日子是他十歲之前,在羅凡納米的那段歲月。」

  「他真的這麼說?」

  袁浩為點點頭,「阿易就暫時先麻煩你了。」他將手上的那張卡片交給她,然後就回去了。

  項綠歆輕輕地開門走進易轉詩的房間,看著躺在床上的人,被他的模樣嚇得說不出話來,淚水瞬間潰堤的不停落下來。

  他的半邊臉整個紅腫,嘴角還有些裂傷,左腳裹上石膏,手臂上還有幾處纏著紗布的傷口。能看得到的傷,就已經令她如此沭目驚心,不知是否還有她看不到的內傷。

  傷得這麼嚴重,為什麼不住院?

  她蹲在床邊,手輕撫著他臉上的傷,生怕弄痛了他。

  易轉詩在她的手輕碰到他臉上的傷時,微微顫動了一下,嚇得她趕緊收回手。

  「小歆,是你嗎?」他半睜著眼,看得不是那麼清楚。「還是這只是我的夢境?」

  「你怎麼會跟人家打架?傷成這個樣子!」

  「我沒事,你不要擔心。」他想舉起手替她拭去眼淚,無奈卻力不從心。「你別哭,你知道我不喜歡看到你哭。」

  「我沒哭。」說是這麼說,眼淚卻流得更狂。「哥哥……」

  這一聲哥哥,叫得他好心酸。

  「你一個人去喝酒,是因為我嗎?」

  「是我自己心情有點亂,才想喝點酒,不是因為你的關係。」

  「哥哥……」她難過的趴在他的胸膛上哭泣。

  「嗯!」易轉詩痛得悶哼一聲,讓她如驚弓之鳥般慌亂的起身。

  「我是不是弄痛你了?!」

  「你沒弄痛我。」他強忍著痛楚。

  項綠歆小心翼翼的拉開他的衣服,才發現連胸前也是一大片青紫。「你傷得這麼嚴重,為什麼不住院?為什麼要這麼折磨自己?」

  他搖搖頭,她怎會知道,身體上的疼痛,怎麼也比不上心裏的傷痛。

  因為藥效發作,易轉詩很快地沉沉入睡,而項綠歆就守在他的床邊照顧了他一整夜。

  第二天一早,項綠歆見他還睡得很沉,便先回飯店整理行李、退了房,搬到他的公寓好方便照顧他。

  在回公寓之前,她順便到附近的超級市場買了一點菜,準備幫他熬點粥。

  她打開大門進屋時,驚見他恍如失了神般,呆若木雞的坐在沙發上,她將東西全放在門邊後走了過去,著急的問他,「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痛?哪裡不舒服,我帶你去醫院好不好?」

  易轉詩撇過頭去看她,「我剛剛醒來發現你不見了,那一刻我終於明白當時你找不到我的那種心情!」慌亂、不安、傷心、茫然、不知所措,這是當他找不到她時的心情感受。

  「哥哥……」

  他突然緊緊抱住她,生怕她會離開,「小歆,對不起,我不該就這麼離開。」

  「哥哥……」

  「答應我,從此,我們誰也不可以沒說一聲就離開對方,絕對不可以。」

  「好。」項綠歆想將他推開,可是他的手卻愈抱愈緊。

  「別動,讓我就這樣抱著你一會兒,只要五分鐘就好。」

  她不再亂動,怕弄痛了他,五分鐘後他放開她,虛弱的靠在沙發上。

  「我扶你回房間躺著好嗎?」

  「我沒事,想在這裏坐一會兒。」

  「那我去熬點粥讓你吃,吃完就可以吃藥。」她將放在門邊的食物提進廚房。

  四十分鐘後,她煮好排骨粥,還炒了兩樣青菜。她將粥和青菜端到沙發前的桌上,幫他盛好一碗後放在他面前。

  「你有辦法自己吃嗎?」

  「可以。」他拿起湯匙舀起稀飯,一小口、一小口艱難的吞嚥著。

  項綠歆見他吞嚥得那麼痛苦,於是去拿一個碗,盛了少許粥,先將粥吹涼一些,再將碗遞給他。「這碗粥已經涼了點,你先吃這些。」

  易轉詩看著她,他的小歆真的長大了,以前每次吃飯,她都吵著他要先幫她將食物弄涼她才肯吃,此時,卻換成她在替他做這些事情。

  他紅著眼眶,一口一口吃下她滿滿的愛心,他明白,她所有的關心和擔憂全都只是因為他是她的哥哥,而不是像他對她一樣,是男女之情。

  「你也趁熱吃。」

  「我沒關係,你吃完還要吃藥。」

  吃完粥,隔了一會後,項綠歆先讓他把藥吃下,然後扶著他回房間休息,等他睡著之後她才將碗筷收進廚房清洗。

  易轉詩這一睡,一直到傍晚時才醒過來,他剛醒來,就看見她趴在他床邊睡著了。

  他輕輕摸著她的臉頰,心中對她漲滿的愛,卻無法說出口,他害怕,怕會破壞這短暫的幸福。

  「你醒了。」並未熟睡的項綠歆在他的手摸上她臉頰時,馬上睜開眼睛起身。

  「我把你吵醒了!」

  「我只是休息一下,沒睡著。你肚子餓不餓?傷還痛不痛?」

  「你先扶我坐起來好嗎?」

  她趕緊將他扶起來,把枕頭墊在他背部,讓他靠著舒服點。「這樣可以嗎?」

  「可以。」

  她拉了另一張椅子過來,在他的床邊坐下。「哥,你為什麼要打架?」

  「男人打架通常沒什麼理由的。」

  「可是你和一般男人不一樣,你不是個會靠拳頭解決事情的人。」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哥,答應我,以後絕對不可以再隨便和人起衝突。」

  「我答應你,以後絕不再打架。」這一架打得真是值得,至少打回了他和她之間那種會互相關心的感情。「小歆,假如……」他又嚥了口口水,艱澀的問出口,「假如我們從來就不曾是兄妹關係,你有可能會愛上我嗎?」

  她有可能愛上他嗎?

  項綠歆不知道,打從她一出生,他的身份就是她的哥哥,一個最疼她、最愛她的哥哥,因此她從沒想過,若他們從來就不曾是兄妹,她可能會愛上他嗎?

  「這個問題,讓你這麼難以回答嗎?」

  「我不知道。」她搖搖頭,這問題對她來說太難,太艱澀了。

  「小歆,我愛你!」易轉詩不想再隱藏自己心裏對她如熾的愛意,那把愛火燒得他太狂也太烈了。

  「你?!」項綠歆驚愕地瞅著他,他那毫不隱藏的告白,讓她不知所措。

  「小歆……」

  「你別再說了!」她打斷他的話,害怕他會說出更多讓自己無法負荷的話。

  「至少暫時別說。」

  「小歆……」

  「我先出去準備晚餐。」說完她快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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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8 00:13:1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袁浩為勉強撐著那幾乎張不開的眼皮,為了這一趟短距離的飛行,他可是用盡心機,讓安排班表的人稍稍動了點手腳,才使原本今天該飛日本線的何子淩,變成現在正飛往香港班機上的空服員。

  機會難得,他怎能不好好把握,而讓周公給破壞了。

  待飛機飛到一定高度時,飛機上的空服員開始起身服務,先是遞上紙巾讓乘客擦手,隨後又送上飲料和小點心。

  理所當然,何子淩今天又是被分配到頭等艙服務,當她發現袁浩為也在這架飛機上時,不免一驚。

  但她很快地漾出職業笑容,親切的問著,「先生,請問你想喝什麼飲料?」

  「可以給我一杯咖啡嗎?濃一點的黑咖啡。」他現在得靠黑咖啡才能勉強撐下去。

  「好的,請稍等一下。」她先將飲料車交給另一名空服員,然後定回空廚替他現煮了一杯濃濃的黑咖啡,再替他準備了份蛋糕放在盤子上,走向他的位子。「空腹喝黑咖啡對胃不好,你就吃點蛋糕吧。」

  袁浩為聽見她關心的話,心中大樂,快樂得像只小鳥,想要飛起來。

  昨晚被易轉詩折騰了一夜沒睡,此時,所有疲憊因她的關心一掃而空。

  「謝謝。」

  「你慢用。」何子淩淡淡地笑了笑,轉身要繼續工作時,手卻被他抓住,她回頭一看。

  「等一下飛機到香港時,我有些話要對你說,我在香港機場的易揚航空主管辦公室等你,你一定要來找我。」

  「你有……」她想問他有什麼事,他卻已放開她的手,端起咖啡啜了一口,並挖一口蛋糕吃進嘴裏。「我知道了。」

  一個多小時後,飛機安全飛抵香港赤躐角機場,所有旅客下飛機後,空服員們留在機上,先將機艙整理乾淨後,機組人員才一起下飛機,從航空人員專用通關道,快速通關。

  「和美,我還有一點事,你們先回飯店。」她們這一組機組人員,今天就只有這一班勤務,所以整個下午和晚上,大家還有時間去逛逛香港的百貨公司,買衣服、吃美食。

  「那你自己小心點。」

  「嗯。」何子淩和其他空服員道完再見後,才往易揚航空在香港機場的辦公室走去。

  來到主管辦公室,敲了敲門,卻等不到回應,於是她輕輕地轉動門把探頭一看,卻發現袁浩為正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睡得不省人事。

  她躡手躡腳走進去,再輕輕地將辦公室的門關上,生怕會把他吵醒。

  何子淩在他旁邊坐下,看著他大大的黑眼圈,加上平穩的呼吸聲,他看來似乎真的很累。

  正睡得沉穩的袁浩為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猛然驚醒過來,整個人從沙發上跳起,正想直衝到門口去時,卻赫然驚見另一張沙發上坐了個人。

  他一見到她,忍不住鬆了口氣,「你來了,怎麼不叫醒我?」他這麼一睡竟然睡了兩個多小時,他真的是太累了,才會睡死過去。

  「總經理,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想請你吃晚餐,不知道這算不算有事?」

  「總經理,你……」

  「你現在不是工作時間,可以直接叫我浩為。」

  她皺眉,「我怎麼可以直呼總經理的名字!」

  「為什麼不可以?就像我也想叫你子淩一樣。」他一笑。

  「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你,我要追求你。」袁浩為見她要開口,搶先一步的又說:「我不接受你的拒絕。」

  「我可以知道你為什麼會喜歡我嗎?」

  「因為你長得漂亮,身材又好。」

  何子淩聽到他喜歡她的理由,心中不免有點失望。

  「最重要的是你有一顆善良的心,你不貪財又有愛心,像你這麼完美的女孩子,讓我遇上了,我還不懂得把握的話,那我不就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總經理……」何子淩被他的話深深感動了,只是她真的可以接受他的感情嗎?他對她的感情是認真的嗎?她能對他投入感情嗎?

