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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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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芳落 -【非你不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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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7 00:43:20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夜深人靜,整個山谷也靜幽幽的,而離沫卻在床上輾轉反側。

  臥房裡裡漆黑一片,離沫翻身呈大字型躺在床上,雙眼睜得溜圓。

  白日裡,穆易之是對她正式告白了但心頭卻始終沒有真實感,她覺得太快了,快得有點令人措手不及。在現代,速食愛情已經很普遍,甚至還有人認識不到幾小時就直奔民政局領結婚證,但是這是離沫不能接受的,離沫更喜歡的是自家父母那樣細水長流式的愛情。

  爸爸、媽媽出生於二十世紀五十年代,相識於文革期間。兩人都是知識分子,平靜而溫和地戀愛,七十年代末兩人結婚了,結婚四五年後才有了離沫,再過三年多又有了妹妹香香,一家人一直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自有記憶以來,爸爸和媽媽就從沒有紅過一次臉,不管什麼事兩人都是商商量量地做。爸爸、媽媽的臉上時時都掛著笑容,兩人的相處就像一杯溫開水沒有灼熱的溫度,沒有絢麗的色彩,但是舉手投足、一言一行之間默契十足還透露著只有他們自己才能體會的親暱。

  每次看到爸爸、媽媽之間的相處,離沫就會會心微笑,心裡淡淡羨慕著,她也要找那麼一個人,在她快老的時候還能相互攙扶著去花園散步,一起坐在椅子上回憶曾經的年輕,一起感歎世界變化的太快,一起睡覺,一起起床……

  「呵呵……」臥房內突然想起了離沫輕輕的笑聲。

  現在重新審視過去,離沫才發現以前之所以和那幾個男朋友交往不會超過三月就分手,一方面確實是她太懶,還有一方面卻是她要求太高,她一直拿自家父母的愛情作榜樣呢。

  二十一世紀的很大一部分年輕人都很浮躁,只有少部分人能靜靜坐下來思考自己的過去和未來,包括她自己雖然能天天躺在床上睡覺但心裡根本沒有將來的目標,她看不習慣大學裡不認真讀書卻把時間和父母給的金錢花在如和女孩子交往、進娛樂場所等無聊事情上的男生,同時心裡也在不死心地尋找心裡嚮往的愛情,但最後才發覺那樣平淡如水卻源遠流長的愛情可遇而不可求,所以大學畢業後一直沒有再交男朋友,從一個尋找愛情的人轉做一個等待愛情的人。

  「我還真是後知後覺。」離沫輕聲呢喃,居然到現在才發現自己心裡的想法。

  那麼穆易之會是她等待的那個人嗎?離沫心裡有點不踏實,因為穆易之表現在外的確實很溫柔、體貼,但是離沫卻總覺得他還有一部分東西沒有表現出來,而沒有表現出來的那一部分才是他真實的性格。

  「我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呢?」離沫輕輕詢問自己。是因為他平時看自己的眼光太炙熱,太具有侵略性和他平日表現的溫柔不相符,還是因為自己少有的第六感作祟?離沫再次翻過身側臥在床上,「算了,如果他真的決定留在山谷那我就有時間慢慢瞭解全部的他,如果他出了山谷那我也沒有必要瞭解他了。」

  正要放鬆地閉上眼,臥房的竹門被「吱呀」一聲打開了。

  離沫不由自主地全身僵硬,小偷?想到進這個山谷所要承受的危險,她又暗自搖頭,小偷應該還沒有猖狂到不要命的地步。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和鼻子裡隱隱約約的龍涎香,離沫更緊張了,是穆易之,深更半夜的不睡覺跑到她房間來幹什麼?

  離沫抿著嘴唇不敢深深呼吸,她感覺到穆易之坐上了她的床沿。

  漆黑的房間裡,只有兩個輕微的呼吸聲。

  穆易之什麼都沒有做,他只是坐在床沿好像在思考什麼。離沫等啊等也沒有等到穆易之開口說些什麼或是做些什麼,暗自撇撇嘴,調整一下呼吸離沫打算閉眼睡覺了。

  剛把呼吸放緩,離沫就感覺自己臉頰上多了一隻透著熱意的大掌。離沫咬牙,好個穆易之,居然想趁她熟睡時佔她便宜。

  就在離沫雙手握拳聚集了十分力量想向穆易之的俊臉揮去的時候,穆易之低沉的聲音在臥房內響開了:「沫沫,今晚沒有聽見你的隱隱哭泣,真好,今晚你沒有做噩夢了。」

  離沫的身軀一下子放鬆了,原來他是來看她有沒有做噩夢。但緊接著她的心跳又快了幾分,因為穆易之的手掌還緩緩在她臉上摩挲。

  「沫沫,你知道你今天給了我多大的驚奇嗎?」

  穆易之收回摩挲離沫臉頰的手,透著溫柔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更顯輕柔:「從古至今,男人是天,女子是地,女子生來就是要仰望男人的。外面的世界是男人的世界,女人的天職是相夫教子,所以一般家庭的女子是不敢提出自己的意見的。在我周圍的人不管是男是女,對我都是唯唯諾諾的,你還是第一個敢在我面前提『不和她人分享丈夫、感情』的女子。」

  「實際上,這樣的觀點我不覺得奇怪,因為在皇宮出生長大的我早就見慣了宮裡的妃子為了爭奪父皇的寵愛而狠下殺手,還有大臣家裡的那些小妾為了奪得夫君的注意也是各出奇招,表面上她們溫良賢順,嘴裡說願意與她人共侍一夫,但暗地裡用盡了手段排擠和她們搶夫君的女人,其手段之凶殘不下於男人對付自己的敵人。」

  離沫暗中翻了個白眼,不下於男人對付自己的敵人?他也太小看妒心堅強的女人了,女人狠起來,男人絕對是要退避三舍的。

  「我奇怪的是你從小就在山谷長大,從書本上得到的道理也應該是如何和夫君的其他妻妾和平共處,你怎麼會產生那種會讓外面的一些禮教分子寫文章怒罵的想法?你從六歲的時候就獨自生活了,但是沒有和外人接觸過,為什麼你能把我和皇兄之間的矛盾分析的那麼清楚,為什麼能把外面的世界看的那麼透徹?是不是與世隔絕的生活造就了這樣一個純淨、直白的你?」

  「最吸引我的是你眼裡好像能看透一切的自信,那種自信我沒有在其他女子身上見過,就是我自己也不敢表現出那樣天下所有都不看在眼裡的自信;還有,在你面前好像不管我有多高的身份都不能令你下跪、低頭……我最覺得奇怪的是,你明明是個才十多歲的女孩,卻能從容地為我療傷,幫我擦身。療傷就算了,可是一般女子不會把傷者全身脫的光溜溜的吧?還邊幫我淨身邊大大咧咧地哼著歌,一點都不臉紅,呵呵……」好似想起了什麼好笑的事情,穆易之低聲笑了起來。

  離沫抽搐著嘴角,原來他那時的意識是清醒的呀!穆易之掉落山谷後昏迷了很多天,身上到處都是被樹枝刮過的傷痕,必須要清理過後才能上藥,但穆易之當時和死人差不多所以她完全不怕長針眼地剝光了他,拿清水為他淨身。

  想到這,離沫腦後的汗毛直豎,怎麼?不會是來報復她看光了他吧?他的身材雖然好,但是當時她可是單純地為他擦身子其它什麼事也沒有做,呃……除了她搬不動他,他一直是光溜溜地躺在樹下。這個沒有什麼關係吧,只有藍天、白雲、大地、大樹以及……她看過他赤 裸的身體。

  「沫沫相比於外面的女孩,實在太與眾不同了,除了自信你還有男人身上也少見的恣意灑脫。明明是個柔弱的女孩卻獨自在谷底生活了十多年,不抱怨,不愁苦,如果是其他女孩……就算是我,我估計我獨自一人也活不了多久。你的願望很小,甚至在我看來是有些好笑的,這世上哪有人能把『吃到死、睡到死、懶到死』說的那麼理直氣壯?可是看著你我輕易地接受了你的願望,好像你天生就適合那樣的生活。不過,你眼裡偶爾透露的成熟也讓我心驚,一個在這樣封閉的谷底長大的女孩怎麼能有那麼清透的眼神?彷彿看透了塵世的繁華,人間的一切也吸引不了你。」

  離沫心一驚,不愧是皇宮長大的孩子,短短時間就看出了她和這個世界不相容的地方。一進入現在的這個身體,除了自己她就沒有再看見一個大活人,之後從御承那裡得知師傅要在她二十歲的時候才接她出谷因此她放心大膽地以二十一世紀桑離沫的生活習慣生活,卻不想中途插進了一個穆易之……

  「慢慢的,你抓住了我的全部視線,牽動了我的心。我還是第一次這麼強烈地想要一個人,所以我越來越不能忍受你對我的躲避和不經意間的疏離。沫沫,對不起,因為我心裡的焦急今天逼迫了你,希望你能原諒。我發誓,即使現在你還不能回報我同等的心意,我也不再逼你,我願意等你,不論到何時我都等。」

  「這些話,當著你的面我是絕對說不出來的,因為這相當於剖析自己的內心,比當著你的面說愛你更讓我難為情,因此我選了你熟睡的時間來告訴你,雖然你不會聽到我的這一番話。」

  穆易之從床沿站起,把被子往離沫的身上移了移,撩開離沫額頭上零亂的髮絲,順勢低頭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輕吻了一下:「沫沫,做個好夢。」

  「吱呀」,竹門被輕輕關上。

  離沫慢慢坐起身,手指摸著留有穆易之嘴唇溫度的額頭,嘴角緩緩勾起。不論她先前是因什麼原因拒絕了穆易之現在都不重要了,在穆易之說「我願意等你,不論何時我都等」的那一剎那,她的心跳從劇烈到平靜再到劇烈,她的理智終於對心低了頭。

  可遇而不可求的愛情,她是不是已經等到了呢?愛情是一場豪賭,愛情需要經營,她賭她能找到一份她嚮往的愛情,她願意放下心裡隱隱的擔憂來細心經營這份剛剛萌芽的愛情。

  「彭」,離沫咧開嘴重重倒在床上,笑著閉上長長的睫毛。

  穆易之進入自己的臥房前看了一眼竹屋外銀灰的大地,天空掛著一輪圓圓的明月。

  輕輕帶上房門,穆易之嘴角含笑地躺在床上:「明天又是個好天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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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發表於 2016-2-27 00:43:5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哈啊……早上好。」離沫打著呵欠,睡眼惺忪地走出臥房。

  「沫沫,早。」穆易之看看離沫起床了,快速地把做好的早餐擺放在木桌上:饅頭、小菜加小米粥。

  離沫洗了臉,消去了臉上的睡痕後精神奕奕地坐到木桌邊開始用早膳。咬一口饅頭,喝一口小米粥,再挾一筷子小菜,離沫舒爽地瞇著眼,這樣有滋有味的懶人生活她怎麼也過不夠!

  「穆易之,你的手藝越來越好了,已經有大師級別的手藝了。」小菜清爽可口,米粥帶著濃濃的米香味道,饅頭舒軟甜香,不過兩三個月的時間,穆易之就從一個「君子遠庖廚」的男人成為手藝精湛的大廚,呵呵,她功不可沒呀!

  穆易之喝粥的動作很優雅,安靜沒有一點多餘的聲音,不像離沫喝粥時發出粗魯的「呼哧」聲。「那沫沫什麼時候也為我做一頓飯菜?沫沫的手藝並不低於我。」

  離沫想讓自己忽略穆易之話裡的期待,可是能忽略話裡的,那一雙亮閃閃的眼睛就不容她忽視了,「呵呵,好呀,我有空就做。」

  穆易之眼一亮,然後似笑非笑:「那沫沫什麼時候有空啊?」

  離沫吱唔著:「這個……」

  「哎,我就知道沫沫情願天天把時間拿去睡覺也不願意拿一點點的時間為我做一頓飯。」

  「少一副唉聲歎氣的樣子,好啦,擇期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我今天給你做頓好吃的。怎麼樣,滿意了吧?」

  「好,我期待著沫沫的大作。」

  「嘁……」離沫撇嘴,但一抬頭和穆易之眼對眼時眼裡又流露出濃濃的笑意,這樣溫馨的氛圍和她爸媽相處時一樣自然,雖然孤獨一人來到這個世界,但是遇見了穆易之她也沒有什麼好後悔的了。

  從穆易之向離沫表白心意之日又過去了半個多月,除了離沫不再若有似無地躲著穆易之,兩人的生活基本沒有多少變化,相處得更加自在。

  穆易之好笑地看著離沫:「好了,快吃吧,吃完我幫你梳頭髮。」

  離沫對著穆易之燦爛一笑,端起粥碗猛喝。很快,離沫解決了兩碗粥,兩個饅頭,吃飽了,伸出舌頭在嘴唇四周舔了一圈,把喝粥時留在嘴角的粥糊盡數舔走。

  「咳……沫沫,如果你不想我違背『滿十八歲,才能成親洞房』的約定就不要當著我的面做一些……呃,讓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動作。」

  穆易之眼裡的流光讓離沫面紅耳赤,居然忘了伸舌舔嘴唇也屬於挑逗性的動作。不過……「反正,你知道違反了我們之間約定的後果。」

  離沫確定了自己心意的第二日就和穆易之作了一個「君子約定」:「我對你有好感,但是我覺得這份感情發展的太快,所以,穆易之,我們來做個約定吧。兩年,我們給自己兩年的時間,兩年的時間讓我來接受你的全部,兩年的時間也讓你確定你自己的想法。兩年以內,我們自然相處,但是這兩年內你不得對我做一些只有夫妻之間才能做的事情。」

  「兩年後,如果你仍沒有改變自己的心意,那麼我們就成親、洞房。還有,在約定期間如果你做了出格的事情,那麼請你馬上出谷我們永不再見。實際上,這個約定只是形式上的,口頭上的,如果你真對我心懷不軌我根本沒有力量阻止你,所以這個約定賭得是你的人格和品性。」而穆易之幾乎沒有考慮的就答應了這個約定。

  「放心,在約定時間內我不會對你怎樣的,等你滿十八歲,我們成親了,我會一一討回來。」看著離沫在他的注視下硬生生打了個冷顫,穆易之笑得更歡了。

  切,笑得真像黃鼠狼,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的不懷好意,離沫白了一眼穆易之。按理,以她三十多歲的心理年齡來說她不應該和穆易之定那樣一個約定,因為好不容易等到理想中的情人應該很想親近才對,可是離沫當時看著穆易之在陽光下流光四溢的身影幾乎沒有怎麼思考地就脫口而出了那個約定,看穆易之點頭同意了,她的心裡就像吃了一顆定心丸。

  為什麼,為什麼身體想和他親近,理智卻始終阻止自己的蠢蠢欲動?很多個個夜晚,離沫的腦子裡充滿了這樣的「為什麼」,連續十天左右想不通後她放棄了,想不通就想不通吧,船到橋頭自然直,答案總有一天會自動出現的。

  放下碗筷,穆易之緩緩走到離沫身邊:「好了,我來替你綰髮。」

  離沫從木桌下的抽屜裡摸出木梳遞給身後的穆易之:「給。」

  穆易之左手按在離沫的頭頂,右手拿著梳子梳理離沫齊腰的黑髮:「沫沫,你應該學著自己打理頭髮。」

  「有你幫我打整不就好了?」離沫摸摸自己身後濃密的髮絲,眼裡閃過一絲無奈。她也想自己打理啊,可是自己的這一頭頭髮又多又長而且很滑,她完全不能用二十一世紀的方法打理它。(註:離沫所謂的二十一世紀的打理方法就是用根橡皮筋把頭髮紮成一個馬尾,這也是她會的唯一的整理長頭髮的方法 = =)

  「那可不行,我很期待沫沫幫我綰髮呢。」穆易之熟練地勾起離沫頭上的髮絲,綰鬢,然後從胸前衣襟裡摸出一根木簪,插上,大功告成。

  看著穆易之滿意的目光,離沫疑惑地摸摸披散在身後的頭髮:「奇怪,你今天是怎麼打理的,後面還有這麼多頭髮沒有紮起來?」

  「今天我幫你把部分頭髮綰了個鬢,」穆易之側退一步打量著離沫:以前鬆鬆垮垮的頭髮被綰了起來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後面披散著的頭髮分了幾縷散在胸前,這樣的離沫比起睡眼朦朧的離沫多了幾分精神少了幾分慵懶,雖然她的眼睛還是帶著微微的懶意。「很適合你,很漂亮。」

  「綰鬢?」離沫的雙眼帶著一絲奇異,「看不出來你還會綰鬢。」這麼快就綰好一個鬢,看來他以前經常練習啊。

  「這是我唯一會綰的鬢。」穆易之淡淡笑著,眼裡卻流露出深深的懷念。

  「哦,誰教你的啊?這幫女子綰鬢應該是比男人進廚房更讓男人鄙視的事吧?」心裡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在意,可是臉上還是裝出了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問著,桌子下面的手也緊揪著自己的襦裙。以前看過的電視和小說裡都說不要追究一個男人過去的戀情,可是……離沫心裡暗自搖頭,如果真在意一個人怎麼可能不追究、詢問,不是要找他麻煩或是吃醋讓他難堪,而是要做一個明白人。

  穆易之深深看著離沫一臉的不在意,隨後再次淡淡笑著:「我父皇。」

  「啊?你父皇?」天下最高貴最有權力的人也會綰鬢,還教自己的兒子?

