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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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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兮之 -【落琴無聲】《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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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6 00:42:24 |只看該作者
噩耗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不是 生與死的距離

而是 我站在你面前 你不知道我愛你

……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不是 我不能說我愛你

而是 想你痛徹心脾 卻只能深埋心底

……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不是 樹枝無法相依

而是 相互了望的星星 卻沒有交匯的軌跡

……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是魚與飛鳥的距離

一個在天,一個卻深潛海底[注1]

你,就在我的眼前,而我,卻無法觸碰。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相隔萬里,而是注定的無份。

「娘娘,唐家來信了」菊秀手拿著信封高興地跑著進來。我回過神,接過。娘親每一月便會寄信來,娘不會寫字,大多也只是叫家裡的先生代筆,文字間也很粗淺,平淡但有著一份濃濃愛意。

拿過信封,卻發現上面的字跡竟是父親的,偶然一驚,心裡一抖,似覺有什麼事發生了。忙展開信,逐一讀下,信上剛勁有力的寫著兩行字——「宛如病危,恐時日無多,速回。」

我腦中轟然一蒙,娘……抓著信紙,飛奔出去,無視宮人的詫然。『嘎——』沒有稟告,逕直推開龍玉瑝正殿的大門,此時,殿中正和唐非凡商議的龍玉瑝都轉過頭來,見我臉色慘白如紙

「七七,怎麼了!」兩人同時呼道。

跪下身子,將手中緊捏的信紙遞上,龍玉瑝接過,唐非凡在一旁也側目凝視。+

迅速看完,唐非凡也突然跪下,向龍玉瑝請求道「皇上,微臣請求護送菊妃娘娘回唐門,事完即回

要知女子入宮,便一生就注定守在宮內,除非皇上恩典,即使是家中喪事,也不得隨意出去

「你們先起來,速回去收拾,朕派輛馬車送你們回去。」龍玉瑝扶起我和唐非凡,當即准了此事。

謝了恩,我連忙回清闋宮收拾了簡單的衣物,對菊秀寫到「我走後,一切小心。」便和唐非凡匆匆啟程。

快馬加鞭,十日後,趕到了唐門。從馬車上跳下,瘋狂地向如苑跑去。

眼前的景物在視線中快速地晃動,打開熟悉的屋門,一個細弱的聲音飄來「小碧嗎……不是說過我不想喝藥的。」

我輕輕走了進去,病床上的女人臉色灰暗,眼裡有著淡然,髮絲有幾絲垂在耳傍,耳垂上紅色的瑪瑙吊墜更襯得她蒼白而無力。娘,數月不見,您怎會如此憔悴……

見沒人吱聲,娘轉過頭來,見是我,睜大了眼,隨即淡然莞爾「七七,是七七嗎?」靠在床邊的手向這邊伸出。

我快步走了過去,握住她的手,讓這打小時候起就溫暖著我的瘦小手掌貼近我的臉龐,眼淚無聲落下。

「別哭,我的七七,你別哭啊。」娘用手指擦過我的淚,指腹傳過點點溫度。

此時,唐非凡也趕了過來,將落在車上的沙盤遞給了我,然後悄聲退出了房門,將空間留給了母女兩人。

「娘,怎麼會這樣?」我在沙盤上用手指劃出。娘固有心疾,但我留下的藥也是足以抑制病情加重的

難道是我走後,有其他房的妻妾來找過娘的麻煩,促使她心疾復發,「是爹沒照顧好你?」我再寫道,隨即切了切娘的脈搏。不對,這樣的病情是長期沒有服藥所致。娘,何以如此

看出我眼中的質問,娘收回了手,有些歉意,卻也有著堅決。偏過臉,抹過眼角的眼淚,起身坐起,靠在軟墊上,徐徐說起「七七,娘有一個故事,想說給你聽。」

我坐在凳上,將頭趴在娘的懷裡,咬著唇,靜靜聆聽。

「娘的家在錦城南邊。那時,娘的家隔壁住著一戶人,那家的兒子與娘年歲相近。我們一同長大,兩小無猜。十七年前,我十五年華,他,則十六。他是個極有才華的人,琴棋書畫,無所不能。他說過,等我十六的時候,他就上門提親。那是一段多麼美好的時光呵,所有的一切都是單純而無慮。」娘撫著我的頭髮,語氣中有著絲絲眷戀

突然,娘停下了聲音,眼中透露出一抹哀傷,「你外公卻不喜歡他,認為他沒有家世也無功名,你外公是個讀書人,中過舉人,卻因身體不好,一個月才辭官回了故里,而家中也只我一個女兒,想要嫁個好人家是不難的。而後,因與唐門前當家有過交情,你外公便進了唐門做了小少爺的先生,我也跟著搬進了唐家做了丫頭。雖在唐門,心卻在外,夜裡,我時常偷跑出去與那人相會。一日,他告訴我,他將會進京考取功名,然後風風光光地把我娶進家門。那日起,我便數著日子,盼他回來。」

說到這裡,娘手上一緊,語調有些戰抖「但就在這時,你外公卻對我說,你爹爹看上了我,要娶我入門。我死命不從,但那又如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外公以死相逼,我就這樣嫁入了唐家。但是,即使嫁人,心裡仍掛念著那人。」

母親眼淚落下,打在我的手上,喃喃繼續說道「三月之後,那人竟高中了探花榮歸。他興奮地跑來找我,卻被告之我已為人婦。而後,他想盡一切辦法找到了我,讓我和他遠走他鄉,他說他不要功名,只要與我相守。他的瘋狂,他的不顧一切,都讓仍深愛著他的我無法拒絕。就這樣,我和他私奔了。被人發現後,你爹大怒,派了幾路人馬追了上來,將我們逼上了一個山崖。那時,你外公用刀抵著自己脖子,威脅我跟他回去。自小,我便沒了娘親,是你外公一手拉扯大的,我是不能為著自己的幸福將自己的親爹逼死的啊!山崖邊,我對那人說今生只能負他,讓他另娶他人,而那人頓時狂笑,走到崖邊,憤然地跳了下去。當時,當時……當時只覺一陣黑暗籠上,我就失去了知覺。」

握緊娘顫抖不住的手,無聲地安慰著她。娘緩了口氣,接著說「當我醒來的時候,本想自盡與他相隨,但大夫就告訴我,我已經懷有兩個月的身孕。雖是唐翦的孩子,但生命是無辜的,我不能讓孩子一出生就沒有母親。生死相隨,慕冉,我只能負你呵。」

輕輕撫摩著我的臉頰,娘繼續說道「我一天天地等,一天天在無望的思念中度過,我的女兒漸漸長大了,美麗,聰慧,也找到了她自己的幸福,做娘的已經沒有遺憾了……」

娘不住地落淚「七七,我虧欠他太多了呵

在每一個夜裡,娘在思念著一個人,這樣的心填著的是了不斷的情,身邊即使有來來去去的人,可是,她左邊的一角,卻是那般的孤獨。數十載地等待,難以再苦侯,心的凍結還能用什麼來溫暖,以往的痛沒有閃躲,只有在此刻讓自己放開手,救贖自己……上窮碧落下黃泉,生死相許……原來,不是娘不在乎爹是否寵愛,只因爹不是她心裡的那人。而我,已經佔了娘十七年的時間,如此決絕的愛情,我不忍心也沒有權利去割斷。

「七七會陪你走完人間最後的日子。娘,安心地去找他吧。」我微笑著寫道,不是狠心,而是祝福。天上人間,只有和最愛的人一起,才不會寂寞

半個月後,娘走了,走時臉上掛著幸福的微笑,那麼甜美,那麼動人……將娘的屍身火化,帶著她的骨灰,來到了十幾年前的山崖,將骨灰灑向山崖。而父親,只在娘死的那日,在娘的身邊默然站立了整天,然後吩咐下去,無論我怎麼做,都不許任何人阻攔……也許,他也曾深深愛過。

娘,你和他終於可以重聚了。碧落黃泉,請一定要幸福呵。

注1:泰戈爾《遙遠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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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6 00:42:36 |只看該作者
乍驚

忙完了娘親的事,我便坐上馬車啟程回京。向門口望去,少了又多了一個人的身影,我淡淡的笑笑,這世界陰陽輪迴,沒有人能真正瞭解,更沒人能夠主宰,什麼是多,什麼是少,各自心中都有自己的度量。

花落塵土,殘香余留,愛一個人,即使散了形,靈魂的愛戀卻是亙古不變,滄海桑田,用笑容祭奠那不能相守的愛情,滿世殘紅,化做灰燼,火的延綿不盡中,愛已重生……

娘為情終其一生,而我,想愛的不能愛,能愛的愛不了……撫過衣袖上娘親手繡上的菊,流下眼淚,為死去的親人,也為自己不能自已的命運。

「七七,一路小心。兩個月後我便回宮。」唐非凡此次出宮,還有其他的要務,故不能與我一同回去。我點點頭,示意讓他放心

上了馬車。車轔轔,馬嘯嘯,唐門,沒了至親的母親,家也就失去了意義。家,我的家在何處呵……

風塵僕僕十餘天,馬車已行入皇宮。清闕宮,那精緻的牢籠,我又將回到那裡……我笑笑,近日心裡太沉悶了,回到宮裡,得讓菊秀備上洗澡水,洗去一身風塵,也洗去一心哀愁。

想著,心情也好上了許多。想給菊秀一些驚喜,沒讓人去通傳,一個人剛走到清闕宮門,便聽見小喜子在角落裡邊哭邊說著「菊秀姑娘,你在地下安心,小喜子一定會照顧好娘娘的

我皺眉,這是怎麼回事,走了過去。小喜子聽見腳步聲轉過身,見是我,忙跪下請安,臉上還掛著眼淚,面前有個盆子,裡面還燒著黃紙。

心下一沉,瞪著小喜子質問怎麼回事。小喜子跪在地上,抽泣地說道「前天,菊秀姑娘按例去膳房備食,路過御花園,就被賢妃娘娘叫了過去。那時,四位妃子都在亭裡說是想吃點心,便讓菊秀姑娘去御膳房端來份,本來那裡就有侍女,可賢妃故意讓菊秀姑娘去,菊秀姑娘說不想生事,不然會連累著娘娘您,便也去了,可就是這端來的點心,讓菊秀姑娘丟了命……」小喜子說著說著又痛哭了起來。

