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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龍玉瑝篇
煙花三月,江南的風光絢上了秀麗的色彩,山青透著雨霧暈染得朦朧溫柔,雨過天晴後的暖陽映得湖光瀲灩生波,就連微風輕拂下的每一片綠葉都被勾勒得細緻而柔美。
無怪乎文人墨客都愛江南山水樓閣美,這樣優雅婉約的氣質也當是此靈秀之地才會有的。本該坐於皇朝之上的當朝天子——龍玉瑝,品著蘇湖有名的「雲霧」,眼印著畫般美景,本微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
瑝,待到煙花爛漫時,我們同去江南,泛舟湖上,賞雨閣中,好嗎?
伊人軟語似還在耳邊飄搖,可,人卻已逝,留下一個不會被兌現的約定。
聶婉容,他此生最深愛的人,一個比江南煙雨更細膩,比水波更柔美的女子,一個與曾經的他一同編織逍遙夢境的傻女人。
就在她替他飲下鳩毒之酒,死在他懷中的前一刻,她還一如既往地記著他和她的江南之約,她始終是沒有醒來,而他,卻回到了現實。
江山,美人,對於生於無情帝王家的他來說,沒有江山,何以有能力來愛他的美人。只可惜,當他認清這個道理的死後,美人已不再了。
龍玉瑝放下茶碗,淡淡茶香在口中散開,微微帶著點苦澀。
「滄海笑滔滔兩岸潮
浮沉隨浪記今朝
蒼天笑紛紛世上潮
誰負誰勝出天知曉
江山笑煙雨遙
濤浪淘盡紅塵俗事知多少
清風笑竟惹寂寥
豪情還剩一襟晚照 ……」
清朗的琴音伴著略有些低沉的爽朗歌聲傳來,他不禁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蘇湖中央,一船游曳其間,少女身著淡黃衣裙,坐於船頭,素指流水般劃過琴弦,清冽動人的曲音隨著船槳激起的湖面波紋一層層繞繞而至,卻又不似水的柔軟,調子裡帶著幾分灑脫幾處逍遙,小小女子運腕撥弄中盡有著些大氣。
而隨著靈動琴音,白衣長袍的男子立在少女身後隨樂引吭高歌,手中握著碧玉簫合著拍子輕擊船舷,風乍起,吹動男子白衣,也拂上他面容上如玉溫潤的寵愛至極笑,染得四周都歡快了幾分。
琴聲泠泠,少女弄琴間,偶爾回眸注視著男子,雖然她以紗掩面,但不難想像她面紗下的笑容。
一琴一歌,竟是如此契合。
好清澈的眸子,似曾相識的感覺。龍玉瑝看著那雙未被遮掩的眼眸,心下細想究竟在哪裡見過。
對了,婉容,婉容的眼,婉容的神。
琴音纏綿斷續連,相思唸唸藏指尖,卻道是最不負卿相思意。
瑝,婉容這曲如何?