  「是啊,我父皇。我父皇和母后的感情很好,每次到母后的宮裡他就會幫母后綰髮,我就是從小看著他幫母后綰髮長大的,他只會這一種所以跟著他學的我也只會這一種。我常常在想,父皇如果不是為了天下的穩定,不是為了朝廷的平衡,他那一生只會有我母后一個女人。可是,他是皇帝,是天下最尊貴的人,所以即使無奈,即使不愛,每個月也必須至少有二十天的時間要宿在宮裡其他妃子那兒,在朝臣『陛下要為皇室開枝散葉』的逼迫下讓一個個皇子、公主從其他妃子的肚子裡出來……如果只有我母后一個人,我母后也不會長期積鬱最後鬱鬱而終。」

  看懂了穆易之眼裡的失神,他是在為他的母后抱不平呢。離沫扯扯他的袖子:「別傷感了,你母后的死對她自己來說是解脫,不用看自己心愛的人到別的女人那兒,不用看別的女人生下自己心愛人的孩子。」

  「沫沫,如果你是我母后,你會怎麼做?」穆易之微笑看著離沫,可眼裡的嚴肅卻讓離沫知道這個問題不是玩笑,不是隨意問的。

  「我啊,」離沫托著下巴幽幽道,「如果我是你的母后,我定不會愛上你的父皇。皇宮裡的愛情都參雜著利益,越純粹的愛情凋謝的也越快。如果我一開始就知道我是嫁給一個皇帝那麼我會守好我的心,不會讓自己真正愛上一個皇帝。當然,愛情是沒有道理的,即使我再讓自己守好自己的心也還是有可能愛上皇帝的,到了那個時候……」

  「那個時候你會如何做?」穆易之的眼裡透露出了一絲急切,離沫卻沒有注意到。

  「兩個選擇,要麼自殺,要麼離開。」

  「自殺,離開?」穆易之眼裡快速閃過一抹驚慌,「為什麼要這麼選擇?」

  「我說過啊,我決不會和她人分享愛情,分享丈夫,所以到了那個時候我只有這兩個選擇。自殺和離開中我更可能會選擇離開,因為我自己沒有那個勇氣自殺。」自殺不但痛而且死相難看。

  「所以如果是你的話,你最後會離開深愛你的以及你深愛的人?」

  離沫點點頭:「嗯,在我看來,一個女人的一生絕對不能只活在愛情中,更不能指望著一輩子倚靠男人。人的一生吶,除了愛情還有很多值得珍惜的事物,家人、朋友……」

  「可是,大部分女人一輩子就只為了丈夫和子女而活,離開了自己深愛的人根本沒有辦法再活。」

  離沫笑著拍拍自己的胸脯:「我慶幸我自己不是那大部分女人中的一個,我不但會活下去還會活的好好的,再找一個我愛的人幸福生活下去。一個人千萬不要全部為了另一個人而活,對他人來說那是重擔、累贅,對自己來說是災難,會毀滅自己的災難。我這一生,即使有了你我也不會為了你而活,你只能在我的生命中佔百分之三十。」吃飯、睡覺占永恆的百分之六十,剩下的百分之十用來思念親人,小孩什麼的她沒有算在內,有了孩子再說。

  穆易之怪異地看著離沫:「炎王朝沒有女子改嫁的先例,被夫家休了的女子大都選擇出家。」

  「呵呵……」看穆易之一臉怪異的神情,離沫呵呵笑開,「沒有先例,炎王朝的律法規定了女子不能改嫁?」

  「那倒沒有。」

  「那不就是了?之所以沒有先例,是被那些假道學的人逼迫的,我敢用自己腦袋打賭,絕對不是所有被夫家休了的女子都是自願出家的。」

  「好了,越扯越遠了,反正你只要記得我不會給你離開、改嫁的機會就對了。」穆易之的黑眸像一汪深潭,跌進去了就再也爬不出來。

  離沫到底是離沫,從小到大為了不讓懶惰影響自己的學習成績被媽媽揍而養成的強悍理智讓她只怔愣了幾秒就脫離了穆易之的深深凝視。淡然一笑:「只要你不背叛我就不會有那樣的事發生。」人的一生總有那麼幾個堅持,而她的堅持就是決不原諒背叛、欺騙她的人。

  笑看了離沫一眼,穆易之俯身收拾木桌上的碗筷。

  離沫回以一笑,起身幫著他收拾。

  碗筷收拾完畢,兩人各幹各的事,穆易之到外面打坐練功,離沫在廚房實現她的諾言:給穆易之做頓好吃的。

  離沫打算做餃子,雖然二十一世紀時她是南方人,但是北方的餃子卻是她的最愛,幾乎每隔一兩天她就會讓媽媽給她煮餃子吃。現在這裡麵粉有,肉有,香菇、野菜都有,做餃子簡直是最佳選擇。

  低著頭認真揉面,但是後身披散的頭髮使勁往前掉,一不小心把頭髮揉到麵粉裡去了那就太不衛生了。離沫想解開鬢讓穆易之幫她把頭髮像以前一樣紮起來,但手剛到頭頂就摸到一個圓柱形的簪子。離沫心思一轉,笑了,這就是穆易之這兩天拿著殺豬刀在外面呆了幾天的成果吧。

  前兩天,穆易之除了早中晚三餐時間她能看見他,其餘時間跑的人影都不見,問他他只說要給她一個驚喜。

  還真是一個驚喜呀,離沫放下手把注意力集中到麵團上,做些好吃的餃子感謝他給她的驚喜。廚房裡,離沫認真和面,偶爾頭一偏把落到胸前的發甩到身後,嘴角一直微微帶著笑意。

  這一天,離沫讓穆易之體會了中華小吃的魅力,以至於只要一有空穆易之就讓離沫給他做餃子,而離沫懶得動手他就纏著讓離沫教他做餃子的方法。而離沫呢,奸計得逞,和在現代一樣,每隔一兩天她就可以免費享受到可口的餃子大餐。

  太陽升起、落下,白天、黑夜相互交替,谷底的樹葉枯黃,落地化為土壤的肥料,漸漸的,谷底見不到四處亂竄的蛇、兔子、老鼠、小鳥等動物,冬天來了。

  一日起床,離沫驚訝地發現天空中飄起了一朵朵的雪花。伸手接起一朵,雪花馬上融化,帶給她的手掌心一片冰涼。

  離沫索性伸出兩手接雪花,想更加清晰地感受那股冰涼。前世,她是南方人除了幾歲的時候見過大片大片的雪,之後就只能從電視上看到那白茫茫的一片。來到這谷底快十一年了,她還是第一次看見雪花,離沫虔誠不已地閉眼然後把兩手放在空中。

  涼涼的,很舒服,離沫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請問……」正當離沫沉醉在那股冰涼中時,身後傳來一小心翼翼的詢問聲。

  離沫轉身:身著黑衣的一男一女,都很年輕約莫二十歲上下。男子身形瘦削高挑,眉眼彎彎,長相沒有穆易之俊美但也算是相貌堂堂,一身平和樸實無華。女子有著和男子相似的眉眼,和男子站在一起卻顯得很嬌小,讓人不由自知地想呵護她。

  離沫一眼就看見了兩人身上的衣服有好幾處都破了,手上也有很多刮痕,不禁笑著對兩人道:「兩位好,你們也是從上面掉下來的嗎?」離沫用手指指崖頂,「你們的運氣真好,除了一些小傷痕身上什麼傷都沒有。」

  「姑娘,我們不是掉下來的,我們是專程下來找我們主子的。」男子看著離沫一臉認真。

  「王爺……」突然,嬌小可愛的女子對著離沫身後流淚了。

  離沫不安地轉身,穆易之一臉驚喜地看著來人:「穆允,穆語,你們怎麼會來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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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7 00:44:0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穆允、穆語,好久不見,你們好嗎,王府裡的人還好嗎?」穆易之兩步上前,激動地看著穆允、穆語。

  「王爺,我們都好,都好,多謝王爺掛念。」穆語笑著抹去臉上的淚水。

  「王爺,您果然還活著,您受苦了!」穆允眼眶濕潤,單膝跪在地上,「王爺,我們來接您回府了。」

  「回王府?」穆易之收斂了臉上的神色,如有所思。

  「回屋再說吧,下雪了,外面天氣很冷。」一直冷眼旁觀的離沫看穆允、穆語殷切地看著穆易之,而穆易之卻一直迴避兩人的目光,微笑著邀請幾人進屋。

  心裡微微歎氣,穆易之絕對是要離開的,那她要如何打算?離開?不,她不要離開山谷;那麼穆易之留下?也不可能,人家王府的人都找到這兒來了。但是,如果穆易之硬要留下呢?離沫搖搖頭不想思考太多,帶頭向內屋走去。

  「沫沫,這是穆允、穆語,他們是兩兄妹也是我的貼身侍衛;穆允,穆語,她叫桑離沫,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喜歡的人。」在屋內坐下,穆易之簡單地為幾人作了介紹。

  「我們王府終於有王妃了。」穆語雙眼晶亮地看著離沫。

  離沫對她微微一笑:「我不會是你們王府的王妃。」

  「為什麼?王妃……」穆允看看離沫、看看穆易之,疑惑不解。

  「因為我不會回王府所以自然不會有王妃了。」穆易之看著穆允說得異常淡然。

  「不回王府?!王爺,為什麼不回王府,你不知道現在王府……」與穆易之相比,穆允激動地想要扯穆易之的衣袖。

  「王爺,自從你離開後,我們王府的人快被皇上逼得走投無路了,大家都等著您回去支撐王府,您怎麼能說不回王府呢?」

  穆語哭的雙眼通紅,穆易之眼裡閃過一絲抱歉卻仍然堅定地說道:「我不會回王府了。穆允,穆語,離開王府的這幾個月,我才知道我也可以過得這麼平穩這麼悠閒,不用每天四更起床去上朝,不用每天看大臣們巴結或是輕蔑的眼光,不用看皇兄眼裡對我說不出的憤恨,不用時時刻刻活得提心吊膽以至於從來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不用擔心有人會從我背後捅我一刀……」

  「這個山谷幽靜、與世隔絕,在這裡僅僅幾個月我就體會到了我之前二十四年也沒有體會過的溫暖。我每天自己洗衣、做飯、梳理,」穆易之伸出自己的手掌對著穆允、穆語,「我第一次體會到,平日裡養尊處優的我,出生高貴的我,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我也能用這雙手做些平常老百姓干的活來養活自己。我第一次體會到,自己動手養活自己帶來的滿足感是拉垮一個朝廷裡的對手或是讓皇兄吃鱉遠遠不能比的。穆允、穆語,我不想踏入那個權利的中心了,我只想和沫沫一起安安靜靜地呆在這谷裡,所以……你們回去吧。」

  「王爺,你這麼尊貴卻要自己養活自己,這讓我們……讓我們……如果您的奶娘榮夫人知道了一定會心疼死……」穆語泣不成聲地說著。

  「穆語,別哭,」穆易之揉揉穆語的腦袋,「你和你哥哥七歲的時候就跟著我了,那時的我十一歲,你們還記得那時的我嗎?」

  穆允和穆語對看一眼,穆允點頭:「記得,王爺那時除了奶娘誰都不讓親近,好像誰都是您的敵人。小語當時把自己珍藏了好幾個月的糖拿給您吃,卻被您一掌拍開,還讓我們滾開,永遠不要接近您。」穆允臉上帶了一抹回憶的笑,「我和小語一直厚臉皮地跟在您身邊,花了三年的時間才讓王爺接受我們,但是王爺接受了我們之後對我們比對親兄妹還要好。」

  「呵呵,你們都還記得啊?雖然我是母后的兒子,但是母后整天要照顧作為太子的皇兄,父皇忙於國事,對於我,他們只能抽點少的可憐的時間抱抱我和我說說話,即使這樣皇兄還說我搶了父皇、母后本應給他的注意力,他把我喜歡的玩具全都毀壞,我喜歡親近的宮女讓他捉弄得看見我就遠遠逃開,所以那時我把除奶娘之外的人都當作敵人。說起來,我還要感謝你們呢,如果你們沒有堅持下來,現在的我肯定一個信任的人都沒有,我不知道我會變成什麼樣子。」

  穆易之笑著看向一直默默不語的離沫,「沫沫,遇見你之前,我只有三個信任的人,奶娘、穆允、穆語,你說我是不是很可憐,很可笑?我信任的人不是父皇、母后,不是一母所出的皇兄,而是原本一點關係都沒有的人。」

  離沫笑著搖頭:「沒有什麼好奇怪的,你就是說你一個信任的人都沒有我也不會覺得奇怪,因為你出生皇宮。皇宮那個地方本身就是天下最不可能產生信任的地方,父子情,兄弟情,母子情,夫妻情那些都如鏡中花水中月,一切都是假的、空的。」

  屋內一片沉寂,穆允和穆語看著離沫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

  穆易之輕笑打破屋內的寂靜:「如果我當初也能如沫沫看得這般明白,也許我和皇兄今日又是另一個樣子。」

  「王爺,您真的不打算回王府了?」看穆易之堅定地點頭,穆語泫然欲泣地請求離沫,「王妃,請您勸勸王爺,王府幾百號人現在都等著王爺回府,如果王爺不回去,不出兩個月大家都會沒命。」

  「我不會幫你勸他離開山谷,也不會求他留在山谷,一切要他自己做決定。」離沫完全置身事外,堅持她一貫的做人原則:不該她淌的渾水她絕對不要淌。「還有,別叫我王妃,我說過了,我不會是你們的王妃。」

  穆語眨眨眼:「可是您和王爺在一起,不管離不離開山谷您都是我們的王妃啊。」

  「不。如果他留在山谷,那麼對外面的人來說他就是一個死人不會再有王爺的身份;如果他離開山谷,那我和他就是單純的朋友關係,更不會是你們的王妃,因為不管他最後選擇離開還是留下我都不會離開這山谷。」

  「姑娘,你這是在逼迫王爺留下,你明知道王爺愛你……」穆允說的義憤填膺,眼裡還有一絲對離沫的責怪。

  「隨便你怎麼理解,但是人活在世上,不可能永遠兩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堅持,而我的堅持就是不離開山谷。要獲得什麼就要付出什麼,你們的王爺出谷後他和皇帝的矛盾會進一步激化,誇張一點說,他們的矛盾可能會引得天下大亂,而我生平最討厭的就是被扯入各種陰謀,所以我不會陪他墮入那個漩渦。因此,如果他選擇出谷我會和他好生道再見,如果他選擇留下那麼他就是今生和我共度一生的人。」

  離沫說著對兩人淡然一笑,「我不否認我自私,因為我就是徹頭徹尾的自私鬼一個。我很愛惜自己的生命,跟著他出谷,我會隨時擔心自己死於什麼陰謀;離開他,呵呵,雖有一時的傷感,但是之後我會活得很好。」

  穆語看著離沫,眼裡有一絲驚異,一絲佩服。淡然、堅強、果敢、精準的審時度勢,這樣的女子如果真成了王爺的助手,那這天下……

  穆易之在桌下輕輕握著離沫的右手對她安撫一笑,轉頭對這穆允道:「穆允,你們什麼都不用說了,從我喜歡上沫沫的那一天我就已經作了選擇,我不會出谷,我會留在山谷,沫沫在哪兒我就在哪兒。現在我親身體會了為什麼母后不能從心底接受父皇的妃子,為什麼母后離去之後父皇也不過半年時間就離開人世,這都是因為情,因為愛。母后愛父皇,所以她不能坦然接受父皇還有別的女人,可是她是母儀天下的皇后所以她不能說出她心裡的想法和不滿最後鬱鬱而死,而父皇同樣愛著母后,因為想念逝去的母后所以不久後他也跟著母后去了。」

  「情呀,讓人傷,讓人痛,讓人歡喜,讓人煩憂,讓人思戀,現在的我完全不敢想像離開離沫的我會是什麼樣子。」

  穆允和穆語身體一僵,臉上紅暈漸起。穆允瑟縮道:「王爺變得不像王爺了,以前的王爺對外人都是一副很冷酷的樣子,可是現在,說出的話讓我全身發癢。」

  「呵呵,這都是沫沫的功勞。只要她在身邊,我都擺不出對外人的那副冷酷樣子。」穆易之輕捏了一下離沫的手心,「也許是沫沫把她的懶意傳給我了讓我也變懶了起來,畢竟天天擺出那副冷酷樣子實在太費心神了。」

  「無聊。」離沫向穆易之飛去一個翻白的媚眼。

  看著離沫和穆易之言語間掩飾不住的親暱,穆允似下定了決心,他站起身恭敬對穆易之道:「王爺,看您現在過得這麼快樂,不管是作為王爺的屬下還是兄弟,我都從心底為王爺感到高興。但是想起王府內那一張張期盼的面孔還有靠著王爺吃飯的上萬將士,我還是想請王爺隨我回府,因為大家的危難已經迫在眉睫了。」

  「八月中旬的時候,皇上對天下人公佈了逍遙王爺的死訊,隨後皇上想收回先皇賜給王爺的一萬三千人護衛。這些護衛雖然因為王爺當初為了減少和皇上之間的矛盾而把他們編入了皇城禁衛軍,他們卻仍遵守先皇的遺命把自己當作是王爺的護衛,所以一萬三千人拒接皇上的詔令,八月底,他們全部被皇上打入了天牢,再過十天如果他們還不改變自己的主意皇上就會處斬他們。至於王府裡,大家都和那一萬三千將士一樣不相信王爺死了,皇上派人來拆王府時大家拚死保衛最後皇上下令年底如果他們還不搬出王府就要把大家趕出王府充為軍奴。」

