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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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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兮之 -【落琴無聲】《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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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6 00:44:42 |只看該作者
畫像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轉眼間,在安城的第一個冬季來臨,一夜夢醒,屋外已是銀裝素裹。大雪紛飛,將塵世間所有的顏色覆蓋,只留下空茫茫的白,乾淨而純潔。這般晶瑩的美麗卻是刺骨的寒冽,我緊緊地裹著被子,不願起身。

「小姐,剛剛賢王爺又送了禮物,你快起身看看。」玉兒走了進來,吩咐人將一個箱子抬了進來。

我極不情願地睜開眼睛,讓玉兒伺候著起了身,梳洗後用過早膳,才走到箱子旁。幾個月來,拓跋連鷹時常來百花樓,每隔幾日也會送上些稀奇的玩意兒,外面也都開始傳聞銀面將軍與百花樓女老闆落琴的風流韻事,卻不知,就算拓跋連鷹在我這裡,也僅是喝茶品酒賞舞而已,他是個沉默寡言寡言的人,也有點……害羞……想到這兒,我不禁莞爾。

打開箱子,火焰的暖色頓時渲染,竟是一件火狐狐裘,細膩的毛色,每分每毫都閃爍著金紅色的光澤,散發著絲絲暖意,火狐本已難求,這件數十隻火狐毛皮織成的狐裘怕更是價值千金。

「哎呀,好漂亮的狐裘!」玉兒驚訝的叫道

我將狐裘拿了出來,披上,瞬時暖和了許多,紅色的毛襯著雪色的世界,更添了幾分生氣。

「小姐,看來王爺還真是有心呢,就不知能不能打動美人的芳心。」玉兒將熱好的暖爐放進我懷裡,打趣道。

這丫頭,在這百花樓半年了,什麼不學,偏偏跟著楚楚那俏皮小妮子學會了耍嘴皮,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呵。我也不理會,看著她僅是遙遙頭笑著。奢華,享受,不否認自己也是個虛榮的女人,可是,面對感情不只是表面的就足夠了。

「小琴,走,我們今兒出門去!」白少卿拉著錦瑟匆匆地跑了過來。這人至從和錦瑟有情人終成眷屬後,便沒事就往百花樓跑,就連楚楚也笑說他是這兒的三老闆

錦瑟在他身後被白少卿拽著,帶著寵溺的微笑,見我疑問的表情,道「今日是安城的『煮酒宴』,很是熱鬧,我們也去瞧瞧

煮酒宴?這我倒也聽說過,煮酒論劍,以武會友,據說,會擺上擂台進行武藝比試,並進行前十的排名,歷年來不少江湖新秀也都借此來闖出個名堂。我點點頭,簡單地收拾了幾下,披上狐裘,戴上面紗,帶上玉兒和楚楚上了馬車。

「小琴姐姐,你看多熱鬧啊!」楚楚下了馬車,見望月湖邊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瞧你高興的,我看啊,趁此機會叫錦瑟少爺給你相個如意郎君才是!」玉兒掩著嘴咯咯直笑。

楚楚一聽,漲紅著臉向玉兒打去。我臉上浮現出笑容,緊了緊厚厚的狐裘,哈了口冷氣,呵……知足者常樂,忽然想到這麼一句話來,這麼平淡實在的生活也是一種快樂呵。

「落琴,少卿,你們來了!」竟是拓跋連鷹,從比武評委席上走了下來,一身黑衣,與銀色堅硬的面具,在這白雪皚皚的冬季,奇特的對比。

「連鷹兄,今年你不上場比比,竟作起裁判了。」白少卿笑著問道。我和錦瑟也簡單地行了禮,聽著兩人的對話。

拓跋連鷹難得的露出一抹淡笑,隨即看見我身上穿著他送來的狐裘,眼中有些驚喜。我見他的神情,嫣然一笑,矮了矮身,在沙盤上寫到」謝王爺厚禮」

「不用……」拓跋連鷹急忙扶起我,碰著我的手時又忽覺有些冒失,又慌忙的避開。

「哎喲喲,我說,王爺大將軍,你平時的冷靜沉著怎麼一碰上我們小琴就全忘了。今日我算是見識到『化百煉鋼為繞指柔』這句話了!」白少卿難得見著這位「冷酷」的王爺這般「可愛」的舉動,撲哧地笑了起來,打趣道。

拓跋連鷹冷了臉,瞪向白少卿,卻不知白少卿見他耳根都紅了,笑得更大聲了。我在一旁也忍不住掩嘴輕笑,而拓跋連鷹見我也笑了,眼中有些尷尬,也有……一絲溫柔

人的一生其實很短暫,而在過程中,會碰上很多人,經歷許多事,而愛情便是一部分,以前有段話說,人一輩子會遇三個人,你愛的人,愛你的人,和你愛的並愛著你的人,而現實中,愛與被愛都是一種幸運,幸福則在你的選擇,現實的說,愛一個人遠沒有愛對一個人來的幸運,愛錯或錯愛,留下的是遺憾是傷害,可是,對與錯的區分也只有在受傷後才能看得明白。

「小琴,連鷹他是個可托付終身的人。」比武開始了,拓跋連鷹也回到了席上,白少卿眼睛望著擂台,卻是認真地對我說道

我看向白少卿收起了平時嬉笑的神情,點點頭。拓跋連鷹的品行我也是認同的,只是他的真心有多少,我不敢去揣測,或許我在害怕,害怕再去愛,害怕再愛錯……自己就像是刺蝟,有過痛,便小心的防備,對任何的接近都保留著懷疑。

「小琴……或許該叫你唐七七……」白少卿繼續低聲說道,周圍都在為擂台上的人呼喊叫好,我和他被淹沒在人聲鼎沸中。

我聽見白少卿的話,驚詫地抬起頭,他如何會知道我的身份

「你不用緊張,這事除了我和連鷹外無人知曉。」白少卿接著說,」在連鷹的書房有著你的畫像,穿著黃色的衣,武著劍,那時,我不曾見過你,但從畫裡不難看出,連鷹畫時的用心用情。問後,連鷹說畫中的女子是在翼國夜宴中驚艷全場的菊妃,唐門七女唐七七,那時,我就知道這個女子在連鷹心中已經刻下了一道痕。連鷹曾說過,他一生中只會娶一個女子,然後愛她護她一生一世,所以他不是個輕易許愛的人,但他若愛上了,那就是永遠……」

白少卿吸了口冷氣,繼續說道「那時,我想他和你永遠是不會有交集的,等日子長了,也就不了了之了,可是,突然有一天,翼國傳來菊妃的死訊,而後你又出現在這裡。在見你第一面時我就猜到了你是何人,但從心裡來講,我並不希望你和連鷹會有什麼,畢竟你的身份是那麼敏感、特殊,因此,我也沒有告訴過連鷹你的存在。」

頓了頓,白少卿笑了笑,道「可是,你們竟然就這麼遇上了,那日連鷹告訴我,你說你只是落琴,安城百花樓的落琴……而在我和錦瑟的事後,我明白愛是需要緣分的,上天既然給你重生的機會,上天也給了連鷹可以愛你的機會,那麼,就不要捨棄這樣的緣吧

「小琴,你已經見證過我和錦瑟的感情,知道一個人一生中能與相愛的人相守是多麼重要和難得,不管你以前經歷了什麼,至少你現在是嶄新的一個人,不要去錯過。連鷹是我的知己,所以我希望他幸福,而你是我和錦瑟的朋友,更是『恩人』,我也同樣希望你能幸福。」白少卿轉過頭,看著我,認真地說道。

「少卿言盡於此,我能給的只是自己的祝福,而你們的『份』有多少,便是你們兩人的後話了。」白少卿笑道。

雪已經停了,凝固了一些不曾知曉的回憶。我看向擂台上端坐的拓跋連鷹,我本不是一個太相信『一見鍾情』的人,但白少卿的一段話卻也說出了拓跋連鷹心中我所佔據的位置,或許拓跋連鷹不是我所遇見的最好的人,但卻是我除了唐非凡外所認為最至情至性之人,愛的坦蕩,愛的獨一無二。可是,將來是誰都說不定的,也許,我會試著去接受,卻不會因為對方的深情而盲目地獻上全部的自己。一個人叫愛,兩個人才是愛情,我呼出迷濛的霧氣,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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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6 00:44:53 |只看該作者
踏春