  「你先回飯店休息,晚上我去接你,我們去太平山吃晚餐,欣賞維多利亞港的夜景。」

  「好。」他的柔情讓她抗拒不了。

  當愛來敲門時,想擋也擋不住。

  項綠歆躺在床上反覆輾轉難以入眠,下了床,離開房間,走到易轉詩的酒櫃為自己倒了杯紅酒,拉開落地窗,走到陽臺上吹風。

  夜涼如水,可她卻感覺不到一絲涼意。

  易轉詩受的傷在她悉心照顧下,除了腳的石膏還不能拆掉外,其他外傷都好得差不多了。

  昨天,她已經劃好機位,準備搭明天一太早的飛機回芬蘭,然而她卻一直不知道該如何告訴他。

  今夜,將是她留在臺北的最後一夜。

  夜空中,幾許孤星,微微弱弱的高掛在遙遠的天際,忽明忽滅。

  項綠飲輕輕地歎了口氣,輕啜一口酒。

  「我是不是給你很大的壓力?」易轉詩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項綠歆稍受驚嚇地轉過身看著他,「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

  「和你一樣,睡不著。」

  她走進屋,將落地窗關上,正想打開電燈時卻被他阻止。

  「別開燈。」

  她的手已經觸摸到電燈開關,卻又放了下來,「你想喝杯酒嗎?」

  「好。」

  項綠歆藉著月光幫他倒了杯紅酒,睡前喝杯紅酒可以幫助血液迴圈、有益身體健康。

  她將酒端給他,然後在沙發上坐下,雙腿屈起,下巴抵著膝蓋。

  誰也沒開口說話,牆壁上傳來時鐘滴滴答答的聲音,在夜深人靜時,聽起來更為清晰。

  「我可以要求你一件事嗎?」沉默了許久之後,她終於開口。

  「你知道,只要是你開口的,我從來都不會拒絕。」

  她站起身,走到他旁邊坐下,「你可以吻我嗎?」

  「小歆,你……」

  「以一個男人吻女人的方式吻我。」她仰起螓首,閉上眼睛,等待他剛毅的唇吻上她。

  易轉詩凝望著她美麗的容顏,輕撫著白皙、粉嫩的肌膚,手中滾燙的熱度透進她皮膚裏,很快地染紅了她的雙頰。

  他的唇慢慢地貼向她的,灑下細密柔情的吻,他的吻很輕,只怕嚇著了她、更伯弄傷了她,雙瓣輕含著她的唇,四瓣唇貼合在一起,既繾綣又纏綿悱惻。

  然而他擔心會嚇到她,舌辦始終不敢越雷池一步,只在她的唇上戀棧的吮吻著。

  項綠歆感覺到自己開始心亂神迷,她知道自己對他的吻並不是毫無感覺,反而有更多的期待,他吻她時她的心中就浮起一絲矛盾,在感情上,他是哥哥,然而她心裏卻又渴望自己能像一般女人一樣,期待著他更進一步的愛。

  愛與矛盾如兩頭燒的蠟燭般,燃燒著她、拉扯著她。

  易轉詩依依不捨的結束這一吻,凝望著眷戀的容顏。「小歆……」

  「我在找答案。」

  「找到了嗎?」

  「我不知道。」她搖搖頭,感覺愈來愈亂。

  「不論你需要多久的時間,我都會等你。」

  「時間不早了,我扶你回房間休息。」

  「我想再坐一會,你先去睡。」

  她點點頭,「晚安。」

  隔天一早,易轉詩起床時發現,餐桌上一樣擺有她幫他準備好的熱騰騰早餐,但房子裏卻再也沒有她的氣息。

  她要定,竟然連一句「再見」也不願對他說,是否只為了報復當年他的不告而別?

  她的悄然離去,是否代表著她的答案?

  芬蘭‧赫爾辛基

  「在想什麼?」沉天麗拿了件大衣披在項綠歆的身上。「你在臺灣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媽,我見到他了。」

  「他?!是格斯嗎?!」沉天麗的語氣有絲激動,「他過得好不好?」

  她點點頭,「他很好,他現在已經是易揚集團的總裁。」

  「是嗎?」沉天麗露出既欣慰又不捨的笑容。

  「媽,你和爸爸當初不也是為了他的未來,才答應讓他定的嗎?」

  「格斯的母親在臨死之前,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格斯能回易家認祖歸宗,所以當易紀凡找到我們,我和你爸爸商量之後,才決定讓格斯自己作決定。他若是要留下來,他永遠是我們的兒子;他若是要跟他叔叔走,我們也會尊重他的決定。」

  「他說他有回羅凡納米找過我們。」

  「我就知道,他絕不是一個無情的孩子。」

  「媽,你一直都知道他在臺灣,為什麼不和他聯絡?不讓他知道我們在哪裡?」

  「我們是不想讓他有所羈絆,他有他的人生,只要他過得好,貝不見面又有什麼關係。」

  「媽,你和爸好偉大呀!」

  「傻孩子,我們和丁院長比起來,一點都不偉大,更何項格斯是我和你爸爸最好的朋友的孩子,當然也是我們的孩子。」

  「你和爸對於他的不告而別不傷心嗎?」

  「我們都明白格斯的心情,他和我們道別,一定會捨不得離開。他悄悄的走,只是不願讓我們更傷心而已,他這是用心良苦。」

  「是這樣嗎?」

  「小歆,你是不是還在怨他?」

  她搖搖頭,「媽,我發現我竟然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這也難怪,你們都有二十年沒見了,當然會有點距離。」

  「不是這個原因。」項綠歆試著摸清自己的心情,將自己弄不清楚的感覺說給媽媽聽。「當我知道他就是哥哥時,我的心情只覺得亂糟糟的,並沒有想像中的高興。對他,我不能說沒有怨,但聽完他的解釋後,我已經能體諒他當時的心情,畢竟那時他也才十歲。」

  「你能這麼想,表示你真的長大了。」

  「媽,我今年都已經二十六歲了,你老當我是小孩子。」

  「在父母眼中,就算你到了八十歲,依然是個孩子。」

  她偎進媽媽懷裏,撒嬌的摟著她,「我好幸福呀!」

  「有你這麼貼心的女兒,媽也好幸福。」沉天麗輕撫著她柔細的髮絲。「你還沒告訴媽,為什麼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格斯?」

  她離開媽媽的懷裏,「對他,我有著很亂的感覺。」

  「你為什麼會有很亂的感覺?」

  「當他握著我的手時,我的心如亂成一團的毛線球,厘不出頭緒,只想逃避。

  我為了想知道自己對他的感覺,還要求他吻我。」

  沉天麗一愣,隨即溫柔的問:「他吻了你嗎?」見女兒點點頭,她才說:「那找到你要的答案了嗎?」

  「沒有,我訂好機票後,發現自己竟沒有勇氣告訴他,我無法面對他那即將再度別離時的悲傷表情。」

  「所以你甚至連跟他說聲再見也沒有。」看女兒低垂下頭,她又道:「你現在的心情和格斯當年是完全一樣的。」

  「我不明白。」

  「因為你們對彼此來說,都是最重要的人,所以才會無法當面向對方辭行。」

  項綠歆經媽媽這麼一提點,立即恍然大悟,終於能體會他當初的無奈了。

  沉天麗仔細打量著女兒的表情,「小歆,你告訴媽媽,你是不是喜歡格斯。」

  「媽!」她瞪大眼。

  「如果不是,為什麼他握著你的手,你會心亂?如果不是,你又怎麼會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如果不是,你又為什麼要求他吻你?如果不是喜歡他,你又何必落荒而逃?」

  「是這樣嗎?」她是因為喜歡他,所以才會有這種混亂的心情嗎?「真的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裏,喜歡上一個人嗎?」

  「時間怎麼會短,打從你一出生,你們就認識了。」

  「可是那時他只是哥哥。」

  「小歆,你知不知道,你剛出生時,格斯一見到醜不拉幾的你,不但寸步不離的守著你,還告訴我和你爸爸,說他長大後要和你結婚。」

  「那時他才四歲,懂什麼結婚的事。」

  「他四歲不懂結婚是什麼,可是你六歲時,懂嗎?」項綠歆搖搖頭,六歲依然只是個懵懂無知的年紀。

  「格斯走之後,你不斷的大哭大鬧,一直說你才向雪人許願,說長大以後要當哥哥的新娘,可是雪人怎麼可以把哥哥給帶走?你還記得嗎?」

  「我記得,不過那時的我根本不知道兄妹不可以結婚。」

  「你是因為很喜歡格斯,才會向雪人許願要當格斯的新娘,不是嗎?」

  「小時候他那麼疼我,我要什麼他都會給我,我當然喜歡他。」

  「小歆,無論如何媽媽都要告訴你,你如果真的喜歡格斯,而他也喜歡你,爸媽不會反對你們交往。但是如果你決定要和他在一起,你就必須要有心理準備去承受來自他家裏的一切阻撓和壓力。」

  「媽,我會好好想一想。」

  「時間很晚了,早點睡吧!」

  「媽,晚安。」

  易揚集團大樓會議室裏,正展開一年一度董監事改選會議,旗下企業所有高階主管和董監事大股東們全都坐在左右兩旁。

  身為易揚集團總裁的易轉詩就坐在門字型會議桌最前方的中心位子,他的兩邊則分別坐著易紀凡和江美靜。

  易轉詩繃著臉,會議中始終悶聲不語,冗長的會議讓他感到不耐,聽著底下所有人的吵吵鬧鬧,如果可以,他真想站起來走人。

  終於,在不斷爭執中,所有董監事順利改選完畢,他也因為在掌控絕大多數的股權下,繼續連任總裁之位。

  會議一結束,他隨即起身,拄著枴杖,一拐一拐的跨步離去。

  袁浩為發現他的心情似乎非常不好,馬上追出去,一起來到他的辦公室。

  「你看起來很糟,是不是你向她告白,卻被拒絕了?」

  他沉痛地點點頭,「她前天離開臺灣了,卻連一聲再見也不願意當面對我說,我想這就是她給我的回答。」

  「怎麼會這樣?」

  「我想她根本無法原諒我,否則又怎麼會連一聲都不說呢?」

  「你有她的位址和電話嗎?」

  「有。」

  「那就直接打電話問個清楚,何必在這裏唉聲嘆氣外加胡思亂想。」他一直都不是優柔寡斷的男人,怎麼一碰到喜歡的女人,就變得這麼膽怯!