我頓時愣在那裡,腦裡空白一片。小喜子擦了擦眼淚,繼續說道「那日,淑妃娘娘剛吃了塊點心,便覺得肚痛,隨即就暈了過去,經太醫檢查,說是中了什麼毒。而賢妃娘娘當即拿下了菊秀姑娘,杖責四十,這男人都經受不住的亂棍,菊秀姑娘一個弱女子怎麼經受得住啊。皇上趕到時,菊秀姑娘已經被活活……被活活打死了……」

「後來,我憑著和侍衛還有些交情,給了些錢,讓人把菊秀姑娘悄悄葬在了宮外。」小喜子哭著說

什麼……菊秀死了,我已經失去了知覺,一步一步走進殿內。我還記得,走的那日菊秀幫我收拾著包袱,並微笑著讓我安心離去……怎麼,怎麼,短短兩個月,佳人就芳魂已逝。睜著眼,呆呆地看著屋裡空蕩蕩的一切。幾日裡,娘走了,就連菊秀也拋下了我,我還剩下什麼

「七七……」龍玉瑝走了進來,見我無神地在殿裡站立著,像一尊木偶般,失去了控制。

「七七!」龍玉瑝抱過我,有些心慌。沒有掙開他,被他緊緊地抱著,沒有感覺,沒有表情。似乎他在耳邊說著什麼,但我已經聽不見了

菊秀,那一年,我把她救下,她說她的命從此就是我的,我就是她的主子……她說她會陪著我一生一世……她說我是她僅有的親人……她說……

曾經還埋怨她如小麻雀般鬧個不停,而現在,那些聲音怎樣都無法再聽見了。慢慢冷靜了下來,掐住手心,告訴自己不能亂了方寸。推開龍玉瑝,逕直向外走去。

「菊妃娘娘吉祥。」淑妃宮外的宮女站在門外,攔住了我。衣袖揮出,震開了攔住的宮人,推門而入。走到仍躺在床上的淑妃床邊,把上她的脈搏

是「暗影」,三流的毒藥,導致中毒者昏迷不醒,看似會很嚴重,卻不難解,只是需要很長的時間,此時淑妃體內的毒已被太醫解除了大半。

自我進宮,龍玉瑝幾乎不再在其他宮殿停留,這樣的恩寵,招惹嫉妒在所難免。嫉妒,女人,陰謀,永遠都有著緊密的關聯。宮裡人都知,我不能言語,小喜子和大多宮人都沒學幾個字,菊秀就如同我的口,離了她,我就像孤島中的人。菊秀死了,我更會失去一個支柱……

我暗自思量,是誰下的毒?四妃都有著可能,「暗影」,這種毒每次只能下少量,否則其香會極其明顯,按淑妃中毒的劑量,應只有一點,因此隱藏在點心中,無人嗅出異味。起身,向外走去。龍玉瑝正站在門外,見我走出,道」七七……」。

「放心,我沒事」我在他手心寫到。龍玉瑝見我有了反應,緩了口氣道「七七,朕會查清此事的。」

我點點頭,沒有反對。可是心道,皇上,你查了又如何,四妃的背後是怎樣的勢力,你比我更清楚呵,你不會為一個小小的侍女得罪他們,即使是為我,也不會的,我諷刺地低頭輕笑。

而後的幾日裡,去了幾次太醫院,佯裝關心淑妃的病情,趁機偷偷藏了幾味草藥。晚上,用一些簡單的工具製成了一粒小丸,然後容進水裡,密封了起來。

兩日後的夜晚,清闕宮內,待所有人都睡去,我靜靜起身,披上外衣,從暗格裡找出一個木盒。打開,找出一個竹筒,裡面鑽出一條細小的金蛇,將幾日前封好的瓶子拿出,將裡面的液體餵食金蛇。待金蛇僅喝下一滴,便收了瓶子。而後,金蛇向外竄去,我緊跟其後。忽然,見金蛇閃進了某個宮殿,我腳輕點樹枝,快速跟上。向裡望去,金蛇正在一盆花下拚命地晃動著身子,我跳了下去,用竹筒裝回金蛇,將花盆移開,挖開泥土,只見裡面埋著兩個小瓶,聞聞,果真是「暗影」,再拿起另一個瓶子,竟然是「驚鴻」!

嘴角勾起一抹狠笑,凝氣飛躍,瞬間隱入黑暗。樹枝輕輕晃搖,宮殿裡,一個女人在床上躺著,帶著無辜的面容

淑妃,原來是你……我握緊手掌暗道,血債血償,我會讓你慢慢體會什麼叫做報應。皇宮夜裡的空氣有些稀薄,雖還是春天,卻刺骨般的寒冷。這裡,無論你是否想要爭奪什麼,當你踏入的那刻開始,就已經意味著你成了敵人。凝視天空黑幕中一輪殘月,第一次真切感受到這座寂寞的皇宮裡所充斥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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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6 00:42:51 |只看該作者
病重

少了一個人的身影,清闕宮裡多了十分寂寞。風輕輕觸動窗上懸掛的風鈴,「丁零噹啷」地響起。燃起清煙一許,相送遠去的靈魂。自從那日夜晚起,我便日漸消瘦,身子也越來越弱。

「七七,哭出來吧」銘歌見了我這般的模樣,眼中滿是痛惜。幾日裡,我都是笑著的,一直笑著,一刻不停。

「哭,哭不出呵……」為什麼每個人都在期待我哭,我又為什麼要哭。

「菊秀……菊秀見你這樣,也不會安心的」銘歌望著我。

「銘歌,你愛龍玉瑝嗎?」不願提起菊秀,我轉而執筆寫到。

銘歌被我這不著邊際的問題弄得糊塗,但卻見我認真的眼神,歎了口氣,道「怎麼不愛,又怎能不愛。」

「後悔嗎?」我繼續寫到。

銘歌莞爾一笑「很多人都在問我後不後悔……我,如何不去後悔。愛情是貪心的,希望他只看我一人,只愛我一人,而這只是奢望。」

「若再有一次機會,銘歌還會進宮嗎?」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想給自己一個答案。

「會,無論是多少次,愛他,那已注定。」銘歌看著我,堅定地說。

我漾開笑容,我想,我已經有了方向。緩緩寫到「既然愛了,也就愛吧。」情之為何物,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定義,有了,那麼就不要回頭。

兩個月後,唐非凡歸來,入宮即聞菊秀的事,便匆匆趕來清闕宮。剛一進來,我便微笑著將他拉至桌前,用沙盤寫下一行行字跡,寫的很快,擦的也快。

當我用手撫平最後一句,唐非凡用雙手將我的臉抬起,心疼地看著我蒼白的臉,忽然將我抱住,輕語「七七,哭吧,一切都會過去的,一切都會過去的……我,會讓它結束的。」

靠著熟悉的胸膛,將手緊緊地握起,指甲刺穿了手心,隱隱作痛。此時,緊貼的衣襟,濕了一片。

三日後,宮中,菊妃臥病不起。

暖暖的陽光照耀著這片土地,太陽下,彷彿什麼都是那般的乾淨而明亮。院中,我被龍玉瑝抱在懷裡,臉上已無一絲血色,虛弱得如夕陽最後的一抹餘輝,仿若恍惚間,便會煙消雲散。龍玉瑝收緊手臂,但見我蹙眉,驚覺,放輕手上的力量。

「七七,還記得你和我的賭約嗎?」龍玉瑝開口,緩緩說道,「那一日,你穿著紅色的嫁衣,傾國傾城。你問我,為什麼是你,我回答說『見過,蘇城湖中,滄海笑』。你或許不知,那年我剛登基一年,出遊蘇城,在西子湖畔,聽見你和非凡的琴音歌聲,是那般逍遙自在。你撫著琴,對非凡笑著,仿若天地間的所有都在那水似的眼眸中,淡然無悔。我心下一顫,有種莫名的情緒浮上,同時,也想到了什麼。」

「而後,叫人打聽了你的身份,才知你就是非凡最為疼愛的七妹。那時,朝廷前太子餘孽未清,一些老臣對我也有成見,我在朝中的地位還不穩定,極需要強大的後盾。因此,我借選妃之事迫你進宮,以「親家」的身份讓被稱之為武林泰斗的唐門於暗處為我效力,也使非凡入了宮

龍玉瑝再次緊了緊手臂,繼續說道「開始,我或許只認為你是一個為我打開武林之門的美麗工具,可是,後來我發現,自己在一天天中深陷了下去,對你,從開始僅是征服的慾望變成無法拒絕的眷戀,我開始認真地履行我們的賭約,我不知你是否愛上我,只知,我早已戀上你……當年,我無法救下婉容,而現在,我不允許再失去你 ……」

聽著龍玉瑝的低語,也聽出他心裡的痛苦,我閉上眼睛。最是帝王無情,卻也最是多情。其實,龍玉瑝和我是同一類人,都一樣的自私,以愛的名義傷害愛著自己的人,試圖去算計,卻又開始迷茫。然而,我和他失去對方,或許會傷心,但不會為此放棄生命,因為,我們明白,在我們的心裡,存在的不僅僅是彼此。不允許失去,但真正失去之時,也僅僅是一時的傷痛罷了。