兩年後——

閒適夢醒,忽覺春到,滿城飛絮淒迷游塵,絲竹聲響,道來綠滿江。以前不知從哪裡聽過一句話——雪化了是什麼?答案是……春天……冰雪融蝕,凍結已久的人間點綴上斑斕的色彩,就連人的心情也在這樣的燦爛中有絲愉悅。騎在馬兒上,漫步林間,清風醉人……來到安城已經兩年多了,每日釀酒編曲倒也極是自在。兩年前的『煮酒宴』後,我開始試著去認識那麼一個男人——拓跋連鷹。

沒有浮華的甜言蜜語,這個男人有的是堅毅而可愛的一面,他從不掩飾自己的情感,卻也不張揚,他的存在日日如水滴般落在心上,慢慢成了一種習慣,有時,我會問問自己,這是愛嗎?卻也有些不肯定,自己需要的是一個決心……

「小琴,前面有條溪流,我們就在前歇息會兒吧。」錦瑟緩緩地騎著馬走過來。旁邊還有白少卿和拓跋連鷹

我點點頭。拓跋連鷹兩月前剛回了興城王府,處理完了事務昨日才回了安城的別居,正好白少卿提議出來踏春,便也邀上他一同前行。

四人下了馬,將馬匹拴在樹上,白少卿和錦瑟攜手在林中散步,我走到了溪邊撥弄著溪水,而拓跋連鷹則在草上席地而坐。溪水潺潺,透徹純粹,看著透亮的溪水,我瞬生玩興,不顧旁人的詫異,逕自脫了鞋襪,踩下水去。春日的水還帶著寒氣,絲絲冰涼從腳底浸入,張開手臂,閉著眼睛,仰吸著天地靈氣,風兒在髮絲間拂動,仿若全部的煩惱都煙消雲散。

睜開雙眼,世界瞬間清明許多,愉快的心情在心底漫溢,用腳尖踢起水花,小步地在水中跳動。忽然,腳下一滑,糟糕!就在恍惚間,沒有預想的落水,而倒在了一個溫熱的懷抱裡,抬起頭,一看,是拓跋連鷹,我正想站穩,右腳卻傳來一陣疼痛,我皺了皺眉,怕是剛才歪住了。瞬時,拓跋連鷹橫抱起我,躍上岸,將我輕放在樹下的草地上,抬起我扭傷的腳。見我露出的右腳已經紅腫,手運起內力,讓熱力在腫處暈開來,從懷裡拿出一瓶尋常的傷藥,灑在傷處,扯下一截衣布,仔細的包裹好,而後拿回我的鞋襪,為我穿上

我靜靜地坐著,看著他每一個細心的動作,跪地,上藥,纏布……心底向被撞擊了一下,不禁地,有些感動流淌了出來。愛情,永遠建立在平等之上,無論富貴還是貧賤,面對愛情,只能放下高傲的身段,低下頭,對自己神聖的愛膜拜。拓跋連鷹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爺,是敵國聞風喪膽的將軍,身份高貴,權力無尚,而在我面前,他只是一個傾於所有去愛的男人,不是王爺不是將軍,僅是一個平凡的人,也就是這樣的平凡讓人心動了,一顆心慢慢淪陷……

「落琴,別哭呵,是我弄疼你了嗎?!你別哭啊……」拓跋連鷹見我掉淚,慌張了起來,擦著我的眼淚,不知如何是好。

有時候不需要華麗的詩篇,不需要海枯石爛的誓言,一句真誠的話,一個簡單的動作,才是最為動人的。我該不該愛,我該不該錯過……兩年裡,他的情有多真,我明白,我也不斷地問著自己,而現在,我又有怎樣的資格徘徊在左右的選擇,愛了就愛了,答案已在心底沉澱了下來,我要做的是不再去傷害他人,也不再傷害自己。

過了片刻,錦瑟和白少卿從林中回來,見我腳傷,也就決定回去百花樓。我已無力騎馬,便與拓跋連鷹共騎,林中的風還是那麼輕巧,心湖裡吹起一片漣漪……

半月後

一天,白少卿當著滿座的客人,向錦瑟正式提親,這一事在安城裡鬧得是沸沸揚揚。自從白少卿『大難不死』後,白家也就更是將就這位三少爺,白家老爺也不再阻攔他和錦瑟的事了。不過,白少卿『娶』錦瑟一事,卻又在兩人爭執誰是新娘新郎的問題上耽擱了下來。說來好玩兒,這兩人就這麼點兒事也較了真兒,倒也讓我們旁人看了不少笑話,這不——

「我當然是夫!」白少卿據理力爭。

「你比我小,按理我應是新郎。」錦瑟也當理不讓。

「這事兒還得按年齡算!這是什麼鬼規矩!」白少卿辯駁道。

……我和若水、楚楚、玉兒,還有拓跋連鷹都站在門外,聽著這無裡頭的對話,實在是哭笑不得。

「小琴,你來評評理,你說我倆誰夫誰妻!」白少卿把門外的我拉進門。

「我說了算?」我瞥了他們一眼

「也好,小琴說了算,你說的我倆都不會反對。」錦瑟自覺與我關係要好些,也附和道。

「你們立誓,完全遵照我的決定。」我心裡偷笑。f
只見兩人思慮片刻,相視,都立下了誓言

「禮堂同為新郎。」我笑著寫到。

「那進了房怎麼分?!」白少卿問道,錦瑟聞此一問,臉上則是泛起了紅艷

我掩嘴輕笑」誰的力氣大就聽誰的。」入了洞房就不是我能管的事兒了。

「這是什麼話?!怎麼能這樣決定呢!」錦瑟顯是有些不服氣。

而白少卿則想到自己學過武藝,比力氣是絕對不會輸給錦瑟這一文弱之人的。於是裂著嘴大笑道」剛才我們可都立了誓,小琴說的我們一定照辦。」

我抿嘴輕笑,趁著白少卿轉過身,錦瑟看向我的時候,在半空中虛寫下一字」藥」,指指自己,示意我會幫他。隨即,錦瑟會心一笑,也不管白少卿在那裡得意洋洋了

等屋裡鬧夠了,白少卿和錦瑟,還有拓跋連鷹都坐了下來。白少卿喝了杯茶水,突然看著我,嘿嘿笑道」小琴,你怎樣才肯嫁啊?」說完,瞥了瞥拓跋連鷹。

我就知道,這人無風不起浪。不過,近半月來,我對拓跋連鷹算是『談戀愛』吧,確定了自己的心意,也就放下了感情在他那裡,和他平淡的往來來往,卻也開始有些依賴那樣的感情。愛的味道在心中漸漸發酵,膨脹開來,對他的感覺就像是在人海茫茫中,無意下的某日,我突然發現,原來,我等的人他就在這裡,安心,而淡然。

笑著看向周圍的人,白少卿和錦瑟目不轉睛盯著我,而拓跋連鷹眼中滿是期待。我拿起筆,不急不緩地寫到」天時、地利、人和」


「這是何解?」白少卿疑惑到。


「天時,滿目星辰;地利,百花叢中;人和,千人共證」我徐徐寫來。這樣的條件說難不難,說簡單,卻也不是,呵,答案我是給了,該怎麼做就與我無關。

輕啄口香茶,清雅的味兒在嘴裡暈開。每個女人都會對婚姻有所寄望,誰又不願意有個浪漫而永恆的回憶。窗外,落英繽紛,燕兒飛還,我淡淡地微笑,塵埃落定,落定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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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6 00:45:07 |只看該作者
求婚

連續幾日,拓跋連鷹不再出現在百花樓,而白少卿和錦瑟也是神神秘秘的。某天傍晚,錦瑟讓我在屋裡等他,說是有什麼東西給我。

「咚咚……」是誰在敲打木窗,我站起身,走了過去,似乎是熟悉的氣息,於是走近,打開窗

「小琴」拓跋連鷹在窗台上伸出一隻手,微笑地看著我。我有些驚訝,他今日並沒戴上銀面,月光下,他的左臉有一道由眼角延伸到頸部的疤痕,像是左面被生生剖開。

「小琴……」拓跋連鷹伸著手,凝望著我

我欣然一笑,將手放在了他的手心

「閉上眼」拓跋連鷹握住我的手,沙啞而低沉的聲音在這迷濛的夜空輕落。

沒有任何顧慮,我閉上眼,感受空氣中我和他的氣息。忽而,他將我抱起,騰空而上,風在耳旁狂亂地吹著,呼呼作響,我在他溫暖的懷裡,悄聲地等待。大約兩刻後,他停下了腳步,空氣逐漸緩慢了下來,睜開了眼睛