  「算了,她連見都不想見到我,我又何必再去打擾她。」

  「就這樣,你能死心嗎?」

  「不死心又能怎麼樣?」

  袁浩為拿起電話,「現在就打電話給她,就算被拒絕,也要聽到她親口對你說。」

  「浩為說的沒錯。」易紀凡推開半闔的門走了進去。

  「叔叔。」

  「轉詩,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終身不娶的原因嗎?」

  「為什麼?」

  「曾經,我認識一個很溫柔、很善良的女人,她出生在一個貧窮的家庭裏,是個自卑感很重的人。我們兩人似朋友、似情人,在一起有五年的時間,直到我要出國唸書的前一天,她打了一通電話給我,告訴我她明天就要結婚了,當時我整個人頓時感到晴天霹靂,我問她原因,她才告訴我,因為一直等不到我的愛情。兩年後,我在紐約的街頭,偶然遇到了她最好的朋友,才知道當時她父親生重病,需要一大筆醫藥費,而她要嫁的那個男人,可以幫她解決她家裏的一切困難。」

  「她並不是因為愛他,才嫁給他?!」袁浩為驚訝不已。

  「她愛的人是我。」

  「她為什麼不把她的困難告訴你?」易轉詩不懂。

  「一個自卑感重的人,相對的自尊心也強,她不想對我乞討愛情。」

  「叔叔,你是因為覺得對她有虧欠,才無法和其他女人交往嗎?」

  「不是,我是因為太愛她,除了她之外,我再也無法去愛其他的女人。」

  「你們易家的男人一個比一個癡情。」

  「轉詩,我是想告訴你,很多事是必須直接說出來的,別讓自己抱憾終生。」

  「叔叔,謝謝你,我懂了。」

  「懂了就去做。」易紀凡點點頭,離開他的辦公室。

  袁浩為拿起電話,「現在就打電話給她吧!」

  易轉詩從他手裏接過電話,但卻將電話給掛好。

  「你怎麼還不打。」

  「浩為,我要一張直接飛往歐洲的機票。」

  「你確定只要一張支票,而不是幫你準備專機嗎?」袁浩為故意戲譫他。

  「你要負責所有費用的話,我當然不介意。」航空公司雖然是他家開的,但也不能這麼「偷債」。

  「我只不過是個領人薪水的小職員,哪有錢。」

  「看來這個小職員位子實在太過委屈你了,讓我想想,對了,我記得王超禹肖想這個小職員的工作好久了。」

  「呵呵,我只是個小人物,有個小職員的工作做,我已經衷心感謝了。」人真是不得不為五斗米折腰,志氣先拿進冰箱冰起來,顧好飯碗才重要。

  「你追女朋友還順利嗎?」

  「唉,別說了。」

  「怎麼了?」

  「就像你叔叔剛剛說的,她家裏很窮,所以自卑感很重,甚至說我和她的距離太遙遠之類的鬼話。」前不久他好不容易才安排了太平山上的浪漫晚餐,原本以為大有希望,誰知道不曉得是不是他說錯了什麼話,竟然讓她好不容易打開的心門,又瞬間關上。

  怎麼女人都這麼難搞?

  「看到你這樣,我的心情好多了。」

  「喂,你到底算不算兄弟,真沒義氣。」

  「好了,你多加把勁,要是能贏得美人歸,我會準備一份大禮給你。」

  「什麼大禮,你氣說說看。」

  「一架飛機,夠不夠大!」

  「你要送我一架飛機?那是不是也要順便送我一個停機坪?」一架要淘汰的飛機,解體後當破銅爛鐵來賣是可以賺不少錢,但在賣掉之前,他得先去買一塊地來停飛機。

  「我是指幫你辦一場高空婚禮,把你的結婚禮堂搬到飛機上,怎麼樣?這份禮夠不夠大?」

  「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可不能耍賴!」

  「放心,只要我還是易揚集團的總裁,這張支票就一定會兌現。」

  「廢話不多說,我一定要設計她嫁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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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8 00:13:2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法國巴黎

  忙碌的工作,讓項綠歆暫時忘卻惱人的煩事。

  迪諾鐘錶公司辦公室位於香榭大道上,每天有半個小時的Teaem?她總是習慣一個人來到香榭大道上,坐在露天咖啡座,喝一杯休閒的午後咖啡。

  點了一杯卡布奇諾和法式鬆餅,聽著從咖啡廳裏流洩出來的優美歌曲,讓自己紛亂的心情、糾葛的思緒逐漸沉澱。

  端起咖啡,輕啜一口,手機卻在這時響起,她趕緊接起電話,「喂。」

  「T1M,你有個臺灣來的朋友在等你,你趕緊回公司。」

  臺灣來的朋友?難道是……

  項綠歆腦海裏馬上閃過易轉詩帶點憂鬱的臉,忍不住有些緊張,於是馬上趕回公司。

  「人呢?」

  「在你的辦公室裏等著。」

  她朝同事點頭道謝後,筆直地往自己的辦公室大步走去,手放在門把上,心跳卻不停地加速,緊張得快要跳出來。

  她用力深呼吸,再旋轉門把,門一開,一個穿著深色西裝,高瘦的背影佇立在窗前,專注的凝望著窗外美景。

  「你……」

  胡仲安聽見她的聲音,馬上轉過身來,臉上的笑容如巴黎天空上燦爛的驕陽。

  「嗨,朋友,好久不見!」

  項綠歆睜大著眼、張大著嘴,心裏的失望讓她說不出話來。

  「怎麼?見到我讓你高興到說不出話來?」他笑著朝她走過去。

  「你怎麼會來法國?」

  「我如果說因為想你,你會不會很感動?」他眨著眼說。

  「胡總經理……」

  「我們說好是朋友的。」

  「胡仲安,你再胡說八道,我們就連朋友都別當了。」

  胡仲安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狀,「我想你一定是我的剋星,我對你才會一籌莫展、充滿無力感。」

  「你還沒說為什麼會來法國?」

  「我說真話你又不相信,偏偏要我掰出一個謊話來。」

  「胡仲安!」

  「好好好,我說就是了。」真是一點都不懂得臺灣人的幽默,「我表妹後天結婚,我這個表哥當然得不惜千里來參加她的婚禮。」

  「嫁給法國人嗎?」

  「對呀,大學畢業後就跑來巴黎學服裝設計,結果居然和她的老師搞起師生戀,害得我姑姑哭得死去活來。」

  「法國男人很溫柔的,你表妹一定會很幸福。」

  「我們也是這樣勸我姑姑呀,我表妹的男朋友為了她,很認真的去學了國語和台語,也許因為這個原因,我姑姑和姑丈才被他感動,答應把女兒嫁給他。」

  「他愛你表妹的心連我都感動了,別說是你姑姑了。」

  「綠歆,你可不可陪我一起去參加婚禮?」

  「你表妹我又不認識,我去不是很奇怪。」

  「我們是不是朋友?」

  「可是……」

  「是不是朋友嘛?」

  「好啦,算我怕了你,我陪你去,可以了吧!」

  有朋自遠方來,更何況這個朋友還是迪諾鐘錶公司的代理商,因此公司特別放了她幾天假,要她好好招待胡仲安暢遊巴黎。

  「怎麼每次和你在一起的時間,都感覺過得特別快!」胡仲安話中多了份不捨之情。

  「你都來巴黎五天了,還玩得不夠嗎?」

  「你明明住在西方國家,怎麼太極拳打得比我這個東方人還好?」這幾天朝夕相處,他不管明示、暗示幾百回,她總是給他裝傻,要不然就一招太極打回來。

  若不是他臉皮太厚,只怕早已羞愧得無顏見江東父老,直接往塞納河一跳,來個魂斷巴黎。

  「我會記得去謝謝我師父,承蒙他教導有方。」

  又來了!「你真有把人給氣死的本領。」胡仲安快被她氣到吐血了,回臺灣不知得花多少時間來療傷止痛。「我真懷疑你到底懂不懂愛情?」

  「你能告訴我,真正的愛情是怎樣的感覺嗎?」她真的不懂。

  「愛情嗎?當你沒看見他的時候會想他想到心痛;當你見到他時,你的心跳會變得加速、呼吸急促,你會在乎他的感覺,你會渴望他的擁抱、親吻,你在他面前會變得不知所措,變得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這就是愛情嗎?」

  「當然這只是某一部分的徵兆,其他的還有很多,你遇到了自然就會知道。」

  「那你對我真的有這些症狀嗎?」

  「我很喜歡跟你在一起,和你在一起時我很快樂。」

  「可是你和我在一起的感覺,你的心跳不會變得加速、呼吸不會急促,而我也一樣;你不會想要擁抱我、親吻我,所以你並不是真的愛我。」

  胡仲安發現自己真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沒事幹麼跟她分析狗屁愛情。

  項綠歆忽然墊起腳尖,仰起螓首,主動地吻上他的唇,約莫停留了五秒鐘之後便結束了這一吻,快得讓胡仲安還沒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那柔軟如棉花糖的唇已消失。

  蜻蜓點水似的吻一結束,項綠歆在心裏回想著易轉詩吻著她的感覺,會緊張、會不安,有渴望、期待、溫暖、甜蜜等等,各種滋味浮上心頭,這就是胡仲安所說的「愛情」?!