  「我和離沫姑娘一樣不想逼迫王爺,但是請王爺看在一萬多條人命的份上好好考慮一下,明天此時我會來聽王爺的選擇。」穆允說完就快速衝出了竹屋。

  穆語跟著起身,深深看了離沫、穆易之一眼,拱手:「王爺,離沫姑娘,穆語告辭了。」

  穆允、穆語一離開,屋內又恢復了寧靜。穆易之低著頭握著離沫的手不語。

  過了好一會兒,離沫抽回手,望著穆易之,笑容不改:「穆易之,你能不能告訴我那些護衛為什麼不願意歸附皇帝?」

  穆易之抬起頭,眼角留有一絲苦澀:「他們名義上是護衛,實際上是死士,死士除了有主人的命令他們是不能效忠其他人的,不能成親不能有自己的家,他們只有自己的主人,甚至主人死時他們還要跟著陪葬。父皇離去之前察覺到了皇兄對我的不滿,所以派了一萬三千死士送我到南邊的他給我的領地。皇兄登基後就以替父皇守陵為名把我從封地詔了回來,結果一進京城他就把我和護衛軟禁了。他說我是他的兄弟又才識豐富讓我幫他治理國家,我就一直留在京城幫他;後來他又說在京城很安全我用不著那麼多護衛,所以我把護衛編入了皇城禁衛軍。誰知道……」

  離沫雙手托腮:「那現在你要仔細考慮清楚了,看自己能不能背負一萬多條人命。好了,我去睡個回籠覺,冬天是冬眠的季節啊,你好好考慮吧。」

  「沫沫,你真的不出谷?」穆易之拉著離沫的手。

  「嗯,堅決不出谷。」離沫堅定點頭。

  穆易之乞求地看著離沫:「就是為了我也不能改變、妥協一下嗎?」

  離沫掂起腳尖拍拍穆易之的左肩:「兩個人相處最忌一方要求另一方為其改變,我們可以要求對方慢慢磨合卻不能要求對方改變,因為改變完全是迎合對方的需求而沒有了自己的主見,慢慢的,改變多了這個人就不是原來那個人了。」

  「所以,」離沫使勁拍了下穆易之的左肩,「你從你自己的角度考慮,不用想太多也不用考慮我的想法,我說過就是沒了你我一樣會活的頭好壯壯,你聽從你心底的想法就可以了。」

  「那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離沫好笑地看著穆易之一臉迷茫:「我雖然是個女人,但是我分的清家與國的責任,這個時候小責任服從大責任,愛情要服從於生命,我愛一個人卻不會為了他拋棄自己身上更重要的責任。如果我是你,我會選擇那一萬多條人命。」

  離沫說完回房睡覺,丟下穆易之一個人孤單地站在那裡。

  這一晚,離沫上半夜沒有睡一直想著穆易之,白天嘴裡說的乾脆但是心裡到底還是有些捨不得的,但是下半夜她就安安穩穩地睡了,因為她想通了。正如她說的一樣,如果是她,她定會選擇更大的責任,而她和穆易之之間,雖然有點遺憾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只能說她和他有緣無份。

  第二天一大早,離沫就起床打開了房門,呵著熱氣搓手,今年的冬天是她來這個世界遇的最冷的冬天。來到屋外,才發現穆易之像雕像一樣站在空地上,衣服,頭髮、額角都沾有濕漉漉的水汽,離沫眨眨眼,他不會在外站了一夜吧?

  穆易之轉身看到了離沫,笑:「沫沫,今天起得好早。」

  離沫奇怪地看著他,只是點頭沒有說話。

  穆易之慢走幾步站到離沫身前:「我在外面站了一夜,作出了一個選擇。」

  離沫心怦怦直跳,會是哪一個選擇呢?

  穆易之伸手摸著離沫的臉頰,冰涼的氣息讓離沫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你和一萬多條人命對我來說一樣重要,我根本做不出選擇,我發覺選哪一個都不能兩全,可是心裡好不甘,我為什麼不能兩全?於是我想出了一個方法……」穆易之的手緩緩移到離沫的後頸,「我決定要把你帶到外面的世界。」

  後頸一痛,眼前一黑,離沫軟軟倒在了穆易之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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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7 00:44:1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睜開眼睛,離沫有一瞬間以為自己來到了武俠片拍片現場:漫天飛舞的刀光劍影,腥臭濃烈的血腥味飄散在空中讓離沫隱隱作嘔。眼珠一轉,就看見地上躺了好多具無聲無息的屍體。

  離沫覺得自己眼前的風景轉變的太快,上一秒明明還是撒著血跡的土地,下一秒卻莫名其妙地對上了直刺而來的劍光,想偏頭撇開劍光卻發覺身體不能動彈。還沒來得及驚叫,就看見刺向她的人被她身側的一把劍從胸口貫穿了,劍從他身體裡抽出來卻沒有沾上一絲血跡可見殺他的人動作之快。那人圓睜著眼,滿臉痛苦地摀住自己的胸前,鮮紅的血不斷從他的手指縫裡飆出,抽搐了幾下之後就倒在了地上。

  生命的逝去原來如此簡單。離沫只來得及發出這樣一聲感歎就發現自己的腦袋又轉向了另一個方向,反映遲鈍的她終於感覺到了緊貼她背部的熾熱胸膛以及緊箍在她腰間的大掌。甩甩髮暈的腦袋,她醒悟自己現在正腳不沾地地被人夾在身上呢,而夾著她的人除了穆易之不作第二人想。

  穆易之,他就作出了這樣一個無視她感受的選擇嗎?要不是不斷閃動的刀光劍影閃花了她的眼,以及從沒有看到過這麼多死人讓她從心裡發麻,離沫真想一口咬向穆易之,就因為他是王爺,所以他無視她說的話,這樣的人不狠狠咬上幾口她會幾天睡不著覺。

  穆易之的武功很高,即使一手夾著離沫,一手對付那些衣著華麗的來殺他們的人也顯得游刃有餘,那些人根本連他的身都近不了。

  穆易之夾著離沫再一轉身,離沫看見了同樣顯得游刃有餘的穆允、穆語,兩個人的身影在眾多刺殺者中悠然穿過,像跳舞一樣,她不能從他們兩人身上感覺到一點殺意,可是不斷倒在他們腳邊的屍體證明了她的想法是錯覺,之所以感覺不到殺意應該是這些來殺他們的人對他們來說太次了。

  刺殺他們的人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不一會兒就只剩下小貓兩三隻了,三個人拿著刀對著穆語和穆允,但是手在抖、腳在抖連帶著刀也不停搖晃。穆允嗤笑一聲,身形快速在三人身前飄過,身形停止不動的時候三人已經睜著眼倒在地上了。

  「哥哥,你的武藝越來越精湛了。」穆語噙著一抹微笑不經意轉頭,和離沫清亮有神的雙眼對上,微笑擴大,身形一飄來到了離沫和穆易之身前:「離沫姑娘,你醒了?」

  腰間的手一緊,讓離沫感到一絲疼痛,她在他的懷裡掙扎著:「放我下來。」

  腰間的手鬆了,離沫站在地上揉揉自己發疼的腦袋,在看見地上凌亂躺著的屍體時終於忍不住在地上吐了起來。吐了很久,直到再也吐不出什麼東西來,只能蹲在地上乾嘔。

  穆易之不斷溫柔地輕撫著她的背:「沫沫,對不起連累了你。我沒有想到皇兄一直派人監視著這裡,所以一出山谷就遭到了他們的襲擊。」

  心裡太難受了,不論是穆易之強行把她帶出谷,還是現在地上那些死於別人爭權奪謀的人都讓她心裡難受。

  離沫的眼眶濕潤了,她的人生觀、價值觀都來自於二十一世紀,雖然有著不可否認的自私,但是她沒有作過什麼大惡,不殺人、不放火、不偷竊、不賭博,她的腦子裡有著基本的法制和人權知識,她也一直遵守著。可是看看現在,穆易之他們殺了那麼多人卻連臉色都沒有變一下,他們根本對殺了這些人沒有絲毫愧色。

  她知道,是這些人主動來找他麻煩的,他不過是同等的報復回去,她也沒有資格說他殘忍,枉顧他人性命,但是像這樣殺人不追究刑事責任的事情要她如何坦然接受?

  離沫的眼淚啪嗒啪嗒掉在地上,落在了幾人心裡泛起一絲漣漪。

  穆允眼帶安慰地對離沫道:「離沫姑娘,你今後要學著習慣這樣的事情。」跟在王爺身邊,一定要習慣這樣的殺戮,不然痛苦的是她自己。

  「呵呵……」離沫沙啞的笑聲讓她背上的手僵了一下,「習慣?抱歉,恕我不能接受這樣的習慣。」因為早就知道自己不能接受這個時代的一些習俗,所以她打一開始就決定不出谷,可是穆易之……離沫抬起淚痕斑斑的臉蛋:「穆易之,請把我送回谷底。」

  穆易之放下手:「沫沫,你是在怪我嗎?」

  「是的,我就是在怪你。你憑什麼不顧我的意願把我帶出山谷?就因為你是王爺,你想要什麼就必須得到什麼?可是,你要記住,我是個人,不是沒有思想的物體,你沒有資格做些枉顧我意願的事情。」

  「離沫姑娘,你不能回谷底了。我們上了崖頂後就把繩子砍斷了,你現在要回谷底就只能從這兒跳下去。」穆允冷冷地看著離沫,對於不知好歹的女人他沒必要和她說好話,她以為她是誰呀?

  「哥!!」穆語扯扯穆允的衣袖阻止他再說些不禮貌的話。

  「穆允,住嘴!」穆易之嚴厲地看了一眼穆允,之後又柔聲對離沫道,「對不起,沫沫,我知道我做了讓你生氣的事,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因為我知道只要和你一分開以你的個性你必定會把我忘了,而這是我最不能忍受的事情,你可以沒有我我卻不能沒有你。今天就是沒有把那些到谷底的繩子砍斷,我也斷不會讓你回山谷的。沫沫,」穆易之的大掌撫上離沫的腦袋,「我答應你,等我處理完了王府和皇兄的事情,我一定陪你回山谷。」

  「呵呵,這樣的承諾你騙鬼去吧!」離沫蒼白著臉站起身,眼睫毛上還留著一滴晶瑩的淚水,「穆易之,今天我來做一次鐵口直斷:你只要回到了王府,有生之年你決不可能再陪我回山谷。」

  穆易之的臉一白,馬上又激動地扶著離沫雙肩:「沫沫,你相信我,我穆易之絕對不會騙你。」

  雙手撇開穆易之的雙手,慘淡一笑:「現在說什麼都是空的,我們讓時間來證明。」離沫轉身向山崖邊走去,低首一望:層層薄霧圍繞著山谷,晃眼看去,有一種身在仙宮的縹緲感。她就是在這個谷底生活了十多年,那是她在這個世界的家啊,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能再回自己的家。她心裡明白,今天不管是哭、鬧、撒嬌還是威脅,穆易之把她帶出了山谷就不會再把她送回山谷。

  站在崖頂邊緣,離沫默默凝望,森冷的寒風吹過她的衣袍,帶著「嘩嘩」的響動聲。

  「沫沫,別做傻事。」穆易之驚慌地抱住離沫,「不管我做了什麼錯事,你可以打我、罵我,千萬不能以傷害你自己來懲罰我。」

  離沫看著一朵朵雪花落進薄霧裡找不到影蹤,對身後抱著自己微微顫抖的身軀淡淡道:「你想太多了,我不會為任何一個人傷害自己,我很寶貴自己的小命。」

  穆易之把頭深深埋在離沫的頸肩。

  「王爺真是好福氣啊,落下萬丈深淵不但沒有把你摔死還讓你得到了一個美嬌娘,本將軍真是羨慕啊!」

  離沫和穆易之同時轉身:離他們約三十米遠的地方,蹲著三排手拿精緻弓箭的兵士。中間站著一個穿銀色鎧甲的中年男子,中等身材,濃眉,精眼,還留著一撇八字鬍。此時他正散漫地摸著自己的鬍子,雙眼得意地看著離沫幾人:「陛下真是神機妙算,派人跟著你的貼身護衛果然就找到了你。」

  穆易之把離沫緊緊攬在身後讓前面的人看不見她:「沉耘將軍真是辛苦了啊,跟著穆允、穆語這麼多天,風餐露宿的,回去之後我一定幫你向皇兄請賞賜。」

  沉耘雙手一拱:「好說,好說,這是為陛下做事,賞賜什麼的就不必了。」

  「皇兄派你來找我?」

  「是呀,陛下派我來接你順便確認你是不是真的逍遙王爺。畢竟在天下人眼裡逍遙王爺已經死了,雖然沒有找到屍體,但如果被人冒充那就太對不起死去的逍遙王爺了。」

  「哦?那據沉將軍看,本王現在是真的逍遙王爺還是冒充的?」

  「哈哈,你……」沉耘哈哈大笑,但馬上臉色變得猙獰,「當然是假的。我親眼看見身受重傷的逍遙王爺墜入萬丈深淵,那麼重的傷焉能活命?你當然是冒充的。」

  「不知沉將軍打算怎麼對付我這個冒充的逍遙王爺?」

  「哼,奉陛下命令,冒充逍遙王爺者,殺無赦。弓箭手準備,放箭!」

  話音一落,像流星一樣的箭雨向離沫幾人飛來。

  穆易之把離沫攬在身後,右手靈活地打落了襲向他們的箭,漫天的箭雨一點也沒有傷害到離沫。

  「王爺,這樣不行,我們支持不了多久。」穆語雙劍齊揮,饒是密密麻麻的弓箭也暫時拿她無奈何。

  離沫隨著穆易之身體的躲閃不斷移動。那個沉耘真會找地點圍攻他們,他們現在所站的山崖是一塊平地,只有少少的幾棵樹,後面再退幾步就是懸崖,前面和左右兩面可以逃跑的地方都被弓箭手封死了。這個沉耘完全是要置穆易之於死地。

  「沫沫,趴在地下不要動。」穆易之趁著弓箭手換弓箭的空檔,把離沫按在地下,飛身拖過幾具死屍放在離沫的背上、前後左右,弓箭手放出的弓箭全部射在了死屍的身上。「沫沫,忍耐一下,很快就過去了。」

  離沫趴在地上一點也不敢動,背上沉重的屍體還有躺在她周圍的屍體身上的血腥味刺激的她不斷流眼淚。「爸爸、媽媽,我好想你們,我想回去,我適應不了這個時代……」才剛剛出谷就遇到了兩波刺殺,那今後還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多少次?她真的很討厭這樣的社會,適應不了這樣的社會……

  微微躬身,背上作掩護的屍體順勢滑落,離沫抬起頭,穆易之的身影在她眼前晃動,看他彎腰快速拾起地上的箭向弓箭手扔去,和那些弓箭手比起來,他的準頭達到了百分之百,她只看見他每仍一支箭出去對方就倒下一個人。

  淚流的更凶,她和穆易之根本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他有權有勢殺人對他來說不過是頭點地,而她只是一個普通女孩,一個有著強烈道德觀、法制觀的普通女孩,不管是殺人還是被人殺她都覺得噁心、受不了……

  離沫搖搖晃晃站起身,雙眼沒有焦距地望著前方。

  穆易之突然覺得射向他的弓箭在慢慢改變方向,射向左側了。頭快速向左一偏,接著,呼吸急促地再也不能把頭轉回去。

  「沫沫……」穆易之快速撲向離沫還伴隨著淒厲大吼,抱著離沫向右邊滾了幾圈,一支接一支的箭插在了他們剛剛倒下的地方。

  離沫失神地摟著穆易之,雙眼迷濛地看著他:「怎麼辦,我討厭這個世界,討厭這個可以隨意殺人的世界,討厭的想毀了自己。」

  「啪」,穆易之狠狠一巴掌甩在離沫的臉上。

  離沫的頭順著他的手偏向右邊,右臉頰上留下五個紅紅的手指印。

  穆易之把離沫壓在身下,腦袋趴在離沫的胸前:「你怎麼可以自尋死路?你剛剛才信誓旦旦地說你很寶貴自己的生命,不會傷害自己,可是你現在在做什麼?沫沫,你是用這種方式向我抗議嗎?我真的只是想讓你陪在我身邊,現在我卻覺得我真的做錯了……沫沫,等收拾完這些人,我就把你送回谷底。」

  左右兩邊的肩胛骨被穆易之捏的隱隱作痛,離沫覺得這種痛在一定程度上緩和了她心裡的難受和絕望,「嗚嗚嗚……」離沫難受地嗚咽起來,雖然心理年齡三十多歲,但說到底,她還是一個完全沒有接觸過社會黑暗面的孩子。