銀色的月色中,一望無際的花朵,芬芳地開滿山野,吐露著陣陣清幽,點點螢火蟲飛舞在花叢中,穿梭在如夢的畫境裡,似天上墜落人間的繁星,閃爍著輕柔的光芒,依偎在花瓣上,游曳於茫茫夜色裡……拓跋連鷹輕輕地將我放坐在花叢中的一塊石上,從懷中取出一個竹筒,點燃,火星躍入夜幕綻放,而就在這一刻,林中燃起數千支火把,打破夜的寂靜,熱情的火色跳動,照耀著每個真誠而堅毅的臉龐

「我,拓跋連鷹,願娶落琴為妻,生生世世,永不離棄!」拓跋連鷹輕跪在我身旁,字字明誓,聲音迴盪在整個山林。

「生生世世,永不離棄!生生世世,永不離棄!」千束火把舉起,反覆著誓言,震動著整個夜,也震動著我的心。

「嫁給我,做我的妻,好嗎?」拓跋連鷹溫柔地問著,等待我的回答。

我靜默地看著他,生生世世,永不離棄,沒有詩賦般絕美的辭藻,僅僅幾個字,卻如山重的承諾,

低下頭,一隻螢火蟲停留在我的指尖,如一顆星子落入凡塵,這一次幸福的機會,我還要路過嗎?四周,一片沉寂,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等待一個答案

我注視著拓跋連鷹深情而堅定的眼,緩緩地點下我的頭,瞬間,拓跋連鷹楊起了如旭日般耀眼的笑容,環抱起我,在花中瘋狂地旋轉,手舉火把的人群頓時也歡呼了起來,沸騰一片。我緊緊地抱著他,感受著滿溢的喜悅。*

相愛,相知,相許,從來到這個世界,從對愛情的懵懂迷茫,從傷痛與震撼的過去,萬水千山,遇上了一個該遇上的人,愛上了一個該愛上的人,如是,便是花開,便有結果,如是,會有希望,會有幸福。

翌日 

拓跋連鷹趕回興城面聖,白少卿和錦瑟則一邊準備自己的婚禮,一邊著手籌備我的婚事……百花樓裡喜氣洋洋,熱鬧非凡。

「小琴或許不知,為了你那『千人共證』的要求我們可是想破了腦袋,後來無意中被連鷹麾下的軍士聽見,被傳知到『鷹軍』三千軍隊裡,這下可好,眾將士紛紛要求當見證人。」白少卿興高采烈地給我講述之前的「準備

我聽後,微微一笑,原來如此

「前日,我教過連鷹大篇的情詩,讓他來打動你的心,可是他並沒有說其中任何一句。」白少卿順手拿起剪子,學著玉兒剪起了喜字。

「他不會說」我寫到。那個男人永遠給人的都是最直接最實在的自己,縱使沒有出色至極的外表,沒有滿腹經綸的才華,但他有的是一顆至真至誠的心,給的是完完全全的自己,再多再美的辭藻,都不如那樣堅定不移的承諾。

「是呵,他不會說。」白少卿對著我說道。隨即,我倆相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會心一笑

「小琴姐姐,樓下竹牌雅間裡有位公子說要找你。」楚楚走了進來說道,然後遞給我一支遇玉簫,」他說你見此簫便知他是誰了

我接過,是一支尋常的玉簫,繫著銀色的流蘇。只是……在簫身上刻著一個字,一個「凡」字

是他!我拿著玉簫匆匆地跑下樓,是他!心有些跳動,手緊緊地握住簫。來到『竹』字廂房門前,我頓住了腳步,捏了捏手心,吸了一口微顫的空氣,將門緩緩推開。

熟悉的面容……月白色長袍,劍眉星眸……溫潤如玉,俊美絕塵……男子起身,淡淡地笑了,輕輕喚道」七七……」

不是落琴,是七七呵……我鬆開了緊握的手,輕輕地點了點頭,唐非凡,二哥……你,來了……

「落琴,這位是……」白少卿見我急奔出來,跟在了我的身後。

「在下唐非凡……是……是落琴的義兄。」唐非凡抱拳行禮

「哈哈,原是小琴的兄長,我是小琴的朋友,白少卿。」白少卿心中本知我的身份,經此一說也知道了唐非凡的來歷。

「敘舊,單獨」我在白少卿手裡寫下。

「既然你們兄妹久別重逢,那麼少卿也就不打擾二位敘舊了。」白少卿轉身離開,並吩咐楚楚拿來我的沙盤。

「二哥,幾近三年未見,可好。」我寫到,南翼一別,已將近三年了,他還是唐門優雅,溫柔的唐非凡,而我已是安城百花樓的落琴……也是……將嫁為人婦的落琴。

「七七,我見過你的……」唐非凡淡淡微笑,眼中有些苦澀。

見我一怔,他繼續說道」那年你離去後,我四處尋你,後聞得東闋安城出了一種酒,名曰『絕色『,我便知你在此,就也來了此地

那……為何又不見……我愣愣地望著他。唐非凡繼續說」匆匆一瞥後,知道你在這兒……過得挺好,至少比以前快了許多,也就不忍打斷你這樣的快樂,就離開了

相見不如不見呵……那麼,唐非凡,二哥……為什麼你會一個人默默離去後,又在我將要遺忘的時候轉身回來……

看出我心中的疑問, 「或許我不該再回來的,或許也不該再見你,畢竟我連爭取的機會都沒有,不是嗎?」 唐非凡歎了口氣,「這次我來,只是想問你一句話。」

我看著他,點點頭。

唐非凡認真地看著我,問道「你幸福嗎

我抬頭,直視著他的眼睛,重重點頭,給他肯定地答案,也給自己……我幸福嗎?有拓跋連鷹那樣生世不離的愛,我會幸福的,不是嗎

「二哥也要幸福呵」我寫到,對他,我永遠都只能遙遠的寄予思念寄予歉意,現實的我自私地尋找自己的幸福,而他的幸福呢,我不敢去想,也注定不能去想。從開始到現在,我的幸福就帶著那麼一個傷口,一個永遠無法癒合的傷口

「我的幸福在這裡」唐非凡笑著指指自己的心臟,隨即釋然一笑,轉而說道「七七就要嫁人了,二哥可以討杯喜酒喝嗎?」

我莞爾一笑,點頭。有些東西不需要質問下去,放在心上就好,即使是痛,也心甘情願,真正的愛不會去剝奪幸福的權利,我和他,不僅僅有愛情的愛,還有親情的愛,至少,愛是真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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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

三日後,拓跋連鷹從興城連夜趕回,滿面喜悅,到了安城已是夜晚。

「琴兒,皇兄說要親自來安城為我們主婚。」拓跋連鷹在七歲時,父皇和母妃都相繼仙逝,因而東闋國主,也就是拓跋連鷹同父同母的大哥便擔起了父親的角色,對這個親弟關愛備至

我笑笑,見拓跋連鷹風塵滿面,示意玉兒去打上水來。在拓跋連鷹擦完臉後,我遞上一杯熱茶,他輕啄了幾口,問道」聽說你哥哥來了?」

我點點頭,唐非凡說會等我大婚後再離去。我母親早已去世,『唐七七』也被皇室厚葬,也只有他能做為我唯一至親的人,送我出閣了。

「那等會兒我一定得和他喝幾杯!」拓跋連鷹笑道

「連鷹兄啊,你還沒把新娘娶進門,就開始準備灌醉大舅子了。」白少卿笑呵呵地走了進來,後面跟著唐非凡和錦瑟。

「想必這位就是落琴的兄長吧?」拓跋連鷹對唐非凡抱拳道。

「在下唐非凡,見過賢王。」唐非凡優雅地回禮。

「叫我連鷹便是。」拓跋連鷹說道


「都快成一家人了,還這麼多虛禮作什麼,對了,剛才連鷹兄說要喝幾杯,正好我這裡有西礫來的葡萄酒,今晚我們就來個一醉方休,如何?」白少卿提議,我們幾人也紛紛表示贊同。