  原來,她也深愛著他!

  「綠歆,你要吻我,也沒事先通知我一下,害我都沒有準備,剛才算是測試,現在正式再來一次好不好?」他舔舔唇,品嚐著她留下來的味道。

  「什麼東西再來一次?」

  「Kiss呀!」她怎麼了?魂不守舍的。

  「跟誰?」

  「當然是跟我呀?」難不成她剛剛把他當成別的男人了?!「還是說你剛才吻我,只不過為了要我!」

  「仲安,謝謝你。」

  「喂,你幹麼突然向我道謝?我什麼事情也沒做。」

  「謝謝你讓我明白我是愛他的。」

  「他?是誰?」

  「一個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胡仲安的眼角餘光,似乎瞄見黑暗中有個人影,轉身的瞬間神情有著絕望,而那個人好像是……「易轉詩!」

  「沒錯,我愛他。」

  「綠歆,你說你愛的人是易轉詩,那個我們在恩慈育幼院遇到的易轉詩!」

  「仲安,對不起,我不是……」

  「我剛剛好像看到他。」

  「你在說什麼?這裏是巴黎,你怎麼可能看到他?」

  「我應該沒看錯,他穿著一件黑色長風衣,走起路來一拐一拐的,腳好像受了傷。」

  項綠歆聽他這麼形容,慌張地依著他所指的方向看過去,黑暗之中空蕩蕩的,哪還有他的身影?

  「他往那邊走去,趕快追上去,也許還追得上。」如果真的是他的話。

  項綠歆追了上去,在那附近找遍了,卻不見他的蹤影。他既然來了,為什麼不見她呢?

  「我想他應該是誤會了。」剛才她主動吻他的那一幕,他應該是瞧見了,否則他怎麼會不吭一聲的默默轉身離去?

  「誤會?」

  「我們兩人剛才接吻的事。」

  這時她的手機響起,她以為是他打的,絲毫不敢耽擱地接起電話。「喂,哥哥,是你嗎?」

  「小歆,是媽媽。」電話那頭傳來沉天麗的聲音,讓她不禁感到失望。「格斯已經到了嗎?」

  「媽,你知道他要來巴黎?」

  「知道呀,他已經來過赫爾幸基看我和你爸爸了,你的地址還是我給他的。」

  「他已經來過了。」

  「怎麼了?」

  「嗯……發生了點事,我再打電話跟你說。」

  項綠歆匆匆忙忙地結束通話,給了胡仲安一個朋友間的擁抱。「明天我不能送你去機場了,我先祝你一路順風。」

  「綠歆,有需要我向他解釋的話,你隨時告訴我一聲,我很樂意。」

  「這是屬於我自己的愛情,我相信我可以找得回來。」

  「我祝你幸福快樂。」

  「謝謝,我的朋友。」

  夜已深,人已靜,項綠歆找了好多家巴黎的飯店,都沒有易轉詩的住房紀錄,忽然間,她想起他曾提過,迪諾鐘錶公司總裁比爾,迪諾是他哈佛的同學。

  打了好多通電話,轉了無數個人,費盡千辛萬苦,終於讓她查到了總裁的私人電話和住址。

  她拿出手機,按下按鍵,當通話鈴聲響起時,她在心中默默祈禱,然而鈴聲愈響愈多次,她心中抱持的希望就愈來愈渺茫。

  電話響了無數聲,就在她快要放棄時,電話被接通了。

  「喂,請問你是比爾總裁嗎?我是……」項綠歆以流利的法文說。

  「你打的是我的電話,我不是比爾,難不成你才是比爾。」比爾自以為幽默的回她。

  「比爾總裁,我想請問你,臺灣的易轉詩先生是否有和你聯絡?」

  「易轉詩?」比爾頓了下,看看坐在自己身旁的人。「沒有。」

  「真的沒有嗎?」她覺得到他的回答,似乎有著些許隱瞞。

  「他有來巴黎嗎?」

  「比爾總裁,如果你有見到他,請你替我轉告他,他所看見的一切並非如他所以為的,希望他能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如果我有見到他,我會替你轉告的。」

  掛斷電話後的比爾瞪著好友,他酒一杯一杯猛灌著,以他們法國人的個性,一定把話說得清清楚楚,不喜歡這樣窩在酒吧喝悶酒的拖泥帶水,玩起愛情躲貓貓的無聊遊戲。

  「我真弄不懂你,千里迢迢專程跑來巴黎,不就是為了要見她,怎麼現在又玩起捉迷藏了?」比爾蹙著眉說。

  「或許,我根本就不該來這一趟。」他的腦袋裏還不時地浮現那一幕——小歆主動地送上她的唇,甜蜜地吻著胡仲安。

  他給她的愛情,若只是一種壓力和負擔,相對於胡仲安所能給她的幸福和快樂,就算要他一個人去面對未來的煎熬和苦痛,就由他一個人獨自去承受吧!

  「我弄不懂你們中國人那套複雜的理論,我只知道愛就是愛了,就算她是別人的妻子又怎麼樣?」

  「愛不是佔有。」

  「狗屁!愛若不是佔有,就不是愛。」比爾喝了口酒,身邊坐過來一位身材火辣、熱情如火的法國女郎,開始在他的身上磨蹭,手還大膽的在他身體上撫摸,兩人大庭廣眾下直接上演一場熱吻記。

  坐在他身旁的易轉詩對於這種畫面早就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了,他繼續喝著酒,想著的依然是他愛的女人。

  比爾藉故帶著那熱情的法國女郎到廁所裏直接玩起性愛遊戲,順便拿出手機,邊喘著氣邊打電話給項綠歆,要她直接來酒吧。

  二十分鐘後,比爾的位子被另一個人給取代了。

  項綠歆向酒保叫了杯烈酒,一口氣喝光,她需要借由酒精,才能讓她有足夠的勇氣說完自己想對他說的話。

  再叫了一杯,當雪白、細嫩的手伸過去接酒時,這雙不同於男人厚實的手,吸引了易轉詩的注意力,他正要轉過頭去看看他身邊的人時——

  「不要轉過來。」項綠歆用字正腔圓的中文,阻止了他。「小時候,我是一個很幸福的小孩,有一對最好的父母,還有一個全天下最棒的哥哥,他寵我、溺我、疼我、愛我,只要是我想要的,他一定會想盡辦法找來給我。」

  「直到我六歲生日的那一天,他告訴我只要誠心誠意向雪人許願,心裏的願望就會實現。我向雪人許了願,我告訴他說長大以後,我要嫁給哥哥,當哥哥的新娘。」

  易轉詩聽見她曾許下的願望,握著酒杯的手,不禁顫抖著,酒灑了出來,濺濕了他的手,同時也濺濕了他的心。

  「後來雪人不見了,最愛我的哥哥也不見了,我許下的願望也從來沒有實現過。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是雪人根本沒聽到我的願望,還是那根本是騙小孩子的謊言。」

  「雪人不見了,是因為聖誕老公公聽到了,才會把雪人帶走,準備讓這個願望實現。」

  「是這樣嗎?」

  「是這樣的。」

  「那還要花多久時間,聖誕老公公才會實現我的願望?」項綠歆凝望著他,這個答案只有他能夠回答。

  「小歆……」兩人四目相接,頓時有如電光石火般,擦出燦爛的火花。

  不知是因為酒吧裏的燈光和氣氛使然,抑或是她喝了點酒,壯大了她的膽子,只見她傾身過去,主動覆上他的唇,挑逗的吻他。

  這是今天晚上她主動吻的第二個男人,在她的心中非常清楚,只有這片唇,才能激起她生命中所有的光與熱。

  她微啟雙唇,期待和迎接他的掠奪。

  易轉詩接受她的邀請,難抑心中對她的渴望,手移上她的後腦勺,細密地在她唇瓣上灑下一串溫柔的吻,四唇緊緊密合在一起,彷彿兩人的心也鎖在一起般永遠也無法再分開。

  音樂聲短暫的停止,也結束了他們短暫的意亂情迷。

  項綠歆一口將杯中的酒喝光,跳下了高腳椅,拉著他一起離開酒吧。

  而剛結束一場激烈運動的比爾,看著他們兩人一起離開酒吧,朗聲笑了出來,手環著身邊女人纖細的蛇腰,也離開酒吧,繼續享受美好的夜晚。

  項綠歆帶著易轉詩來到艾菲爾鐵塔,上了最高樓層,俯瞰著巴黎浪漫的夜色,塞納河兩旁光彩奪目的燈光,架構成——條最美的愛河。

  易轉詩守候在她的背後,不想打擾她寧靜的思緒,就像小時候一樣,總是默默地守在她身後,保護著她。

  「你說你愛我,是男人對女人的愛,還是哥哥對妹妹的愛?」

  「是……」

  「你仔細想清楚後再回答我。」

  「我很清楚,那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愛。」易轉詩毫不考慮的回答。

  項綠歆轉過身,仰起螓首緊緊與他相望。「假如我不知道你來了巴黎;假如我沒有像一隻無頭蒼蠅般的四處找你,你是否會就這樣走出我的生命,就像二十年前那樣,不說一句話就走?」