「簫」我在龍玉瑝的手心裡寫上一字。龍玉瑝立即吩咐下人從房中取來玉簫遞與我。我虛弱地抬起手,將長簫靠近嘴唇,輕輕吹到一首《春泥》——

迷霧散盡

一切終於變清晰

愛與痛都成回憶

遺忘過去

繁花燦爛在天際

等待已有了結局

我會提起勇氣

好好地呵護你

不讓你受委屈

苦也願意

落在春的泥土裡

滋養了大地

開出下一個花季

落在春的泥土裡

滋養了大地

開出下一個花季

風中你的淚滴

滴滴落在回憶裡

讓我們取名叫做珍惜

風中你的淚滴

滴滴落在回憶裡

讓我們取名叫做珍惜

讓我們懂得學會珍惜

珍惜眼前人,龍玉瑝,我注定是你生命中的過客,而銘歌才是真正懂你等你的人。請珍惜他,也珍惜你自己。在這諾大的皇城,唐七七隻是無意落入此地的一顆小小的塵埃,風過無痕,即使消失,即使離去,這裡的一切依舊會轉動,依舊不會為我而停留。那場賭約,我們都輸了

再七日後,菊妃病重,藥石無望。

清闕宮裡,美麗的女子躺在床上,已經失去了知覺。唐非凡靜靜地坐在床邊,守護著我,眼裡滿是哀痛

「臣等無能,請皇上降罪——」眾太醫跪在地上伏首請罪。

轟然的一聲,龍玉瑝手下的木桌應聲破裂,「無能!什麼叫做無能!!朕就養了你們這群廢物!!!」

「皇上,不能責怪太醫,這也是七七的命呵……皇上,就讓七七安靜地離去吧。」唐非凡站起,出聲勸到,眼中含著悲痛。

不再理會跪了一地的臣子,龍玉瑝悄聲走到床邊,用手指小心翼翼地勾畫著女子的臉龐,眉目間夾著沉沉的哀痛,喃喃自語「難道,我還是注定要失去你嗎……」

遠處,傳來一陣琵琶聲,像眼淚般在空中滴落——

誰的江山 馬蹄聲慌亂

我一身的戎裝 呼嘯滄桑

天微微亮 你輕聲的歎

一夜惆悵如此委婉

菊花台 滿地傷 你的笑容已泛黃

花落人斷腸 我心事靜靜躺

被風亂 也微搖 你的影子剪不斷

獨留我孤單 在湖面神傷

菊花台滿地燒傷 你的笑容已泛黃

花落人斷腸 我心事靜靜躺

……

那曲還沒彈奏的菊花台,此時迴盪在無聲的宮殿裡,更添幾分悲涼,花落人斷腸……

即日,菊妃逝世,皇上下旨厚葬。

半月後,賢妃在宮中莫名死亡,死時全身潰爛,如被棒打。

一個月後,淑妃發狂,欲殺害太子,被鎖進冷宮,終生不見天日

一個月又三日,太子太傅唐非凡因失妹之痛,請辭回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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揮別

枯籐,老樹,昏鴉。

小橋,流水,人家

古道,西風,瘦馬。

夕陽西下。

斷腸人,在天涯。 [注1]

秋天的樹枯枯地站望,稀少的葉片顯得有些孤獨,寥落的葉子無聲描述這世界的匆促,看著滿目的景色,忽然覺得過去的那麼多年,瑣碎很多,卻很模糊,叫人難以看得清楚。不時地仰望著蒼茫的天,春夏秋冬,季節不停地轉換,不曾為誰而變動,為誰而停留,只有停下自己的腳步,在路途中欣賞不同的風景,不與命運追逐

古道殘橋,女子手牽著馬繩,停留在已漸枯黃的一棵柳樹下,半掩的面紗隨衣袂應風而揚,望著遙遠的琉璃高牆,眼中有著釋然,訣別。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我,本應被黃土埋葬的菊妃,唐門七女唐七七

得知菊秀死的那日,我就對自己下了「藥」。因我體質百毒不侵,只有用極寒的藥物致使身體逐漸虛弱,三月後,此藥物將導致人進入假死狀況,就連太醫也無法察覺。

一個半月前,唐非凡回來的時候,我在沙盤上寫下」十日後詐死宮中,葬前托請二哥將我替出。」

十日後,我「病」逝於宮內,無人生疑。待下葬前,唐非凡找來一具與我身型無差的女屍,易容成我的模樣。就這樣,我重生在這裡

而賢妃與淑妃,在她們假意探病的時候,我便對她們下了毒。賢妃,我讓她死得乾脆,而淑妃,我讓她生不如死……歎了口氣,不再看向那高高的牢籠,銘歌,龍玉瑝,從此,君已陌路。

已死的身份不易久留此地,但唐非凡執意要留在我身邊。今日,借他回宮辭官之機,留下書信一封,便不辭而別。

我捂著胸口,一股寒氣刺入心脈。三月前下的那味藥雖不至死,卻也十分傷身。從袖中取出一粒藥丸服下,休息了片刻,便騎上了馬,向無盡延伸的前路行去。

人生的路很漫長,風霜的痕跡悄然地浮現在臉龐,或許哭,或許笑,或許愁,或許樂,都是在路中摸索著前路,紅塵中的美夢做了一場又醒了一場,再多的崎嶇也都掩埋在滾滾的風裡,花開雨落,總有本自的去留……相信,茫茫前路,自有我的一方。

「二位姑娘,是吃飯還是住店?」小二出門迎接,熱情地招呼道。旁邊的玉兒先開了口說道」要兩間乾淨的房」, 小二立馬向裡面叫著」好嘞,掌櫃的,打尖兩位」隨後,領著我們向樓上走去。

出來已經一年了,為了方便,在路上買了個會字的丫鬟 ,也就是玉兒。幸好唐非凡出門的時候,想到我一人在家,留了不少銀票,我走的時候便帶在了身上,才不至於落魄街頭。也因我本是隨遇而安之人,這些錢算算也夠兩人活上幾年了。

「小姐,水打好了,你先洗個臉,我去叫小二把飯菜端上。」玉兒只有十五歲,因父親是個讀書人,所以自小識文斷字,前些年因為鄉里瘟疫才流落到了外地。這女孩平時雖然不怎麼愛說話,卻很細心,對我也照顧周到。

我點點頭,將面紗取下,用溫水擦拭著臉龐。隨後,擱下帕子,推開窗戶,向外面望去。這裡已是東闋國的國境,闋國靠海,航運和商貿尤為發達,再因上有東闋帝以仁德治理天下,下有賢臣忠心輔佐,闋國算是四國中最為安定的,這也是我選擇來此地的緣由。

自己歎了口氣,隨即笑笑。今年,自己雖已經十八歲了,心理卻跟個六七十的老人一樣,未老先衰,不知這算不算是。前些天,又拿了張銀票出來換了現銀,身上剩下的資金已經越來越少,雖說還可以撐上些時日,但這也不是長久的辦法。

緊了緊眉,開始思索以後的生活。正在想著的時候,玉兒將飯菜端了進來,說道「小姐,飯菜備好了。」我莞爾,打斷了自己的思路,以後再想吧,船到橋頭自然直,天總是無絕人之路的。

第二日,快到晌午才起了身,休息了一晚,總算是補回了體力。一年的旅途中,通過自己的調理,身體也好得差不多了。想到這裡,忽然心裡一喜,對了,自己何不開個醫鋪,想來自個兒的醫術好歹也算是江湖上數得出名號的,物盡其用,也算是謀生的辦法。心下一定,讓玉兒將貴重的物品收好,向市集出發。

這裡是闋國安城,與國都興城靠近,也算是商業繁盛之地,從集市的忙碌就不難看出,這個城市所有的活力與富足。帶著玉兒走了一天,也沒發現合適的鋪子,沒辦法,這裡人生地不熟的,也只是先四處看看再想辦法了。

「小姐,我們似乎走錯了方向。」玉兒似覺有些不對,提醒道。

我頓下了腳,打量四周。忽然掩嘴笑了起來,這次自己竟迷路到了「紅燈區」。向周圍看去,這裡的樓閣很是精緻,充斥著風塵味,此時,一些姑娘小倌正站在樓中,憑欄傾笑,雅俗參半。就在我發呆的時候,一陣爭吵聲驚起了我的注意。

「錦瑟,本公子肯上你的床是你的福分,你不要給臉不要臉!」一錦衣男子挑起面前人兒的下巴,狠聲地說道。

「錦瑟開得是酒樓,陳公子要想喝花酒請到隔壁去。」清秀的男人不著痕跡地避開那人的手指,轉身要走。只見此名叫做『錦瑟』的男子面貌雖不特別動人,但舉手投足間自有一種獨特的嫵媚之意,妖而不艷,讓人想要細品下去。我心裡暗自讚道,美人若只是相貌出色,也僅能算是個二等,而真正的美人,其美是從骨裡透出的獨特氣韻,也只有那樣,才能稱得上獨一無二的美人,眼前這男子,相貌僅是二流,但那氣質卻讓人為之失色。

「在這花街上開酒樓,你就不要裝了,掛羊頭賣狗肉,誰知道你賣的是什麼!」那陳公子見佳人並不領情,用力拉回男子,言語輕浮淫褻。

「錦瑟自知開的是什麼,還請公子注意言辭!」男子蹙眉,有些惱怒,咬牙說道。

這會兒,一個小廝跑了過來,在那陳公子耳邊說了什麼。陳公子隨即哼的一聲,放開了男子,道「不識抬舉!一個男娼還裝什麼清純!呸——」說完,帶著下人憤憤離去。

男子聽了陳公子的話有片刻失神,隨後苦笑一聲,轉身進了去。我抬頭看去,不比街上一些裝飾華麗的樓閣,這門上掛著「百花樓」的房子已有些破損,牆壁也有些脫漆,顯是此間的主人長期沒有對它進行修葺。