看著所有人這般熱鬧,不禁默笑。經過這麼多年,很多東西慢慢沉澱了下來,就像一壺酒,香味越久越濃郁,在心境上也成熟了更多,今朝有酒今朝醉,而愁有多少,在腦裡逗留片刻,也不去深究,沒有一個人會是完美無缺的,所以生活也會有許多的坎坷,對我自己也好,對唐非凡也好,都有遺憾,卻也會為彼此保重。

縹緲皓月,半醉半醒地親吻著黑夜,園中桃花正濃,在斑駁的影中稍顯羞怯,幾陣涼風撥弄得葉兒簌簌作響……風兒吹風兒吹,月兒醉月兒醉,縱使相思夢裡淚,誰人該走,哪人該留,雲煙過後總會休

九日後

我站在屋裡,一個人,半敞的窗透出白色的光,照在紅色的嫁衣上,紅彤彤的明艷,指尖順著衣褶的線條滑下,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

「小姐,該穿上嫁衣了。」玉兒走了進來,服侍我穿上那抹媚人的色彩。

「我來為她梳頭吧……」唐非凡取過玉兒手中的梳子,順著我的髮絲輕柔地梳理

在這個世界裡,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閨中新嫁娘嫁人當日,其母需用黃木梳為女兒梳頭,盤上髮髻,一邊梳理一邊祈禱,以此祝願女兒能在夫家平安幸福。

「七七,婉姨不在了,就讓二哥為你梳頭吧。」唐非凡一邊梳一邊說道。

我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鏡子裡的唐非凡,他修長的手指穿過黑色的髮絲,細心的盤結新娘的髻子,每一梳過便低聲說上一句祝福,溫柔而專注……我咬著唇,對著鏡子努力地微笑,對自己說,你會是最幸福的……心不要動,已成定局,不要再回頭了,過了,一切都會好的

「七七,你看看鏡子,怎樣?」唐非凡放下梳子,同我一起看向鏡中的人。

我笑笑,在他的手心寫下「好看,謝謝。」

唐非凡淡然一笑,從懷中拿出一塊淡紅色的暖玉,道」二哥沒準備什麼,匆忙雕了此玉算作你的禮物吧。」,我拿過玉,那上面還有一絲殘留的溫度,恍恍惚惚。

這時,楚楚和若水走了進來,對我說道「小琴姐姐,花轎來了。」

我轉身看向唐非凡,他正站在窗欞透出的金色的光線裡,如同我第一次遇見他的那樣,如天上飄過的雲,不染纖塵的淡然。我扶身,低下頭,彎腰,深深地行了一禮,回過頭,戴上大紅的蓋頭,走上花轎

「起轎——」只聽轎夫一陣聲吼,轎子開始搖搖前進。轎外,鑼鼓喧天,嗩吶吹響……

我用手撫摸著那塊暖玉,上面刻著並蒂蓮花,細微精緻,清雅不俗,我翻過背面,突然,眼中的淚斷線似地滴落,那上面刻著一些字符,有些生硬地連接著……指腹一個一個滑過,摩挲著深陷的字痕——

那還是我,唐七七,十四歲的時候,那時,我早已愛上了唐非凡,但這段情卻是無法說出的,一日,我突然記起偶然記下的兩句歌詞,也就是此刻寫在玉上的兩句,於是無意中寫了出來,唐非凡曾問我那是什麼意思,我告訴他那是祈禱幸福的咒語……我想他永遠不會知曉「il y a longtemps que je t'aime,jamais je ne t'oublierai」的真意是:我愛你已久,永不能忘……

將玉熨帖在心間,我拭去兩頰的眼淚。人的一生中,總會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只是當愛的不能愛的時候,人會選擇去遺忘去放手,但是,那樣就是不愛了嗎?不是呵……只會愛得越深,愛得無法從最初的靈魂中剝離。可是,老天卻告訴你,你不能愛,又能如何!古來人說,人定勝天,真正勝的又有幾人,無畏的掙扎換來的是更多的犧牲罷了。我是悲觀嗎,我是懦弱嗎,我只是想要平凡平安地活一生呵,這究竟是錯還是對?

我愛你已久,永不能忘……我與一人約定永不相離,卻掉了一半的心在另一人那裡,人一生,將愛分給了兩個人,是自私,也是無奈,更是一種悲哀……

鑼鼓聲停,下轎,拜堂……

「琴兒,你哭過?」洞房花燭下,拓跋連鷹挑起紅色的蓋頭,看見我還未乾透的淚痕。

我扯出一抹笑容,在他手心裡寫到「沒事,我很好」

拓跋連鷹有些擔憂,卻也不再追問,只輕輕的擦掉我臉上未干的痕跡,跪在我身前,低語「無論過去是什麼,從今天開始,我,拓跋連鷹發誓,不要讓你再落下眼淚,我會給你幸福,白頭不離。」

我微微翹起嘴角,將手放在他的大掌中,帶著劍繭溫厚的手傳來安定的力量……有一半的靈魂落在了這裡,生生世世,永不離棄,這樣的幾個字在我心裡鐫刻,編織起一個關於未來美麗的畫境,叫人無法捨棄。

生活就像是一個迷宮,一個不知道有沒有出口的迷宮,而當無論是迷失還是尋找都是枉然時候,卻又必須無止境的轉動,因為,迷宮的規則告訴你,停下就只有燼滅,所以,即使眼前是海市蜃樓的泡影也得去經歷,越假越真,真真假假,縱然有一天,你發現了那個出口,你也無法忘記在那迷宮裡曾有過的痛苦、寂寞,還有片刻卻深沉的,帶著微笑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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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6 00:45:29 |只看該作者
生辰

時光荏苒 三年過去

七月初五,夏初時節,蓮花滿池,不蔓不枝。三年前,婚禮後,我便隨拓跋連鷹搬回了興城賢王府,雖算是嫁入皇親,卻也過得平淡。一年前,我和拓跋連鷹的第一個孩子出世了,取名拓跋軒。有了疼惜自己的丈夫,可愛活潑的兒子,我算是有一個真正的「家」了,沒有多少的驚心動魄,只有平平淡淡的幸福,但這些,已經足夠。

「娘……娘……」 軒兒剛滿一歲,也就在這幾天才學會走路,小子好動,沒事就在園子裡走來走去,卻也常常摔倒,這不,小傢伙走到了一半又跌倒在地

「小公子,乖——」玉兒跟在後面,見軒兒絆倒,連忙將他抱起

軒兒伸出嫩嫩的小手,向前撲著,要求下地走路。玉兒無可奈何,把他放回了地上,軒兒走了幾步,又跌倒了,嘟起了小嘴,不等玉兒將他抱起,索性四肢並用,向我這裡爬了過來

我張開手,待軒兒到了跟前,一把將他抱起,呵呵,這孩子,打生下來就帶著股韌勁,很少哭鬧,每日吃睡也不讓人操心。

「娘……」軒兒奶氣地叫著,我低下頭,捏捏他胖胖的臉蛋兒,他皺了皺鼻頭,似乎不滿我的舉動

「小公子就愛粘你。」玉兒呵呵地笑道。

我拿起一塊綠豆糕,撇了一點餵給軒兒,他抿著嘴裡的點心,咯咯地笑了起來,我抱著他,幸福的暖流淌過心間。三年裡,我過得很好,拓跋連鷹給了我一個圓滿平凡的家庭,平靜而溫暖。我感歎,其實,真正的幸福也不過如此,滿滿的愛填在心裡,讓自己沒有任何的空白去容納憂傷。

「小琴!」一個洪亮的聲音穿過園子。不用抬頭,光聽這聲音就知道是何人來了,除了白少卿那個大孩子還會有誰,我抬起頭,看向攜手而來的白少卿和錦瑟

「喲,小子又長壯了,來,乾爹抱抱。」白少卿笑嘻嘻地向軒兒伸出手,這人呵,在軒兒出生的時候他就硬將乾爹的名號安在了自己頭上

可是,小軒兒並不領情,瞥了白少卿一眼,繼續在我懷裡撥弄著我的頭髮。

「嘿!你這小子,還拿起喬來了!」白少卿叫道。

我和玉兒早已忍不住掩嘴輕笑。一旁的錦瑟拉過正將魔手再度伸向軒兒的白少卿,搖頭苦笑,隨即道」後天便是小琴的生日,這次我和少卿來就是專程為你賀壽的。」

呵……後日,七月初七,我就要滿二十三歲了,時間過得真快,從女孩到女人再到母親,匆匆幾十年,轉眼之間就過了。我抬頭莞爾,寫到」謝謝」難得知己,有這樣記掛著你的朋友實乃人生一大快事