  易轉詩緊緊將她摟在懷裏,恨不得把她給嵌進心坎裏。「小歆,對不起,對你我再也不會放手了。」

  項綠歆的淚流了下來,臉深深埋在他的胸膛,淚水哭花了她的臉,哭腫了她的眼,但心卻不再漂浮、不再孤寂,直到這一刻,才有了真正踏實的感覺。

  「轉詩,我愛你!」不再是哥哥,他將是她生命中唯一的男人。

  戀愛會讓人心情神采飛揚;戀愛會讓人變得傻裏傻氣;戀愛會讓人變得神經兮兮;戀愛更會讓人夢中也微笑。

  這就是項綠歆自從確定自己和易轉詩真正的感情之後,每天都會發生的症狀。

  但,幸福的時光過得很快,緊接而來兩人要面對的卻不再只是屬於巴黎的浪漫。

  項綠歆靠在易轉詩的胸前,他的手摟著她的腰,兩人坐在窗戶前的臥椅上,幸福、甜蜜地欣賞著巴黎的夜色。

  「轉詩,我好幸福呀!」

  「我也是,我所有的快樂都是你給我的,你是我的快樂之泉。」

  「而你是我的生命之泉。」

  易轉詩將她轉過來,和她面對面,「小歆,你願意放棄這裏的一切,與我一起回臺灣嗎?」

  「回臺灣?」這是她從沒想過的事,這幾天的快樂,讓她忽略了這個問題。

  「如果是你,願意放棄易揚集團總裁的身份、放棄榮華富貴,在這裏過一個平凡人的生活嗎?」

  「你要我這麼做嗎?」

  「你願意為我這麼做嗎?」

  「我當然願意。」為了她,就算要他的生命,他也願意。「你等我,我一回臺灣馬上向董事會辭去總裁一職,等所有事情處理完之後,我馬上就回來,我們在這裏建立自己的家。」

  「轉詩。」項綠歆深深被他感動,一個男人願意為了他所愛的女人,毫不遲疑的放棄一切權勢與財富,過著兩袖清風、粗茶淡飯的生活。她又怎會不願意為了她所愛的男人,放棄所有一切,陪伴著他。

  項綠歆整個人轉身,坐在他身上,撫摸著他的臉,微冒胡碴的下巴,更刺激著她心中的渴望。

  胡仲安說的沒錯,愛一個人,會時時刻刻渴望著他的親吻、他的愛撫,甚至他的佔有。

  吻著他的額頭、吻著他的眼臉、吻著他的鼻、吻著他的唇……

  她的熱情,如星火燎原般,瞬間燃燒了他,他狂野地吻著她的柔唇,窗外夜色灑落在兩人身上,與他們交疊在一起,窗外七彩的霓虹,變化萬千地為他們漆上最美麗的彩樣世界。

  易轉詩愛她,愛得小心翼翼,對她就像面對精緻的陶瓷娃娃一樣,生怕稍微用力一碰,就碎裂了。

  除了吻,他絲毫不敢有逾越的舉動。

  「你不想要我嗎?」她對他挑逗了這麼久,怎麼他還是像個謙謙君子般,不為所動?是她沒有魅力,無法吸引他,還是他對她根本引不起「性」趣?

  「當然想,只是我更想尊重你。」

  「我不要你的尊重,我要你愛我。」她開始動手解開他的扣子,再將手伸進他的汗衫,撫摸著他堅實的肌肉。「你的肌肉好結實。」

  「我每個星期都會固定上健身房。」

  他的衣服被她推得高高的,露出古銅色肌膚,「你的膚色好健康。」

  「男人和女人不同,女人的肌膚雪白剔透、水水嫩嫩的是很美,但男人皮膚若是太白,就顯得柔弱,又怎麼能保護他們心愛的女人。」

  項綠歆像個小孩般,繼續把玩著他的手,「你的手好修長,而且都沒有長繭,這應該是一雙藝術家的手,而不是做著數錢那種市儈事情的手。」

  「以後我會用這隻手,將你每個不同的笑容一一畫下來。」

  「你鬍鬚長了一點,」她細嫩的手摸著他的下巴。「明天早上我幫你刮鬍子好嗎?」

  「古代男人可以享受幫妻子畫眉之樂,在二十一世紀的現在,卻成了女人喜歡刮男人的鬍子。」

  「那我就讓你知道二十一世紀的女人還能為男人做些什麼?」

  項綠歆坐直了身體,先是脫去上衣,手伸到背後,正欲解開胸罩的後扣時,卻被易轉詩給阻止了。

  他起了身,讓她依然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與他臉對臉、胸貼胸。「幫女人解開胸罩的扣子永遠是男人的一種權利。」他的手從她的腋下探至她背後,輕易的解開了胸罩的扣子,卻因為兩人緊緊貼在一起,所以胸罩並未掉下來。

  「那麼,替男人解開皮帶,就是女人的一項福利嘍!」說著說著,她的手也動了起來。

  易轉詩壓住她的手,「小歆,玩夠了,再接下來就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了。」

  「那就不要控制。」她都這麼費盡心思,極盡挑逗著他,他卻還想當個柳下惠,繼續坐懷不亂?

  若真是如此,那會讓她想去撞牆自殺,理由是她太沒魅力了,吸引不了男人和她做愛。

  「玩真的!」

  「誰跟你玩假的。」她將他推倒,胸罩也瞬間掉下來,春光乍現的剎那,讓易轉詩血脈債張。

  直到兩人全身赤裸相對,嘻笑的氣氛不再,空氣變得凝重,安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也聽得到。

  項綠歆不再玩鬧,呼吸變得急促,心情也變得緊張,她甚至羞澀得不敢直視他的眼。

  「小歆,如果你害怕,我們就到此為止,等你真正準備好我們再……」

  她吻住他,「愛我!」

  「小歆……」

  「愛我、愛我、愛我……」一句愛我一個吻,熱情再次被點燃,就算想停止,只怕燃燒的火,不是那麼容易就能熄滅了。

  易轉詩溫柔的手撫摸她的全身,吻著她的身體,輕聲細語的化解她緊繃的情緒,直到她的身體漸漸放鬆下來且變得火熱,真正準備好了之後,他才讓自己進入她那神秘的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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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8 00:13:4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臺北

  易揚威高舉起枴杖,用力的往易轉詩身上打下去。

  「啊!」易艾湄看見爺爺那一棍打下來,雖驚嚇得叫了一聲,卻幸災樂禍得很。

  易轉詩眉頭卻是連皺也不皺一下,默默承受那一棍。

  「你這個混蛋!」易揚威氣得破口大罵,連血壓都升高了。

  「有什麼話就好好說,你這樣打他,會把他打傷的。」朱淑媛看著她最疼愛的孫子挨了一棍,心疼不已。

  「我恨不得打死他。」

  「爸,他到底做了什麼事,讓您氣成這個樣子?」江美靜佯裝好人,替公公順順氣,安撫著他。

  「早知道你是這種忘恩負義的混蛋,當初紀凡把你帶回來時,我就不該答應讓你留下來,不必花這麼多心血栽培你。」他氣到用枴杖跺著地板。「你現在竟然為了一個女人,連總裁也不想做了。」

  易艾湄一聽到他不想做總裁了,心中大為高興,只要他主動放棄,那禹超就有機會了。

  「易揚集團和小歆在我眼中比起來,一個就像是一粒沙子微不是道,一個卻是一顆珍珠,讓我願意付出所有的一切,好好珍惜她。」

  「沒用的傢伙!」易揚威憤怒的背過身去。

  「轉詩,就算你有喜歡的人,也不必把公司丟下,工作和談戀愛、結婚根本是兩碼子事。」朱淑媛力勸著孫子。

  「等公司的事處理完後,我就會離開臺北。」

  「你離開臺北,要去哪裡?」她最疼愛的孫子要離開臺北,可比他辭去公司總裁的事對她來說還要嚴重得多。

  「我要回歐洲。」

  「你的家在臺北,你要回哪裡去?」

  「奶奶,」如果真要說讓他最捨不得的就是奶奶和叔叔了,整個家族裏,就只有這兩個人真心對他好,真正將他當成家中的一分子。「我以後會常回來看您。」

  「不行,我不准你走。」朱淑媛緊緊抱住孫子。「奶奶年紀都這麼大了,你就算再陪奶奶的時間也沒剩幾年,你就一定要走嗎?」

  「奶奶,對不起。」

  「奶奶最疼的人就是你,真沒想到你這麼冷血無情。」易艾湄冷冷的說。從小她可是爺爺、奶奶捧在手心呵護的寶貝,但自從他回到這個家之後,他們的關愛全都轉給了他,而她卻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人。

  她知道,在爺爺、奶奶的傳統觀念裏,男孩子才是唯一能傳宗接代、延續香火的人,女孩子嫁了人之後,就是別人的,兩相比較之下,孰輕孰重,天秤很快的就出現答案。

  「你要是離開公司,就什麼都別想得到。」

  「爺爺,您忘了我是我父親的兒子,當初他就是因為無法違抗你,而造成了一樁一輩子也無法彌補的遺憾,你的跋扈、獨裁、霸道,犧牲了三個人的幸福,我爸媽的過世,對他們來說何嘗不是一種解脫。然而……」易轉詩頓了一下,看了一眼江美靜,「大媽呢?卻一輩子得背負著對我爸媽的恨過一生,這對她公平嗎?」

  「你這是在可憐我嗎?」江美靜看著他,打從他一回到易家,她就從沒給過他好臉色,對他說話更是尖酸刻薄,而他總是悶不吭聲,原來在他心底,竟是這樣看她。

  「我的確是在可憐你,也可憐我爸媽,可憐你們因為懦弱,而失去了一生的幸福。爺爺,我不想步上我爸爸的後塵,人生是我自己的,我只想為自己而活。」

  「不管你喜歡什麼女人,我都不反對,唯一的條件,你不准離開公司。」易揚威聞言退而求其次的說。

  「等董事會決走出新的總裁人選之後,辦完交接手續我就走。」易轉詩的決定十分堅定,他摟了一下奶奶,「奶奶,您多多保重,以後我會常回來看您。」語畢,頭也不回的離開易家。

  「哇!你真這麼酷!」袁浩為實在佩服他的串性,堂堂全球十大企業總裁,他真說放就放,這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事,他已經可以升格為神了!