「小姐,你進去幹嘛?」玉兒在後面叫著我。

不知道怎麼回事,那男子都有的氣質和剛才片刻的落寞神態讓我起了好奇之心。不顧玉兒的呼喚,我向樓中走了進去……命運的琴弦開始奏鳴,模糊的前方逐漸散開了迷霧


或許,人,就是種奇怪的生物,有時候會去反覆思量一些莫名的東西,猶豫不決,而有時候卻不加思索地做出一些舉動,像是你本該如此,往往也因此生命有了轉折。就如同現在,沒有原因,我卻有種慾望去瞭解那個陌生的存在,而未來,是否會因為這樣一時的興致發生什麼改變,佛曰:「不可說

注1:馬致遠《天淨沙 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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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6 00:43:16 |只看該作者
酒樓

「兩位姑娘,想要吃點兒什麼?」一個清秀的男子上了前,有禮地問道。我帶著玉兒找了個桌坐下,點了幾個小菜

環視了一圈,這裡的結構和桌椅都有些陳舊,大概已經開了些時日,按樓匾和屋裡的構建來看,這兒以前應該是個青樓,卻不知為何卻變成了酒樓。再瞧了瞧,樓裡沒有其他客人,並且只有剛才的清秀男子和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在店裡幫忙,而那名叫「錦瑟」的主人正在櫃檯上算著賬本,似乎對剛才的鬧劇並不在意。還真是冷清呵,我感歎,在這花街柳巷開酒樓,怕是很難認為這裡是做正經生意的吧。

「哎喲,錦瑟,你這店還在啊——」一個濃妝艷抹的中年女人扭著肥胖的身子進了來,滿臉輕蔑

「我們的店怎麼就不在了啊,徐『大嬸兒』,你不在你的萬花樓好好待著,跑我們店裡做什麼。」旁邊的女孩看不順眼地頂了回去。

那女人狠瞪了女孩一眼,扭著走到櫃前,翹起蘭花指道「我說啊錦瑟,好歹我和你娘認識,相識一場,徐姐姐我也不忍心讓你過得這麼清苦……」

錦瑟只是笑了笑,像已經知道她要說什麼,道「徐媽媽,我這樓是不賣的。」

「你不要這麼死心眼兒啊,你把樓賣給我,我在萬花樓給你空個頭牌的位,你也不會少了安生之處的,這可是難得的好事啊——」徐媽媽張著血盆大口天花亂墜地吹噓著種種好處。

「還好事,錦瑟哥哥才不是你們那兒的媚俗之人。我看是你們萬花樓開不下去了,看著錦瑟哥哥比你的姑娘小倌還要美,你就想逼良為娼。」女孩啐了一聲,說得愈加起勁。

我和玉兒聽了女孩的話,都不住笑了起來。錦瑟見女孩越說越離譜,瞪了一眼讓她休了嘴,轉頭對那徐媽媽淡然地說道」媽媽的心意錦瑟心領了,這百花樓是錦瑟的家,是不會賣給他人的。」

「哼,別作著清高了,我這是看在你娘的面子上才給你機會的。錦瑟,你好自為之,若哪天改了主意,姐姐我還是會幫你的。」那徐媽媽見錦瑟仍不點頭,哼了聲,又扭了出去。

「公子,徐媽媽都來了三次了,雖說她打的主意我們是不能答應的。但我們這店就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啊,現在樓裡的人走得就只剩下咱們三人了,現下生意又如此清淡,怕是維持不了多久了。」清秀男子從廚房端著幾碟小菜出了來,歎聲說道

揣測幾番,示意玉兒拿出沙盤,我寫到「公子這裡原是青樓吧,為何會成了酒樓。」雖不該多此一舉,但這裡卻有些事讓人捉摸不透,還是忍不住問了。

清秀男子看了我一眼,沒怎麼在意,絮絮說道「這裡原本確是青樓,公子的娘以前是這兒的老闆,五年前,夫人去世,公子便散了人,將這裡改成了酒樓。本來還留下了一些人,但長久下來,店裡僅有些老主顧念著舊情來這兒坐坐,日子自然過得清苦,幾年後,便也只剩下我和妹妹兩人留在店裡幫忙了。」說完,又歎了口氣

「看姑娘是好人家的女子,為何到這花街裡來?」錦瑟見店裡此刻也只有我和玉兒兩個客人,也較面生。便從櫃檯中走了出來,好奇地問道

我對他有禮地點點頭,寫到「迷路到了此地。」

「哈哈,看來姑娘是外地人,不過,今日能在這兒遇上,也算是我們有緣,楚楚,上壺好酒,算是我請這位姑娘的。」錦瑟微笑地對旁邊叫楚楚的女孩示意

「公子不必客氣。」我寫到。隨後,楚楚將酒端來,和哥哥若水也坐了下來。我和錦瑟喝上了幾杯,酒過三旬,錦瑟拿起酒杯,淡淡說起一些閒事。原來,錦瑟的母親本是闋國有名的花魁之一,認識了錦瑟的父親後,本決心從良與愛人相守,不料良人負心一去不回,而後的日子,只有在無限的等待中憂傷度過,最終在五年前憂勞過度而亡。正因為母親的經歷,錦瑟才退回了前百花樓眾人的賣身契,讓他們自行決定今後的去路

「當年稍頭獨佔一枝春,嫩綠嫣紅何等媚人,不幸攀折慘遭無情手,未隨流水轉墜風塵,莫懷薄倖惹傷心,落花無主任飄零,可憐鴻魚望斷無蹤影,向誰去鳴咽訴不平,戶辭枝頭別恨新和風和淚舞盈盈,堪歎世人未解儂辛苦,反笑紅雨落紛紛…… 」[注1]很多人說「婊子無情」,可這紅塵帳內,最多情最懂情的卻也是這些淪落風塵的人兒,而非那些自詡正直的薄倖君子。

突然有個想法在腦裡一閃,我提筆寫到」我想要在樓裡找份工作,不知公子願不願意。」只是忽然的想法,既然打算在此城落腳,不如在這兒住下。想起以前看過的小說,大多穿越的女主角都是在煙花之地『奇遇』,笑笑,看來自己還是免不了「俗」,就不知在這兒,我又能遇上些什麼。

「姑娘怕是說笑吧?」錦瑟顯是被我的一「語」驚住了。想來也是,哪會有人自願待在這是非之地。

我抬頭輕笑,寫到「自是認真的,今日出門本就是想尋個謀生之法,既然在此有緣與公子結識,還請公子收留。」

錦瑟苦笑「我連三個人都養不活了,姑娘來這兒恐怕是……」

我打住他的話,提筆寫「公子勿需擔心。」,想了想接著寫到「公子看這樣如何,我出一千銀兩,公子就當我是合夥人,若以後酒樓有了盈利,公子算上我的紅利便成。」算是放手一搏吧,人生就是個賭局,輸贏只有做了才知。

經幾番推辭,錦瑟見我決心如此,也不好再說什麼,雖然與我不曾相識,但今日卻也一見如故,便也就答應了。想是幾日後我若是後悔,把銀子退予我就是。

翌日,我和玉兒把存在客棧的包袱都拿了來,錦瑟已在樓上掃出兩間空房,算是我們的住處。忙了一上午,我和玉兒將房間佈置好,下了樓,見桌上已擺好了幾樣清淡的小菜。錦瑟見我們下了樓,招呼著我」落琴,快來吃午膳。」

落琴,是我出了那個黃圈圈後的名字,「物逝紅花虛有色,夢落琴聲空回音」,落琴,既忘而難忘。我輕輕笑了笑,對錦瑟點點頭。

「落琴,樓裡粗茶淡飯,還不知你吃不吃得慣。」若水說道。平日裡自己和公子又都是男人,妹妹楚楚一個女兒家總是有些不便之處,而楚楚和玉兒年齡相仿,現下也算有了個玩伴。若水見妹妹和玉兒正聊得開心,心裡自是歡迎兩人的到來。

「無礙,我和玉兒平時也就這麼吃的。」我微微一笑,寫到。入了桌,開始用膳。今次算是我離開皇宮後吃過的最開心的一頓飯了,雖剛來到百花樓,但錦瑟三人對我們極為親切,平平淡淡的飯菜,熱熱鬧鬧的氣氛,尋常人家的快樂,讓我的心有些暖意,萍水相逢,有這般的情意,是我的緣分也是福份呵。既然住進了這裡,也算是『股東』,自該為以後的生活考慮考慮了,自己雖不是經商的人才,但至少也懂些現代的經營理念,想是對此有幫助的

飯後,我向錦瑟提議,在樓裡增些新鮮的東西來吸引客人。無論古代還是現代,按客人需要來說,要做到的無非是檔次,服務,酒菜。而在此中,若想取得成功,重點是兩個字——「新意」。將自己的想法寫了出來,同錦瑟商量。討論了一個下午,最終決定在樓裡推出定時的表演,並釀製新品種的美酒,以此吸引顧客。而這次「試驗」,以一月為期,若不可行再另尋他法

下了決定後,我寫下了「絕色」的酒方讓若水和楚楚釀製。「絕色」一酒是我少時閒來無事的巧然之作,用多種平常的酒按比例混合,再加進自製的「雨露」,不僅色澤鮮美,就連酒味也與眾不同。酒樓,最重的就在個「酒」字,酒不僅要好,更要奇,這樣才能引得更多人來。唉,我在心裡輕歎,這一次,算是真正的自力更生了,即使不比以前的錦衣玉食,但畢竟是自由而快樂的。

世上有很多的可能,很多的不可預料,新的今天後還有新的明天,經歷了許多,逐漸開始明白自己所想要的是什麼,過去,現在,總會有屬於我的生活,以及,我的幸福。

注1:蔡琴《飄零的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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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色

絕世獨立,一笑傾城,再笑傾國……佳人,絕色的佳人,彎眉淺笑,在你想要觸碰之時,消失了蹤影,彷彿只是南柯一夢,卻又真實地存在在你心裡,似幻非幻,似真非真,是夢中的美人,還是落入了美人的夢裡。回味之中,已讓人無法自拔。