「真要道謝,那就把你偷藏的美酒拿出來大家分享分享。」白少卿嘿嘿笑道

「這有何難」我寫到。去年釀了壇新酒,還未起出,就被白少卿給盯上了

「那敢情好,對了,這是我和錦瑟送你的禮物,小琴看看如何。」白少卿從袖裡摸出一個小盒,遞給了我。

我打開盒子,裡面裝著一顆圓潤的珠子,隱隱地散發著螢光,避邪珠,這可是百年難遇的寶物,曾在書中見過,今竟有幸親見此物。

「小琴,這是避邪寶珠,據說有安胎定神之奇效。」 錦瑟道。

我會心一笑,將寶珠繫在自己的脖子上。在上一次生軒兒的時候,因我體質陰寒,差點難產,生產後便暈厥不醒,後來在及時趕來的唐非凡幾番救治下,才甦醒了過來。而後,拓跋連鷹一直都小心地不讓我受孕,但我卻希望再添一個女兒,因此使計懷上了孩子,現在的我,正懷有兩個月的生孕,也因為這樣,在得知我再度有孕後,拓跋連鷹和錦瑟他們都萬分小心,就連唐非凡也聞訊正從南翼國趕來。

「怎麼,王爺大將軍還沒回來?」白少卿隨手拿了塊糕點丟進嘴裡

「皇宮,要事」我寫到。近日裡聽說北雪國與西礫國私下聯盟,東闋邊境上出現了一些躁動,因此,今兒一大早,拓跋連鷹便又被皇上召進宮,協商要事。不過,在早晨的時候,他出門前就對我保證過,一定會回來替我祝壽。想到這裡,我不禁淺笑,這個男人給得都不是精彩至極的東西,但付出的一顆真實的心足以勝過一切虛華。

看了看天色,已是傍晚時分,便吩咐玉兒將酒菜擺入園林亭裡,把軒兒放在地上,讓他繼續練習走路

「對不起,我回來晚了。」拓跋連鷹走進園子,身上的朝服還未換下,對我笑笑,再和錦瑟白少卿簡單地打了招呼。

我笑著搖搖頭,替拓跋連鷹解下腰間的寶劍,在他手心寫字讓他回屋先換件衣服。

拓跋連鷹見我站起,馬上小心翼翼地把我扶著坐下,再一把抱起搖晃到他腳前的軒兒,笑道」走,跟爹爹換衣服去!」

「蹦蹦……蹦蹦……」軒兒奶聲奶氣地要求。

「好,爹爹帶軒兒蹦蹦!」拓跋連鷹輕捏了兒子的鼻尖,施以輕功向臥房飛去。

我轉頭招呼白少卿和錦瑟入桌,並吩咐玉兒把熱菜端上。

片刻後,拓跋連鷹抱著軒兒過了來,軒兒到了亭子就欲趴回我的身上,卻被拓跋連鷹攔了下來,「軒兒乖,你都累了你娘整天了,現在就讓爹爹抱抱

而軒兒見父親阻攔,只有不情不願縮了回去,他皺在一起的俏臉逗得眾人哈哈大笑。

夏初時節,空氣有些濕潤,薄薄的浸入鼻息,滲著淡淡的蓮香。而後的席間,觥籌交錯,除了我這個被拓跋連鷹下令禁止一切不正常飲食的孕婦,就連軒兒也被白少卿用筷子蘸了點酒餵進嘴裡。過了很久,待到杯殘盤盡,白少卿扶著半醉的錦瑟回了客房,已經睡著的軒兒也被玉兒抱回臥室,亭中只剩下了我和拓跋連鷹

「生辰快樂」拓跋連鷹倒滿酒,向我敬道。

我也斟了杯茶來代替美酒,與拓跋連鷹杯盞輕碰,仰頭飲下。

「我……沒有準備禮物。」拓跋連鷹放下酒杯,抱歉道。近一個月為了邊境的事,他幾乎都在宮中,這是我知道的。往年每到我的生辰,他總會備上一些新奇的禮物,他也知道我並不在乎物質的奢華,只在乎禮物裡的心意,因此,即使王府裡也囊有不少寶物,但他仍會親自去尋或做一些小玩意,樸實無華,卻有著不同的意義

聽他道歉,我不在意的搖搖頭,在拓跋連鷹手心裡寫到「你回來,夠了。」 他是個為民為國的好王爺,更是個真正的男子漢,然而,這一次邊境出事,他因念及我有孕在身,故並未主動請求奔赴邊疆,雖是如此,他卻在每一次拆看邊境來的書信時,露出片刻的凝重。

想到這裡,我繼續寫到「邊境,你去。」

這樣的男人不該只坐守在家中安閒地過日子,他有自己的天地,也有自己輝煌的方式。

幾天前,我偶然偷聽到關於邊境的境況,據說,派去的將領因經驗尚淺,僅能鎮壓住一些亂民,而如今北雪國又密派出軍隊佯裝盜匪,乘機來襲,令闋國邊境將士抵擋起來十分吃力。

「琴兒,我……今天皇兄說邊境需援派軍隊,希望我能掛帥……可是……」拓跋連鷹握拳歎息。

我笑笑,三年來,拓跋連鷹從沒離開過我和軒兒,這一次若讓他離去,算是第一次分別吧,即便如此,可誰又忍心將一隻雄鷹關在籠裡

「得勝,禮物」我寫到。

「可是,你有孕在身,我不放心。」拓跋連鷹皺眉,猶豫不決

「二哥在,不怕」我微笑著,讓他放心

「……那我一定速去速回!」拓跋連鷹承諾,將我輕輕地摟進懷裡

閃爍的星辰高高佈滿黑色的夜幕,蟲兒絲絲叫喚著,我和拓跋連鷹彼此都學著給對方自由的空間,不用愛情的名義世俗的名義禁錮靈魂,我有我心中的秘密,他有他生活的方式,我們相愛也相知,是愛人,也是知己。這就是家,簡單,而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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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6 00:45:42 |只看該作者
結局

七個月後,因北雪國在邊境屢次進犯,也因地域限制,以及「鷹軍」不願傷及兩國邊城百姓,故無法完全鎮壓住邊境的「動亂」,也因此拓跋連鷹仍留守邊城,以待局勢穩定

「夫人……用力……用力啊!!!!」產婆大聲地叫喊著,我的手捏著床舷,關節處已然發白,臉上的汗滴順著髮鬢大顆地落著,疼痛地已經麻木,嘴張著,大口地喘息。

「快了!!!!!快了!!!!!再加把油!!!!!」產婆催促著,吩咐玉兒將我的身子按穩。

「出來了,出來了!!!」瞬間,眼前一道白光閃過,身子頓時輕鬆了下來,而後聽到一個嬰孩響亮地哭聲,我輕輕彎了彎嘴角……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不要嚇玉兒啊!!!!」玉兒,不用叫的,我只是累了,累了,想睡會兒……睡會兒……我耳邊的叫喊聲越來越小,漸漸地……沉入了一片黑暗。

這裡是哪裡,怎麼什麼都沒有,什麼都看不見?我走在一個黑漆漆的地方,一步一步茫然地向前走著,突然前面出現了一道光,一閃一閃地……我想要靠近,卻在伸出手的剎那,光消失了……我看著我的腳,開始慢慢地消逝,一點一點地,我想叫喊,喉裡卻沒有任何的聲音,驚恐,無助……

「七七……七七……」是誰在叫我,是誰在呼喚我這被埋沒在記憶裡的名字……我迷濛地睜開眼睛,恍恍惚惚。

「七七……小琴……還好……還好你終於醒了。」我眼前的人影慢慢合了起來,是唐非凡呵,是二哥……他一邊慌忙地用右手探著我的脈搏,一邊說道,過了片刻才鬆了眉頭,寫了藥方讓下人熬來