  「真是憐香惜玉啊,死到臨頭還要分神安撫自己的女人。」沉耘在一邊不屑大叫。「放箭,給我狠狠地放箭,讓他們到黃泉路上再做對恩愛的鴛鴦。」

  穆允、穆語一直盡忠職守地擋在穆易之身前,弓箭手放出來的箭到他們那兒就止步了。

  「沫沫,別哭。」穆易之輕柔拭去離沫臉上的淚水。

  離沫被淚水洗淨的雙眸變得澄亮,她偏過頭看向穆易之,卻不小心看見沉耘拿起一把弓箭指著穆易之的脊背,眨眼,弓箭就從穆允、穆語的空隙中向穆易之飛來。

  「小心……」離沫驚慌地摟著穆易之想翻身,奈何她平常不鍛煉,趴在她身上的穆易之對她來說就像座小山,她根本推不動,只能扯開喉嚨大吼,「箭啊!!!!」

  離沫上方的穆易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他看見了離沫臉上的驚恐,聽見了她嘴裡的大吼,馬上抱著離沫就地滾了一圈。

  「唔……」離沫清楚感到穆易之抱著她的身體僵了一下,雙手連忙緊張而又小心翼翼地在他背後摸索,摸到了,在穆易之的左腰側,離沫摸到了一支箭。

  「你中箭了……」離沫顫抖著雙唇,六神無主。

  「嘶……」穆易之齜牙,忍著痛楚對離沫微笑,「別害怕,我沒事,沒有傷到要害。」

  「加大攻擊力,那個假王爺已經中箭了。」沉耘獰笑著吩咐手下的弓箭手。

  更加密集的箭支射向了穆允、穆語,慢慢的,兩人身上、額頭上全是汗,動作也略顯遲緩。

  沉耘再次拉開箭:「這下,我看你還有命可逃。」

  「王爺!!!!」穆允、穆語無力地看著弓箭飛向了穆易之。

  離沫在穆易之身下掙扎著,穆易之卻死死抱著離沫坦然接受射向他的箭。

  「穆易之,笨蛋!!」離沫大哭。

  在眾人都以為穆易之必死無疑的時候,一個比閃電還要快的身影落在穆易之身後,衣袖飛揚,手輕輕一揮,對著這穆易之的弓箭就飛向了另一邊的地上。

  離沫躺在地上愕然地看著來人一頭柔順的黑髮和翻飛的淡藍色衣袍。

  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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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7 00:44:29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沉將軍,我聽公主說你是被皇上派來迎接逍遙王爺的,可是就我現在看來你是想要殺了逍遙王爺,不知你是何用意?你不怕九族被誅嗎?」來人沒有虛偽地和沉耘客套,直接冷聲道出沉耘殺皇親的下場。

  沉耘的臉色在看清來人的面目時不由青黑交加,但到底是久經官場、掌握炎王朝大半軍隊的將軍,眼光一閃就恢復了平靜,臉色也沒有了針對穆易之時的猙獰:「御駙馬您說得太嚴重了,我雖奉皇上之命來迎接逍遙王爺,但皇上同時還給了我另一道命令:冒充逍遙王爺者殺無赦。而這個人明顯是在冒充逍遙王爺,我只是在嚴格執行陛下的命令。」

  「不知沉將軍從哪兒看出他是冒充的?這人不但和逍遙王爺長得一模一樣,連王爺的貼身侍衛也對他恭敬有佳,拚死保護他。你覺得從小和王爺一起長大的貼身侍衛會錯認嗎?」

  沒有管神秘出現的人和沉耘在爭論些什麼,離沫在穆允、穆語的幫助下小心地扶起了穆易之。

  「你怎麼樣?」離沫用袖子擦拭著穆易之額前的汗珠。

  穆易之白著臉對離沫笑了一下:「有點痛,但還能夠忍受,比我剛掉落到谷底時一個月不能動彈好多了。」

  「這腰間的箭還不能拔,因為我們手上沒有傷藥。」穆允仔細察看著穆易之腰間的箭。

  「拔吧,點穴道止血。」穆易之對著穆允道,「現在就拔出來。」

  「那王爺您忍一下。」

  穆易之點點頭,雙手握著離沫的雙手,腦袋也緊緊靠在離沫的左肩上。

  穆允握著箭的中下端,狠狠一拔箭就被拔出來了,接著快速在穆易之腰側點了兩下。

  「唔……」穆易之悶哼一聲,雙手把離沫雙手捏的生疼。

  「嘶……」離沫忍不住縮了一下手,可穆易之握得太緊,無奈,她只得轉移注意力。在看見穆允手裡染著穆易之血跡的箭時又忍不住倒抽一口氣,好狠,居然在箭尖上鑄了一個細細的倒勾,怪不得剛剛取出箭時穆易之會那麼痛。

  再轉頭,卻發覺沉耘對著剛剛神秘出現的人擺出了一副興師問罪的神態:「御千景,你雖然還沒有和公主舉行成親儀式,但已是陛下欽點的公主駙馬,你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兒?我記得陛下不准你接近千佛崖。是不是你還沒有忘記你曾經是千葉山莊的少主,沒有忘記你那個妄想謀朝篡位的父親,沒有忘記是陛下派兵剿了千葉山莊?」

  沉耘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離沫連看一眼都覺得會髒眼,這樣囂張的將軍能活到現在還得到了皇帝的重用,看來那個皇帝也快坐不穩天下了。

  離沫很好奇那個叫御千景的人會怎麼回復他?不過……御千景、千葉山莊,離沫腦子裡靈光一閃,同姓御,再加之穆易之以前告訴過她皇帝派他和沉耘招安御承,那麼這個御千景會不會是御承的兒子?還有,這個御千景的聲音很熟悉,她應該聽過。

  離沫眼帶急切地看著御千景,她來到這個世界這麼多年了只認識兩個人:神交朋友和穆易之。雖然從沒有見到過神交朋友的面貌,兩年相處他們也沒有交流多少,但離沫還是從這個御千景的聲音裡聽出了一絲熟悉的味道:神交朋友偶爾開口和她說話時是淡然、飄忽的,好像在天空自由飛翔的小鳥,無拘無束;現在這個御千景的聲音很冷,聲音裡夾雜著嚴肅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但和神交朋友一樣,冷然中還有著一絲淡然。

  「沉將軍,你這是在懷疑陛下的決斷嗎?我記得一個月前,陛下就還了我父親的清白,而且陛下為了補償我千葉山莊把瑞寧公主嫁予我為妻,這足以證明我千葉山莊的清白。你說我懷有二心沒有關係,但是你對陛下的詆毀我會一字不漏地轉告陛下。」

  沉耘仰高鼻子:「哼,我可不怕你。皇上是還了你父親清白,但是在你父親房間搜出皇袍是事實,不容你狡辯。陛下昭告天下說御承謀反是被他人陷害,但大家都心知肚明,那只不過是為了他疼愛的瑞寧公主,要不是瑞寧公主喜歡你……」

  「你這麼說我可以理解為沉耘將軍嫉妒我得到瑞寧公主的芳心,因為她沒有選擇你一表人才的沉寂公子?還有,你說陛下是看在公主的面上,你是在說我們英明神武的皇上在政治上的決斷受一個婦道人家掌控嗎?」

  沉耘看著御千景咬牙:「總有一天,我會讓陛下和公主都看清你的真面目。」

  離沫暗暗搖頭,電視、小說裡描寫的也不盡然,御千景倒是符合了那些描寫,高深莫測、深藏不露,繞了一大圈,仍然沒有說出他為什麼突然出現在這,如果當官必是一代權臣;可是那個沉耘,都當到大將軍了,面部表情還那麼豐富,心裡想的什麼別人一眼看透,他能活到現在還真是受神明保佑。但是轉而一想,或許正是因為他容易看透,所以那個皇帝才特別重用他。

  「王爺,我們必須要盡快回王府,您的傷要快點上藥。」穆允低聲對穆易之道。

  「你看現在這個情況,沉耘會鬆口讓我們離開嗎?」看那些弓箭手仍用弓箭對著他們嚴陣以待,穆易之不由搖頭。

  「你有沒有什麼能證明你王爺身份的東西?如果有,沉耘就沒有借口殺你了。」離沫扶著穆易之慢慢起身。

  「信物……有。」聽離沫一說,穆易之雙眼一亮,伸手在腰間的腰帶裡摸出一塊晶瑩剔透的粉白色玉珮。

  離沫接過一看,玉珮是麒麟的形狀,一面刻著「逍遙、穆易之」的字樣,一面刻著「如朕親臨」,玉珮握在手裡隱隱生熱。還是塊暖玉呢,離沫握在手心感受著陣陣暖意。

  「這塊玉珮是父皇賜給我的,不但是我身份的代表,我還可以用這塊玉珮要求皇兄赦免我一次死罪。」

  相當於電視裡演的免死金牌。離沫把玉珮還給穆易之:「我當時為你淨身時怎麼沒有看到你的這塊玉珮?」當時她拔光了穆易之,他身上有幾張銀票和幾錠碎銀、頭上戴著的一頂銀白色玉冠,並沒有看到這塊神奇的暖玉。

  「你當時把我的衣服脫了就扔到一邊了根本沒有仔細看。」

  離沫仔細回想了一下,她記得她當時還把他的衣服拿在手裡抖了抖,她可以肯定她把他的衣袍摸了個遍並沒有發覺這塊玉珮。不過這麼珍貴的玉珮穆易之定是貼身收藏,或是衣袍裡有暗門,她沒有看到這塊玉珮不足為怪。

  「嗯,可能是我當時沒有看仔細。那現在把玉珮交給沉耘?」

  「交給他?他還沒有資格能摸一下這塊玉珮,能看上一眼就是他天大的榮幸。」穆允像要表現他王爺的高貴身份,語帶驕傲地高高昂起頭,還用眼角餘光斜瞄著離沫。

  離沫暗笑,這是暗示她應該和沉耘一樣對穆易之表示大恩嗎?因為她不但看了還把玉珮放在手裡把玩。穆允這小子和他給她的第一印象差太遠了,第一眼看他時她覺得他是個很老實可靠的人,現在卻表現得像個愛炫耀的大男孩。

  「穆語,你把玉珮拿去給沉耘看。」穆易之指示著穆語。

  穆語點點頭,拿著玉珮走近正和御千景對峙的沉耘。

  「穆允,御千景成了玉婷的駙馬?」穆易之沉聲問著穆允。

  「是。兩個月前,公主去定國寺上香,救了正被官兵圍困的御千景。一個月前,陛下突然昭告天下,御承的謀反之罪是被人陷害的並把公主嫁給他為妻作為補償,等公主滿十八歲就成親。」

  「皇兄的手段真是厲害啊!」穆易之雙眼望著前方,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歷來都是美女救英雄,想不到今天在這裡聽說了一出美女救英雄。離沫看著前方那個自從出現就沒有看他們一眼的儒雅身影,嘴角也微微勾起一抹弧度,想必是個極出色的男子,不然不會引得一個公主動心,還讓她在天下人都仇視他的敏感時期讓皇帝為他平反。

  但離沫馬上又默默低頭,她不能再追究他是不是她的神交朋友了,她之所以那麼掛念神交朋友就是因為他的神秘,如果證實了他不如她所想那會破壞她心裡的美好。特別是證實這個御千景如果就是她的神交朋友,那她可能會更失望。因為以她看電視、看小說總結的經驗,不論御承是不是被陷害他死於皇帝的命令是事實,作為一個血性男兒、一個孝子,御千景是不可能吞下這口氣的。

  這樣推斷下來,那御千景被瑞寧公主救就不是一個偶然;如果現在的皇帝真的和穆易之說的一樣,那麼把瑞寧公主嫁給御千景也不過是皇帝走的一步棋。御千景和皇帝都是下棋的人,而瑞寧公主就是棋子,他們兩人都想靠著這枚棋子吃掉對方。

  離沫深深打了個寒顫,接下來穆易之也會加入這盤棋,棋局將會走向何方?

  「沫沫,你冷嗎?」穆易之感覺到離沫的寒顫,不禁關心問道。

  「嗯,有點。我沒有想到外面居然比谷底冷上許多。」離沫看著穆易之回以一笑。

  「那是自然,谷底四面都是山壁,風吹不進,雨也大半散落在空中,自然沒有外面冷。」穆易之緊摟了一下離沫,「別擔心,只用半天時間我們就可以回到王府了,這千佛崖在京城的西面離京城不遠。」

  「你說,你要把我送回谷底。」離沫低著頭。

  穆易之身體明顯一僵,語意苦澀:「沫沫,我需要你。」

  離沫看著腳尖,沉默不語。

  正在靜默之時,沉耘端著一臉假笑拱手對著穆易之:「王爺大量,恕臣有眼無珠沒有認出王爺,請王爺隨臣回宮吧,皇上定會準備好美酒佳餚慶祝王爺重獲新生。」

  做人能做到這種無恥的地步,真是難為他了。離沫抬起頭輕瞟了一眼沉耘。

  沉耘正好側頭看到突然抬頭的離沫,後退兩步,大驚失色:「貴妃娘娘???」

  貴妃娘娘?離沫偏頭看著一臉見鬼樣的沉耘。

  沉耘仔細打量了一眼略顯平靜的離沫,搖頭臉帶可惜地感歎:「真的和貴妃娘娘長的很像,但仔細一看又覺得不像。貴妃娘娘雍容華貴,有一種寒梅的冷傲氣質,這個嘛……完全還是一個青澀的小丫頭,不能和寵冠後宮的貴妃娘娘相比。」

  「御公子,請問以你的武藝能不能送人到谷底?」不理沉耘,穆易之在穆允的攙扶下走到正靜靜遙望遠方的御千景身邊。

  御千景緩緩轉身,離沫終於看到了他的面孔。御千景的長相,離沫不知道該怎樣形容,不是震人心魄的俊美,也不是那種很男人的陽剛,只能說他的五官很大氣,組合在一起特別耐看,有一種清如風冷如月的味道。

  如果說穆易之是五月的暖風,他始終是淡淡的、暖人心的笑著,那御千景就是介於深秋和初冬的涼風。他同樣面帶笑意,但任誰也不能忽略他週身的淡淡冷意,雖淡卻持久,對著他的笑容太久就有一種冬天來了的感覺。

  「不能,這個谷底很深,就是以我父親全盛時期的武功都不能保證能把一個人安全帶下去,而我差得我父親遠了。」

  早就猜到了這樣的結果,離沫也沒有太大的失望,或許,老天就是要她在這世上走一遭吧。

  「穆易之,算了,我跟你去王府。」離沫對穆易之淡淡道。今天這麼多人看見了她,再加上和那個什麼貴妃娘娘相似的長相,無論如何,她都不可能安安穩穩、平平靜靜地回谷底。這個時候如果她還要堅持回山谷,就顯得有點冥頑不靈了,既如此就順其自然吧!

  「沫沫……」穆易之眼裡一瞬間爆發出驚喜的光芒。

  「那王爺,請讓臣送您回王府吧,臣背您下山。」沉耘慇勤地蹲在穆易之身前。

  「走開,誰知道你會不會中途把王爺從背上甩下來。我是王爺的貼身護衛,王爺自有我來背。」穆允不客氣地把沉耘一掌抽開。

  穆允把穆易之背在背上,走在沉耘後面。

  「沫沫……」穆易之叫著呆呆不動的離沫。

  「來了。」再次看了一眼煙霧繚繞的山谷,離沫輕聲問著和她一起看山谷的御千景,「你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你們先走,我還要祭拜我的父母。」在寒風的吹動下,御千景的聲音若隱若現。

  「再見。」離沫轉身向前方的穆易之走去。下次,她會準備一些東西來祭拜御承,畢竟他無私照顧了她十年。

  走到穆易之身邊,離沫再次回頭看了一眼御千景。寒風中,他靜靜背對著他們,深深注視著山谷,頭髮、衣袍被寒風吹的凌亂飄飛,恰像要凌空而去的飛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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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7 00:44:4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沉耘領著兵在前方帶路,離沫走在最後面跟隨著眾人磕磕碰碰地下了山。

  在走到城門邊的時候,沉耘派一個小將去雇了輛精緻馬車。

  穆允把穆易之小心放在了馬車裡後又背對著離沫蹲下身:「離沫姑娘,踩著我的背上去。」

  說實話,她會出谷穆允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畢竟是他的話逼急了穆易之,穆易之才會把她強弩出谷,有時候離沫還真想把穆允掉起來痛打一頓,可惜她能力不夠。如果不是以前養成的習慣離沫絕對會踏著穆允的背上去,至少能消消憋在肚子裡的悶氣。不過,離沫並沒有踐踏他人尊嚴的習慣,雖然穆允不會覺得他這個動作失了他的尊嚴。

  但是這輛馬車很高,以她中等的個子還真爬不上去,於是離沫對著穆允伸出手:「抱我上去。」被抱上去比踩著人家的背上去偷懶多了。

  在穆允驚訝抬頭時,離沫又把伸出的手轉向了一邊也驚訝看著她的穆語:「穆語,抱我上去。」都忘記了,這是古代,被一個男人抱著可是很傷風敗俗的事。

  「哦,好。」穆語愣愣點頭,輕輕一躍就把離沫抱上了馬車。

  坐進馬車,穆易之正半瞇著眼:「沫沫,你看,這就是京城。」

  馬車的簾子還沒有放下來,離沫坐在馬車裡一抬頭就看見了石頭砌成的城牆。城牆很高,最下面是城門,最上面是一座樓,離沫猜測那座樓的作用就是如果有叛軍來犯京城,樓上的人可以以最快的速度發現敵情然後稟報上去讓皇宮的皇帝作好迎戰或是逃跑的準備。