一雙白玉溫玉的手將醉人的美酒緩緩傾倒入杯中——琥珀般透亮誘人的色澤,散發著無法描述的香味,清雅逸人中有著幾分神秘,若即若離……如絕色的美人,讓人輾轉不寐。

「好酒!想不到世間竟有此般的美酒!」老者飲完一杯,閉著眼,沉醉其中。

「先生算是相信錦瑟了吧,此酒正是我百花樓的新品。」錦瑟早已料到這樣的情形,莞爾一笑

「此酒取有何名?」老者回味著嘴裡的香醇,半晌後方才睜開眼睛,問道。

「絕色。」錦瑟輕啟朱唇,道來兩字。

「絕色……絕色!好名!!如此美酒,也只能這樣的名字與之映襯。」老者拍手稱讚。

「七日後,百花樓將設宴推出此酒,既然先生如此喜愛,當日即可前來。」錦瑟恭敬地拱手邀請

「好!好!好!老夫定當前來!」老者爽快地答應。

「那錦瑟就先行告辭了,七日後的晚上,錦瑟在百花樓恭候先生的到來。」錦瑟拜辭,嘴角彎起一抹淺笑。

朦朦朧朧,迷迷離離神秘,「絕色」,是一種酒,更是一種美麗,蠱惑人心的美麗。連續幾日裡,錦瑟登門造訪按城裡的名望之士,以酒誘之。今日所拜訪的老者正是安城裡享有盛譽的「醉酒翁」樊老先生,此人是闋國有名的學者,就連當今的天子也曾是他的學生,樊老先生平時沒什麼特殊的愛好,唯獨嗜酒如命。正因如此,錦瑟在樊府跪求了三日,只為讓老人品嚐「絕色」,只要他嘗過,便永遠不會忘記那樣的味道,而得到他的認可,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小琴,樊翁品嚐了。」錦瑟推開我的房門,臉上帶著喜悅。

「如何?」我寫到,卻也對結果有了答案,誰能逃過「絕色」的魔力呵,雖無「醉生夢死」的生死起落,但此酒的魅力正在於它的味,由淡及深,又由深漸淡,味蕾處流連恍惚,消逝無影,剛想得到,卻又消失,若隱若現,若即若離,勾起人本能的慾望去探求,卻摸索,不知覺中逐漸落入「絕色」的陷阱。

「讚不絕口!」錦瑟裂開了嘴,坐了下來,繼續道」酒已成功,就不知當晚的演出準備得如何

我皺起眉,不說還好,說起此事我就生氣。前些天,錦瑟花了大筆的銀子專程請了闋國知名的安盛月坊的台柱燕尹。可這人名氣雖大,脾氣更大,幾日裡,嫌東嫌西,一會兒說這兒服侍不周,一會兒說曲詞拗口……今早,他只因若水不小心將茶打倒在了他的衣角處,就扇了若水幾耳光,而後便使性子不再排演。對他的刁蠻任性,我忍無可忍,一怒下,就將他扔出了百花樓。

「燕尹被我趕走了。」我向錦瑟寫出事情的整個過程。可是,燕尹這一走,就沒人來表演了,雖然這歌不難學會,卻很少有人能比得過燕尹那天賦的嗓音。

還剩幾天,找何人代替才好,我暗自歎氣。

「怎麼會這樣,這下該找誰來頂替燕尹?」錦瑟也開始擔憂。這幾日裡我們已將七日後的晚宴告知了不少人,無論是推遲或取消,對百花樓的名譽都無疑是極大的損害。

我用手指敲打著桌子,過濾著人選,忽而一笑,寫到」錦瑟,就你如何?」錦瑟無論是氣質或是聲音都有著獨特而迷人的魅力,和這次的曲詞也很是相稱,七日之內,只要練習得當,想必會比燕尹更有吸引力。

「我?」錦瑟張大了嘴,有些質疑。

我點點頭,微笑地看著他,寫到」如今也只有這樣了

「……那好吧。也只有如此了。」錦瑟考慮了半刻,答應道。我笑了笑,事情總算有了著落,對錦瑟的表演,我還真是有所期待。

「想醉只需酒一杯,笑自己為誰讓心痛了一夜,反正你也不會聽到談到我的感覺,燈光淚光隱隱約約,夢也填不滿我心中空缺,而你鬆開我的雙手後,走開我的世界也蕭條成一片荒野

自問一生情不絕,卻無能阻止你的心的冷卻,反正我己不能勸開說開你的心扉,夜色夢色一樣漆黑,與其傷心不如讓我先醉,而我揮別你的記憶後,竟然過去一切也蒼白成一片冬雪。

愛被人傳的說的那樣美,才會追逐到白頭也不悔,都怪相思纏得人心醉,又怕那寂寞的滋味,愛被人渲的染的那樣美,到底誰又能擁有過幾回,我的悲傷溶進我的淚,一轉身都在風裡飛……」[注1]

錦瑟在我的琴聲落尾處唱出了最後一句,聲音悠遠清澈,委婉且含著悲切,或許音色不如燕尹的空靈,但錦瑟的神韻更多了幾分真實的動人,只有經歷過思念與寂寞的人才會有此般的

感情。錦瑟,曾有過什麼,我從未問過,僅是從這樣的歌聲中隱約有些疑惑。

「公子,大事不好!」若水急匆匆地闖了進來,急促地呼喊著,打斷了我和錦瑟的練習

「若水,出了什麼事?」錦瑟疑惑地問道

「安盛月坊昨晚的表演中,燕尹唱的正是我們兩日後要表演的那首曲子!據說,此曲讓燕尹的名聲大振,而曲子更是被迅速傳開了!這可怎麼辦啊!」若水焦急地說道

「什麼!!」錦瑟怒道,跺著腳,卻不知如何是好。

看來,上次將燕尹丟了出去後,怕是讓他懷恨在心,昨晚唱了這曲「我們」的歌,無非是報復之舉。我蹙眉,就剩下兩日了,光是樓裡的佈置和宣傳都已作得差不多,現在被燕尹這麼一唱,不得不重新選曲,只有這樣,才能有新意。可是,該選擇怎樣的曲子,才能比之前哀傷而纏綿的歌更吸引眾人。

悲傷的歌曲,讓人獨自傷心落寞,面對那樣不歡而散的愛情,歌可化為哀愁,糾結那令人煩憂的情,抒情而幽怨地表達。而還有一類歌,是以諷刺和灑脫來面對所有,愛情讓人愛不得,卻又無法逃脫,結局不逃避,眼見著慾望與黑暗,選擇看破……

但怎樣的詞是有著這樣的意味,我細細琢磨著。半晌過後,我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提筆寫到「不用著急,我們換曲便是,我要讓安城的人都捏著心去品味那『絕色』之宴。」隨後,告訴錦瑟讓他找上幾名琴師,幾個會歌的女子,不需要多出名,只要會就行。

既然要有新鮮之意,那麼就更轟動一些吧……錦瑟看著我,展開緊蹙的眉頭,揚起一抹微笑,有著安心,也有著相信。

注1:庹宗華《一生情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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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卿

畫筆勾眉,細長墨色的黑,眉尖深入雲鬢,重色的朱唇掩蓋了原來的面容,顴骨處掃上閃爍的金粉,眼角一滴血色的淚滴,那墜入深淵的妖媚

人生的戲一出出,過去的故事一幕幕,一場戲結束,一帷幕落了,生命的軌跡,卻永不停息。無論有多少的幕簾落下,這裡的故事才剛剛起步,人聚人散,只是戲中的一子,無法躲過舞台的誘惑,那麼就入了戲,扮演著自己夢想的,自己不想的人物,人生重來不會強迫人,做選擇只有自己,捨不得這多彩的世界,寧願活在這熱鬧的戲裡。

對著銅鏡中陌生的自己嫣然一笑,出了皇宮,便一直帶著面紗,曾幾何時,自己真容已有些不清,濃墨重彩,這妝容下的人還是自己。輕輕摩挲著添上色彩的臉,起身戴上用金色勾勒著圖騰的面具,一層又一層,幕前的誰又能說全是虛無。再多的掩飾,也不能遮掩真實,那就在燈光出站下,唐七七沒有死去,只是用落琴的身份活著。

眾人入座,點亮舞台中央所有的燈台,瞬間的明亮引得所有的注目

愛沒有,恨沒有,抓不來,甩不掉。七名女子齊聲輕歎,踏著簡單的舞步,紅色的衣,映照著晃動的燭光,添上幾許神秘。我一身黑色的長裙,金色的面具,領著眾女步步踏上舞台。

沒有一個是天使,儘管抹粉塗脂。錦瑟慵懶地靠在舞台的一角,輕蔑的唱道,絳紅色的衣袍,放下輕系身後的青絲,天使般的面容,惡魔似的媚笑,緩緩走向舞台的中心。

殘酷的天地,一隻小螞蟻,沒有歎息權利。飢餓永遠是主題,愛情是個道具,太陽倒下了,霓虹中飄移,尊嚴水銀瀉地。錦瑟無奈著唱著,我伸出左手,邀他共入地獄。

世界本就邋遢,還有什麼可怕,爽不爽一剎那,天堂地獄一家。女子們冷漠地唱著歌詞,舞動著手掌,蒙住眼睛,在指縫中偷窺這樣的世界

我們之間的距離,相差不過毫釐,在十字街頭,沒啥好堅持,別跟生活嘔氣。拉著錦瑟的手,眼神交匯,交叉著腳步,畫上一個圈,擺動著衣袂。

愛沒有恨沒有,抓不來甩不掉,最迷人的身體,最真實的交易,最溫柔的戰役,最爽快的遊戲。舞到了最後,越漸急促,瞬間,面具破碎,露出金色下那滴艷紅的淚了,魔魅的讓人想要逃避,卻又不忍忘記……[注1]