「總算是穩定下來了。」唐非凡呼出口氣,緊繃著的臉上這才有了點笑容

「小琴,你不知道,你這一次竟比上次昏迷得還要久,整整七天七夜,把我們都嚇壞了。」錦瑟快步走了過來

我莞爾,在唐非凡手裡寫到」孩子」

「我知道你一醒定會想要見孩子,這不,我把小丫頭先抱了過來。」白少卿把我剛出生不久的女兒放進了我的懷裡。

我抱著小嬰兒,暖暖地笑著

「夫人,夫人……邊關來信了。」府裡的管家匆匆的跑了進來,遞上書信。

或是拓跋連鷹快回來了吧,我懷著一絲期盼打開信封,順著信裡的字逐一看下……沒有預想到的「喜訊」,只見,信裡寫著」將軍中箭,病危,正在趕回王府途中

什麼,怎麼會這樣,我的臉色漸漸轉白,夢裡的那種恐慌襲上心尖……

見我臉色不對,唐非凡一把拿過我手中的信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錦瑟和白少卿不約而同地問道。

「王爺中箭,怕是傷重,現在正在趕回興城的途中。」唐非凡蹙眉

我撐起身,想要下床,心裡有個聲音叫著:我要救他,我要去救他。

唐非凡一把攔住我,將我固定在床上,拉著我的手,大聲吼道「小琴……冷靜!!!妹夫不會有事的!!!」

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我被唐非凡抱緊著,感覺他拍著我的背,聲音慢慢變緩「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我慌亂地拉著唐非凡的手,寫到「救他」然後望著他,懇求著答案。

唐非凡毫不猶豫地重重點了一下頭,起身,對錦瑟說道「我沿著他們回城的路先找去,你們在這裡等我消息,小琴的藥不能斷,每日三服,切記!」說完,便急速施展輕功離去

我看著空去的人影,怔怔地坐在床上。盼了多久,我才有這這樣的家,孩子,丈夫,還有我……我不奢求要過怎樣豐富多彩的生活,我只求平平安安地與家人相守,我會教孩子寫字,畫畫,彈琴,會為丈夫做上幾道精緻的飯菜,會閒時與他們散步在湖邊,靜靜地看著夕陽西下的美麗,讓丈夫為自己撥弄掉偶然落在發上的花瓣……我要求的不多呵……可為什麼老天會這樣折磨我……

「小琴,放心,非凡兄醫術高明,連鷹一定會沒事的。」白少卿拍拍我的肩頭,安慰道。

是呵,我不該這麼的悲觀,唐非凡的醫術我是相信的……想到這裡,我漸漸地放下了心,現在,我只能等……

整整過去了半個月,在無數的亟盼中,終於傳來了唐非凡的消息,傳來的書信中說已護住了拓跋連鷹的心脈,病情已解,只需回來好生療養便可。

三月的春天,總是充滿著希望呵……我抱著小丫頭,坐在庭院中,盼著念著丈夫的歸來。

「娘……爹爹多久才回來?軒兒想他……」軒兒趴在我的腿上,掙著大眼睛問著我。

我摸了摸他的頭,淡淡笑著。我又何曾不想呵……每一日我都告訴自己,要耐心地等待,每一日我都祈禱著這個家會永遠完整……

「夫人,王爺他們已經到了門口!!」管家急急地跑了來,稟報道。

我欣喜地站起身,將丫頭交給玉兒,飛奔而去。回來了,終於回來了……眼睛裡止不住的激動。

走到臥室門前,正好遇上唐非凡從屋裡出來。

「他已無大礙,只須在靜養幾日即可,你和他數月未見,先進去看看吧。」唐非凡淡淡地笑道

我點點頭,走進屋,來到床邊,靜靜地坐下,用手觸摸著拓跋連鷹溫熱的臉龐,感受著他真實的存在。

「琴兒,我回來了。」拓跋連鷹睜開了眼睛,虛弱地說道。

我點點頭,將臉輕輕地靠在他寬大厚實的掌中,微微輕笑

「抱歉,我回來晚了……」拓跋連鷹抹去我眼角的淚。

我搖搖頭,回來就好呵……手心裡的溫度傳遞著幸福的味道……劫後餘生,我心裡緩過一口氣,慢慢安定了下來。

第二日,我正熬好了湯藥為拓跋連鷹端去,路上碰上了唐非凡

「我今日要走,特來向你告辭。」唐非凡說道

離開?告辭?這麼快,我放下湯藥,寫到「不多留

「不留了,家中還有其他的事。」唐非凡答道

想他有事,我也不便強留,可心裡對他這次的離開總覺得有些不安,是哪裡沒對呢?我笑笑,或許是最近發生的事太多,有些敏感罷了

「那二哥一路保重」我隨即寫到。

「那好,二哥就先離開了,七七也多保重。」唐非凡彎起一抹淡然的笑,卻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我點點頭,在心裡打消自己突來的念頭,送他到了門口,等他走後,才轉身把藥送去臥房。

「二哥走了」我在拓跋連鷹手裡寫到。

「恩……等我好了以後,一定要好好謝他,這次要不是他,我早就命喪黃泉了。」拓跋連鷹說道。

「病情?」我寫到,一直都沒有問過他這次傷成怎樣,為何這般嚴重。

「心脈斷裂,多虧你二哥神妙的醫術,我才保住了性命,不過這傷就連跟去的太醫都說無救……」拓跋連鷹說道。

心脈斷裂……心脈斷者,即使內力渾厚,也撐不過十日的……唐非凡……+

我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心脈斷裂!曾在唐非凡書架上的醫術中見過,心脈斷裂者,需內裡深厚之人為其輸以真氣,延續脈搏,方能得救……不過這樣的結果是——以命換命!!

頓時,心裡向被絞去了一塊,硬深深地疼痛……沒有任何的猶豫,我瘋狂地飛馳了出去,風在耳邊呼嘯,身在空中飛速的前行……唐非凡,你,為何如此!為何如此!! 我欠了你一生,不能再欠了你的命啊……

產後的身子還未完全康復,此時使用真氣讓體內的寒氣襲擾週身,疼痛得如割裂著經脈,然而,我已完全顧不上這些,只能憑著自己的感覺在一片慌亂中尋找著,尋找心裡遺落的部分

城門外,唐非凡牽著馬兒向前走著……我落在他的身前,望著他。

「七七……你……」他訝意地看著我的出現

我緩住急促的呼吸,嫣然一笑,走了過去,不顧他的驚訝,拿起他的右手,寫到「我和你,一起」

「七七,快回去吧。」唐非凡收回右手,低聲說道。

我搖頭,凝望著他,眼裡有著控訴,有著絕痛。

「好吧,我們,一起。」唐非凡歎了口氣,說道,光下的一抹笑容,有著離別,有著……幸福……^

愛情是一樣自私的東西,可是,世界上還是會有一個人,你會愛得勝過自己,可是,或許,你永遠無法與他在一起,那一刻,你會告訴自己,這樣的放棄,雖是遺憾,卻會是永恆的美麗……然則,當這份愛還在心裡,思念的人卻會遠遠地離你而去,那是怎樣的一種痛,又會是怎樣的結局。

三月暖春的山林間,柳絮纏綿在空中飄搖起舞,漫溢在空氣裡的朦朧浸透在心裡……呵……也是這樣的柳絮紛揚的時節,一個男人在金色的光線中,對我低頭莞爾。

那年,他,白袍如月,溫潤如玉……

坐在發著新芽的柳樹下,我靠在唐非凡的肩上,如小時候一樣,將自己的小手放在他修長的手間,用食指輕輕劃到「il y a longtemps que je t'aime ,jamais je ne t'oublierai