  「原來叫炎雲城啊。」離沫看見了刻在城牆上的幾個雕金大字。

  「王爺,離沫姑娘,坐穩了。」穆允拿著韁繩拍打了下馬的背部,馬車緩緩移動了。

  穆語放下了馬車的簾子,馬車裡頓時陷入了一片寂靜。穆易之是因為心裡知道離沫並不願意跟他來到京城,所以他理虧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而離沫則是因為下山時走得太累了,現在她很疲倦只想好好大睡一覺,所以也沒有精力開口說話。

  馬車搖搖晃晃的讓離沫睡意更濃,隨意往馬車上一靠就閉上了眼,馬車外人們的喧鬧聲完全影響不到她。

  看離沫的腦袋隨著馬車的搖晃而一點一點,穆易之忍俊不禁地把自己身體向離沫的方向移了一下,再輕輕把離沫抱著讓她躺在自己懷裡。

  「你呀,真是一點好奇心都沒有,第一次來外面的世界也不抓住機會好好看下京城的繁華。」

  許是習慣了穆易之的氣息,離沫在他懷裡皺了下鼻子找了個更舒適的位置就沉沉睡去了。

  穆易之抱著離沫,雙眼透過馬車上的小窗戶看著外面的人來人往,一切和他掉崖前一模一樣,沒有絲毫變化。嘴角無意識地勾起了一絲弧度,因為他想起了離沫說的「作為一個人應該有這樣的自知之明:這個世界不會以你的意志來變化,沒有了你,它照樣地老天荒,有你不多,無你不少。」

  低頭看著懷裡有著甜美睡容的離沫,穆易之空著的左手悄悄撫上離沫的臉頰,輕柔地反覆撫摸:「沫沫,以你的個性如果知道了我的所作所為,你會不會氣得殺了我?」

  摟抱著離沫的右手不自覺得緊了起來,離沫不舒服地在懷裡動了一下,穆易之連忙放鬆了右手的力道。

  看離沫微皺的眉頭舒展開來,穆易之眼裡閃過一絲苦澀:「沫沫,無論如何,請你別恨我,千萬不要恨我,我承受不了你的恨。」現在箭已離弦,即使恨他也無力回頭了。

  「晤……睡得好舒服。」離沫坐起身,滿足地伸了一下腰,卻在看到周圍陌生的東西時怔住,「這是哪兒?」

  離沫的正對面是一個她只在電視裡看到過的巨大屏風,透過屏風外的燭火她能看清屏風上繡著一些山水花鳥蟲魚,栩栩如生,找不到一點人工的痕跡。再低頭一看,她正坐在一張大床上,粉白色的床幔和粉紅色的絲綢被子。

  「這應該是穆易之的王府了。」離沫下床穿好鞋,走到屏風邊。剛撩起屏風邊的珠簾,就看見一個穿著粉黃襦裙的小姑娘正推門進來。

  紮著兩個包包頭的可愛小姑娘看見離沫先是嚇了一跳,後高興地放下手裡的盤子,連蹦帶跳地跑到離沫身邊:「王妃,您醒了?您睡了好久噢,奴婢以為您出了什麼事,最後還是王爺說您沒有什麼事讓您睡到自然醒就好。」

  小丫頭說完,就對離沫展開了一個甜甜蜜蜜的笑容。小丫頭笑起來顯得更可愛,因為她一笑,臉頰上就露出了兩個深深的酒窩,和她那張圓嘟嘟的臉蛋配在一起真是天下無敵的可愛。

  可惜離沫沒有被她的可愛萌到,她只是揉了揉自己乾癟癟的肚子,對小丫頭道:「我肚子餓了。」

  小丫頭眼一亮,拉著離沫就往一邊的桌子走去:「王妃,小桃早就給您準備好了晚餐,您快來吃吧。」待離沫坐下,小丫頭已經動作麻利的在桌子上擺好了四菜一湯和一碗大米飯,「王爺就是怕您醒來喊肚子餓,所以早就吩咐廚房給您準備好了飯菜。可是您一直沒有醒來,小桃只好在飯菜冷掉的時候拿到廚房重新加熱。王妃,這些飯菜還合你口味嗎?」

  離沫沒有理會耳朵邊和麻雀一樣的嘰嘰喳喳,她只是端著碗埋頭苦吃,不一會兒她就消滅了碗裡的飯和桌上大半的菜。

  覺得肚子還沒有怎麼飽,離沫把空碗遞給小桃:「還要一碗飯。」

  「呃,嗯,小桃再去給你盛一碗飯。」小桃失神地接過飯碗,機械地打開房門走出去。不是說富貴人家的夫人和千金小姐吃飯時都只吃一小碗嗎,為什麼這個王妃比她家的弟弟妹妹還能吃,難道王妃也和他們一樣經常吃不飽?

  透過窗戶,離沫看到了外面正放著亮光的大紅燈籠以及星星閃閃的天空。已經到晚上了啊,怪不得她這麼餓,早上一起床就被穆易之打暈了,到現在根本是滴水未進,不餓才怪。

  肚子有了五分飽,離沫才有精神再次打量這間房。第一個反應是房間很大,僅僅是一個臥房就有她在谷底臥房的兩個半那麼大。第二反應是很奢侈,房間的牆壁上掛著許多估計是名家的畫作,房間裡的傢俱什麼的都在燈光的照耀下閃著光看上去都很高級,原諒她一個奼女根本叫不出那些高級木頭的名稱。

  順手拿起桌上的一個茶杯,居然是白玉做成的杯子,純白晶瑩,不含一點雜質,看起來比現代北京故宮裡擺放著的那顆玉白菜還要精美。離沫面色平靜地把杯子放回原處,在現代人眼裡,玉比一般的珠寶都要昂貴,所以對她這樣的平凡人來說,越是珍貴的東西就越要少碰,不然就是賣了她她也賠不起。

  「王妃,奴婢為您把飯盛來了。」人未到聲先到,還沒看見人,離沫就先聽到了小桃略帶童稚的聲音。

  把飯恭敬地遞給離沫後,小桃再次在心裡確定王妃家裡一定比她家還窮,她以前肚子餓的時候吃飯都沒有像王妃這樣狼吞虎嚥,嗯,她以後會像照顧弟弟妹妹一樣來照顧王妃的。

  十分鐘之內,離沫再次解決了一碗飯和剩下的菜以及大半碗湯,她一直沒有瞧見小桃看著她時露出的堅定眼神。

  「呼……」滿足地呼出口氣,離沫放下碗筷懶懶靠在椅背上,對小桃輕輕笑著,「你叫小桃?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小桃看著離沫的笑又呆了下,王妃開始看見她時一點笑容都沒有,面無表情的和王府總管劉叔好像。可是現在居然對她笑了,她做了什麼讓王妃高興的事嗎?

  「小桃?」離沫偏頭望著失神的小桃。

  「啊?啊,王妃,小桃就是奴婢的名字,現在已經是三更了。」小桃低頭略帶恐慌地回答著離沫的問題。劉叔說過在主子面前不能走神,要恭敬,不然主子會覺得被冒犯了然後倒霉的就是她們這些侍候的丫頭,輕則趕出王府,重則丟掉小命。

  在離沫的驚訝中,小桃「撲通」一聲跪在離沫身前,小小的頭顱在地下磕得「咚咚」直響:「王妃,請您饒了奴婢,奴婢沒有一開始就向您磕頭請安,還在您問問題的時候走神……王妃,求您饒了我。」

  磕著頭的小桃哭得眼淚鼻涕橫飛,因為她想起了同村的好朋友也是到大富人家去做丫鬟,結果兩個月後就被人送回了村裡,只是人已變成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又想起了她和爹爹一起去趕集時,看見一個小孩不小心撞到了一個富家公子的腿上結果那個小孩被富家公子一腳踢死了。還想起了剛到王府時,府裡的小姐妹告訴她有身份的主子處死丫鬟時都會笑得特別和藹可親。

  「王妃,求您饒了我。」小桃的腦子裡一直回放著三個影像: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一個小孩從空中高高落下,跌在地上時染紅了好大一塊路面,以及離沫剛剛的懶懶一笑。不,她不要變成那樣,她不要死,家裡還有爹娘、弟弟妹妹等著她照顧,她不能死。

  「哎?」看著在地上磕頭的小小身影,離沫連忙回神把她拉起來,再磕下去就要血濺當場了,她可不想當殺人兇手。

  把她拉起來一看,離沫才放下心來:小孩子力氣不大,額頭上只是紅了一大塊。

  她沒好氣地對小桃道:「你幹什麼突然磕頭?」

  小桃低著頭,小聲道:「因為王妃突然笑了。」

  暫時不去糾正她的稱呼,離沫糾結於她給的回答:「我的笑怎麼了?我的笑怎麼讓你以為我要殺了你?」

  「因為王妃一開始沒有笑,卻突然對我那麼一笑我以為你要打死我。大家都說,主子要打死人時就會笑得特別和藹可親。」

  和藹可親?她的笑容和藹可親嗎?離沫無奈撫額:「小桃,你今年幾歲了?」

  「奴婢今年十二歲了。」

  古人不是特別早熟嗎,為什麼這個小桃這麼天真,別人說什麼都信?

  「你來王府多久了?」

  「一個多月了。」

  才來王府,怪不得還這麼天真,不過穆易之把這個丫頭放到她身邊是什麼意思?不會是以為她和小桃一樣「單蠢」兩人比較好溝通吧?

  「穆易之呢?哦,我是說你們王爺呢?」

  「啊,奴婢忘了告訴王妃一件事。」小桃突然抬起頭哭喪著一張臉,「王爺讓奴婢轉告王妃,他的傷不嚴重躺幾天就好了,讓王妃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他明天會找人來帶您去見他。王妃,奴婢又做了錯事,請您饒了我。」

  看著小桃淚光閃閃,離沫黑線滿頭,老天,她真想說「小桃,求你饒了我好不好」。

  「王妃……」小桃可憐兮兮地看著離沫。

  離沫無奈擺手:「好了,好了,饒了你,我不會找你麻煩的。」

  「謝王妃。」擦去淚水,小桃高興行禮。

  「還有,我以後再笑的時候你可不要再磕頭了。」雖然她不是笑口常開,但也是喜歡笑的人,她可不想笑一次,這丫頭就祭拜她一次,她還沒死呢!

  小桃不好意思低頭:「奴婢以為王妃和總管一樣都是不笑的人。」

  切,她又不是冰山面癱,哪能不笑?「我那時只是太餓,懶得笑而已。」

  看離沫一臉無所謂,小桃在心裡疑惑,笑也可以因為懶而不笑嗎?

  「好了,再過不久天就要亮了,小桃你去歇息,別忘記找條熱毛巾敷一下你的額頭。」

  「奴婢服侍你歇下後才能離開。」

  「不用,我才吃了這麼多飯,等會再睡。你快走吧!」

  「噢,王妃,那奴婢就離開了,有事您叫奴婢,奴婢就睡在您隔壁房裡。」

  離沫對她擺擺手。

  小桃收拾了桌上的空盤子、空碗離開後,離沫靜靜坐在桌前,雙眼一直看著火光左右搖擺的紅燭。

  真的出谷來到外面的世界了,今後她要怎麼辦?她和穆易之會變成怎樣?

  有生以來第一次,離沫失眠了,她在房間裡從三更坐到天亮,蠟燭滅了她也還繼續坐著,愣愣想著她的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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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7 00:44:57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叩叩」的敲門聲在外面響起:「王妃,您起身了嗎?」

  是小桃的聲音。在房裡僵坐了幾個時辰的離沫動了動自己的身體,眼睛向窗戶外看去:天已經大亮了。

  「唉!」不經意地歎了一口氣,離沫抓了一把自己的長頭髮。讓她一個懶得動腦的人來想這些勞心勞神的事情真是很難為她呀,算了,還是順其自然吧,走到哪兒算到哪,自己心裡做好最壞的打算就行了。

  「小桃,我起身了,你進來吧。」

  「那奴婢進來了。」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小桃端著一盆正在冒熱氣的水進來了。把盆子放在一張板凳上,小桃從盆子裡擰出了一張毛巾遞給離沫:「王妃,請擦臉。」

  離沫糾結了半天才接過毛巾,像這樣連洗臉的毛巾都是別人準備好的待遇讓她這個自喻為天下第一懶人的人也有點汗顏,她不是皇帝,也不是作了什麼傑出貢獻的人,享受這樣的待遇會不會折壽啊?

  「王妃,讓奴婢為您妝扮吧。等一會兒劉總管帶您去找王爺,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讓王爺驚艷一番。」小桃拿出一把梳子興致勃勃地在離沫頭上比劃著。

  這時,離沫才想起要糾正小桃的稱呼,「小桃,你可以叫我小姐、離沫或是離沫姐姐,隨你的喜歡,就是別叫我王妃。」

  小桃慌張搖頭:「那可不行,昨天王爺一回府就召集了王府所有人告訴大家您今後就是王府的王妃,讓大家待您要如同待王爺一樣尊敬,誰要是對您不敬就杖斃。當時總管挑了奴婢來伺候您,奴婢可高興了,奴婢才到王府一個多月就可以伺候王妃。總管還說,今天還會給王妃挑一個大丫環、六個小丫環。」

  「那你是什麼身份?大丫環還是小丫環?」

  「奴婢是大丫環。炎王朝,王妃的規格是三到五個大丫環,六到十個小丫環,王爺說王妃不喜歡身邊跟著太多人,所以就讓總管以最低標準給您配兩大六小共八個丫環。」

  穆易之,他想違背他們之間的約定嗎,明明說好她滿十八歲時才成親,現在卻讓所有人叫她王妃?

  離沫沒有再強制讓小桃改口,讓她改口是無用的,必須要從穆易之那裡下手。「好了,幫我梳頭髮吧,梳個最簡單的。」

  「啊?最簡單的?」小桃癟嘴,「王妃,奴婢給您梳個京城富家夫人最喜歡的髮式吧,請您相信奴婢的手藝,王妃梳那樣的髮式一定比其他人更漂亮。」

  離沫有點不耐煩了:「我怎麼說你就怎麼做,說了梳最簡單的就梳最簡單的。」

  「哦。」不敢再和離沫爭辯,小桃拿起梳子梳理著離沫的頭髮。

  小桃正在幫離沫綰鬢時,門外又傳來一陣敲門聲:「王妃,奴婢紅琳奉王爺之命前來侍奉王妃。」

  「居然是紅琳姐姐,王妃,紅琳姐姐是王府裡最厲害的女總管,王府裡所有丫環都歸她管。」還沒等離沫開口,小桃就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倒出來了。

  「進來吧。」離沫對著門外的人道,估計這個紅琳就是另一個大丫環了。

  門打開,一個著綠色衣裳的清秀女子率先走了進來,後面還跟著六個穿粉紅衣裳卻低著頭的女孩。

  紅琳帶著六人恭敬向離沫彎腰行禮:「奴婢紅琳給王妃請安。王妃,紅琳今後就是王妃的另一個大丫環,剩下的六人是小丫環,她們的名字從左到右依次是春櫻、夏荷、秋菊、東梅、侍書、侍琴。」

  「奴婢給王妃請安。」紅琳身後的六人也齊齊脆生生地給離沫請安。

  看七人對著她低眉斂目,離沫全身像被貓抓一樣難受,老天,她真的作好了以後就過這樣時時被他人跪拜日子的準備?眉頭皺得像扭動的小毛蟲,心裡雖然很介意,但表面上離沫還是隨和地對幾人道:「你們好,請起身。」

  「謝王妃。」紅琳抬起笑盈盈的雙眸,「王妃,王爺說王妃出谷時沒有帶穿的衣裳,所以奴婢自作主張地去外面買了幾件衣裳讓王妃這兩天可以換洗。下午,專門替王府製作衣裳的人會來王府替王妃量身製衣,到時王妃可以以自己的喜好來製作春夏秋冬要穿的衣裳。」

  紅琳說話時面露微笑,語氣輕柔,整個人散發出一種落落大方的氣質。離沫沒有見過其他古代的千金小姐,所以她不知道所謂千金小姐到底需要具備哪些素質,但是在她的想像裡,真正的千金小姐應該就是紅琳這樣子的吧,看上去就很知書達理、善解人意。

  「王妃,春櫻她們手裡一人拿了一件衣裳,您看一下,您喜歡哪一件,奴婢好替您換上。」紅琳往側面一站,六個小丫環手上拿著的衣服就映入了離沫眼簾。

  大紅色的,草綠色的,天藍色的,嫩黃色的,淡青色的,粉紫色的,離沫看著六人手裡捧著的衣服,第一次感歎古代並不比現代差,至少這染布的技術就不比現代差,現代有的顏色人家還是用純手工把它調染出來了。

  離沫低頭看看自己身上深藍色的衣服,皺眉,確實需要換一件了,昨天在地上滾了那麼多圈,還有被穆易之放在她背上的屍體……離沫的臉色白了一下,也不知道那人的血是否也沾到了她身上。

  越想越難受,連帶全身都癢了起來,離沫迫不及待地想脫掉身上的衣服,順勢一瞧就指著天藍色的衣服:「就那件。」

  「王妃,您身子嬌弱昨日又被沉耘將軍故意找麻煩,您要不先沐浴一下洗去身上的疲勞?」待離沫點頭,紅琳笑著從秋菊手裡拿過天藍色的衣服對幾人吩咐道,「春櫻、侍琴你們去幫王妃準備熱水,動作快點;夏荷、秋菊,你二人去把王妃的床鋪還有這個房間整理一下;冬梅、侍書你二人去準備王妃的早膳。」

  看紅琳有條不紊地指示著眾人,離沫心下佩服,溫柔中帶著強幹,紅琳要是在現代絕對比她更適合董事長助理一職。

  離沫大學畢業以後就只做過一份工作:一家比較大的醫藥公司的董事長助理。公司很大,薪資、福利在同等公司中算得上優秀,但離沫在公司干滿兩年存夠一部分錢後就辭職不幹了。她辭職的原因很簡單,還是因為她懶。她懶得每天為了上班不但要早早起床犧牲美夢,還要辛苦得像擠沙丁魚一樣去擠公交車,懶得和公司裡那些當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假惺惺打交道,懶得去見識那些表面上一副大老闆樣子內裡比文盲還要無知、比流氓還要好色的人的醜陋嘴臉。耐著性子忍受了兩年,在上班的第二年領了近十萬的年終獎後就辭職回家做奼女了。

  在家裡從二十三歲宅到二十六歲,平時就靠炒股、炒基金、寫寫網絡小說過日子,雖然比不上在外面跑時過得五彩斑斕,但這樣無風無浪、遲了睡睡了吃的日子才是她夢想中的生活。不論家人、朋友怎麼聲討她懶,說她是豬投胎,她都不為所動地按自己步調生活。她的妹妹還曾經為此笑言「姐姐現在連男朋友都懶得交,我們桑家終於出現了第一個女光棍以後要把姐姐的大名記入宗譜」。

  想到妹妹曾經的笑言,離沫也不禁勾起了唇角,如果她知道她口中的女光棍將成為一個王爺的王妃不知會不會驚訝得下巴掉地。

  「……王妃?王妃?」紅琳不解地看著滿臉笑容的離沫。

  離沫還沉浸於自己的想像中。

  「王妃?」小桃輕輕在離沫耳朵邊叫喚。

  「啊?什麼事?」離沫回神,完全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樣子。

  紅琳掩嘴輕笑,這個王妃真是太可愛了,這麼多人在屋裡忙,磕磕碰碰的聲音很大,在這麼嘈雜的聲音中她居然也能走神。「王妃,熱水已經備好,請您沐浴。」

  哎呀,在這麼多人面前走神了。離沫心裡微笑道,不過不要妄想她會害羞,因為臉皮薄的會害羞的人絕不可能成為她這樣的懶人。

  離沫站起身,像沒有看見幾個丫環臉上的善意笑容,逕直走到大木盆邊,毫不羞怯地脫掉衣服坐進去。大家都是女人,長得也都一樣,有什麼好害羞的!