她一曲彈罷,回眸,清澈的眼底僅印著他一人。
他曾經以為,躲得過那一劫,可是不料因自己的以為陪上了她的性命。
「去查查唐非凡的來此緣由及其落腳處,並查出與他隨行的少女是誰。」龍玉瑝向房中影衛下令。
船上的白衣男子正是唐門二少唐非凡,在他還是皇子的時候也曾與之有過來往。雖說唐非凡僅為唐家第二子,卻因其天資過人,深為其父所重用,在江湖中算得上是一呼百應的人物。
自他登基以來,朝中舊黨勢力肅清得七七八八,而江湖中的勢力卻也是不能忽視的,為此,他曾專門找過唐非凡,以高官貴爵請他入朝為官,企圖通過他連通武林各大門派,而唐非凡卻連連婉拒。
這次巧遇,再去登門造訪,與那樣的非凡人物相交,總是有益己身的。龍玉瑝閉上眼,揉了揉額頭,自從婉容死後,他明白了自己身為皇子所避免不了的鬥爭,以及一個皇子所必需承擔的責任,所以,在他弒兄奪位,登基為皇后,雖性情冷漠,卻也為這片江山盡心盡力,他不會毀了江山祭奠他的美人,他,龍玉瑝要用輝煌的王朝來祭奠婉容,這是他的責任,男人的責任,帝王的責任。
忽然,那雙清若淺水的瞳眸恍惚而過。
那少女或是唐非凡的戀人吧。那一回眸的情,掩藏的並不深。龍玉瑝禁自笑笑,不過是一個偶然眼神若婉容的少女罷了,自己何必惦記著。
「主上,唐門二少現於城南一獨院暫住,跟著他的女子是其七妹,閨名七七。」一個半時辰,影衛回報。
「七七……」龍玉瑝喃喃念出這一個名字。原來不是唐非凡的戀人,是他的妹妹。唐七七,素聞唐門女子才貌雙絕,今雖不見其全貌,僅那雙眼,便也是個美人了。
「那個唐七小姐……是個啞巴。」影衛打聽的東西不少,卻也是撿了重點來說,這會兒見自家主子念著那個女子的名字,自然順道說起打聽出來的其它東西。
啞巴,真是可惜啊。龍玉瑝歎了一聲,老天爺總是不公平的,給人的永遠不是完全。
「主上,皇宮急報。」又一名影衛出來,呈上一信封。
龍玉瑝接過,打開。
片刻後,他用內勁捏碎手中的信紙:「啟程,回宮。」
就在這一去下,龍玉瑝沒想到,就今日的那一遇,那一雙眼眸,會和他有著怎樣的故事。
***
一年後
「可惡,那隻老狐狸。」龍玉瑝再次看過手上的密諫,拍上桌案。
本以為右丞相有左丞相所牽制,不敢再有什麼造次。當年,要不是念著他劉家三朝元老,又手握部分兵權,他早就動手以除後患了。
豈料這一次,劉家暗中勾結武林勢力,並與大皇子餘黨聯繫,以自己的四皇兄為黨首,企圖造反奪權。
一直以來,朝廷和武林是有著不成文的相互制衡的規定,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這一次武林之人插足,確實棘手。
「皇上……」一個清潤的聲音傳來,龍玉瑝抬頭。
原來是銘歌,婉容的弟弟,他的……男寵。
「皇上定為了右丞相的事在操心吧。」銘歌有著和婉容一模一樣的容貌,就連笑,都那般相似。
龍玉瑝將東西擱在桌上:「右丞相也該是除掉了,只是這江湖武林的那邊,來的全是暗的,我們在明處難以防範。」龍玉瑝接過銘歌遞上的茶。
「以前聽皇上說起,唐家二少與你有交情,這一次可請他相助,不就好辦多了嗎?再則,唐門當家唐翦為武林盟主,這事兒他也該有責管管。」聶家本是翼國首富,江湖中的事,身為聶家么子的銘歌也是知道不少的。
「朕不是沒想過,只是這一年來,江湖的部分勢力直入朝廷,是該計劃一下了,朕打算趁此機會徹底整合江湖的力量,為己所用。」若只是普通的造反,他還不放在眼裡,只是這一次,如有一箭雙鵰的法子該是最好不過。