  「有捨才有得,兩相比較下,我寧願選擇和所愛的人,過著平凡的生活,這對我來說才是幸福。」

  「兄弟,我無話可說,只能衷心祝福你。」袁浩為端起酒,給他誠心的祝福。

  「我一離開公司,王禹超有可能會接手,到時你……」

  「怕什麼?我才三十歲,就能頂著易揚航空總經理的資歷,還怕會找不到工作嗎?」

  「那就好。」公司裏他擔心的就只有他。「你的追妻計畫怎麼樣了?在我還沒離開之前,你的機上婚禮還有效,等我一定,只怕我是心有餘而力不是了。」

  「別怕,機上婚禮辦不成,到時我再去巴黎度蜜月,你只要食宿全部免費招待就行了。」

  「兄弟一句話。」

  「你還有多久會離開公司?」

  「等我將手中幾件案子處理完,新任總裁一確定,我馬上就會離開,我想應該不會超過一個月吧!」

  「你就這麼繞著地球大半圈,花了二十年的時間,最後一切還是回歸於原點,會不會覺得這二十年的時間全白費了?」

  易轉詩搖搖頭,「假如沒有這二十年,我和小歆這一輩子可能都只能當兄妹,而現在,也絕非歸於原點,而是另一個生命的起點。」

  「兄弟,好好珍惜你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吧!」

  「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上班,該回去了。」易轉詩站了起來,付了帳之後便先行離去。

  他因為喝了點酒,因此叫了部計程車,沒想到卻讓他的整個未來大大改變了。

  易轉詩回臺灣之後,每天都會打通電話給項綠歆,就算看不見他的人,但能聽到他的聲音,她亦感到好甜蜜、好幸福。

  然而距離上一通電話到現在,已經整整五天了,他沒再打過電話給她。她很擔心他會不會發生什麼事?

  項綠歆試著打了好多次電話給他——打他的手機,得到的是用戶已停止使用;打到公司,回答的是他已經離職;打到他住的地方永遠沒有人接。

  這一切的不尋常,讓她的眼皮足足跳了五天。

  終於,她再也按捺不住忘忑不安的心情,向公司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再度來到臺灣。

  她一出關,就看見胡仲安。「不是告訴過你不需要來接我的嗎?」

  「我可是很樂意當美女的護花使者。」他接過她手中的行李箱,走出了機場,上了他的BMW,直接回臺北。

  「仲安,我麻煩你幫我查的事情怎麼樣了?」

  胡仲安的神情微怔了一下,但很快地又恢復了自若,「搭了那麼久的飛機,我先送你到飯店,你好好休息一不再說。」

  「是不是他發生什麼事?你怕讓我知道!」敏感的項綠歆,感覺到他似乎想閃避什麼事。

  「怎麼會,你不要胡思亂想。」

  「胡仲安!」

  「朋友,你真的很傷我的心你知不知道,你竟然要求暗戀你的男人,去幫你打聽你喜歡的男人的事。」胡仲安故意裝作一副很是受傷的表情。

  但就在他不斷刻意想要隱瞞時,收音機裏卻正好播出一則新聞消息,巧得讓他連要關掉的時間也來不及。

  「本台消息,昨天易揚集團總裁易轉詩和香港港三企業總裁千金郭明君訂婚消息曝光後,接著又傳出兩大企業將在大陸合資建立晶圓廠的利多消息,今天兩家企業的股票在臺灣和香港才開盤,隨即以漲停板鎖住一直到收盤;下場預計易揚的股票在這幾天應該會有一波無法抵擋的漲勢。」

  項綠歆一聽完這則新聞之後,整個人呆傻住,說不出話來。

  胡仲安就是怕她知道後會有這樣的反應,才想先送她回飯店休息,再想辦法以最不會讓她受傷的方式告訴她。

  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原本只想不讓車子內的氣氛那麼沉悶,才會打開收機音,又怎麼想得到會報出這麼一則新聞。

  「這就是答案嗎?」

  「我想他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像他們這種人,婚姻大事往往都不是自己所能決定的,所以……」

  「仲安,麻煩你先送我到飯店,我有點累了想休息。」她表面故作鎮定,內心卻早已波濤洶湧、狂亂不已。

  胡仲安只好先將她送到飯店,辦好住房手續後,帶她上樓到房間休息。「你別胡思亂想,我儘量想辦法和他約約看,也許你們該當面談一談。」其實他也沒把握真能找得到他。

  「謝謝你。」

  「我……」胡仲安還想說些什麼,卻見她已經躺上床,只好又停住。「我晚點再來接你去吃飯,你先休息。」

  「仲安,謝謝你。」

  「別忘了,我們是朋友。」

  袁浩為瞪著躺在病床上,一副槁木死灰般的易轉詩,內心自責的恨不得是自己躺在這張病床上。

  雖然他明白易轉詩會發生車禍並非他的過失,是那個喝了酒又不遵守交通規則的計程車司機的錯,開快車,又一路闖紅燈,才會釀成這個悲劇。

  即使計程車司機已經用他的生命付出了代價,然而易轉詩是無辜的,他雖然救回了一命,卻被醫生宣判將坐在輪椅上過一輩子。

  他知道,這對易轉詩來說,比死還要讓他難以接受。他原本該有個美好的未來,幸福的藍圖已擺在眼前,如今卻只因該死的司機喝酒卻還開車載客而毀了一切!

  「阿易,只不過是不能定而已,又不是世界末日,你有必要這樣嗎?」袁浩為知道這樣說對他很殘忍,但為了讓他能面對現實,他也不得不把心一橫。

  易轉詩的反應依然只有充耳不聞,他眼光呆滯,除了睡著的時候,眼睛就只是盯著天花板,一句話也不說。

  「你若再這樣,我就想辦法聯絡項綠歆,把一切都告訴她。」氣死他了!

  但不管他怎麼威嚇利誘,易轉詩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阿易,你……」他正準備繼續開罵,手機鈴聲正好響起,「喂,我是袁浩為。」

  「你好,我是項綠歆。」

  「項小姐!」

  易轉詩一聽到他稱對方項小姐,終於將注意力轉到他身上。

  「袁先生,我現在人在臺灣,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有空,我想和你見個面,可以嗎?」

  「你人在哪裡?」

  「我一樣住在海悅飯店。」

  「好,半個小時後在樓下咖啡廳見。」收了線後,袁浩為對著不再像死人一樣的易轉詩說:「你都聽到了。」

  「阿為,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就什麼事都別說。」易轉詩警告他,當他醒來的那一刻,發現自己的雙腿完全沒有知覺,叫來了醫生,明白了一切後,他沒有大吵也沒有大鬧,只有一種認知,他的未來將生活在一片黑暗的深淵之中。

  很快地,他接受了,也面對了這個事實,在沉默了兩天之後,他向記者發佈他和郭明君訂婚的消息。

  他這麼做只不過是事先安排的一齣戲,為的也只是等待面對這一刻——

  「說什麼?說你訂婚是假的,說你成了活死人是真的。」袁浩為沒好氣的說。

  「浩為……」

  「你放心,當了你十幾年的知心好友,又怎麼會不知道你所打算的。沒錯,你應該這麼做,項綠歆生得那麼漂亮,人又聰明,要她後半輩子都陪著你這個活死人過,對她來說的確不公平!」

  易轉詩的心已經麻木,只要他不把真相告訴小歆,一切都無所謂了。

  袁浩為對於好友除了對項綠歆之外,所有的一切都表現得那樣無動於衷,不禁氣得奪門而出,再和他講下去,只怕自己會被他氣到血管爆裂,也成了個活死人,躺在病床上讓人伺候。

  半個小時後,袁浩為來到海悅飯店咖啡廳,一走進去就看見項綠歆神情落寞的坐在那裏。

  老天到底是發了什麼神經,非得如此惡整這對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戀人!

  「項小姐。」他在她對面坐下。

  「真不好意思,你這麼忙,還打擾你。」

  「你太客氣了。」他點了杯咖啡。「你什麼時候來臺灣的?」

  「昨天。」

  剛好是訂婚消息發佈出去後的第二天,「這麼說阿易訂婚的事,你都知道了。」

  「我看過報紙了,他的未婚妻很漂亮、很有氣質,看起來很高貴典雅。」

  「項小姐……」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希望你能老實告訴我。」項綠歆打斷他的話問道。

  「你問吧,只要是-我知道的,絕不隱瞞。」

  「關於他的婚姻,他有沒有權利自己作決定?」

  「只要阿易不想做、不願意做的事,沒有人能逼得了他。」

  「包括他的婚姻?」

  「是的,包括他的婚姻。」這是事實。「事實上,阿易和郭明君小姐認識將近十年了,剛開始大家也認為兩人是在談戀愛,但阿易從沒直接承認過,可也沒否認,或許是因為當時大家都還年輕,所以……」

  「謝謝你告訴我。」她拿出一個小袋子。「可不可以麻煩你幫我將這個交給他。」

  「你想和他見面的話,我可以幫你……」

  「沒有這個必要了。」再見面也只是徒增傷心、難過罷了,改變不了事實。

  「請你轉告他,我會祝福他。」

  「你不恨他、不怪他嗎?」

  「不恨。」

  「你有聽說過關於他父母的故事吧?」

  「我爸媽告訴過我。」

  「假如,我說的是假如阿易向你提出,就算他結了婚,卻依然想和你繼續在一起,你會不會答應?」

  「這是他說的嗎?」

  「不是,是我自己想知道的。」

  「我不會答應。」

  「就算阿易的婚姻非他所願,就算阿易是真心愛你,你也不願意嗎?」

  「就箅這樁婚姻非他所願,就算我也一樣真心愛他,但他既然娶了另一個女人,他就有責任給她一個幸福的家。上一代的悲劇,讓我們成了無辜的犧牲者,又於心何忍再製造另一個悲劇呢?」

  「項小姐,你真的是一個難得的好女人,是阿易笨,不懂得好好珍惜你。」

  袁浩為離開咖啡廳後,回醫院的路上,他不斷地思考著,自己幫著阿易隱瞞她到底對不對?