  「王妃,您搶了奴婢的工作。您的衣服應該由奴婢幫忙脫。」小桃撿起地上離沫脫掉的衣服,抱著站在木盆邊。

  「哦?是不是以後脫衣服、穿衣服都是你們幫忙?」看幾人理所當然地點頭,離沫挑眉,「那等會穿衣服的事就交給你們了。」作為一個懶人,能不勞自己雙手的事,她才不會多餘地拒絕。

  「王妃,奴婢來幫您擦背。」紅琳手上拿著一根毛巾,沾濕,輕輕擦著離沫的脊背。

  「王妃,奴婢來撒花瓣。」小桃從一個小丫環手裡接過一籃子離沫不知道花名的花瓣,興奮地對離沫道。

  看小桃抓起一把紅紅的花瓣就要往木盆裡撒,離沫連忙叫停:「停!別撒,我不要花瓣。」

  「王妃,這是月季花,把花瓣撒在水裡用來泡澡,會往你身上添加一些花瓣的香味,比外面賣的香料的香味要自然許多。王爺很喜歡月季花的香味。」紅琳輕聲解釋著為何往盆裡撒花瓣。

  穆易之喜歡月季花的香味?離沫黑線地用濕淋淋的雙手在臉上抹了一把:「他要是喜歡月季花,你們等會兒就去摘一大把月季花放到他房間裡,讓他聞個夠。別往我身上添加什麼香味,我最討厭自己身上香噴噴的,更不想因為身上太香而惹得一些蜜蜂、蝴蝶之類的往自己身上爬。」

  紅琳聽了離沫的理由不能自已地抽了抽嘴角,她平時洗澡時都在自己的洗澡水裡加了一些花瓣也不見蜜蜂、蝴蝶什麼的往自己身上爬呀!

  「王妃……」小桃哀怨地看著離沫,手裡還抓著一把花瓣不放。

  離沫趴在木盆邊讓幫她搓背的紅琳更輕鬆些:「你叫我娘也不行,我說不要花瓣就不要花瓣。」她絕對不要把自己弄得像從香粉堆裡爬出來。

  離沫是個懶人,從某方面來說她還是個怪人。大部分女孩子喜歡的逛街、化妝、買新衣服卻是她最討厭的,不到萬不得已她絕對不上街。上學的時候別的女孩天天穿著自己最漂亮的衣服來上學,而她一年四季穿的都是學校發的校服。大學時沒有那麼多替換的校服,她就一次性買了一打同款不同顏色的T恤,冬天則一律黑色、深藍色的羽絨服。直到後來桑媽媽實在看不慣她幾年沒有換過的打扮才硬把她拖去商場買衣服,大學畢業時就是因為有了桑媽媽給她買的那些衣服她才能穿著得體地找到一份工作。

  她更不喜歡那些帶有濃重香味的化妝品和香水。化妝不說,因為上班期間按公司要求每天上班時必須化淡妝,她就是不想化妝也不得不遵守公司規章制度,但是,香水從來不用,連平時洗澡用的香皂、洗臉用的洗面奶都是無味的,護膚品的味道也是淡到聞不出來。總之,離沫大部分時間都是清清爽爽的,很少能在她身上聞到一些人工的味道。

  沐浴完畢,幾個小丫環幫著穿好衣服,離沫坐在桌子邊悠然用早膳,小桃站在她身後重新幫她整理頭髮。

  用完早膳,小桃也把她的頭髮打理好了,謝絕了紅琳提供的一木盒金光閃閃的髮釵,離沫選擇了一個看起來很樸素的白玉簪插在頭上。她一向想不通電視裡演的那些千金小姐為什麼喜歡滿頭插飾品把自己的腦袋搞得金光閃閃,她們就不怕她們纖細的脖子會因為承受不住腦袋的重量而斷掉嗎?

  「好了,帶我去見穆易之吧!」離沫一身輕鬆地對紅琳道。

  「王妃,您不能直呼王爺的名字要稱他為『王爺』。」小桃在一邊輕輕提醒離沫。

  「好,帶我去見王爺吧!」離沫聳聳肩,人家讓她怎麼稱呼她就怎麼稱呼,入鄉隨俗呀。

  「王妃,請跟奴婢來。」紅琳微微彎腰走在最前面。

  踏出房門,一股寒冷直撲而來,離沫打了個寒顫。放眼望去到處白茫茫一片,除了雪還是雪,這是冰雪的世界。

  離沫心裡有一絲興奮,她從小在南方地區長大,除了在小學時看見過真正的雪,小學六年級以後就只在電視裡看到過雪了。這樣一個銀裝素裹的世界讓她想起了小時候堆雪人、打雪仗的樂趣,有一股衝動想到雪地裡去滾一圈。可是看著正關切護著她的幾個丫環,她打消了念頭,要是她真去滾上一圈,這幾個丫頭估計不是要被打一頓至少也會挨一頓罵。

  「王妃,天氣涼,您披上這個披風。這是王爺昨天晚上專程讓劉總管替王妃準備的。」春櫻把一個純白色的毛絨絨的披風披到了離沫身上。

  剛一披上就感到了暖意盈滿全身,離沫對春櫻一笑:「謝謝。」

  春櫻低頭:「這是奴婢該做的。」

  「王妃,走吧,王爺該等急了。」紅琳輕聲催促著離沫。

  「嗯,帶路。」離沫攏緊披風,雙眼若有所思地走在紅琳後面,一切將在和穆易之見面後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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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7 00:45:1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沫沫。」看見離沫進來,坐在床上思索著什麼的穆易之不由綻顏而笑。

  離沫回笑一下,主動把房間裡的一張圓凳搬到穆易之床邊坐下。

  「沫沫,用早膳了嗎?晚上睡得好不好?」

  離沫點頭:「用了,晚上睡得也還不錯。」

  「王爺,奴婢等先告退。」看離沫和穆易之閒話家常,紅琳笑著帶幾個丫鬟告退。

  穆易之神色冷淡:「嗯,你們退下吧。」

  房間裡只剩下離沫和穆易之了,離沫看著穆易之直接開口:「你為什麼讓她們稱我為王妃?你想違反約定?」

  「你呀,真是不知好歹的睡覺貓。」穆易之眼帶無奈地看著離沫,「你不要名聲了嗎?」

  「你這樣不明不白地讓她們叫我王妃才是壞我的名聲吧?」

  「沫沫,這外面的世界比你想像的要複雜的多。我知道我和你有約定但是如果我不給你一個名分,你會被外面的人傳得很難聽,而且……」穆易之為難地看了離沫一眼,不知道後面的話該不該告訴她。

  「而且什麼?說完啊,別吞吞吐吐的。」

  「皇兄現在已經知道了你的存在,如果我不給你一個名分,皇兄定會把你從我身邊搶走。」

  離沫懷疑地看著穆易之:「聽你的口氣似乎你已經經歷過那樣事?」

  「是的,因為之前發生過那樣的事情,所以我不得不防。」穆易之雙眼苦澀難當,身子向前一頃,雙手急急抓住離沫的雙手,「沫沫,你一定不會被他搶走,你會留在我身邊,對不對?」

  離沫沒有直接給他答案,只是安撫地拍拍他的手:「你以前有過喜歡的女孩,而那個女孩被你皇兄搶走了?」

  「嗯。」穆易之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沫沫,你還記得沉耘說過的和你長得很像的貴妃娘娘嗎?」

  「啊,記得。就是那個貴妃?」

  「對,她叫桑青菱,比我小五歲,因為我是母后的第二個皇子,不需要像皇兄那樣學習很多的東西,而且父皇、母后對我比較放鬆,所以我可以經常出宮去玩,就是出去玩的時候我認識了青菱。」說到這,穆易之看了離沫一眼,突然停頓了下來不再說後面的事情。

  「說啊,怎麼不說了?」離沫心急地催促。

  「聽我說我和另一個女子的事情,你不吃醋生氣反倒還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穆易之悶悶地把頭偏向了床的裡邊。

  「我當是怎麼了呢。穆易之,我告訴你,我不吃醋那是因為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既然是過去我為什麼要介意?我介意的是你的現在和將來。說起來,你騙了我哦,我以前問過你有沒有喜歡的女孩,你說沒有。」

  穆易之急忙轉過頭向離沫解釋:「我沒有騙你,我那時對她的喜歡是對妹妹、對親人的喜歡,和對你的喜歡是不一樣的。我介懷的是皇兄之所以把她接進宮僅僅是因為她和我走得近,皇兄寵她也僅僅是因為他想證明我喜歡的東西他全部會得到,他只是想讓我難堪。我一直覺得如果當年不是我主動去接近菱兒,她現在應該有一個愛她的丈夫、可愛的孩子而不是在皇宮裡過得步步維艱。」

  「唉呀,你放心好了,我都說了你以前的事我不會追究,你不用慌於解釋。」看著穆易之焦急解釋的神態,離沫頗覺有趣地笑了,「好了,繼續說你之前沒說完的,我想聽故事。」

  「我這不是怕你誤會嗎?」穆易之委屈地抱怨了一句,被離沫冷眼瞅了一下才恢復正經的神態。「菱兒是桑家的嫡女,她父親是我炎朝手握重權的左大臣,所以她一出生就已注定是我皇家的人。再加之她出生時伴有異象,早在她才兩歲多時父皇就決定她將來會是我們其中一個皇子的王妃。」

  「我九歲的時候和菱兒認識,那時她雖然才四歲,但為人體貼、善良,小小年紀已經有了自己的處事方法,而且各方面的學識已經不下於九歲的我,琴棋書畫都略有小成。菱兒很有自己的主見,不像我身邊的人大都唯唯諾諾,就是在知道我的身份後也仍舊敢向我扔泥巴。我只要一有空就去找菱兒玩,那幾年大概是我過得最開心最無憂無慮的日子。」

  「在我十四歲的時候,父皇封了十八歲的皇兄為太子,然後我和菱兒的快樂時光就結束了。我十歲的時候知道了菱兒的特殊身份,知道她必定會嫁入皇家,那時我就想菱兒善良可愛、知書達禮,我自己的性格也不太適合當皇帝,我們兩人都不適合留在皇宮,我打算等我行冠禮之後就請父皇為我和菱兒賜婚,然後我和她生活在宮外也是一樁美事。誰知有一次出宮找菱兒時被皇兄跟蹤了,當我回到皇宮時父皇已經下旨讓菱兒和皇兄訂親,等菱兒滿十四歲就正式成親。」

  「在他們訂親的當晚,皇兄跑到我房間來炫耀,說凡是我喜歡的他都會從我身邊搶走。我一直覺得很愧對菱兒,要不是因為我,她一定能過得很幸福。」

  聽穆易之說完,離沫搖搖頭:「就是沒有你,她也一樣會成為你皇兄的妃子。」

  「為何?」

  離沫笑笑地看了穆易之一眼:「你說說她出生時的異象是什麼?」

  穆易之抬起頭思考了一下:「滿室生香,下了半個月的暴雨突然停了。護國寺的住持為她看過相,說她天庭飽滿、身含異香是祥瑞之兆。」

  「你也說過她兩歲時,你父皇已經決定要讓她嫁入皇家,對不對?」

  「嗯。」
  「那麼你想一下,你父皇會把一個被眾人認定為有著祥瑞之兆的女子交給不是太子的人嗎?」離沫上下打量了一下穆易之,看起來很聰明啊,又是從小在皇宮長大怎麼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穆易之久久看著離沫不說話,離沫伸手在自己臉上摸了一下:「看我幹什麼?我臉上又沒有長花。」

  穆易之嚴肅道:「我看我的沫沫是不是妖怪變的,不然怎麼這麼聰明?簡簡單單一句話就卸下了我背負多年的愧疚。我一直以為是我的原因才讓菱兒進入了危機四伏的皇宮,卻忘記皇兄更是一個有野心、有心機的人,凡是有益於他等皇位的人和事他都不會放過的。」

  「是你自己太笨了。」離沫笑著打趣了一下穆易之,又正了正臉色,「你告訴我這些事的目的是什麼?」

  「才說你聰明,怎麼馬上又變笨了?我花了這麼多口水你還沒有理解我的心意?」穆易之看向離沫,眼裡帶著不可思議的神色。

  離沫沒好氣地在凳子上翹起二郎腿:「請你直說,我很笨,猜不到你的用意。」

  穆易之握著離沫的雙手微微一使勁,離沫眨眼就從凳子上移到了床上,上半身緊緊陷入穆易之的懷裡。

  穆易之緊緊抱著離沫,下巴在離沫頭頂輕蹭:「沫沫,我想和你盡快成親。」

  離沫心一跳在穆易之懷裡掙扎著,穆易之加大雙臂的力道抱著離沫不放:「嘶……輕點,沫沫,我腰上還有傷。」

  離沫立刻停止不動。

  穆易之滿意地微笑:「你聽我說完。我沒有忘記和你的約定,你和我成親,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保護你。你放心,我答應過的事不會忘,我們雖然成親但我一樣會等到你滿十八歲時才……」剩下的幾個字,穆易之把嘴巴移到離沫耳邊悄悄告訴她,妄想看到離沫嬌羞的一面。

  不過令穆易之大失所望的是離沫聽完了他帶點情 色意味的話語後一點也沒有臉紅,她大大方方地從穆易之懷裡抬起頭:「好吧,現在看來也只能這樣了。什麼時候成親?」

  「沫沫,你好遲鈍。」穆易之很氣餒,他在心裡嚴重懷疑離沫不是女人,不然一般女人聽到那樣的話早就紅著臉捶他胸膛了。

  離沫不屑地看了一眼穆易之,切,這點程度就想讓她紅臉?自不量力,他以為她是這個時代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甚至不小心看見男人胸膛就害羞昏倒的女孩啊?