「皇上……」銘歌緊了緊手指,最後還是開口,「素聞唐家六小姐已經到了嫁娶的年紀,再過些時候便是皇宮選秀之時,若能將唐門小姐封為妃,便是與唐家結了親家,若是要唐門助之,也方便許多。」
「唐門小姐……」不知為何,一雙清澈的眼在他心底浮上。
龍玉瑝思索片刻,下了決定:「就照銘歌的意思,你這就替我擬下密詔,讓唐翦將唐家小姐送來宮中選秀,不過……不是六小姐,而是唐七小姐,唐七七。」
「唐七七?難道皇上認識……」
龍玉瑝輕笑:「這女子與唐非凡關係極親,並且……她是個啞巴,如若娶一個工具,這樣的身份和『天資』不是最好的嗎?」
並且,她還有一雙好眼睛,龍玉瑝心想。
「好,銘歌立即擬旨。」銘歌眼裡閃過一絲擔憂,還有一絲痛,為何這麼幾年,他的世界裡,除了江山,就只有自己死去的姐姐了。
對不起,龍玉瑝背過臉在心裡低語那麼一句。
在婉容死了後,他陷入了瘋狂的復仇中,那時的他,只有毀天滅地的念頭。失去摯愛的人,他要讓全天下陪葬。
而在那時,只有婉容的雙胞胎弟弟銘歌接近他。銘歌從不勸說他什麼,在他暴怒發狂的時候也只是默默為他收拾殘局,為他,銘歌以死相求父親拿出聶家錢財以招兵買馬,為他,銘歌朝夕照顧左右不顧流言蜚語。
那一陣子,除了白天謀劃佈兵,夜晚他總是爛醉如泥。又是一個醉酒的夜晚,銘歌扶他回房,他看著那張與婉容一模一樣的臉,他瘋狂的想要抓住那個人,瘋狂的抱住那個溫暖的身體。
充斥著慾望而瘋狂的一夜過後,當他清醒的那一刻,他看著床上慘白臉色的男子,刺目腥色的血液,悔恨已晚。
他不知道那是銘歌嗎?不是。他明白那是誰,即使是醉酒,但那個溫度的來源他是清楚的。說他卑鄙也好,那時的他僅僅是想要一個能溫暖他的東西,他阻擋不了自己的意識,那強烈的慾望。
銘歌醒來,他問他要什麼。
皇上,您能笑嗎?銘歌只想要你的一個笑容。銘歌撐起虛弱的身子,低聲地請求。
那時的笑,是他至婉容死後第一個笑容,笑得很難看,難看到他和銘歌都哭了。
此後,待他奪取皇位後,他要補償銘歌的時候,銘歌卻只要做一個在他身邊常伴的男寵,不要偷偷摸摸的愛,銘歌說他自己的愛,既然給了,就要給得光明正大。
但是,他呢?愛銘歌嗎?到了現在,龍玉瑝仍然在問自己。用銘歌懷念婉容,他很自私地僅是這樣而已。不是害怕男人愛上男人的禁忌,只是在他的心裡,不愛,是事實,銘歌知道,卻仍執著他的愛。
對不起,沉重的三個字,有多重,只有他和他知道。龍玉瑝再次默聲道,對不起,銘歌,對不起。
***
紅紗籠罩著整個皇宮,很久沒有這麼熱鬧了。龍玉瑝踏進同樣佈置得十分喜慶的宮殿裡,揮手讓服侍的人都下去,獨自走進內室。
絕色美人,這是他見到唐七七時的第一感受。她很美,美得不張揚,那沉靜的氣質下溫婉讓她整個人看上去尤其吸引人。她很美,卻也不是他見過最美的,比之婉容,比之他早立的四位妃嬪,也都只是各有千秋罷了。
只是,那雙眼,不了,那雙眼,為何沒有當初蘇湖所見那般的動人了。
「為何是我?」她寫到。
沒有想過她會問他的第一個問題是這個。龍玉瑝有些驚訝,卻忽然也覺得有趣。這個女子似乎並不若他所認識的女人。
「因為你是唐七七。」龍玉瑝答道。
「認識」她接著寫。
「見過,蘇城湖中,滄海笑。」他再答。
而後,幾番「對話」下來,他同她定下約定,若她愛上了他,才能洞房。對此,他答應了。