絕色的酒,絕世的舞,同樣的惑人,同樣有著魔力的吸引,這一曲較之前歌更與今日的酒意相襯。『絕色』從來都不是幸運,不是清純的美麗,它的味厚重卻短暫,忘不了,甩不掉的記憶。在客人還沉醉在舞中的時候,楚楚、玉兒和若水取出『絕色』,為客人一一滿上,頓時,酒香沁人心脾,隱隱約約的魅惑……

「『絕色』是我百花樓獨一無二的珍藏,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錦瑟願與眾位行家同享此絕世的美酒。」錦瑟客套地說道,眼中帶著笑意。眾人連聲稱好。席間,觥籌交錯,美人美酒,都叫人難以自拔。今夜過後,百花樓聲名鵲起,絕世的美酒,絕世的歌舞,絕世的美人……無人能逃過這絕世的蠱惑。

短短三日,「絕色」一酒叫價百兩紋銀,百花樓一座非富貴名望不入。文人墨客,商人官宦,都以品百花樓『絕色』,觀百花樓『歌舞』為身份的象徵。我坐在窗前,微微笑著。將「絕色」定出高價,刺激富人間的攀比之意,而對文人,只要作出佳作,便也被百花樓奉為貴客。金錢與才能,才是生存之道,以錢與才提升百花樓的層次,不僅聚了金銀,也多了名望才子的支持,在花街中出淤泥而不染,獨秀一枝。

「小琴,來見見我的朋友。」錦瑟敲了門進來,對我笑道,臉上有著的愉悅極為少見,是怎樣的人使得錦瑟如此開心,我好奇地向他身後的那人看去

好一個靈秀人兒,此人年歲或十六七大,大大的眼睛,透著活力,臉上漾著兩個淺淺的梨窩,更增添了幾分孩子氣。那男孩從錦瑟的身後探出,梨窩浮現,道「你就是那傳說中的落琴,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我笑笑,不想遮遮掩掩地過一生,想是除了唐家和翼國皇家幾人外無人識我面容,就索性以真面目示人,就算有人質疑,自己不認便是。也因此,除了出門遮住這禍水的容貌,平日都是原原本本的自己。在這裡,不必去在意自己唐家小姐的身份,皇家妃子的儀態,自由,是最大的快樂。

「這位小公子是誰?」我在沙盤上寫到,問向錦瑟。

「他是白府的三少爺白少卿,別見他模樣小,他都二十了呢。」錦瑟看著白少卿,眼中流露著溫柔。

「錦瑟在信中說百花樓多了個新老闆,還是個奇女子,我當時就想著來看看,今日算是如願以償了。」白少卿笑道,臉上的梨窩更深了。

白家,算是闋國的富商之族,也曾聽錦瑟說起這位可愛的白三少,據說他自幼愛武,是個義氣的人,在江湖中也小有名氣。我笑著請他坐下,讓玉兒沏上茶,寫到」錦瑟也跟落琴提起過白少的。」

「他說了我什麼。」白少卿眼睛閃亮,有著期待

「他說白少是個仗義江湖的人,是個難得的朋友。」我莞爾寫到。

「噢……只是朋友……」白少卿有片刻的落寞,隨即又笑了起來,道「聽說百花樓有種新酒叫『絕色』,人道是『不飲絕色酒,世間不算走』,我慕名已久,錦瑟,你可不要吝嗇呀。」

「對你我哪時吝嗇過。」錦瑟笑笑,寵溺地說。而後,吩咐人將酒取來

晚上,白少卿與我們一塊兒用了膳,並約定了明日去遊湖,與錦瑟敘了舊,才依依告辭。睡前,我忽然想起自己的手絹落在了剛才用膳的屋裡,轉身尋去。推開屋門,發現錦瑟一人坐在桌前,發著愣,神情如初見時的落寞。聽見門聲,他驚醒過來,發現是我,扯出淡淡的笑,道「小琴,怎麼回來了?」

「手絹落在這兒了。你怎麼也在呢?」我寫到。或許是白少卿的緣故吧,我猜想,看這兩人之間,不像是一般的友情,無論是錦瑟無意間寵溺的表情,還是白少卿看著錦瑟時的那種深深的眷戀之意,都不同尋常朋友的感情。

「沒什麼,一個人想在這兒坐會兒。」錦瑟苦笑道

我在他身旁坐了下來,過了會兒寫到「他喜歡你。」看了錦瑟一眼,繼續寫「而你,也喜歡他。」不會轉彎抹角,對朋友「直接」是最好的表達。

錦瑟驚愕地看著我,片刻後輕笑道「我是個男人,還是那樣的出身。」

「我知道,但這無關愛情,不是嗎?」相愛總是無罪的,沒有誰規定了男人就非得要愛女人才是真理。


「可我不能害了他呵……等天亮,就該清醒了。」錦瑟歎了口氣,向我告了辭,起身回房。

清醒,陷在裡面,哪人又能清醒。想起唐非凡,想起銘歌,我們誰又是清醒的,這愛情一物,或許就是糊里糊塗的,讓人弄不清,又捨不掉,其中,所有的人都犧牲著自己的東西,只是多或少之分。我的愛情是失敗的,自己的小心,自己的逃避都犧牲了他人也輸掉了自己,此時,錦瑟,你還有機會呵,至少你可以去愛呵。

愛情他是個難題,叫人目眩神暈……經過那麼幾場愛,唐非凡違背世俗的全心的愛,龍玉瑝徘徊過去現在的濃烈的愛,銘歌勇敢無怯的徹底的愛,我開始懂了,我想要的愛是什麼,也知道了,愛,需要機遇,更需要決心……

[注1]《如果 愛》裡的周迅和金城武唱的《十字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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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遇

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皎如飛鏡臨丹闕,綠煙滅盡清輝發?但見宵從海上來,寧知曉向雲間沒?白兔搗藥秋復春,嫦娥孤棲與誰鄰?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願當歌對酒時,

月光長照金樽裡。[注1]

臨近秋日傍晚,安城的望月湖邊的銀杏樹已漸漸枯黃,落葉別樹,飄零隨風。船隻裡,錦瑟與白少卿把酒邀樂,酒肉穿腸過,都笑著鬧著,可這熱鬧的背後都在隱約迴避著彼此,都掩藏自己的理由,隔著距離卻也心照不宣心知肚明。江心月白,照不透人的顧慮,將杯中的酒倒入湖水中,與月同飲,我望著天上湖裡的月亮,誰真誰假,誰近誰遠?月影在模糊的視線裡晃搖著,呵,怕是自己也醉了,所有的人都醉了,誰來守著這清明的月……

「少卿,原來真是你。」一行陌生的船向我們靠攏,似乎是白少卿的熟識

「呵呵……原來是連鷹兄……來來來,和我們一同喝酒……」白少卿酒氣已上了臉,呵呵笑著搖晃地向船頭走去。

「小心!」一個黑影從另一船上躍來,扶住差點兒失腳落湖的白少卿

「錦瑟小琴……快來見見……這可是我們闋國大名鼎鼎的銀面將軍。」白少卿醉醺醺得拉著那人走了過來


我暈暈地抬起頭,視線逐漸清楚,看向船上突然多出來的一人,心裡登時一驚!拓跋連鷹 !怎麼是他!這下可不妙,在翼國壽筵上我和他也算是打了照面的,菊妃詐死這一事是不能讓他人知道的。頓時,酒醒了大半

「厄……原來你就是拓跋將軍……久仰將軍大名……今日一見果然……」錦瑟搖搖晃晃地向拓跋連鷹作禮。

「小琴,你怎麼不說話啊……對了……小琴不會說話,連鷹兄……我替小琴給你打招呼了……」白少卿顯是醉糊塗了,說話已語無倫次。

拓跋連鷹看了過來,見我模樣有些驚異,我心裡暗道不好。本以為他會說什麼,不料他僅對我和錦瑟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轉過頭對白少卿說道」少卿,今夜太晚,我送你們回去。」聲音裡沒有任何情緒,半掩的臉在月色下冷冷淡淡

「不……我難得見到錦瑟……我……還要……喝……」白少卿迷迷糊糊地說。

拓跋連鷹沒有理會白少卿的掙扎,逕自吩咐船家將船靠岸,隨即叫人備來一輛馬車送我和錦瑟回百花樓,扶著錦瑟上了車,對拓跋連鷹矮身告辭……見著馬車越行越遠,拓跋連鷹頓了片刻,才帶著白少卿慢慢離去

馬車上,錦瑟已經醉暈了過去,我一人陷入了沉思。他沒有認出我?我暗忖,不可能,那次的夜宴我還特意向他借過劍的,不會沒有印象,可是他為什麼沒有揭穿……苦思冥想也無法得到滿意的答案。——唉,禍要來,也躲不過,今朝,就讓它醉過去吧,坐在馬車裡,聽著車輪轱轆的聲音,我靠在一角,無奈地笑著

次日,正在我準備明晚的表演時,玉兒告訴我說外面有個帶銀色面具的拓跋公子找我,我心下一跳,該來的還是來了。拓跋連鷹,福禍難測呵……

進了房,拓跋連鷹正細品著香茶,聽見我的腳步聲僅是一頓,放下了茶杯。我進去坐下,拿過茶壺為自己倒上一杯茶,等著他的質問。

「菊妃,唐七七,還是落琴」拓跋連鷹徑直問道,但語氣仿若只是在肯定我的一個身份。

「落琴,安城百花樓的落琴。」我寫道。是的,我現在只是落琴,已經自由的落琴。

「落琴……是落琴。落琴姑娘,今日拓跋連鷹打擾了,告辭。」拓跋連鷹站起抱拳告辭,留下我一人愣在房裡。

我有些不知所措,這是唱的哪出戲,僅就這樣的問題,不知這算不算無事了……還真是一頭霧水呵。看著殘留的另一個茶杯,我有些茫然。

「錦瑟,為什麼非要這樣!」隔壁似乎是白少卿在叫著什麼。

「少卿,何必如此,你還小……」錦瑟語氣裡有著歎息。

「什麼何必,每次你都是以這樣的理由來逃避,我還小?五年前你這樣說,三年前你也這樣說,今天還這樣說!」白少卿的聲音愈漸激動

後面的聲音越來越小,突然「砰!」的一撞門聲後,白少卿衝了出來。

我隨即進了屋,見錦瑟抱著頭,痛苦地蹲在角落,屋裡沒有光,黑漆漆的一片。我走過去,沒有觸碰他,僅是坐在了他的身邊,耳邊傳來嗚咽的聲音,有著壓抑有著悲痛。黑暗的房中,只有沉默充滿在空氣裡,低低的讓人心疼。