  他能感覺得到她並非是一個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女人,她若是知道阿易因為車禍,脊椎受傷所以雙腿瘸了,她一定會留在他身邊照顧他的。

  但阿易又何嘗不是因為清楚瞭解這一點,才會拜託郭明君,配合他演這一齣戲,因而欠了她一份人情。

  回到醫院,他走進了病房。

  「小歆她還好嗎?」

  「你放心,她絕對比我們想像中來得堅強。」袁浩為將袋子丟給他。「這是她要交給你的東西。」

  易轉詩打開袋子,看見裏頭是一雙紅色小手套,和一幅裱了框的畫。二十年的歲月,絲毫沒在這兩樣東西上留下任何歲月的痕跡,由此可見,她是如何細心的珍藏著,才能夠二十年如一日。

  如今,她卻將她最用心珍藏的東西全還給了他,是否代表著他們之間從此畫上了句點?

  「這兩樣東西,在你們之間有什麼特別意義嗎?」

  「這是她六歲那年,我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及幫她和雪人畫的畫。」手堆積的雪人會消失不見,然而在她身邊的雪人,卻永遠也不會融化。

  「經過二十年的時間,她竟然還將這些東西留著,她對你的心,真令人感動!」

  易轉詩沉默不語,只靜靜的注視著手上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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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8 00:14:0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五年後

  項綠歆帶著一對可愛又調皮的雙胞胎兄妹,在耶誕節前一天,回到了羅凡納米。

  「項若斯,你跑慢一點,會跌倒的。」從赫爾辛基到羅凡納米,她就像個歐巴桑一樣,一路上不停吆喝著這對好動過頭的兒女。

  早知道她就該聽爸媽的建議,先帶一個來,明年再帶另一個來,要不就是等耶誕節過後,再和她爸媽一起來。

  項若斯根本不理媽媽,小小的個兒,咚咚咚,沿著那條小路,很快地就來到這附近僅有的一棟房子前等著媽媽。

  項綠歆隨後牽著女兒也來到了屋子前,看著這充滿回憶的房子,回想著小時候住在這裏時的一切美好。

  那一段日子,是她這輩子最快樂,也最無憂的歲月。

  當年他們會將這棟房子賣掉,搬到赫爾辛基去,除了是為了她唸書的原因之外,最重要的是她爸媽不願看到她每天放學時,依然習慣性坐在院子裏,等著項格斯放學回家。

  「媽媽,這門沒有鎖,我們可不可以進去看看?」項若斯說。

  「不可以在沒有經過主人的允許,就隨便跑進別人家裏。」

  「可是媽媽不是說這裏以前也是媽媽和爸爸的家,怎麼會是別人的家?」項若斯不懂的問。

  「因為外公把房子賣給別人,當然就是別人的家了。」真不知道以前的她,是否也是這麼有理講不清?

  小鬼難纏,真是聖理名言呀!

  「媽媽,那裏有小雪人。」項念格舉起小手,指著院子裏堆起的雪人。「哥哥,我們來堆小雪人。」

  這一聲哥哥,讓項綠歆陷入沉痛的回憶裏,待她回復過來時,那兩個小小身影早巳跑進別人家的院子裏「若斯,念格,快出來。」

  兩個小孩早已玩開了,一個將自己頭上的帽子拿下來,戴在小雪人頭上,一個將自己的圍巾繞在小雪人脖子上,弄好之後,兩人高興得哈哈大笑。

  「媽媽,照相。」

  他們跑進來都已經這麼久了,屋子裏的主人都沒出來趕人,項綠歆心想或許屋於裏沒人在。

  她趕緊拿出數位相機,幫他們拍了幾張照片,又拍了幾張這個和記憶中一樣完全沒有改變的庭院,唯一有變的,大概就是那棵愈長愈大的楓樹吧!

  「好了,拍完照片了,我們趕快出去。」

  玩瘋了的兩兄妹哪會理媽媽那毫不真心的話,蹬著蹬著又跑到屋簷下,那是她小時候最喜歡坐著的地方,他們墊起腳尖,透過玻璃窗好奇的看著屋子裏的東西。

  「哥哥,我看不到,你抱我。」兩人雖然是雙胞胎,但項念格是女孩子,身高總是比較矮,她也學著哥哥,拼了命墊高腳尖,但就是還差那麼一點點。

  「哇!有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叔叔從裏面出來,朝著我們這邊過來了。」項若斯就像是個球賽hve播報員一樣,詳細播報著所看到的一切。

  項綠歆一聽見兒子的話,想趕快將他們帶走,門卻幾乎在同一時間應聲而開。

  映入眼簾的人,讓她驚駭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易轉詩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打從他二十歲那年回來這裏,卻找不到他們時,為了保留他童年那段最快樂的回憶,他花了一大筆錢才買回這問房子,到現在已經整整有十五年的時間,每年在耶誕節前,他總會一個人來這裏住個幾天。

  怎麼也沒想到,他會在這裏,與她再度重逢。

  「小歆!」易轉詩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但卻被耳尖的項念格聽到了。

  「媽媽,這個叔叔叫你的名字耶!」原來這個叔叔會說他們說的話。

  「媽媽?!」易轉詩將目光從項綠歆的臉上調回到面前的兩個小孩身上,一男一女,有著和小歆小時候一樣可愛、漂亮的臉蛋。

  「叔叔,你也會說我們的話嗎?」項若斯直接用中文好奇的問他。

  「叔叔也會講你們說的話。」

  「叔叔,外面的小雪人是你堆的嗎?」項念格對院子裏的小雪人比較有興趣。

  「是叔叔堆的。」

  「叔叔你教我堆雪人好不好?哥哥好笨,每次都堆不起來。」項念格趁機吐哥哥的槽。「媽媽說我爸爸很會堆雪人.可是我爸爸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媽媽說那裏沒有雪可以堆雪人,所以叔叔,你教我們堆雪人好不好?」

  易轉詩帶著深沉的眼神瞅著項綠歆,他的心受到強大的衝擊,一個讓他害怕的事實,讓他不知該如何去面對她。

  這兩個可愛得像天使的孩子,會是他的孩子嗎?

  「對呀。叔叔,你教我們好不好?」項若斯每次被妹妹笑,都覺得好丟臉。

  「若斯、念格,媽媽是怎麼教你們的,怎麼可以這麼沒禮貌。」項綠歆將小孩拉了回來。

  「他們叫若斯、念格。」

  「我叫項若斯。」項若斯先自我介紹。

  「我叫項念格。」項念格也趕緊說出自己的名豐。「媽媽說我們的爸爸叫做項格斯,所以就將我們叫這個名字。」

  天呀!易轉詩腦袋轟然一響,心中交雜著自責,內疚、悔恨和感動,淚水再也忍不住的流下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但這種時候又叫他怎能不流下激動的淚水!

  沒錯,他們是他的孩子,若沒那場車禍,他絕對不會在他們的生命中缺席,該如何彌補虧欠他們母子的一切呢?

  項綠歆所受到的震驚並不比他小,她從沒想過這輩子會再見到他,更沒想過再見到他時,他會坐在輪椅上。

  他是那樣狂傲的人,怎麼受得了!

  「你的腿,怎麼會?」

  「一場車禍,奪去了我本該擁有的幸福。」他的眼神再也離不開那兩個小孩臉上,他好渴望抱抱他們、親親他們。

  「你的妻子因為你發生車禍,離開了你嗎?」他的妻子怎麼可以這麼狠心,夫妻不是應該能同甘,更要能共苦。

  易轉詩沉默了,無顏面對她,亦無言以對。

  「難道說……」她搗住嘴巴,讓自己不會尖叫出聲。「可是我明明聽到電臺播報你訂婚的消息!」

  「那是我故意放出去的消息。」

  「我不懂,她為什麼願意配合你演這場戲,戲落幕了,但你們並沒有步入禮堂,她該怎麼去面對她的親朋好友?」

  「事實上,明君是個同性戀者,她肯答應和我演這場戲,是為了逃避她父親的逼婚,同時又可以繼續和她所愛的人在一起。去年,她們去了美國,生活得很快樂,至於她父母那邊,也因為和易揚集團的合作關係,對於這場鬧劇也就算了。」