  想當年她讀大學時,同寢室的幾個女孩對性比較好奇,她就承擔著眾人的重托跑到音像店租黃片回寢室看。她租了好多部日本、歐美的黃片回寢室,幾個女孩第一次接觸黃片,而且是尺度超大膽的沒有打馬賽克的黃片,有兩個心理承受力低的看了十多分鐘就跑到衛生間去吐,還有兩個看的臉紅心跳呼吸急促。只有離沫,從頭到尾臉色絲毫沒有改變不說,還端著一碗方便麵在電視機前仔仔細細研究了一下男女身體構造上的不同,最後還感歎一句「人的身體真的軟的可以擺成那種造型,我要不要找個機會去試一下?」惹的全寢室的女孩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她。

  被離沫不屑的態度深深打擊到了,穆易之唉聲歎氣地看著離沫:「沫沫,我的心靈受傷了。」

  「我還可以讓你更傷一點,如果你再不說正事。」

  穆易之連忙舉手告饒:「好好,說正事。昨天回王府時,我已經告訴王府裡的人,我和你已經在谷底成過親了,這次的成親儀式只是為了告祭祖先。」

  離沫想了一會兒後點頭:「那就這樣吧。」

  「叩,叩!」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什麼事?」穆易之抱著離沫沉聲問道。

  外面傳來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王爺,御駙馬前來拜見王妃。」

  「御駙馬?」穆易之低頭疑問地看著離沫。

  離沫溜下床站直身軀:「我去見他,他可是養了我十年的御承的兒子。」

  穆易之點點頭:「那你去吧,早點回來,我想你陪我聊天,我們到時候再討論一下成親的細節。」

  離沫擺擺手,懶懶步出了穆易之的房間。

  剛被人領進客廳,離沫就看見了正坐在太師椅上悠然喝茶的御千景。

  離沫實在是很欣賞這個男子身上的氣質,他的長相沒有穆易之精緻,氣勢也不如穆易之那麼強,他更像一棵竹或一棵松,淡然立於塵世中任憑風吹雨打也不改骨子裡的悠然。

  「離沫姑娘。」御千景放下茶杯,轉頭對離沫淡淡笑著。

  離沫笑著上前:「御公子,你是用你的武功察覺到我躲在你背後的嗎?」

  「嗯,習武的人對氣息特別敏感,你沒有習過武不懂收斂氣息和足音,所以你一來大廳我就知道是你了。」

  離沫在御千景右手邊的太師椅上坐下,心內感歎古代的武功真的好神奇。「御公子,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你了,雖然沒有正式見過面但我想你也已經知道我了吧?」

  「嗯,我知道,你是養了我十年的御伯伯的兒子。」

  「是的,父親雖然死了,但死之前他最放心不下的有兩人,一是我,二就是離沫姑娘了。實在是對不起,我前段時間因為家父的事一直在各地流浪,不能如父親在世時一樣照顧你,我一直擔心你過得不好,現在看你沒有什麼事我就放心了。」

  離沫笑著搖頭:「不必對我說抱歉,你們無私養了我十年,是我該對你們說聲謝謝。」

  「不客氣,你的師傅是我父親的好友,受她之托照顧你到二十歲,但誰也不知千葉山莊發生了那樣的事,致使姑娘你提前出谷,說來是我御家有負你師傅之托。」

  御千景神色淡然,語義平平,但離沫卻奇異地從他身上感到一絲歉然,她開口後語氣裡也不禁帶著一絲勸慰:「御公子,說句不好聽的話,你們是看在師傅的面子上照顧我,秉承的是仁義而不是責任,你們並沒有責任照顧一個和你們無親無故的女子,更何況天災人禍這是誰也料不到的事,就算因此死在谷底我也沒有權利責怪御公子,所以御公子不要再自責了。」

  御千景淡然一笑:「離沫姑娘真是深明大義,御某佩服。」

  離沫低下頭,她怎麼從他的話語裡聽出了一絲調侃的味道?難道他知道她話裡的言不由衷?要知道,如果她真餓死在谷底,她會責怪的只有兩人,一是老天,一是御承。離沫悄悄抬頭看一眼御千景又馬上垂下眼簾,他的武藝還沒有高深到能看透她的心吧?

  「離沫姑娘出谷後打算去哪兒呢?」

  離沫回過神答道:「哦,我和穆易之已經成親了,我會留在逍遙王府,御公子今後不用再為我擔憂了。」

  「你和逍遙王爺成親了?」

  離沫不明所以地打了個冷顫,心說等會還要去加件衣服。「啊,我和他在谷底的時候就成親了。」

  「這樣啊!」御千景站起身,打算向離沫告辭了。「離沫姑娘找到了好的歸宿,我想我死去的父親也可以安心了。看離沫姑娘過得很好,御某也了卻了一樁心願。離沫姑娘,那御某告辭了,以後如果有什麼困難請儘管來找御某,御某一直把離沫姑娘當作自己的妹妹。」

  「好的,御大哥,我不會客氣的。」離沫從善如流,認御承的兒子為哥哥她沒有什麼意見。

  「離沫,那大哥先走了,以後有空再來找你。」

  御千景對離沫輕輕一笑後翩然離去,留下離沫沉浸在他的笑容中回不了神,為什麼她在那個笑容裡察覺到了一絲古怪?是她想多了吧,那樣一個清雅淡然的人才不會笑得那麼,呃……惡意至極,古怪至極。

  突然,「啊……笨蛋!」離沫站在冰雪茫茫的庭院中苦惱抓頭,「我怎麼忘記向他問師傅的下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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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7 00:45:26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離沫和穆易之把婚禮的日期一商定,整個逍遙王府就迅速行動了起來。印喜帖的印喜帖,裝扮王府的裝扮王府……除了離沫和躺在床上休息的穆易之,整個王府的人都忙得團團轉。

  離沫靜靜坐在窗前賞雪,她身後紅琳和小桃正對著幾件大紅的嫁衣評頭論足。

  「紅琳姐,這幾件嫁衣都好漂亮哦,王妃穿上肯定很漂亮。」小桃眼帶羨慕地說。

  「嗯,這是讓繡工最好的師傅用最好的蠶絲織出來的嫁衣,當然漂亮。」紅琳看了一眼似對她們的討論無所覺的離沫,暗暗搖頭。王妃對她和王爺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似乎一點都不看重,王爺給她準備了多少嫁妝她不管,送到她手上的嫁衣她也不試,相比王爺那邊什麼事都過問的忙碌,王妃清閒的好像不是她要成親。

  「我好想看王妃著嫁衣的樣子,可是王妃對這幾件漂亮的嫁衣看都不看一眼,紅琳姐,你說王妃是不是看不上這幾件嫁衣?」小桃哀怨地看了一眼離沫的背影,又轉頭問紅琳離沫不試嫁衣的原因。

  「看不上這幾件嫁衣?應該不可能吧,我敢說這幾件嫁衣是我朝最完美的嫁衣了,再也找不出比它還要好的嫁衣。」

  「最完美的?紅琳姐,你肯定是騙人的,最好的嫁衣應該是皇后娘娘的嫁衣吧?」

  「你手上這件刺有鳳的嫁衣就是前皇后娘娘我們王爺母后當年成親時穿的嫁衣,這件嫁衣已經傳了三代了,有三位皇后娘娘就是穿著它成親的。第一位穿著它成親的皇后曾經下過懿旨,說是要這件嫁衣通過她的兒媳代代傳下去。說來也奇怪,凡是穿著這件嫁衣成親的皇后最後都是她們自己親生的孩子當了皇帝,一般的嬪妃只能看著這件嫁衣眼紅。」

  小桃大吃一驚,這件嫁衣確實是幾件嫁衣中最漂亮的一件,但沒有想到居然有這麼大的來頭:「紅琳姐,那一般人穿這件嫁衣是要殺頭的吧?我們王妃雖然是王妃,但這件嫁衣只有皇后能穿,如果王妃穿了,那……」

  紅琳輕敲了一下小桃的腦袋:「算你還有腦子能想到這一層,一般人穿了它確實是死罪。不過,我們王爺是誰啊?他是前皇后的第二個嫡子,當今今上的親弟弟,為了表示對王爺成親的祝賀,皇上就把這件嫁衣暫時賜給了王妃穿。成親之後,這件嫁衣是要還給皇上的。」

  「王妃,王妃,那您來試試這件嫁衣吧,這可是人家皇后穿的嫁衣噢!」小桃跑到離沫身邊,扯著離沫的衣袖撒嬌,想讓離沫去試嫁衣。

  離沫對小桃的熱心感到不可思議,那件嫁衣都被幾個人穿過了居然還被她們當成寶,這天與地反了嗎?新娘子不是都夢想有一件只屬於自己的嫁衣嗎?

  「停,停!」離沫和小桃進行了拉鋸戰,終於一使力讓小桃放開了她的衣袖,「那件什麼皇后穿過的嫁衣給我扔出去,我絕對不要試穿。你們找一件新繡的且沒有繡得金光閃閃的嫁衣給我試。」

  「啊,怎麼這樣啊?王妃,皇后娘娘穿過的嫁衣耶,這麼大的殊榮,您……」小桃眼帶可惜地看了一眼放在她臂膀上的紅色嫁衣。

  「你要是想穿你就在這裡穿吧,放心,我和紅琳不會去告密的。」離沫打趣小桃的心急。

  「王妃!!紅琳姐,你看王妃啦!」小桃嬌嗔地跺腳。

  紅琳笑著挑了一件新繡的嫁衣遞給離沫:「王妃,那您試下這件,這件衣服上沒有繡多少東西,只是袖口、裙邊和衣襟邊用金色絲線鑲了一個邊。」

  離沫接過衣服再把它抖開一瞧,滿意點頭,雖然還是俗套的大紅色,但是沒有珍珠和金粉的痕跡,比起其它幾件要素淨多了,相對來說,她還是比較滿意這件。以前十八九歲的時候,曾經想過有一天會穿上白色的婚紗和自己的愛人在歐式教堂裡結婚,結果現在她卻要穿著大紅色的古式嫁衣嫁給一個不知道比她大了多少歲的古人,世間之事還真是變化無常。

  「啊,王妃,你居然選了一件最沒有特色的嫁衣。」小桃惋惜地看了一眼掛在屏風上的其它幾件嫁衣,王妃為什麼不喜歡那幾件看起來很貴的嫁衣呢?那上面鑲有珍珠,還繡了好多漂亮的圖案,穿在身上多吸引人目光,多襯王妃的身份啊!

  離沫張開雙手讓紅琳幫她試衣服:「沒有特色就是最大的特色。」

  小桃先是疑惑,進而了悟點頭:「王妃說的很對,奴婢聽其她姐妹說王爺的幾個兄弟成親時,新娘子穿的嫁衣上面繡了好多圖案而且全部都是金色的,閃的讓人睜不開眼睛。王妃這一招叫出其不意,大家一定會稱讚王妃是個勤儉持家的人。」

  小桃的一番見解讓離沫抽搐著嘴角說不出話,這小桃的腦子一定和她們普通人長的不同,不然怎麼講得出這麼「經典」的論調?

  紅琳一邊幫離沫試衣服一邊輕笑,心裡則對穆易之的判斷佩服不已,王妃真的沒有選那件皇上賜的嫁衣,而是選了這件最素淨看上去最不值錢的嫁衣,王爺真的很瞭解這個即將真正成為她們王妃的女孩。

  王爺說「你們放心,皇兄想通過這件嫁衣挑起百官對我不滿的算盤絕對打錯了,沫沫一定不會選這件衣服,她知道我和皇兄之間的矛盾。她如果知道了那件嫁衣的來歷那她也一定會猜到皇兄想打什麼主意,所以她肯定不會選那件嫁衣。」

  紅琳現在想起王爺提到王妃時臉上的篤定都會忍不住在心裡暗笑,王爺,他是真喜歡上了王妃,慢慢的,他一定會忘了那個已經是貴妃的桑青菱。

  紅琳是穆易之成年開府後前皇后派去侍候他的貼身侍女,這王府裡,最接近穆易之的除了穆允和穆語還有兩個人,一個就是這紅琳,另一個是王府的管家劉其,他們幾人對於王爺的過去是瞭若指掌,所以也知道王爺對新王妃有什麼打算。但是紅琳很樂觀,她看出了王爺對王妃的心思,她想王爺終究會捨不得對王妃下手。

  「王妃,這件嫁衣還有點大,奴婢要拿去再讓師傅改的合身些。」離沫穿好了嫁衣,紅琳在她身邊仔細看了一下發覺衣服大致都合身,只是衣襟和腰間還有點過大。

  「我覺得還好啊。」離沫看著自己身上的嫁衣沒有什麼不滿,這又不是現代的婚紗還講究什麼合不合身啊,穿在身上只要不會往地上垮就行了。

  紅琳像安撫不聽話的孩子一樣對離沫輕聲道:「王妃,這嫁衣可是您一生只穿一次的,咱們要做到盡善盡美不留遺憾。」

  離沫無奈擺手,她只是覺得穿穿脫脫得很麻煩好不好?「隨便你,你想怎麼改就怎麼改。」

  紅琳再幫離沫脫下嫁衣,仔細記下了哪些地方還需要修改。如王爺所說,她們的王妃會懶得讓人稱奇,像這些事情只能讓她們這些侍候的人來記下,她可不敢奢望王妃會給她們意見哪些地方要改以及怎麼改。

  「王妃,多謝您為王爺著想。」紅琳收好嫁衣,退出房門前對離沫感激道。

  離沫不解:「哈?我做了什麼為他著想的事嗎?」

  「王妃沒有選皇上親賜的那件嫁衣不就是為了王爺著想嗎?王妃,奴婢現在要去為您修改嫁衣,奴婢先告退了。」紅琳低首行禮後退了出去。

  「我沒有選那件嫁衣和穆易之有什麼關係?」離沫疑惑不解地看著小桃。

  「奴婢也不清楚。」小桃疑惑地回望離沫。

  很快就來到了離沫和穆易之成親的日子。離沫沒有親人,所以她出嫁不過是讓轎夫把她從現在住的北苑抬到穆易之住的東苑。

  一大清早,王府內外掛上了喜慶的紅燈籠,門外炮竹和嗩吶聲連連,每一個過路的人都笑著道聲「恭喜」。從清早到正午,已經數不清有多少客人到王府來賀喜了,只知道那兩個在府門口收賀禮的人手都收軟了。

  北苑,離沫的房間內,喜娘、紅琳、小桃和六個小丫環都忙的腳步佔地。給離沫上妝、換衣,交待她等會拜天地時應該怎麼做。

  眾人說的歡,離沫閉著眼睛睡的歡。為了準備婚禮,她整整一天一夜沒有合過眼了,對每天睡差不多十個時辰的她來說是多麼的殘忍啊,所以儘管房裡鬧翻了天,離沫卻抓緊了每一個時間來補眠,別人對她說了些什麼她完全沒有聽見。

  「吉時到!」外面有人在催了。

  喜娘拿起一張紅蓋頭蓋到離沫的頭上。

  看離沫東倒西歪的身軀,紅琳無奈地道:「喜娘,你呆會兒要扶好王妃,我怕王妃等會在拜堂時會因為睡的太著而撲下地。」

  喜娘也是無奈地點頭:「姑娘你放心吧,我可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不過,說來這逍遙王妃也是個能人,在這麼緊張的時刻也能睡。」

  紅琳苦笑,這麼緊張?就是天要塌下來了,她們王妃也照樣睡。

  迷迷糊糊中,離沫感覺自己被扶上了轎子。搖晃了一段距離後又被人背下了轎子,她趴在來人寬厚的背上睡的更熟,因為這個背給她熟悉、安全的感覺,而只有穆易之給過她這樣的感覺,睡夢中她翹起了嘴角。

  「沫沫,拜天地了。」一股熱氣朝她的耳邊襲來,離沫睜開了模糊的眼睛,發覺自己手裡捏著一塊紅綢,癟著嘴想抬頭看看周圍的樣子,卻因為頭上的蓋頭擋著視線什麼都看不到。

  「沫沫?別睡了,快醒醒,拜天地了。」穆易之對著眾多賓客面露笑容,右手在眾人不易察覺的地方輕扯離沫的衣袖,心裡叫苦連天。他的王妃,不會把他們的新婚之日睡過去吧?

  「好了,別搖了,我醒了。」離沫沒好氣地對穆易之道,蓋頭下的她呵欠連天。古人真是太不厚道了,結個婚而已,用得著讓她一天一夜不睡覺嗎?

  「沫沫,開始了。」聽見離沫的聲音,穆易之嘴角的微笑勾得更大,只要醒了就好,他可不希望明天她無辜地對他道「我們拜過堂了嗎,我怎麼都沒有印象?」

  「一拜天地!」和現代婚禮上的司儀角色差不多的男子對著新人大聲道。

  「王妃,轉身了。」扶著離沫的喜娘小聲提醒離沫。

  在喜娘的攙扶下,離沫捏著紅綢轉身跪在地上一拜。

  「二拜先帝、先後!」

  離沫和穆易之又轉身對空著的太師椅一拜。離沫在心裡喃喃道:「爸媽,你們的懶女兒在另外一個時空嫁人了,你們兩老放心,沫兒是個大人了而且又重活了一次,沫兒會好好對待自己和夫君的。」

  「三拜皇上!」

  皇上啊,他不是不待見他弟弟嗎,還跑來參加婚禮幹什麼,惹人嫌!離沫不情不願地對那個不知道長什麼樣子的皇帝拜了一拜。

  「皇弟,皇弟妹,快快請起。」

  這個皇帝的聲音聽上去倒是蠻溫和、蠻親切的。離沫跪在地上悠悠想到,不過知人知面不知心,越是溫和的人有時候做出的事情就越不可理喻。

  「夫妻對拜!」

  喜娘把離沫從地上攙扶起來,半轉身和穆易之對著微微彎腰。

  「禮成,送入洞房!」

  剛一禮成,大廳內就響起了熱烈的掌聲,離沫在紅綢的牽引下被穆易之帶入了東苑。

  一進東苑,喜娘就把離沫攙在了喜床上,離沫坐穩後輕輕鬆了一口氣,真是累死人的成親儀式。搞不懂那些現代人為什麼結婚結了一次又一次,按說現代的婚禮比古代要累人多了,現代的新娘子還要和新郎官一起去給眾賓客敬酒呢!