多次見著錦瑟在深夜裡,獨自點著一盞蠟燭,一個人坐著門邊,似乎在等待某個人的歸來,傷感一夜又一夜,偶然一驚,卻只是風過無痕。可也是這樣的等待,每每讓他歎惜,猶豫徘徊來回中,似下了決心,滅了燈,獨自上樓,卻聞一抹歎氣。

那樣的一幕,讓人想起一首詞,「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時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注2]

當那日錦瑟拉著那人進來,笑著的眼包含了整個靈魂,我便知,那是他等的人;當那日錦瑟否定著兩人的未來,悲傷的神情囊括了所有情感,我便曉,他害怕著不可知的結局。記得有日,錦瑟孤守在樓下,獨自飲著冷酒,我也如今日一般靜坐他身旁,他醉後告訴我,他愛著一個不該愛的人,那不是他那樣的人能擁有的感情,他怕著那人終有一天的厭倦,終有一天的離別,就像他那從未謀面的父親一樣,那人有著身份,地位,財富,年輕而有才華……那人太完美,而他卻殘破不堪,所以他不敢有任何他想,只能守著自己的一個夢


錦瑟等著守著很多年,而白少卿也離去了三年,雖不相見,卻也不曾忘懷這樣的情感……兩個人,如此的深情,需要的僅是一方的機遇,一方的決心。打開窗,讓光線迫入屋裡,忽來的明亮讓錦瑟抬起了頭,我不再看他,向外面走去。

錦瑟,所需要的是自己說服自己,幸福永遠不會只是一方的努力,兩顆心,兩扇門,只有相互敞開,才會理解,才會願意。


注1:李白《把酒問月》

注2:蘇軾《卜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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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約

白府裡,三少爺的居處,一白一黑的人影正在亭中對弈,白衣的男子有著一張明媚的娃娃臉,兩個酒窩若隱若現,現在正深鎖著眉頭,拿著棋子猶豫不決,久久才落下一子;黑衣的男子戴著半張銀色的面具,表情淡漠,僅在眼裡閃爍著一抹笑意。

「少卿,今日你似乎有些心緒不寧,落子間有些慌亂」黑衣男子落下子,淡淡地說道

「還不是錦瑟的事,對他……不說他就避,說了他就躲,究竟怎樣才好呵……」白衣男子歎了口氣。

「少爺,有位姑娘求見。」白家管家匆匆的走了過去,拿出一張精緻的拜貼

白少卿拿過打開一看,眼中微微有些驚訝,連忙讓管家將來人請進

「少卿,見你如此緊張,難道是你的紅顏知己?」黑衣男子戲謔地說道。l

「連鷹兄,你又不是不知我對錦瑟是一條心的。」白少卿慌忙澄清,接著道「不過,來人還真是位絕色紅顏。」

「哦?」拓跋連鷹挑起眉

「名滿安城的百花樓二當家落琴姑娘,真是奇怪,她找我做什麼?」白少卿握著下巴想著……

我帶著玉兒穿過亭台樓閣,來到白少卿的住處。拓跋連鷹也在?我看向庭院的兩人。見我的到來,白少卿迎了上來,」小琴,你怎麼來了。」聽過錦瑟喚我小琴,白少卿也偏生也要這樣叫我,懶得解釋,我也就隨他叫了

「有事與少卿商量」玉兒遞上沙盤,我寫到,又轉眼示意想單獨與他談談。

一旁的拓跋連鷹知我們要私聊,便也告辭道」那我先告辭了」隨即離去。

白少卿將我引至書房,問道」不知小琴找少卿有何事?」

「錦瑟」我寫出兩字,抬頭看向他。既然兩人有幸福的機會,那麼就不該放過,錦瑟算是我在這裡的知交,不忍他每日的情殤,我將我僅能做的做了,但願有情人能終成眷屬吧。自己或許沒有得到的幸福,那就幫助自己所認識的人去得到他們可以擁有的,然後把他們的祝福收集,一點一點,也會為自己點亮世界

「他……我們的事你知道了吧。」白少卿有些落寞,喃喃說道

我點點頭,寫到」你的愛有多深」

「至死方休,不!至死無休!」白少卿抬頭,目光堅定。

我蕭然彎上嘴唇,死,永遠不是最徹底的,生死相隨,有的是靈魂的不滅,愛,即使沒有回應,也願意沉淪生生世世。「藥,可讓你半月後死去,你可願意?」我淡淡寫到,至死若只是說說,那也僅是虛偽的泡影。

白少卿毫不猶豫,喝下了藥,道「我信你

「你不怕我只是想要你的命」我莞爾笑道,不知他如何信我。

「既然你問出這樣的話,便是想幫我,既然是為了錦瑟,賭一把又如何!」白少卿臉上自信的笑容讓我不禁讚歎。

「僅是假死半日而已,但若無解藥,便是真死。」此藥正是我逃離皇宮所用的那味,名曰『斷腸』,愛情,絕情,深情,無情……斷場之味而已

「不過,無人能查出此藥,亦無人能解,用計。」我簡單地寫到

「謝謝」白少卿笑笑,放手一搏,賭的是錦瑟的決心與愛。

我拜身告辭。回去後,我將一張表演用的曲詞拿給錦瑟。

「不是有專請的歌人嗎?」錦瑟有些糊塗,百花樓日進斗金,早安排了很多的人手,歌人,樂師,舞孃……雖然偶爾我會興致來了上去舞一曲,可是錦瑟至從第一日的表演後便不再登台

「他病了,順便。」我寫到,故意對明日唱歌的那人下了毒,為的就是讓錦瑟替上,我是個懶人,能簡單的,絕不複雜。

「那好,可這曲不似前幾日練習的。」錦瑟有些疑惑

「這首適合你,我不太舒服,想要休息。」我寫到,當然得換。哎……就希望這樣的曲詞能打開錦瑟的勇氣了

「哦,那好,今日我會練習好的,你既然身體不適,快去歇著,待會兒我讓若水去請個大夫。 」錦瑟聽見我身體微恙,眼中滿是關切

「不用,睡會兒就好。」我寫到,轉身回屋。錦瑟呵,明日的歌,就聽你如何唱了

「小姐,有張給你的拜貼。」剛走進屋裡,玉兒就走了過來

每日會有很多的『仰慕者』送來帖子,禮貌地收下,隨意看看就放在一旁,無非是邀約而已,這些濁世公子又能有幾人會對一個小小的舞女真心而永恆。自己不是現實,而是事實大多如此,人會因為一些新奇而美好的事物心生喜愛,可這僅是一種突來的衝動,而過後,有了新的玩物,便把舊的拋在一邊,喜新厭舊,只是人性本在的一種心理,真正不變的是慢慢積澱而積聚的感情

沒有去看,隨手將帖子丟在了一邊,頭似乎有些疼痛,看來自己的胡說的不適還成真了。吩咐玉兒不要讓人來打擾,就在屋裡睡下了。l

第二日夜晚

「每個人都想明白

誰是自己生命不該錯過的真愛

特別在午夜醒來更是會感慨

心動埋怨還有不能釋懷

都是因為你觸碰了愛

如果這就是愛

再轉身就該勇敢留下來

就算受傷就算流淚

都是生命裡溫柔灌溉

哦愛在回憶裡總是那麼明白

困惑的心流過的淚

還有數不清黑夜等待

如果這就是愛

如果你當時明白

後來的生命裡是快樂還是悲哀

特別在夜深人靜時想起未來

是否能平靜不會想現在

只是因為你擁有了愛

如果這就是愛

再轉身就該勇敢留下來

就算受傷

就算流淚

都是生命裡溫柔灌溉

愛在回憶裡總是那麼明白

困惑的心

流過的淚

還有數不清黑夜等待

如果這就是愛

如果這就是愛」[注1]

沒有花飾的琴聲,用指腹直接彈奏,低沉而溫潤,錦瑟沒有絲毫雜質的純淨的歌聲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上,或許,也敲進了他自己的心裡。什麼是愛,如果……這就是愛,那麼,為愛勇敢一次,為愛不再等待。

「謝謝,可是……雲泥之別呵……」錦瑟下了台,在我耳邊輕輕道謝,有不一樣的情緒,卻仍然有些踟躕

我看向他離去的背影,錦瑟,你能打開緊閉的心就會開始去接受不可能的前路,這已足夠,而後,就看白少卿是否真會讓你有勇氣衝破最後的界限了。

「落琴……」拓跋連鷹出現在我的面前,有些猶豫不決,隨即又定了定,問道「為什麼你傍晚時沒來?」

傍晚?沒來?這又是怎麼回事,面對拓跋連鷹不知從何說起的事,我有些糊塗。提筆寫到「不知王爺何出此言?」

「昨日,拜帖。」拓跋連鷹說道,眼睛直視著我

昨日的拜帖……拜帖……對了,昨日的拜帖,原來,竟是拓跋連鷹送來的,他送帖子來又是何意,拓跋連鷹接連幾次的見面都讓我摸不清他的想法。想了想寫到「昨日落琴偶感不適,便早些就寢了,不知王爺送來了拜帖。」