女人,他是不缺的。而唐七七,她的那一點與眾不同吸引他,卻也不會讓他就這麼愛上。他們的約定,不如說是一樣遊戲,很幼稚的方式,卻也很有趣,男人和女人之間愛情的比試,很刺激,不是嗎?龍玉瑝知道心裡有著征服的慾望,卻也僅是遊戲中的而已。
卻不料,在這場遊戲中,他開始有些動心了。
聊天,品茶,下棋,聽琴……漸漸的,他發現唐七七帶給他前所未有的一種平靜安寧,她的淡然,活潑,理智,偶爾的賭氣……很多種奇妙的個性讓他覺得新奇,他被吸引了,龍玉瑝深知。
有一種熱情被點燃,愛情,有時候來的很快,讓人措手不及毫無道理。
七七……龍玉瑝會不時地念著這樣的名字。
可是,這個女子卻在兩年後的一天,選擇離開了他。
那一日,唐七七辦完她母親的喪事,趕回宮中,卻發現她的婢女被其他妃子處死。那一日,龍玉瑝從未見過的七七會那般的神情,瘋狂過後的冷漠,像曾經的自己。
他是知道真相的,七七婢女死去的真相,那樣的陷害僅是妃嬪中的爭鬥罷了。龍玉瑝只能歎息,那幾位妃嬪身後的勢力他是不能動的,這對於整個王朝來說,對於他的江山來說,所以他,只能無奈。
皇上,我們是相似的。在七七去世的前一日,她對龍玉瑝寫下了這麼幾個字。
相似嗎?
七七病逝後,龍玉瑝細細想起這一句。他和她,一樣的自私,一樣的以愛為由傷害愛他們的人,一樣的理智拒絕所有脫離他們人生軌道的東西。
七七的清澈眼眸只給那蘇湖高歌的男人,是的,她愛她的哥哥唐非凡,卻理智地拒絕這一段感情,傷害同樣愛她的人。而他龍玉瑝為了江山穩固,而棄了紅顏。
他和她,的確相似啊。
「銘歌,朕愛七七嗎?」龍玉瑝看著窗外。
「愛,或許除了我姐姐,皇上心裡的人就是七七了。」銘歌說道,那樣的女子,很難讓人不愛吧。
「朕……的確是愛了,但卻為江山而捨了她。」龍玉瑝轉過身,看向銘歌,「她是詐死,朕知道。」皇宮裡能有什麼瞞過他這個皇上呢。
「皇上……」
「不用說什麼,她知道,朕是不會追她回來的,朕和她,還真是有些相似啊。」龍玉瑝釋然地笑了笑。
「因為皇上還有江山,這不能捨。」銘歌抬頭微笑,「您是一個好皇上。」
「卻不是一個好丈夫,好情人。」龍玉瑝看向銘歌,「江山,美人,真的很難選擇,然,朕身為帝王,江山為重。」
江山美人,魚與熊掌。幸,可兼得,不幸,則不可兼得。
他算是幸運嗎?婉容不再,七七離去,只剩下這江山了。龍玉瑝坐在龍椅上,轉眼間,看見銘歌清澈的眼神。
不,他還有銘歌,一直在他身邊的人。
經歷了這麼多,在他身邊的卻仍然只是這一個人,深愛他的人。
他愛銘歌嗎?龍玉瑝再次問自己。長久以來,銘歌總是在付出,他總是在感動,卻不認為那是愛。但是,久而久之,感動得太多,依賴得太多,銘歌已成了不可代替的人,就算是七七,這個他再次愛上的女人也無法代替的人。
這樣的感情是愛情嗎,龍玉瑝起身,與銘歌比肩而站,感動,憐惜,或許開始不會是愛情,但時間卻累積了一切,喜歡不是愛,但喜歡多了,便成僅有的,還不是嗎?
「銘歌,等到煙花爛漫的三月,我們去江南,泛舟湖上,賞雨閣中,好嗎?」龍玉瑝問著身邊的人。
何必想太多,其實,他擁有的還一直在的,江山,美人,他的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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