  「沫沫!」穆易之含情脈脈地揭起了離沫的蓋頭,襯著紅色的嫁衣和臉上淡淡的胭脂,離沫就像一個精緻的娃娃,穆易之眼裡閃過一抹驚艷。

  「哈……我能睡覺了嗎?」打了個打哈欠,離沫抬起頭悶聲問道。

  旁邊的喜娘倒抽了一口氣:「王妃,您還要和王爺喝交杯酒,要……」

  「喜娘,你退下吧,剩下的我們自己來。」看離沫一臉愛困的樣子,穆易之笑著打發喜娘。這懶貓,有一天一夜沒睡估計已經到極限了。

  「是,王爺,奴才告退,祝王爺、王妃早生貴子、百年好合!」

  「下去領賞吧。」穆易之淡淡擺手。

  待喜娘退下,穆易之端了慢慢一盤糕點放到離沫面前:「沫沫,先吃點東西。」

  離沫不客氣地抓起點心就往嘴裡塞,她還是昨天半夜的時候吃過一盤餃子,現在已經餓的能吃下一頭牛。

  「小花貓。」穆易之眼角帶笑地用拇指擦去離沫臉上的點心屑。

  離沫鼓起腮幫子對穆易之笑了一笑:「你出去招待賓客吧,我吃了東西就睡覺。你那個皇兄也來了,你可不要被他抓到不敬的把柄。」

  「好,那我去了,你吃飽了後就好好休息,我會讓紅琳她們在外面守著你。」穆易之站起身後又低頭把臉湊到離沫眼前,「沫沫,你今天好漂亮,讓人眼前一亮。」

  「那都是紅琳她們的功勞,她們可是在我臉上塗塗抹抹了大半天。」

  「愛妃,好好休息。」趁離沫不注意,穆易之在離沫臉上狠狠親了一口,然後在離沫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朗笑著大步邁出了房間。

  好一會,離沫才回過神,心裡甜蜜蜜的,似乎到現在她才有了已和他成親的真實感。不過……離沫摸著被親的臉頰,輕聲道:「『愛妃』這個詞怎麼聽心裡怎麼難受,等他回來一定要告訴他千萬不要用『愛妃』來稱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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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7 00:45:4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原本以為成親後的日子和成親前沒有多大區別,但當穆易之領著幾個走路、說話、看人都一絲不苟的中年女子到離沫面前時,離沫無力了,她果然不應該這麼早和穆易之成親嗎?

  「你說你讓她們是來幹啥的?」離沫瞇起眼睛,聲音聽上去很鎮靜。

  穆易之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怎麼覺得沫沫已經到了爆發邊緣呢?「沫沫,她們……她們是來教導你一些皇家禮儀的。」

  「我為什麼要學習皇家禮儀?」離沫看上去平靜如水。

  「因為你已經和我成親了啊,是皇家宗牒上記錄在冊的逍遙王妃。而作為一個王爺的王妃必須熟知各種待人、接物的禮儀,因為時不時你要被一些王公貴族的家眷邀請去參加一些宴請,可是你以前都沒有接觸過這些東西,為了不讓你到時候手忙腳亂,所以我就專門請了人來教你。」

  「我還以為你是看我出身粗鄙才特地請人來教導我的呢。」

  穆易之橫了一眼離沫:「你個小沒良心的,我處處為你著想你卻把我想得那麼不堪,以你對我的瞭解我是那種人嗎?」

  瞭解?她還是覺得她沒有瞭解真正的他。離沫淡笑不語。

  看離沫沒有說話,穆易之面露擔憂地對離沫道:「沫沫,不是我想逼你學,而是你真的不熟知這些禮儀的話你會被人嘲笑的。我倒是不介意外人的閒話,但是皇兄卻一定會趁此機會抓我的小辮子,而且以他的個性他一定會讓你進宮,讓宮裡的教養婦來教你。到時你我分開了,皇兄他一定會對你下手的。」

  他真的會如此卑鄙嗎?離沫以疑問的眼神看著穆易之。

  穆易之肯定地點頭:「你不要小看他。我說過啊他曾經對我說凡是我喜歡的他都要搶過去,無論他這一次是不是還抱有同樣的想法,我都不能冒著失去你的危險。」

  離沫癟嘴:「就算他把我抓了去獻慇勤,但我又不是水性楊花的女人,不可能他稍稍勾引我我就上當了吧?」

  穆易之搖頭:「沫沫,你想得太簡單了。如果他是用手段勾引你我反倒放心了,但實際上他沒有那麼好的耐心。一個皇帝,不管一個女人愛不愛他,他覺得能被點名去服侍他那都是那個女人的榮幸,而且不管他看上那個女人哪點都不會是為了得到她的心。所以如果他真要動手把你搶過去,他會用強硬的手段得到你讓你哭訴無門然後規規矩矩地呆在他的後宮。」

  離沫手托下巴,腦子裡不斷尋思著,是了,這是個強權的社會,這個皇帝如果和穆易之真有那麼大的仇恨,那麼穆易之現在說的完全可能就成為現實。可是,皇家禮儀,一聽就是很麻煩的事物,她真的要花費時間去學習嗎?

  「能夠同甘苦、同進退的夫妻才是真正的夫妻。」在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學那些禮儀的時候,桑媽媽教育離沫和她妹妹的話突然在她腦子裡出現。她還記得,媽媽對她們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她剛剛辭職的時候,她那時在家裡抱怨現代那些天天在外面跑的男人根本不懂的什麼叫責任,一賺了幾個錢就背著家裡的妻子在外面亂來,然後媽媽就說了那句話。

  想起媽媽的教誨,離沫在心裡歎著氣下了決定,學就學吧,多學點又不會少塊肉。正如媽媽所說夫妻之間要同甘苦同進退,她和穆易之沒有夫妻之實但已有夫妻之名,在外人眼裡他們就是一體的,一損俱損,一榮皆榮,在現在這個皇帝處處針對他的危難時刻,她作為人家妻子的不能拖人家後腿啊。

  「好吧,我學,除了禮儀其它我不知道的還需要我學的,你都請人來教我吧。」

  「沫沫……」看著離沫沒有怎麼推辭就接受了,穆易之臉上露出激動、欣喜的神色。

  離沫對著穆易之淡淡一笑:「我們現在是一家人,是夫妻。」所以凡是需要她做的她都不會逃避。

  於是在王府眾人驚訝的眼神中,離沫每天早上早早起床跟著穆易之請來的老師學習禮儀、交際以及最重要的——怎樣當好一個大家庭的女主人。

  穆易之請的幾位老師都不是簡單之人,雖然現在遠離了皇宮但以前她們都是在皇宮訓練秀女的教養婦,凡是經她們訓練出來的秀女個個在體態、形態方面都稱得上是女子的標范。

  這訓練看起來很簡單,實際上卻是很繁複、很累人的。就拿走路來說,不能大大咧咧、不能從頭到尾埋著頭或是昂著頭、腳步邁出的距離以不讓腳尖露出裙擺為佳……

  兩天下來,離沫就在心裡大喊吃不消,這比現代她在上大學時上的形體訓練課累多了。她記得她讀大一時學校專門給她們安排了形體訓練課,老師教她們怎麼坐、怎麼站、怎麼笑、怎麼走路,為了讓她們走路時步履輕盈老師還特別教她們跳芭蕾,雖然她跳芭蕾時就好像企鵝搖擺著在冰上行走。

  這一門課是大一時的必修課,不能逃,所以她硬著頭皮上了一年的形體訓練課。她不知道那一年的課是否確實改變了她的儀態,她只記得為了有一個正確的站姿挨著牆壁站了兩個小時的痛楚。老師說她們大部分女生走路時喜歡含胸,為了改正這個不良習慣就讓她們要先學會抬頭挺胸,然後就在她們頭頂放了一本書,在背部、小腿和牆壁之間、小腿之間夾著一張白紙站上三個課時即一百五十分鐘,中間不能亂動,如果頭頂的書掉下地或是小腿上的白紙掉地,那麼全部重新計時從零開始,直到站足一百五十分鐘。她第一次上完那三節課整整在床上躺了兩天不能動彈,現在又重新體會到了這種痛苦。

  這幾個教養婦還沒有現代形體訓練課的老師嚴格,她的站姿沒有達到要求她們也不會體罰她,她們只會好聲好氣地請她一遍遍重來,直到她的動作達到了她們的要求她們才會停下進行下一個訓練。

  離沫不是要進宮的秀女,她是王妃,除了皇帝、皇后她不需要對任何人下跪,(本來還應該對穆易之下跪的,但是要她對他下跪除非天下紅雨)而現在的皇帝還沒有皇后所以她只需要對皇帝下跪,所以教養婦們沒有教她怎麼謙卑地看人、回話,她們重點教她的是要怎樣在平和中帶點威嚴,怎麼把眼睛的真實想法掩藏,以及怎樣用眼神適時地表達對人的尊敬。她們甚至把皇帝當作練習對象,給離沫展示作為臣妻在皇帝面前要是什麼樣子才算標準。

  離沫前幾天乖乖地練習,但幾天後心裡卻有了淡淡的疑惑。這些訓練真的是必須的嗎?如果她真做到了她們教她的那樣她還是桑離沫嗎?她是一個懶人,別人用什麼態度對她她相應地就用什麼態度回饋,可是她們現在教她的卻是一些怎麼用手段獲得下人的忠誠,怎樣用手段獲得穆易之的寵愛,還有怎樣用手段獲得皇帝的另眼相看,這在她看來完全是不必要的。

  她不知道這些禮儀和手段是不是每個炎王朝的皇妃、王妃都熟練掌握並運用了,但是她知道這些知識是讓那些才進宮的宮女、妃子走向深淵的開始,因為這所有的知識都立足於一個「爭」字,這些人把「爭」字根深蒂固地打進了那些原本是很單純的女孩子腦子裡。

  離沫想向穆易之提出她的疑問,但她又一想,學是一會事用又是另外一回事,她學了才會更好地理解這個時代的貴族女眷們的行事,因為即使不願她也仍舊步入了這個時代的高級階層,說不定哪一天她就會被別人用那些手段害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個時代的人都是人精她多瞭解一點肯定是有益處的。所以還是學吧,只要她不用這些手段去害人就行了。

  端正了心裡的想法,離沫一股腦地把自己埋入了學習中,連身邊的丫環給她說了一些京城發生的大事她都沒有時間理會。

  學習了兩個月,離沫把幾個教養婦教的東西領會了五成。但僅僅是五成就讓離沫有別於平日懶散的離沫:還是一樣的微笑,卻少了點親和力,多了一絲高貴和不可接近,眼神淡淡地看著眾人,眾人不由自主噤聲、低頭。

  穆允、穆語、紅琳看著不露而威的離沫眼神裡沒有一絲驚喜,王妃和那個人越來越像了啊,以前只是樣子像,經過兩個月的訓練現在連神態也有著三分的像了,如果她再穿上那個人平日穿的衣服,化上那個人平時化的妝,他們還分得清誰是王妃誰是那個人嗎?

  粗神經的小桃看見這樣帶著淡淡威嚴的離沫也不敢大聲咋呼了。臉帶微笑但笑容卻沒有達到眼裡,小桃再一次想起了小姐妹們說的「主子要動手殺人前都會笑得特別可親」。

  「沫沫,做的很好。」穆易之望著離沫笑得異常開心。

  離沫卸下臉上的假笑,用手捏了捏僵硬的臉頰:「我第一次覺得假笑是件很累人的事情。」

  「習慣了就好,有時候你很容易遇見明明心裡看不順眼卻又不得不和他寒暄的人,這個時候假笑就派上用場了。」

  「啊,我知道。」離沫低頭歎氣,「你們這種人十個笑中有九個都是假的,剩下的一個大概是真心的但估計也是為了讓對方栽得更慘吧。」

  這句話離沫是低著頭說的,所以她沒有看見穆易之身軀一震眼裡閃過一絲悲哀和愧疚,沒有看見聽了她的話而快速抬頭的穆允、穆語、紅琳低頭時眼裡閃過的對她的憐憫和同情。

  「啊,對了。」離沫忽然抬起頭,「穆易之,我們成親有兩個月了吧?我記得御千景和你妹妹的定親日就在我們成親後的一個多月,現在應該早都定親了,怎麼沒見他邀請我們去參加他的定親禮?」

  「不是沒有邀請我們,而是他們的定親禮延後了。」穆易之淡淡道。

  「延後?為什麼?喜事為什麼要延後?」

  「王妃,這件事奴婢老早就告訴過您了,可是您一直沒有聽進去。」小桃一臉激動地對著離沫嘰嘰喳喳。

  「你給我說過嗎?我怎麼沒有印象?」離沫疑惑。

  小桃點頭:「奴婢說過不止一次,而且除了這件事奴婢還告訴過您其它事。」

  「那你再說一遍,這一次我一定認真聽。」

  「那王妃這一次要聽好噢。御公子和公主的定親禮推遲是因為御公子早就定過親了。上個月王妃您在認真學習的時候,一個叫文梨雪的女子突出出現在京城,她拿著御公子的家傳玉珮找到御公子說在他們三歲的時候他們的父母就為他們倆訂了親,而那個時候御公子才知道他脖子上戴著的玉珮是文家的家傳玉珮,而且還是他和那個文小姐的定親信物。」

  「可是御公子和公主的定親日迫在眉睫,他也不想做一個背信棄義的人所以他就把這件事告訴了公主讓公主決定還要不要和他定親。公主很喜歡御公子,於是她就請那個文小姐退婚,但文小姐也是奉了她父母遺言來找御公子的,不管公主怎麼說她堅決不退婚。」

  說的太急,小桃停了一會兒大口喘氣,離沫耐心地等待著。

  「兩邊都不退讓,御公子無奈提出了一個折衷的辦法,他娶她們兩個。哪知道文梨雪和公主誰都不願做小,隨後皇上做主就下旨說公主為大,因為公主是他的妹妹,是金枝玉葉,是天下至尊至貴的女子。誰知,誰知……」小桃怯生生地看了一眼穆易之不敢再說下去。

  離沫又把眼光轉向了穆易之。

  穆易之對她一笑,接著小桃往下說:「誰知皇兄的聖旨並沒有讓文梨雪退步,反倒激起了她內心的驕傲。文梨雪並不是一個弱女子,文家三百年前就是炎王朝最富有的家族,到現在誰也不知道文家到底有多富。皇兄的一道聖旨逼急了文梨雪,她當著全京城人的面對皇兄放話,如果皇兄以他皇帝的身份不顧人倫硬讓妹妹成為御千景的大房,那她就馬上下令關閉所有炎王朝屬於文家的店舖。」

  「皇兄用了半個月的時間才查證到這這個國家的商業有一大半是屬於文家的,上交國庫的稅收也有一半是文家交的,如果文梨雪下令關閉店舖,那皇兄的皇位估計會坐得很危險。士、農、工、商,商排在最下位,大家平時也最瞧不起經商的人,但誰都沒有想到這個時候一個國家的皇帝居然會被一個低賤的商人逼的豪無辦法。」

  離沫若有所思:「那你皇兄肯定會暗中派人去對付文梨雪。」

  「他確實派過,但他派去的人全都有去無回。後來通過文梨雪有意無意的透露我們才知道,文梨雪自身的功夫並不下於御千景,不但如此她背後還有更硬的後台,她是傲龍宮宮主的大弟子。傲龍宮、虎嘯盟一直威脅著皇兄的統治,皇兄只要一對文梨雪動手就代表朝廷要徹底和傲龍宮為敵了。皇兄他現在還不敢和傲龍宮為敵,所以對於皇妹和御千景的婚事他只能撒手不管,讓他們三人自己解決。」

  小桃在一邊連連點頭:「所以御公子和公主的定親禮就無限期延後了。」

  御千景大哥,艷福不淺啊!離沫笑看著小桃:「小桃,這些事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啊?你說的你好像親眼見過。」

  「嘿嘿。」小桃訕笑,「現在京城的茶樓、旅店到處都在討論這件事,奴婢隨便出去走一圈就能聽到好多種說法。」

  離沫搖頭,這丫頭,看不出來還特別有八卦的天分。「那你說說,你還聽到了些什麼?」

  小桃眼一亮:「奴婢聽到的事可多了。有哪家老爺又娶了小妾啊,哪家又遭了小偷啊,哪家媳婦成親十多年了一個蛋都沒有生下來……」

  「咳咳……」穆易之警告地看了一眼小桃。

  小桃畏縮著低頭:「還有一件普天同慶的事:皇宮裡的菱貴妃娘娘懷孕了。皇上開了金口如果貴妃誕下龍子就會封貴妃為皇后同時還會大赦天下。」

  桑青菱懷孕了?離沫條件反射地看向穆易之,他會作何感想。

  穆易之對著離沫笑得溫柔:「沫沫,等菱兒方便的時候我們抽個空去恭喜她吧!」

  離沫點頭:「好。」她仍舊沒有發現穆易之身後的穆允、穆語、紅琳頭低得更低。

  「王妃,奴婢還聽說了一件事,您要聽嗎?」小桃期待地看著離沫。

  「說來聽聽。」

  「桑臣相家的二夫人生病了,聽說是太想念她逝去的女兒,桑臣相現在在廣招名醫,誰要是救了桑二夫人他就賞黃金千兩。」

  黃金千兩?這個桑臣相還真是大方,不過一開口就是千兩黃金,這也說明他不是一個清官吧?

  「沫沫,我們明天去看看二夫人吧,小時候那位夫人很照顧我。」穆易之徵詢地看著離沫。

  「好啊。」離沫沒有反對,不知為什麼,她對這個桑二夫人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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