「幸福的咒語?」唐非凡低眉淺笑

我搖了搖頭,對他微微笑著,寫到「不是

「那真的意思是什麼?」唐非凡疑惑

「我愛你已久,永不能忘」我像初次學字的孩子一般,一筆一劃地寫到,彷彿要將字刻入他的骨髓,也刻進自己的心裡。

「七七……」唐非凡握緊我在他掌中的手,驚訝地看著我。

唐非凡……非凡……我愛你已久了呵……輕輕地依偎在他的身邊,逐漸冰冷的溫度告訴我身邊這個人的生命在一點一滴地被吞噬……

「七七……吹首曲子給我聽……好嗎?」唐非凡淡然一笑

我輕點下頷,用他的玉簫低訴,這一段情,這一世愛

山川載不動太多悲哀

歲月禁不起太長的等待

春花最愛向風中搖擺

黃沙偏要將癡和怨掩埋

一世的聰明情願糊塗

一身的遭遇向誰訴

愛到不能愛

聚到終須散

繁華過後成一夢

海水永不干

天也望不穿

紅塵一笑和你共徘徊~

「七七,下一輩子,我不會等你,不會愛你……所以,這一輩子,你要幸福的活下去……」唐非凡的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

愛的不能愛,天也望不穿,我吹著這樣的歌,感受到身邊人的呼吸漸漸消逝……

淚滴落,曲終人散……

三日後

我將簫放在了墓前,起身,離去……山腳下,有一個人騎著馬,在夕陽中等待著……我漾起一抹微笑——

非凡,這一輩子,我會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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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6 00:46:03 |只看該作者
番外——龍玉瑝篇

  煙花三月,江南的風光絢上了秀麗的色彩,山青透著雨霧暈染得朦朧溫柔,雨過天晴後的暖陽映得湖光瀲灩生波,就連微風輕拂下的每一片綠葉都被勾勒得細緻而柔美。

  無怪乎文人墨客都愛江南山水樓閣美,這樣優雅婉約的氣質也當是此靈秀之地才會有的。本該坐於皇朝之上的當朝天子——龍玉瑝,品著蘇湖有名的「雲霧」,眼印著畫般美景,本微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

  瑝,待到煙花爛漫時,我們同去江南,泛舟湖上,賞雨閣中,好嗎?

  伊人軟語似還在耳邊飄搖,可,人卻已逝,留下一個不會被兌現的約定。
  
  聶婉容,他此生最深愛的人,一個比江南煙雨更細膩,比水波更柔美的女子,一個與曾經的他一同編織逍遙夢境的傻女人。

  就在她替他飲下鳩毒之酒,死在他懷中的前一刻,她還一如既往地記著他和她的江南之約,她始終是沒有醒來,而他,卻回到了現實。

  江山,美人,對於生於無情帝王家的他來說,沒有江山,何以有能力來愛他的美人。只可惜,當他認清這個道理的死後,美人已不再了。

  龍玉瑝放下茶碗,淡淡茶香在口中散開,微微帶著點苦澀。

  「滄海笑滔滔兩岸潮

  浮沉隨浪記今朝

  蒼天笑紛紛世上潮

  誰負誰勝出天知曉

  江山笑煙雨遙

  濤浪淘盡紅塵俗事知多少

  清風笑竟惹寂寥

  豪情還剩一襟晚照 ……」

  清朗的琴音伴著略有些低沉的爽朗歌聲傳來,他不禁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蘇湖中央,一船游曳其間,少女身著淡黃衣裙,坐於船頭,素指流水般劃過琴弦,清冽動人的曲音隨著船槳激起的湖面波紋一層層繞繞而至,卻又不似水的柔軟,調子裡帶著幾分灑脫幾處逍遙,小小女子運腕撥弄中盡有著些大氣。

  而隨著靈動琴音,白衣長袍的男子立在少女身後隨樂引吭高歌,手中握著碧玉簫合著拍子輕擊船舷,風乍起,吹動男子白衣,也拂上他面容上如玉溫潤的寵愛至極笑,染得四周都歡快了幾分。

  琴聲泠泠,少女弄琴間,偶爾回眸注視著男子,雖然她以紗掩面,但不難想像她面紗下的笑容。
  一琴一歌,竟是如此契合。

  好清澈的眸子,似曾相識的感覺。龍玉瑝看著那雙未被遮掩的眼眸,心下細想究竟在哪裡見過。

  對了,婉容,婉容的眼,婉容的神。

  琴音纏綿斷續連,相思唸唸藏指尖,卻道是最不負卿相思意。

  瑝,婉容這曲如何?

  她一曲彈罷,回眸,清澈的眼底僅印著他一人。

  他曾經以為,躲得過那一劫,可是不料因自己的以為陪上了她的性命。

  「去查查唐非凡的來此緣由及其落腳處,並查出與他隨行的少女是誰。」龍玉瑝向房中影衛下令。

  船上的白衣男子正是唐門二少唐非凡,在他還是皇子的時候也曾與之有過來往。雖說唐非凡僅為唐家第二子,卻因其天資過人,深為其父所重用,在江湖中算得上是一呼百應的人物。

  自他登基以來,朝中舊黨勢力肅清得七七八八,而江湖中的勢力卻也是不能忽視的,為此,他曾專門找過唐非凡,以高官貴爵請他入朝為官,企圖通過他連通武林各大門派,而唐非凡卻連連婉拒。

  這次巧遇,再去登門造訪,與那樣的非凡人物相交,總是有益己身的。龍玉瑝閉上眼,揉了揉額頭,自從婉容死後,他明白了自己身為皇子所避免不了的鬥爭,以及一個皇子所必需承擔的責任,所以,在他弒兄奪位,登基為皇后,雖性情冷漠,卻也為這片江山盡心盡力,他不會毀了江山祭奠他的美人,他,龍玉瑝要用輝煌的王朝來祭奠婉容,這是他的責任,男人的責任,帝王的責任。

  忽然,那雙清若淺水的瞳眸恍惚而過。

  那少女或是唐非凡的戀人吧。那一回眸的情,掩藏的並不深。龍玉瑝禁自笑笑,不過是一個偶然眼神若婉容的少女罷了,自己何必惦記著。

  「主上,唐門二少現於城南一獨院暫住,跟著他的女子是其七妹,閨名七七。」一個半時辰,影衛回報。

  「七七……」龍玉瑝喃喃念出這一個名字。原來不是唐非凡的戀人,是他的妹妹。唐七七,素聞唐門女子才貌雙絕,今雖不見其全貌,僅那雙眼,便也是個美人了。

  「那個唐七小姐……是個啞巴。」影衛打聽的東西不少,卻也是撿了重點來說,這會兒見自家主子念著那個女子的名字,自然順道說起打聽出來的其它東西。

  啞巴,真是可惜啊。龍玉瑝歎了一聲,老天爺總是不公平的,給人的永遠不是完全。

  「主上,皇宮急報。」又一名影衛出來,呈上一信封。

  龍玉瑝接過,打開。

  片刻後,他用內勁捏碎手中的信紙:「啟程,回宮。」

  就在這一去下,龍玉瑝沒想到,就今日的那一遇,那一雙眼眸,會和他有著怎樣的故事。

  ***

  一年後

  「可惡,那隻老狐狸。」龍玉瑝再次看過手上的密諫,拍上桌案。

  本以為右丞相有左丞相所牽制,不敢再有什麼造次。當年,要不是念著他劉家三朝元老,又手握部分兵權,他早就動手以除後患了。

  豈料這一次,劉家暗中勾結武林勢力,並與大皇子餘黨聯繫,以自己的四皇兄為黨首,企圖造反奪權。

  一直以來,朝廷和武林是有著不成文的相互制衡的規定,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這一次武林之人插足,確實棘手。

  「皇上……」一個清潤的聲音傳來,龍玉瑝抬頭。

  原來是銘歌,婉容的弟弟,他的……男寵。

  「皇上定為了右丞相的事在操心吧。」銘歌有著和婉容一模一樣的容貌,就連笑,都那般相似。

  龍玉瑝將東西擱在桌上:「右丞相也該是除掉了,只是這江湖武林的那邊,來的全是暗的,我們在明處難以防範。」龍玉瑝接過銘歌遞上的茶。

  「以前聽皇上說起,唐家二少與你有交情,這一次可請他相助,不就好辦多了嗎?再則,唐門當家唐翦為武林盟主,這事兒他也該有責管管。」聶家本是翼國首富,江湖中的事,身為聶家么子的銘歌也是知道不少的。

  「朕不是沒想過,只是這一年來,江湖的部分勢力直入朝廷,是該計劃一下了,朕打算趁此機會徹底整合江湖的力量,為己所用。」若只是普通的造反,他還不放在眼裡,只是這一次,如有一箭雙鵰的法子該是最好不過。