  「為什麼要騙我?」

  「你都看到了,我這個樣子,還有能力照顧你、保護你嗎?」

  「我沒有你所想像的那樣柔弱,我可以照顧自己,也可以保護自己。」

  「對,正如你說的,你可以照顧自己、可以保護自己,現在的我卻只會成為你的累贅,增加你的負擔。」

  「我曾說過,你是我的生命之泉,沒有你,我的生命如同一口枯井。」項綠歆看著眼前這對如天使般的兒女。「幸虧有了他們,否則我根本不知道現在的我會變成怎麼樣?」

  「小歆,對不起。」易轉詩低下頭。

  「媽媽,你們別再說話了,叔叔要教我堆雪人。」項若斯感到不耐煩的打斷他們的談話。

  「好,叔叔教你們堆雪人。」易轉詩熟練的控制著電動輪椅,就算在積得很厚的雪地上行駛,也沒有問題。

  他微彎著身,用手扒著地上的雪,再交代他們把雪准過來,一大兩小,玩著沒有一粒塵埃的白雪,就如小孩子純真的心一般。

  項綠歆站在一旁,看著他們的小雪人一個一個堆起來,除了先前堆好的雪人之外,他們又堆了三個大小不一的雪人。

  「叔叔,這個雪人是我對不對。」項若斯指著一個和他差不多高的小雪人說。

  「那這個雪人是我。」項念格也學著哥哥的動作,跳到她的小雪人邊,然後指著另一個小雪人。「這個是叔叔嘍。」

  「叔叔,那這一個呢?」項若斯指著剛剛他們替它帶上帽子和圍巾的小雪人。

  「我就說你笨!」項念格趁機罵他。「這個當然是媽媽呀!」

  「你才笨!」項若斯反罵回去。「我們還沒來,叔叔就做好這個小雪人了,怎麼會是媽媽。」

  「那這個小雪人會是誰?」項念格側著頭,感到不解。

  「一定是叔叔的女朋友,連這個你也不懂。」項若斯人小鬼大的說。

  「喔喔!」

  項綠歆不再打擾他們,轉身進屋。

  晚上,她隨便煮了點菜,這一夜他們就住了下來,項綠歆先讓孩子們上床睡覺,跟他們說故事,等他們睡著後,才又來到客廳。

  拿了件毛毯,坐在點燃的爐火前,屈著膝,看著熊熊火光,回憶起在這屋子裏曾有過的快樂時光。

  易轉詩也沒有開口,屋子裏只有木材燃燒後傳出劈咱的聲響,有時不說話,靠著心靈也一樣能溝通。

  時間滴滴答答、一分—秒的過去,遠處傳來教堂的鐘聲。

  項綠歆站了起來,將毛毯改披在肩膀上後走到屋外,向小雪人許著她三十一歲的生日願望。

  許完願之後,又回到剛剛的地方坐下來。

  「我六歲那年,你告訴我向雪人許願,聖誕老公公會聽見,結果你卻消失了,每年過生日時,我就不再許願了。但是現在,我想相信向雪人許下心願,有魔法的聖誕老公公就會聽得見,會幫助我實現這個願望。」

  「是的,不管你許了什麼願,聖誕老公公一定會幫你完成這個願望。」易轉詩從口袋裏掏出一串鑰匙,拉起她的手,將鑰匙放在她手掌心中。「小歆,生日快樂。」

  「謝謝。」項綠歆並沒有拒絕,她將這房子的鑰匙收下來。「你什麼時候回臺灣?」

  「我會待到過完新年,如果你希望我離開,我可以提早回去。」

  「我不是這個意思,如果可以的話,這幾天你願不願意陪著我們四處走定、看看,我想讓兩個孩子看看他們爸爸、媽媽小時候住的地方有多美。」

  「小歆,謝謝你。」易轉詩又何嘗不知道,她是為了讓他們有親近、相處的機會,讓他在往後沒有他們的日子裏,有著快樂的回憶。

  這一夜,易轉詩再次留下感動的淚水。

  隔天,他們帶著兩個孩子到了聖誕老人村,玩了一整天,又買了一堆禮物,每個人還在聖誕老人郵局都買了張明信片,分別寄給自己想念的人。

  之後連著幾天,他們又去了阿克堤坎、聖誕樂園,尤其是聖誕樂園,讓兩個小孩幾乎玩瘋了!

  但快樂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明天過後,他們都將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

  「你一個人怎麼回臺灣?」

  「會有人來接我。」

  「嗯。」其實她的擔心是多餘的,他都能來到這裏了,又何須擔心回去的問題。「明年這個時候,你還會再來這裏嗎?」

  「你希望我來嗎?」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多跟孩子們相處,這幾天我感覺到他們很喜歡你。」

  「小歆,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當時我在巴黎一直等不到你的電話,我心裏真的好擔心,不知道你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意外?又聯絡不到你,我只好自己去臺灣一趟。當我聽到你訂婚的消息那一剎那,感覺到自己的世界似乎在那一刻崩毀了,但是心中又因為你並沒發生意外而著實的放下心來。」項綠歆緩緩道出當年的心情。

  「當醫生宣佈我的後半生將只能坐在輪椅上度過時,我心裏並不害怕,我擔心的是你,我瞭解你知道後,一定會陪在我身邊。」

  「我愛你,難道不該留在你身邊嗎?」

  「小歆,同樣的,我也愛你,我又怎能自私的用我的愛,綁住你一輩子。」

  「我心甘情願被你綁住。」

  「我相信如果是你,你也會和我作出同樣的決定。」他對她的瞭解,就如同瞭解自己一樣。「因為我們把彼此,看得比自己還要重要。」

  沒錯,就因為如此,才會自以為聰明的認為這麼做是為對方好。

  項綠歆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蹲下來。「轉詩,今晚可以讓我留在你身邊嗎?」

  「小歆。」他握住她的手,將她拉到自己的大腿上坐下,抱著她、觸摸著她,聞著她身上散發出淡淡的香味,他已別無所求。

  易轉詩對自己說,如果他還有能再站起來的一天,他絕對不再辜負她的癡情相待。

  易轉詩回到臺北後,隨即有好多個好消息等著他。

  其一,王禹超愛玩女人的壞毛病,終於玩出了問題。前不久,他在酒店看上了一個陪酒小姐,花了好幾百萬包養她,誰知道,這名陪酒小姐是個角頭大哥的女人,那個角頭大哥一出獄之後,知道有人玩他的女人,綠雲罩頂,當了烏龜孫子,一時氣不過,叫手下請他吃了兩顆子彈,幸虧送醫送得快,才沒有一命嗚呼哀哉,但同時醫生在替他做檢查時,發現他染了梅毒。

  易艾湄對他是既失望又傷心,一氣之下和他離婚,王禹超在一夕之間失去一切,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其二,他的叔叔易紀凡心之所繫的那個女人,在丈夫死後的第七年,終於被叔叔的深情不悔給感動了,點頭答應與他攜手共度未來的日子,結束了叔叔的單身生涯。

  其三,袁浩為猛追、狂追、拚命追、死命追,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打動善良的何子淩,答應嫁給他,成為易揚航空總經理夫人,只不過她答應嫁給他,還有一個附帶條件,就是她要繼續當空服員。

  袁浩為就算有千百萬個不願意,但為了早日娶回美人兒,也只得暫時點頭答應。等結婚後,他再繼續拚命努力做人——因為公司有條規定,空服員結婚後可以繼續任職,但一但懷孕,就一定得轉為地勤,不能再繼續擔任空勤。

  易轉詩也因為仍是易揚集團的總裁,當初答應袁浩為只要能抱得美人歸,就答應替他辦場機上婚禮,這場婚禮雖然花了他好幾百萬,但看到好朋友能夠擁有美滿婚姻,就算花再多的錢,也是值得。

  易轉詩連續參加了兩場婚禮,一切的一切看起來似乎很圓滿,只除了一件事,多年以來,他始終無法真正放下。

  這一天,他故意將爺爺、奶奶支開,在家裏只剩下江美靜和剛離了婚搬回家住的易艾湄時,回家一趟。

  江美靜一見到他回家,立即沒好臉色。「怎麼?你回來是想看艾湄的笑話嗎?」

  「艾湄是我的姐姐,我怎麼會看她的笑話。」

  「你不要貓哭耗子假慈悲,裝好心。」易艾湄被丈夫背叛,丟了面子,與其說傷心難過,不如說生氣的成分居多。

  「打從你們結婚開始,王禹超就從沒停止在外面拈花惹單,你知道浩為和他妻子會認識,是因為王禹超在飛機上對她做了兩次性騷擾,這並非他第一次,只是以前大家都因為他是易家駙馬爺的身份,只好摸摸鼻子自認倒楣,而那一次,他碰到了一個好管閒事又仗義執言的女人,硬是將這件事給鬧大,他甚至惱羞成怒要浩為將子淩開除,只為了擔心消息爆開了,會傳入你耳中。」

  「你知道這麼多事,為什麼都沒告訴我?」

  「我曾經無數次暗示過你,無奈你一直以為我是在挑撥你們夫妻的感情。」易轉詩第一次主動拉著易艾湄的手。「我們是親姐弟,我真的希望能有個好男人來照顧你、愛你,而不是愛上你的錢,再拿著你的錢去外面玩女人。」

  易艾湄對他突來的示好,感到非常不自在,以前他們每次只要一碰在一起,雖不至於大打出手,但也總是劍拔弩張、惡言相向。

  她和他雖不是同一個媽生的,但身上卻流著二分之一相同的血液,血濃於水,這份親情是怎麼也斷不了的。

  「姐姐,易家第三代就只有我們兩個人,以後我們相親相愛,做對好姐弟好嗎?」

  「好……好。」易艾湄很沒志氣的,竟被他的這一番話給感動得哭了。「我們本來就是姐弟。」

  「我可以抱抱你嗎?」

  易艾湄很自然的靠了過去,在這一擁抱中,兩人之間多年的嫌隙,也在這一瞬間煙消雲散。

  「大媽,以後我也會把你當成自己的親生母親一樣照顧。」

  人的心結容易結,其實也很容易解,端看彼此有沒有心。

  易轉詩和她們這二十多年來的彼此怨恨、彼此仇視,就在他幾句真情流露的話中化解。

  到此為止,一切該算是圓滿落幕,唯獨他和項綠歆之間渺茫的未來。

  「轉詩,我聽說在美國有個脊椎方面的權威醫生,或許你有機會能再重新站起來。」江美靜被他所釋出的善意溫暖了,主動提及這件早在兩年前就有人告訴過她的消息。

  「只要有希望,我都不想放棄。」易轉詩目光熠熠的說。

  「好,我馬上請朋友先聯絡那位醫生,再將你的病歷寄過去給他看看,就知道是不是再開個刀,你就可以像以前一樣站起來。」

  「不管結果如何,我都衷心感激你,大媽。」

  江美靜頓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想想過去的種種糾紛,現在卻是這種關係,實在讓人很不好意思。

  「大媽、姐姐,在芬蘭有個聖誕老人村,明年的耶誕節我帶你們和爺爺奶奶、叔叔和嬸嬸,全家去那裏過耶誕節,你們願不願意?」

  「好,當然好。」

  這就是幸福,只看自己是否有心去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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