「你…?那現在還好嗎?」拓跋連鷹著急問道。

「已好」為什麼他會著急,奇怪的人,我暗忖

「那就好……」拓跋連鷹吞吞吐吐了半天,又繼續說道「那……明日落琴姑娘又空嗎?」眼神有些期待。

看著他與平常冷漠的模樣大相逕庭,有些疑惑不解,聽見他的問題,點了點頭。

「那明日我想約落琴姑娘一同遊湖,不知可否?」拓跋連鷹語氣中有些遲疑,卻仍然迅速地說了出來。

我還在思考為什麼他這麼……這麼……與我第一次還有後來所聽到的傳言那般不同,便沒聽清他的邀約,無意識地再點了點頭。

「那好,明日我來接落琴姑娘。」拓跋連鷹有些高興,『難得』的露出了笑容,隨即告辭離去。我這才恍然剛才的事情,可也叫不回那匆忙離去的背影,這到底是哪出戲啊?我不禁苦笑。

「小姐,那個拓跋的什麼王爺……是不是喜歡你啊……」玉兒對這番情景也有些糊塗,每次拓跋連鷹都是這樣沒說上幾句便離去,說的話又莫名其妙讓人捉摸不清。

喜歡?我?我笑笑,傳聞中這位王爺將軍向來冷酷,不好酒色,又因長年戴著冰冷的面具,更是讓人望而生畏,喜歡我,那是從何說起,一見鍾情?二見傾心?還是又是一場虛浮的遊戲?罷了罷了……明日見了他再問清楚吧……沒有什麼會永遠隱藏,拓跋連鷹,究竟你在想什麼,我似乎有些好奇。

注1:張學友《如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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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腸

安城望月湖,在多情的秋日浸透著枯黃落葉的愁苦,映水夕照下的倩影隨著水波層層斷裂,一片一片錯落交織,無法拼湊。這樣的景,淡而悠遠,如同一首源遠流長的詩歌,韻味在千古的反覆中越見深沉純美,水波瀲灩,山色空濛,遊人匆匆,即便是無心的人,也會心醉神馳。比之上次的醉酒遊湖,今日別有一番心境。

「落琴姑娘……」拓跋連鷹忽來的聲音讓我回過神來。

我微笑著遙遙頭,寫到」王爺有何事,但說無妨。」不是自己疑心,與他並無多的交情,再則,兩人的身份也有些微妙,見他也無揭穿之意,問清好解自己的疑惑。

「事?」拓跋連鷹皺眉。他不是一個特別俊美的人,可是簡單清朗的五官襯著他不同於紈褲子弟的沉穩的軍人氣質,成了一種非同尋常的魅力,仿若天地間翱翔的飛鷹,天生的將領之才。

我輕點下頷。

「你真想知道?」拓跋連鷹彷彿下了什麼決心,抬起頭。

我頷首。從不喜歡虛掩的感覺,無論是善意還是惡意。

「若是說……我僅是仰慕姑娘,姑娘信嗎?」拓跋連鷹的耳根有些泛紅,但仍是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我一怔,這理由猜過卻只覺得不可能,而在自己這般追問下,對方又說得如此直接,還真不知如何應對。有些尷尬,我低著頭,思索著怎樣接下去。

「無論落琴姑娘信與不信,連鷹說的都是肺腑之言,我不奢求姑娘能給我什麼答案,僅是想讓你明白我的心意就好了……」拓跋連鷹見我低頭沉默,有些自嘲、窘迫

見他窘迫的神情,我在沙盤上寫到」信,只是落琴無心感情之事,僅能以王爺為知己。」經歷了,看過了,不覺有些累了,有時在懷疑自己還能不能再愛,有時候也疑慮自己還有沒有心,本打算平平安安地一個人一輩子,不想自己還是逃脫不了俗世的繁華紛亂。

「知己……知己,連鷹能做落琴姑娘的知己已算興事。」拓跋連鷹爽朗笑道,也打破這尷尬的局面。

我淺笑,這人的體貼和磊落讓人欣賞,他『表白』的窘樣也很可愛,這麼個冷漠的人說出那樣的話,也是個單純之人,不用心機,直截了當的方式還真讓人質疑這樣的人是生於複雜皇室的王爺,屢戰屢勝的將軍。想到這裡,有些忍不住好笑,面對拓跋連鷹也多了幾分隨意。

冥冥中很多的事都有著定數,強迫來的得不到,是自己的躲不了。不去擰著勁地去規定自己的將來自己的生活,舒適隨意,興之所近,力之所為,如是而已。

七日後,白府傳來惡訊,白少卿病入膏肓,藥石無醫。白府上下焦了頭,尋訪天下名醫,至今仍是無果。錦瑟在一旁聽了白少卿貼身侍從的傳話,頓時腳下一空,愣然地坐在椅子上,片刻後,急急地衝了出去。我見此狀,也急忙追趕上去

一直到了白府的大門,錦瑟推開開門的小侍,逕直向白少卿的居處跑去,我跟在後面,扶起了跌倒在地的侍從,也跟著追了進去。走到白少卿臥室的門前,見錦瑟站立在門外,咬著唇,猶豫了片刻,輕聲走了進去

「誰……咳咳……錦瑟!你怎麼來了……」白少卿靠在床上,臉色烏青,嘴唇無一絲血色,平日裡活潑生動的大眼黯淡無光。

「少卿……」錦瑟小心翼翼地喚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呵呵,沒什麼事,只是小病而已。」白少卿看著錦瑟,心裡有些甜味,扯著蒼白的面容笑道,卻不知看的人心裡更是難過。

「少卿……我都聽說了……」錦瑟眼中有著痛心,卻不知如何救得了心愛的人。

「沒事呵,錦瑟……別難過,大不了下輩子我投胎作女人再嫁你。」白少卿笑了笑,安慰道。

「你……」錦瑟見他毫不在意地打趣,欲言又止。

「錦瑟,我有些累,想睡會兒,你陪著我……好嗎?」白少卿的眼睛虛弱地睜著,問道。

錦瑟點點頭,坐在床舷上,沒有掙開白少卿的手,靜靜地守著。待白少卿睡著後,錦瑟抽開緊握的手,低聲說道」呵……我是不是晚了,此刻才覺這輩子我欠你的太多……下輩子……」

今世都已錯過,來生還會擁有嗎?錦瑟仰起頭,不讓淚水落下。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呵……

我看著這樣的一幕,默默轉身。世界上真會有來世的說法?沒有人真實地得到答案,即使真有,那還會是自己?還會遇見那人?所有的都是不確定,那又為何放棄今生

三更時分,錦瑟一人坐在燭光處,微弱的光亮照在他柔和的臉上,憔悴不堪,心底的悲痛擴張開來,燭影搖紅,淚滴在桌上聲聲敲響,思想經已漸漸凍僵,只感心痛切膚斷腸

我輕輕走下,寫到「中毒」

「你知道!!」錦瑟抓過我的手,眼中有著急迫。

「斷腸,無救」我寫到

「無救……無救……是呵,連大夫都說了,我又如何還在期盼奇跡的出現。」錦瑟目光恍惚。

「但有一解」我寫到。

「真的!」錦瑟眼中閃過驚喜。

我點點頭,拿出一顆解藥,寫到「此乃家傳之物,能解百毒,但僅此一顆,慎用。」白少卿,接下去就不是我能幫你的了。我只是盡力去創造一個機遇,而成敗與否,不是為我旁觀者所能控制

「謝謝」錦瑟並沒有質疑,此時,他所有的心思都在那即將消逝的人身上,只要有一線希望,便絕對不會放過。

錦瑟又來到了白府,白少卿看見他帶著喜悅的神情微怔,虛弱地問道「錦瑟,為何如此開心

「少卿,我找到救你的解藥了。」錦瑟將解藥拿出

白少卿立知我的用意,原來,我給的是兩人同樣的選擇機會。白少卿將藥打落,有些悲痛,道」好了又如何,也還是行屍走肉一具罷了。」

「少卿!」錦瑟有些怒意,忙拾起藥丸,道「不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玩笑,這是玩笑嗎?三年前你在我父親面前,以血盟誓,決不會與我一起,那是玩笑嗎?我走了三年,你僅一兩封幾字回信,那是玩笑嗎?玩笑,你明明與我一般的感情,你卻否認,那是玩笑嗎?我的感情是玩笑,還是你的感情是玩笑!!」白少卿帶著哭音

「錦瑟,我從不會在乎你的性別,你的身份,對我而言,我白少卿愛的只是錦瑟,從來都是錦瑟,只是錦瑟這個人!!整整三年,我以為你會因我的離開,我的成熟,而開始面對自己,面對真實,可是!三年……你卻仍是拒絕,就算是我白少卿懦弱吧,沒有愛情就活不成……死可怕嗎?那三年裡,我無數的期盼,無數的設想,回來後,又是一場空,心死了,身死又有何懼。」白少卿眼神慢慢黯淡下來,將所有積聚的怨和愛一故的拋出。發洩了心中的所有,白少卿緊握著拳,將頭撇向一邊。

「只是錦瑟,從來就只是錦瑟呵……」錦瑟喃喃自語,白少卿滿腔的感情像空氣般浸透全身,壓得心裡喘不過來。像是看懂了什麼,像是明白了什麼……

錦瑟忽而笑了起來,將藥丸擦拭了幾下,遞了過去,深望著白少卿道「如果這就是愛,後來的生命裡無論是快樂還是悲哀,而我,這一次,會留下來。」

情的毒,幾經纏綿,愛了痛了,付出後才知感情的酸苦,中了情的毒,早已注定無法逃脫,或喜或悲,只要兩人一起,即使是萬劫不復,腳步也不再停住。

我坐在窗前,看著飄搖而下的落葉,微微笑著,一切,一切,但願,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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