  「皇上……」銘歌緊了緊手指,最後還是開口,「素聞唐家六小姐已經到了嫁娶的年紀,再過些時候便是皇宮選秀之時,若能將唐門小姐封為妃,便是與唐家結了親家,若是要唐門助之,也方便許多。」

  「唐門小姐……」不知為何,一雙清澈的眼在他心底浮上。

  龍玉瑝思索片刻,下了決定:「就照銘歌的意思,你這就替我擬下密詔,讓唐翦將唐家小姐送來宮中選秀,不過……不是六小姐,而是唐七小姐,唐七七。」

  「唐七七?難道皇上認識……」

  龍玉瑝輕笑:「這女子與唐非凡關係極親,並且……她是個啞巴,如若娶一個工具,這樣的身份和『天資』不是最好的嗎?」

  並且,她還有一雙好眼睛,龍玉瑝心想。

  「好,銘歌立即擬旨。」銘歌眼裡閃過一絲擔憂,還有一絲痛,為何這麼幾年,他的世界裡,除了江山,就只有自己死去的姐姐了。

  對不起,龍玉瑝背過臉在心裡低語那麼一句。

  在婉容死了後,他陷入了瘋狂的復仇中,那時的他,只有毀天滅地的念頭。失去摯愛的人,他要讓全天下陪葬。

  而在那時,只有婉容的雙胞胎弟弟銘歌接近他。銘歌從不勸說他什麼,在他暴怒發狂的時候也只是默默為他收拾殘局,為他,銘歌以死相求父親拿出聶家錢財以招兵買馬,為他,銘歌朝夕照顧左右不顧流言蜚語。

  那一陣子,除了白天謀劃佈兵,夜晚他總是爛醉如泥。又是一個醉酒的夜晚,銘歌扶他回房,他看著那張與婉容一模一樣的臉,他瘋狂的想要抓住那個人,瘋狂的抱住那個溫暖的身體。

  充斥著慾望而瘋狂的一夜過後,當他清醒的那一刻,他看著床上慘白臉色的男子,刺目腥色的血液,悔恨已晚。

  他不知道那是銘歌嗎?不是。他明白那是誰,即使是醉酒,但那個溫度的來源他是清楚的。說他卑鄙也好,那時的他僅僅是想要一個能溫暖他的東西,他阻擋不了自己的意識,那強烈的慾望。

  銘歌醒來,他問他要什麼。

  皇上,您能笑嗎?銘歌只想要你的一個笑容。銘歌撐起虛弱的身子,低聲地請求。

  那時的笑,是他至婉容死後第一個笑容,笑得很難看,難看到他和銘歌都哭了。

  此後,待他奪取皇位後,他要補償銘歌的時候,銘歌卻只要做一個在他身邊常伴的男寵,不要偷偷摸摸的愛,銘歌說他自己的愛,既然給了,就要給得光明正大。

  但是,他呢?愛銘歌嗎?到了現在,龍玉瑝仍然在問自己。用銘歌懷念婉容,他很自私地僅是這樣而已。不是害怕男人愛上男人的禁忌,只是在他的心裡,不愛,是事實,銘歌知道,卻仍執著他的愛。

  對不起,沉重的三個字,有多重,只有他和他知道。龍玉瑝再次默聲道,對不起,銘歌,對不起。

  ***

  紅紗籠罩著整個皇宮,很久沒有這麼熱鬧了。龍玉瑝踏進同樣佈置得十分喜慶的宮殿裡,揮手讓服侍的人都下去,獨自走進內室。

  絕色美人,這是他見到唐七七時的第一感受。她很美,美得不張揚,那沉靜的氣質下溫婉讓她整個人看上去尤其吸引人。她很美,卻也不是他見過最美的,比之婉容,比之他早立的四位妃嬪,也都只是各有千秋罷了。

  只是,那雙眼,不了,那雙眼,為何沒有當初蘇湖所見那般的動人了。

  「為何是我?」她寫到。

  沒有想過她會問他的第一個問題是這個。龍玉瑝有些驚訝,卻忽然也覺得有趣。這個女子似乎並不若他所認識的女人。

  「因為你是唐七七。」龍玉瑝答道。

  「認識」她接著寫。

  「見過,蘇城湖中,滄海笑。」他再答。

  而後,幾番「對話」下來,他同她定下約定,若她愛上了他,才能洞房。對此,他答應了。

  女人,他是不缺的。而唐七七,她的那一點與眾不同吸引他,卻也不會讓他就這麼愛上。他們的約定,不如說是一樣遊戲,很幼稚的方式,卻也很有趣,男人和女人之間愛情的比試,很刺激,不是嗎?龍玉瑝知道心裡有著征服的慾望,卻也僅是遊戲中的而已。

  卻不料,在這場遊戲中,他開始有些動心了。

  聊天,品茶,下棋,聽琴……漸漸的,他發現唐七七帶給他前所未有的一種平靜安寧,她的淡然,活潑,理智,偶爾的賭氣……很多種奇妙的個性讓他覺得新奇,他被吸引了,龍玉瑝深知。

  有一種熱情被點燃,愛情,有時候來的很快,讓人措手不及毫無道理。

  七七……龍玉瑝會不時地念著這樣的名字。

  可是,這個女子卻在兩年後的一天,選擇離開了他。

  那一日,唐七七辦完她母親的喪事,趕回宮中,卻發現她的婢女被其他妃子處死。那一日,龍玉瑝從未見過的七七會那般的神情,瘋狂過後的冷漠,像曾經的自己。

  他是知道真相的,七七婢女死去的真相,那樣的陷害僅是妃嬪中的爭鬥罷了。龍玉瑝只能歎息,那幾位妃嬪身後的勢力他是不能動的,這對於整個王朝來說,對於他的江山來說,所以他,只能無奈。

  皇上,我們是相似的。在七七去世的前一日,她對龍玉瑝寫下了這麼幾個字。

  相似嗎?

  七七病逝後,龍玉瑝細細想起這一句。他和她,一樣的自私,一樣的以愛為由傷害愛他們的人,一樣的理智拒絕所有脫離他們人生軌道的東西。

  七七的清澈眼眸只給那蘇湖高歌的男人,是的,她愛她的哥哥唐非凡,卻理智地拒絕這一段感情,傷害同樣愛她的人。而他龍玉瑝為了江山穩固,而棄了紅顏。

  他和她,的確相似啊。

  「銘歌,朕愛七七嗎?」龍玉瑝看著窗外。

  「愛,或許除了我姐姐,皇上心裡的人就是七七了。」銘歌說道,那樣的女子,很難讓人不愛吧。

  「朕……的確是愛了,但卻為江山而捨了她。」龍玉瑝轉過身,看向銘歌,「她是詐死,朕知道。」皇宮裡能有什麼瞞過他這個皇上呢。

  「皇上……」

  「不用說什麼,她知道,朕是不會追她回來的,朕和她,還真是有些相似啊。」龍玉瑝釋然地笑了笑。

  「因為皇上還有江山,這不能捨。」銘歌抬頭微笑,「您是一個好皇上。」

  「卻不是一個好丈夫,好情人。」龍玉瑝看向銘歌,「江山,美人,真的很難選擇,然,朕身為帝王,江山為重。」

  江山美人,魚與熊掌。幸,可兼得,不幸,則不可兼得。

  他算是幸運嗎?婉容不再,七七離去,只剩下這江山了。龍玉瑝坐在龍椅上,轉眼間,看見銘歌清澈的眼神。

  不,他還有銘歌,一直在他身邊的人。

  經歷了這麼多,在他身邊的卻仍然只是這一個人,深愛他的人。

  他愛銘歌嗎?龍玉瑝再次問自己。長久以來,銘歌總是在付出,他總是在感動,卻不認為那是愛。但是,久而久之,感動得太多,依賴得太多,銘歌已成了不可代替的人,就算是七七,這個他再次愛上的女人也無法代替的人。

  這樣的感情是愛情嗎,龍玉瑝起身,與銘歌比肩而站,感動,憐惜,或許開始不會是愛情,但時間卻累積了一切,喜歡不是愛,但喜歡多了,便成僅有的,還不是嗎?

  「銘歌,等到煙花爛漫的三月,我們去江南,泛舟湖上,賞雨閣中,好嗎?」龍玉瑝問著身邊的人。

  何必想太多,其實,他擁有的還一直在的,江山,美人,他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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